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一直很忙。”在星期五早晨他们会面时比利斯对玛戈特说。
“花了好长时间才走上正轨,”她说,“但我想我们取得了一些进展。派给我的这两个人似乎都很能干。”
比利斯一直靠在椅子上,两手的手指在他胸前搭成蓬状,听到她这么说,便趋身向前把他的肘部押在了桌子上,“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他问。
玛戈特还没有告诉他史密斯已经同意作被告人的辩护律师的事。她对此很犹豫,因为她很害怕比利斯的反应。如果他知道已经邀请了一位民事律师加入此事,他会很不高兴的。她是否应该在事先就正式向比利斯提出此事呢?
现在看起来有些晚了。
她说:“科鲍的家人希望有一个民事律师和我一起工作。我同马可-史密斯说了,他已同意加入此案。”
比利斯说:“我知道了。”
“史密斯将在星期一会见科鲍。”
“你认为必须见面吗?”
“是的,先生,我认为有必要。如果让他发挥作用,他应该对被告进行一下了解。”
比利斯又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时,他用力盯着她,“为什么是史密斯?这城里审判律师到处都是,许多优秀的民事辩护律师都有军事法庭的辩护经验。史密斯有军事法律的背景吗?”
“不,先生,他没有。但是你知道:除了这些外,他是华盛顿刑事辩护律师的佼佼者之一。另外,他是我的教授,同他在一起工作我会感到很舒心的。科鲍的家人对这个选择也很满意。”
“你能做得更好。”
“在我选择了合作律师之后?”
“是的。史密斯从事法律活动多年了。他是个教授。”
“是我遇见过的最杰出男人中的一个。”
“学术上面的杰出。”
“我对此想了许多,比利斯上校,最后决定他是最好的人选。我尊重你的意见,当然,除非你有一个实际的原因,命令我不跟他在一起工作,我将很愿意执行。”
比利斯说:“我也许有实际的原因。”
“是什么?”
“今天不说。”他看了看表,站了起来,“我们以后再讨论此事。今天我要出去好长时间,但我将在5点钟回来。我们那时再见面。”
玛戈特回到了她的办公室,考虑了一下日程安排。她给乔伊斯林的未婚妻克里斯蒂-温打了个电话,约她中午见面。她也找到了科鲍的室友布赖恩-梅特兰。他是个酒吧间侍者。他同意5点钟与她会面,他6点钟才开始上班。
如果她告诉了比利斯这些预约,他一定会问她为什么不让西伯特去干这些事。诚实的回答应该是她已经与科鲍和他的母亲建立了亲密关系,她需要进一步加深与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这是个不切合实际的感觉,但完全发自内心。她想会见从前一直跟科鲍生活在一起的这个年轻人,更需要坐下来面对面地跟乔伊斯林的这位未婚妻好好谈一谈。
在离开前,她收到预审处的詹克少校打来的电话。他给了她给科鲍看病的那个医生的名字。当玛戈特进一步询问是否医疗部门已经给科鲍用了药时,詹克告诉她:“我建议你询问一下医疗部门。”
当她刚要出门时,西伯特从大厅迎面走了过来,“我已经查到赖希少校的下落了。”
“非常好。他现在在哪儿?”
“很难说,他在执行着一项特殊任务。”
玛戈特嘲讽地说:“很好,就算是这回事吧。在哪儿?”
“不知道。他的行踪是严格保密的,没人会知道。”
玛戈特的愤怒写在了她脸上,“我就是想要找他谈谈,不管多么简短。有一个军官已被指控犯谋杀罪,我一直做着大量工作为他进行着辩护。而他的老板却行踪诡秘。谁告诉你他的行踪不能被透漏?”
“特别调查处的人。”
“把同你谈话的那个人的名字给我。”玛戈特说,“我要很晚才回来,但我回来时我将拜访此人。”
“是,女士。”
当克里斯蒂-温为玛戈特开门时,玛戈特感觉这个同她在野餐会上交谈的妇女已判若两人。她的眼睛下面是两个肿肿的紫色眼袋。一头金色的卷发已变成平塌塌的了。与在野餐会上相比,她仿佛老了许多。也许灯光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没有化妆;也许是由于失去未婚夫过度悲痛造成的;也许真是一夜苍老。
玛戈特被带到了卧室,在一个白色丝绸面沙发前放着一张玻璃面的铝合金咖啡桌,桌子的一个盘中摆着三明治和咖啡杯。还有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这是我的朋友佩格-约翰逊。”克里斯蒂说。
“你好。”玛戈特边说边用手势向那个女人打着招呼。
“我们可以边吃边谈,喝点儿什么?”克里斯蒂问。
“不用,谢谢。”玛戈特说。
“好,我准备好了,”她说,“我不上班。你呢,佩格?”
