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市场的特质之一是它有一种自转性。这个意思是说,它有时候会不受外来因素的控制而自己乱起来。
上杉京辅死亡导致这一天的股价暴起暴落就是这个现象。上杉京辅于上午11点时达安中,而这个消息在十分钟后就传到各报社以及各证券公司的东京总公司。结果,国土电工公司的股价到收盘时虽然没有回复到原先的价位,但最后也收在了一百六十一元。
参田为这一天的战果雀跃不已。他除了和老人合作的买卖之外,又用自己的资金做了三万股的交易。而且这交易他是跟自己以前服务过的山正证券公司做的。
等到连续休假过后可以拿到的合作部分的利益有将近一千万元。虽然由于卖空的数量减少,利益没有达到预期的数目,但折半后,每人还是可以拿到五百万元。而且,他以赠送辰原为借口说好要“青柳”老人分出一百万元,此外
还有用自己的资金赚到一百万元。他总共一下子赚到七百万元了。
参田大摇大摆地来到山正证券公司,浏览一番收盘时的股价行情表。他已沉醉在胜利的快感里了。
这一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参田心里想着。他真想让以失职(其实那是机器发生的错误!)为理由,曾经炒了自己鱿鱼的柿泽看到今天这胜利者的姿态。越是说不出自己被免职的真正理由,他越想夸耀自己此刻的胜利。
参田知道他所以被免职,真正的理由在于自己不正常的性行为被柿泽发觉。失职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何况发现和他有关系的濑户英子是什么人时,柿泽更是错愕极了!
“现在,”参田耀武扬威的对营业课长说,“你帮我结算一下吧。”
课长正在听部下报告,听到参田的声音就走过来说:
“参哥,我有事情想对你说一下。”
“参哥这个名字可是你叫的吗?我已经不是这家公司的职员了。对顾客不必有礼貌,这是你们业务部长教的吗?”
“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我现在要向你报告的是,你今天挂出的这一笔并没有传到场子里去……”
“你说什么?”参田的嗓音不觉提高许多。
课长连忙说:
“不,传是传到了,可是,你在9点钟的时候以一百六十五元挂出的这张单子,由于空气传单器发生故障,传到场子里已是快10点了。也就是说,卖出去的价格是一百五十元……”
大证券公司和交易所场子的传单递送,大多是利用空气传单器传送。往昔由下单员传送的这项工作,现在已由机器代替了。
“也不晓得怎么搞的,你挂出的这张单子沾上浆糊了,所以它粘到管子内壁上没有被传过去,后面的不少单子也因此而受到堵塞。直到场子打电话来问单子为什么这么少,我们这才发现。我为发生这件事情向你致歉……”
依据参田的计算,他是以一百六十五元卖出,后来以一百四十五元买进,所以,这三万股的卖空,他应该赚了六十万元才对。而以一百五十元卖出去的话,每股的利益只有五元。扣除手续费后,还有什么收益呢?
“空气传单器发生故障是你们家里的事。你也知道有人为打电报机的故障而被免职,你们应该负责任。”
这位课长脸都绿了。参田由于报了一箭之仇而觉得无比痛快。
“你们照额赔偿给我,我就不会计较了。”
“一百六十五元如果是你的指定价格,我们理当赔偿,可是,你挂的是逢买就卖,这我们就恕难照赔,这一点你也不是不知道。部长也知道我们理亏,所以要我替他向你道歉,同时也说以后有机会时会想办法弥补你的。”
参田的脸突然涨红了,“什么?柿泽这个混帐说这种话?妈的!这不是吃定人吗?”
他已到怒不可遏的地步,无法抑制自己地挥手就给了这位课长一记耳光。
正在办公的职员们全都猛地站立起来。这时有两个人刚好要从这里走出去。这两个人立刻大步走到参田的面前。
几天后,青柳传次郎来到他经常光顾的神田家酒廊。
老板娘春代一边递给他湿毛巾,一边说道:
“看晚报时,我吓了一大跳。招供那桩命案的叫做参田的人,不就是和您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个年轻人吗?”
