“伊能先生好像是很认真用功的人嘛。”
伊能开始在我家寄宿后约莫一个星期,太太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每天上补习班吗?”
“他从来没有请过假。早上9点出门,到下午5点就准时回来。”
“那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个报告,我感到非常安心。他搬来的第二天,部长向我简单表示谢意之后,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希望你以父辈的身份,好好管教他。”
虽然有部长这句话,可是,对这么一个22岁的青年,我还能怎么样呢?他家庭环境不错,经济上自然很宽裕,过着的是优哉游哉的生活。他初次来到东京居住,对样样事情都觉得新鲜好玩,考大学接连两年名落孙山,纵然心里闷闷不乐,但在东京应该不愁找不到散心的机会。
总之,听说他是个很用功的学生,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隔日,我在走廊上看见部长时,立刻向他报告说:
“伊能老弟实在很用功。补习班的课他从来没有请假过。我妻子对他真是赞赏有加哩。”
“多亏你的管教。以后也请好好照顾吧。”
部长只给我这么一句短短的话就走过去。态度冷淡之极,比起央求我接受伊能时的连篇好话,有天壤之别。
虽然如此,我却以能和部长谈公事之外的事情为荣。我一边以敬畏的眼光目送他那肩膀宽阔的背影,一边心里期待着权力极大的他日后对我会有所回报。
时序已进入夏季。
走在街头上,柏油路的辐射热使人感到犹如在烤箱里一般。这样的懊热实在叫人受不了。
伊能的故乡在浅间山山麓的K市,而他却一点没有要回家乡去的迹象。
“伊能读的补习班难道不放暑假吗?”我问玉子。
“他说他们的补习班不放暑假。”
“为什么?”
“因为有夏季特别讲座。”
“非参加不可吗?”
“好像是。考生没有暑假,这是他们的方针。尤其报考T大的学生,非参加这个讲座不可。”
“这不是太折腾考生吗?”我对补习班如此煽动考生们的竞争意识,借以谋利的商业手段感到反感。
不管怎样,补习班不放暑假对我们夫妻而言是非常不好的消息。我们原本期待这期间他会回乡下去,夫妻生活暂时可以恢复正常。
自从伊能到我家来住以后,我从未真正享受过玉子的肉体。这一点相信玉子也有同感。我们行房时,一点没有陶醉感。在黑暗里匆匆了事的行房,始终带给我们意犹未尽的感觉。
连极其日常性的事情,玉子都会降低声调对我说,而我回答也同样的低声。用细微的话谈萝卜一斤涨多少钱之类的事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夫妻?事实上,我们夫妻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那脸色苍白的伊能正志的存在。而且这个意识又和尾上部长重叠在一起,所以我们会不期而然地将视线射向二楼。
想到这种状态会延续到明年春天,我垂头丧气,越来越心浮气躁,情绪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莫非伊能正志是尾上部长以扰乱我们夫妻的生活为目的、派到我家里来做刺探工作的奸细?
这当然是我个人的妄想。我也有这样的念头:索性拒绝他在我家的寄宿,但没有勇气向部长开口说出来。越是如此,我越感到自卑而心里更不是滋味。我为这无法发泄的抑愤,人都快要疯了。
看见玉子为伊能洗内衣裤或擦皮鞋时,我心里更是恼火。
“这种事情,你何必替他做呢?”
“可是,他是付住宿费给我们的,不做不好意思嘛。”
“他付的住宿费只包含房租和餐费,并不包括这样的服务费啊。”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只是连同你的衣服一起洗而已。”
“我不要你这样做!你几时开始变成伊能的女佣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要是传到部长的耳里,这还得了?”
“我看得出来你很想对他献殷勤。你对他的内衣裤很感兴趣,是不是?”
“你少说废话,好不好?”
“反正我说的都是废话!我自认是既无能又没出息的混帐丈夫,这样你满意了吧?”
“亲爱的!”
“我不要你叫我!”
夫妻俩争执得很厉害,实际上两人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想到伊能的耳目就是部长的耳目,我们还敢大声争吵吗?由于内心的不满与日俱增,夫妻间的反目也日趋激烈。
这样的日子委实太受不了了。
一天夜里,我有意要和解,于是伸手抚摸玉子的身体。结果,她还是严加拒绝我。
“我没有心情。”
听到她说这话,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欲望也在刹那间萎缩了。
我认为我们夫妻之所以变得如此不睦,主要原因完全在于伊能正志。
但我也绝没有想到这样的不睦竟然导致决定性的破裂,甚而摧毁我的人生!
其实,仔细一想,我当时也不是全然没有如此不祥的预感。一种漠然而捉摸不定的不安感,当时就在我的心里盘踞着。
这事发生在我眼前,是在两个月之后。
结局于这一年的晚秋时来到。
玉子在涩谷车站附近的P饭店的一个房间里,和伊能正志殉情自杀了!
这事发生在我出差去名古屋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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