“我也不上班。”
克里斯蒂从咖啡桌下面取了一杯加冰块的白酒。玛戈特注意到她蓝色套装的胸襟处有个污渍,她脚上穿的皮拖鞋的边都磨坏了。总之,玛戈特看到的是一位不修边幅的女人。
当克里斯蒂手拿酒杯在房间踱步时,玛戈特坐在了佩格-约翰逊的旁边。玛戈特正准备问克里斯蒂问题时,她却滔滔不绝他讲了起来。
“我怎么也料想不到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我现在非常想他。一切都这么突然。呸!就是一分钟的时间,之后他就永远地离开了我。”她继续边走边说着,“如果我们结婚了,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她停下来,看了看玛戈特,“你懂我说的意思吗?也许我可以得到法律的认可。如果我们结了婚,我就成了孀妇。现在我算什么身分?他的女朋友。甚至我连一枚结婚戒指都没有,因为我们的结婚手续一直都没办理。”她又走了起来,“在报纸上他们把我称作他的未婚妻。非常好,我们正打算结婚。这点虽没有人怀疑,但连作证明的一枚戒指都没有。”眼泪充满了她的眼眶,她太激动了。
当她一离开,佩格就把身子转向了玛戈特,“她被这事彻底弄跨了。但坦白地说,我不认为她失去了很多。”
这些刺耳的话激起了玛戈特的强烈不满,“我想象不出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玛戈特说。
佩格说:“他是个杂种,一个十足的杂种。他对待她就像对待狗一样,一有机会就污辱她。当我看到他们在一起时,我总想不出我的朋友为什么总是这么低三下四,为什么这么没骨气。”
“她知道你的感觉吗?”玛戈特问。
“肯定知道,但没有用。她的所有朋友都有同感,告诉她不应该对乔伊斯林这么狂热。乔伊斯林总是高高在上,对待任何人都是那么傲慢无礼。”
“乔伊斯林虐待她吗?我的意思是肉体上的。”
“我不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克里斯蒂也从不告诉我。我看到的是语言上的污辱。她对他的卑劣行为从不反抗。当我们在一起用餐时,他总是嘲弄她,或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玛戈特问:“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些?”佩格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克里斯蒂就从走廊回到了屋子中间。她的眼泪已擦干了,“你想问为什么我要忍受乔伊斯林的污辱吗?我不认为这是污辱。当然,我知道他对我很不尊敬。正如人们所说的:我不是一个火箭专家,但他却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一个天才,我想他能把我搂在怀里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他怎么对待我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你在这个城市呆多久了,少校?华盛顿对一个妇女来说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像我们这种人太多了,你懂我的意思吗?七个女人才能有一个男人。”
克里斯蒂对佩格说:“你说实话,宝贝,你是不是非常嫉妒我。乔伊斯林虽然是个杂种,但他很有趣儿。”
玛戈特对克里斯蒂真感到可怜,同时她对克里斯蒂所说的并不太相信,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订了结婚的日期了吗?”玛戈特问。克里斯蒂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喝了一大口酒。
“没有,他非常忙,工作压力也很大。我们打算一起去度假,也许用一周时间。最好去一些美丽的小岛,在那共同商讨一下我们的未来。”
“是他向你建议的吗?”玛戈特问。
克里斯蒂用不屑的眼光瞅了她一眼,“你对他要娶我感到怀疑?”