“嗯。”
“没想到这个人会干那样的事情。不过,难怪他不会看上我们店里的小姐,因为他是同性恋嘛。”
“对,问题就出在这儿。”
老人拿起了报纸。社会版的头条新闻就是有关这个事件的详细报道。不过,报道中根本没有国土电工公司的辰原的名字。
辰原当晚在英子的央求之下送她回去。到了公寓后,由于盛情难却,坐下来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就走了,看到第二天的晚报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虽然濑户英子是在他走了之后死的,但,和这样的女人有关系的事情被上杉董事
长知道时,自己不是铁定要挨一顿臭骂吗?
这一天回家后,辰原受到参田的访问。参田以知道辰原和英子之间的关系为要挟,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不准备叫你拿钱出来。拿你的钱,我就犯了恐吓罪。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这也不是叫你干坏事,你放心好了。我先透露你一个消息,警方正在追查当晚到过英子房间的一个男人哪。要是不相信,你自己探听探听吧。负责侦办这个案子的是一个姓森下的刑事……”
其实,参田所以知道森下的名字,只是偶然在报纸上看到这么一个人受到表扬的缘故。提起这样的名字当然使辰原更加相信自己说的,但,他绝没有想到辰原真的会用假名打电话到警署去查证是否确实有这个名字的刑警人员。
新闻记事中的辰原被称为T氏。这是记者为了顾及上杉京辅的情面以及辰原的隐私权才这么做的。虽然如此,这对辰原今后的生涯将有重大影响,这已是毫无疑义了。
“可是,”春代探头看看报纸说,“这个人被捕,不是因为在证券公司店头动粗的缘故吗?警察怎么知道他干过杀人勾当呢?要是没有惹出事情来,警察不会发觉他的犯罪吧?”
“个中原因,你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您知道这个原因,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老人表情含糊地摇了摇头。是我告密的嘛——这句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这个年轻人有些操之过急了,老人心想。人妖濑户英子横死的尸体是那天早上被发现的,而这个消息在当天的晚报上见到报道之前,那个年轻人就来找青柳,以绝对把握的口气说辰原一定肯帮他的忙,因为他握有这个人的把柄。辰原受到要挟而为参田散播谣言——这被抓住的把柄到底是什么呢?
老人认为发现到这个把柄是这天傍晚时分读到晚报上濑户英子横死事件记事的时候。根据报道,当晚深夜1点多,有一个男子到过英子房间,而警方正在追查这个人的身份。老人这时立刻猜疑,莫非这个人是辰原?一个大公司主任秘书身份的人深夜里到一名男娼的房间,这般不检点的行为要是被人知道,前途不是毁于一旦吗?要是辰原老早就有这个毛病,参田也会很早就找青柳老人有所共谋才对。另一方面,参田对女性不感兴趣,春代已经有所透露。而且,发生事件的那天晚上,雾特别浓,街上频频发生车祸。在这样的浓雾夜里开车到横滨只花半个小时——参田这不是在撒谎吗?
股票市场是智慧和智慧、直觉和直觉相斗的战场。这里绝不容许暴力或血腥行为介入。而参田却违背这个规律,所以误入歧途了。老人认为参田应该为此受到惩罚。
老人静静地把报纸叠了起来。
“我,喝啤酒吧。”
“是的。”
春代站起来。
老人端起冒着泡沫的啤酒酒杯。刚要拿起杯子喝,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他想喊出声音,而喉咙却不听使唤。春代的脸倏地从他的视网膜上远去,代之而至的是一片黑暗。
我好像跌进兜神社后面那条黝黑的运河了。我快要葬身无底泥沼里……
老人的身体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原来这就是心脏麻痹?莫非这是天意……?
刹那间,老人已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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