“完全不是,我只想对乔伊斯林博士被害之前的生活情况做一个了解。”
“因为你打算为杀死他的人作辩护。”
“是的,的确是这样。”玛戈特说。
“你也无法让他逃脱惩罚。”她说。
“很难说,我一定要争取。说实话,我认为乔伊斯林博士不是被他杀死的。”
克里斯蒂冷笑道:“简直是荒谬透顶,有人还说这科鲍上尉和乔伊斯林是恋人,我恨死了这些流言蜚语了。”
“我也不相信这些谣言。”玛戈特说,“温女士,我无意引发你的伤痛,我只不过在例行我的公事。科鲍上尉是否杀死了乔伊斯林博士,那是由法庭裁定的。”
“如果不是他杀死了乔伊斯林,那会是谁呢?”佩格-约翰逊问。
“这也正是我在考虑的事。”玛戈特说。
克里斯蒂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如果你的委托人没干,他们也许会说是我干的。”
“在野餐会现场有许多人都值得怀疑,”玛戈特说,“你我在谈话时,谋杀案就发生了。你说他在五角大楼里,你知道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讨论他的工作。”
“你跟他进过楼里吗?”玛戈特问。
“与他一起?我没有进入五角大楼的许可证。”
“这点我明白,但乔伊斯林博士可以把你作为来访者带进楼里。”
克里斯蒂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她看着外面的景色说:“是的,我进去过一会儿。”
“当然是同乔伊斯林。”
她转过身来,“我进去了又怎样?”
“在跟我谈话之前,你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
“我不记得了,我甚至不记得同你在野餐会上还谈过话。我只记得我一直在等他,有两个人从楼里出来了,并宣布里面发生了事。”
“但是当宣布完后,你为什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野餐会。我对此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好,如果我是你,我要在那儿等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离开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他出不来了。”
克里斯蒂跳了起来,“你究竟要干什么?要控告我谋杀了他?”
“我没有对你进行任何指控,我只不过在问你一个问题。”
“我现在要求你离开。”
“很好。”玛戈特说。
“你难道就用这种方法为那个同性恋的上尉作辩护吗?企图通过指控别人而开脱他的罪行吗?”
“不,但如果我在为他作辩护过程中发现别人也许有更充分的谋杀动机和机会的话,我当然要这么做。谢谢你允许我同你见面。”玛戈特把手伸向佩格-约翰逊,佩格把手也伸了出来,握了一下。玛戈特说:“请不必送我,对你的不幸我深表同情。”
当玛戈特返回办公室时,她给马可那的医疗中心打了电话,询问了詹克提供的那个医生的情况。她被告知那个医生临时有事出去了,直到下周三才能回来。
“什么事?”玛戈特带着怀疑的语气问。
“私事。”
她对弗洛-科鲍单独与她儿子会面这件事感到很奇怪。她希望弗洛在去之前给她打个电话,因为她觉得母子俩单独会面效果不一定会好。
如果科鲍真像西伯特所说的那么焦虑,严重到了不得不请医生的程度,她想她应该马上去看看他。她和史密斯已约好下星期一去看他,但她现在不能再等了。今天她没有时间去马可那,但明天或许能行。
杰夫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并希望整晚他们都能在一起。把时间都花费在个人享乐上,她感到有些犯罪感。但一想到这样能进一步促进他们的关系,她又感到很欣慰。他们约定不去那些喧闹的餐馆,只在杰夫宿舍楼拐角处的一个中国餐馆简单地吃一顿。玛戈特对此很满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依偎在杰夫的怀里,看一些逗乐的电视喜剧,把所有关于谋杀的材料和事情统统抛到一边。
在会见科鲍的室友——布赖恩-梅特兰之前,她在她的办公室里换上了一件针织套衫。
她来到了与梅特兰约定的一个名为“鲸鱼”的酒吧。酒吧里的人很多。当玛戈特向一名侍者打听梅特兰时,他指了指了站在售货台后面的一个年轻人。玛戈特在人群中挤了过去,“您是布赖恩-梅特兰吗?”她问。
“是的,你一定是弗克少校。”
“我可以坐下吗?”
他感到一阵尴尬,说:“噢,对不起,当然。”
玛戈特仔细端详起了他。他身材修长,长得很漂亮。他的头发是金色的,脑后剃得光光的,现在很流行这种发式。他热切地问:“科鲍怎么样了?”
“很好。你没去见他吗?”
“没有。”
“为什么?”
“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去为好。”
玛戈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你想喝点什么?”他问。
“苏打水加酸橙。”
梅特兰叫过来一位侍者,要了一杯苏打水,他自己要了一杯啤酒。
当侍者端上来后,玛戈特说:“给我讲一讲科鲍吧。”
梅特兰紧张不安起来,“你想知道些什么?”
“从你们俩第一次约会讲起。他告诉我说你们的关系已经被他在中央情报局的上司知道了。”
让他谈论他和科鲍的关系,梅特兰显然很不情愿,但玛戈特认为这没必要隐瞒,“科鲍已经对我讲了,”她说,“我知道你们是恋人,但我不关心这些。我关心的事只有一样,那就是怎么才能帮助他。但我首先要获得许多帮助。”
“这些我明白,”梅特兰说,同时用眼睛瞟了一下穿梭在售货台前的人,“我并不是只考虑自己,”他说,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她,“科鲍是个军人,部队的说法很多,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部队里不许有同性恋者。他告诉我说他的上司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他以为会被开除。但他的上司告诉他,他不想失去一个好军官,所以对他的行为不予追究。科鲍同你讨论过此事吗?”
梅特兰点了点头,“他对此很难相信。他对我说赖希少校这人很独特。”
“我看也是,我一直在寻找赖希少校,但没有找到。关于赖希少校,科鲍还说什么了?”
“没有,除了他是个好人外,科鲍再没说什么。科鲍一向严守秘密,毕竟,他是中央情报局的人。他从来不对我说任何五角大楼或他工作的事。”
“他的左轮手枪的事你清楚吗?”
“我听说他是用它杀死了乔伊斯林博士。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
“科鲍告诉我他把武器放在了与你合住的寝室里,你动过它吗?”
“没有,虽然我知道枪是放在那儿,但我从未动过。”
“科鲍向你提起过乔伊斯林吗?”
“从来没有。”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或许。他的名字我在报纸上看过几次。”
“科鲍从来也没表露过他认识乔伊斯林吗?”
梅特兰摇了摇头。
酒吧里开始吵闹起来,玛戈特把身子向桌子那边倾了过去,没有提高声音说:“他同你说起过当他那天早晨值班时发生了乔伊斯林被害的事吗?”
“他周末值了很多次班。”
“是的,但那个周末比较特别。是星期六早晨发生的事。在星期五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梅特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他是在努力地回想着这件事,“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刚要离开寝室时他就回来了。”
“大约是几点,4点?5点?”
“也许是4点半。”
“对他来说这时回来有点早,是不?”
“不,他通常4点钟下班后就直接回来,但那天他确实稍微早了点,因为……”
玛戈特探得更近了一些,“因为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想他回来早的原因可能是由于星期六的值班。”
“是要下班时才接到的命令吗?”
“是的。他对此感到很气愤。对了,他差点气疯了,他星期六有安排,因为这他不得不取消这个安排。”
“什么安排?”
“修他的车。他打算星期六早晨做这件事。”梅特兰坐直了身子,他现在显得很快活,“是的,他打算修完车后去商店买些衣服。”
“但是他没能办到,因为有人在他第二天值班时给他设了一个圈套。”
“对。”
“是谁安排他值班的?”
梅特兰耸了耸肩膀,说:“不清楚。”
他们又谈了10分钟,“我知道你要上班了,”玛戈特说。她喝完了苏打水,然后握了握他的手,“非常感谢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科鲍吗?”
梅特兰白皙的脸变红了。玛戈特把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告诉他我想他。”梅特兰含糊地说。
“不,”当他走过售货柜台时,他说,“告诉他我爱他。”他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当玛戈特进来时,杰夫已在餐馆等着她了。他们接了吻,然后要了饺子、韭菜馅煎饼和芝麻酱。另外他们还要了褐虾炒米饭和炖鸡。
吃完饭后他们就回到了杰夫的寝室。他们坐在沙发上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看了一段情景喜剧后又听了一会儿轻音乐。在11点半左右他们上了床,做完爱之后俩人很快地就睡觉了。半夜,电话突然响了。杰夫接了电话,听到要找玛戈特后就把电话给了她。是布鲁林基地来的,“对不起打扰了你,少校,”军官说,“但是从马可那要塞传来一个口信。”
“一个口信?”
“在拘押中心有人说你的当事人——罗伯特-科鲍上尉,想同你谈谈。”
“现在?他想现在同我谈?”
“电话中就这么说的。”
“谁打来的电话?他叫什么名字?”
“戴维斯中士。”
“他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所说的就是科鲍上尉想同你谈谈。”
“非常感谢。”玛戈特说。
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杰夫也坐了起来。她告诉了他电话的内容。
“你不打算去,是不是?”他说。
“我不知道。我一直担心科鲍。”她把西伯特的话告诉了他。“我打算明天过去看他。”她看了一眼床边的闹表,“应该是今天。”
“睡觉吧。我相信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半夜开车去。”
她知道他说得对,但她仍很矛盾。她非常困,她决定还是等明天再去吧。她亲了他一下,“我爱你。”她说。
“我也爱你,”他说,“睡吧,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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