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鲁林空军基地到五角大楼的行车路线是15B。空军通勤车每隔30分钟就能发一趟。通勤车都有蓝色的标识,每辆车载客为28人。当玛戈特每天在1300号楼前登车时,都发现车上早已坐满了人。在头几周,她总是开着她的红色本田车去上班,但后来发觉还是乘通勤车好一些。五角大楼的停车场共占地64英亩,她这种军衔的军官的停车处被划归在中间。这意味着她每天早上还要走上四分之一英里的路才能到达五角大楼。而那些军衔较低的军官则要走上半英里。虽然首都的技术很发达,但这里却没有一盏交通指挥灯,所以停车场上的交通秩序一直都很混乱。考虑到这些情况,玛戈特大多时候便把车放在基地,除非晚上有用车安排她才开车去上班。当然,她也可以加入一个名为“布鲁林爆破手”的慢跑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成员每天早晨都慢跑到五角大楼去上班。但她对这种没开始工作就出一身汗的运动没多大兴趣。
每当玛戈特在五角大楼进出口的安全检查岗加入到这支由男人和女人所组成的队伍时,她都激动不已。这里肩章辉映,脚步匆匆。在这群军服笔挺,英姿勃勃的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具有着超常的智力和无私的奉献精神。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全,他们来到了五角大楼,有的人甚至放弃了在部队中即将得到提升的机会。在这里,无论你是军官还是文职人员,你都会感到一种明快的节奏,这种节奏跟你每日的工作的任务是否急切无关。那是一种为了国家的安全而不容私毫懈怠的进取节奏,这种节奏不容你不追赶。
国家安全防御最高法律顾问处位于第三层楼D圈走廊9的两侧。玛戈特办公室的号码是3D964。如果一个来访者知道数字3代表楼层,字母D代表圈,字母后边第一个数字代表她办公室所在的走廊,那么他就能够比较顺利地找到她的办公室。
在五角大楼设计之时,设计者让5这个数字在这中间发挥了一种神奇的作用。回想起1941年,当1.5万多工人在建造美国军事机构中心时,建筑物的碎片就落在当时国家军事机构所管辖的场地内。6年以后,安全防御部门并入进去,五角大楼正式形成了。顾名思义,这所大楼共有五边,一共分五层。每层都有大斜坡相连,这些斜坡是为了在紧急时刻人员能够快速、安全地撤出而建造的。大楼每层都有五个圈,这五个圈依次用起首的5个字母表示。A圈和E圈地理位置最好,高级军官也多集中在这两个圈。在A圈内办公的人能够看到中心厅的景色;E圈是五圈中最外的一圈,在这里办公的人们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城市、河流、阿林顿国家公墓等景色。当然了,办公室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会不同。大多数办公室都位于缺少窗户的B圈、C圈和D圈,这些办公室缺少阳光,从而也就缺少由阳光所带来的令人振奋的感觉。
据称在五角大楼内没有两个办公室的步行距离会超过7分钟以上。当然这种断言的前提是你知道你要去何处,以及你要走的路线是什么。玛戈特每天都坚持走同一条路线,所以她现在找自己的办公室既快速又准确。在这个月里,她还成功地找到了其他的一些办公室,但有一次却发生了意外。当她在寻找五层B圈的一个办公室时,无论怎么找也没找着,最后竟迷了路。在五角大楼流传着许多关于陌生人进楼后竟花费几天才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线的故事。这当然是笑话了,但这种笑话在五角大楼却屡屡被人提起。
玛戈特脚步灵活地沿着这个似乎无尽头的走廊走着,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这种声音形成的旋律有说不出的动听。当她走到阿诺德大厅时,这种咔哒声就消失了。因为这个大厅铺满了地毯所以这里显得特别安静。在美国,阿诺德将军是空军惟一的五星将军,他曾师从于莱特兄弟学飞机驾驶。后来美国空军执行飞行任务处所在的大厅就被命名为阿诺德大厅。
走出了大厅,她鞋跟发出的咔哒声又在走廊里回旋起来。走廊里的人非常多,大部分人是在奔跑。最后玛戈特来到9号大厅,在这里她已经懂得了在大厅中间停留一会儿的必要性:人们太匆忙了,稍不小心就会被撞着。在她前面,一个海军义务兵正领着12个人在参观,他倒退着走着,在他要进行的一个半小时的导游解说中,他始终要保持这个姿势,只是偶尔转过头来瞧一瞧,看看他所走的路线是否正确。
在她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阵喇叭声吓了她一跳。一个义务兵正开着一辆由多节电池驱动的小型运货车向她奔来,车上装满了要分送的邮件和大楼内部资料,为了让他过去,她迅速撤向一边,这个义务兵向她道了声:“早安,少校。”
她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早晨好,杰伊。”她向一个与她一起分享这个狭窄空间的男人说。杰伊正在读当天的《早鸟》综合版。《早鸟》是一种汇编资料,它在夜间把登载在各大报纸上有关国防的消息汇编在一起,每天早晨发行。在五角大楼每个人都读《早鸟》。一些高级官员和文职人员的家中也被分发此材料,他们一般都躺在豪华轿车的靠背椅上阅读《早鸟》,然后把它带到办公室。在五角大楼各种级别的晨会上,都是以评论《早鸟》上登载的新闻作为会议的首项内容,这些新闻已在过去24小时内给予了报道。
杰伊-克拉夫特少校向玛戈特瞟了一眼,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他的阅读。克拉夫特对任命玛戈特在五角大楼工作这件事很不满意,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是那种性格阴郁,难以接触和共事的人。
玛戈特仔细看了一下当天的日程安排表,这又将是一个繁忙的一天。开头15分钟她就要迎接塞缪尔-考德威尔的到来。大多数比较成功的国会游说者在处理与大众关系时都遵循这样一个原则:自己在大众面前保持低姿态,尽量少露面,而把大量工作放在幕后去做。考德威尔却与此不同,他喜欢走上前台,成为大众注目的焦点。但他这样做并没有影响到他在改变政府各分支机构的意见上的左右能力。委托他的公司在付给他聘请费上大多都很慷慨。如引起多方争议的星路公司就是一个例子。这个小型的、技术含量高的小公司付给了他大量的报酬。玛戈特知道考德威尔通过参议院听证会参与防御部门的事。这个听证会就是由杰夫-福克斯伯的老板负责的。考德威尔向威斯戈特委员会做证不只一次了。玛戈特也听取了有关西班牙空军运输机听证会的一部分,在她的记忆中,考德威尔坐在证人席上回答参议员及委员会的成员所提的问题时,就像坐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一样舒服。
考德威尔几天前就给玛戈特打了电话,说他想拜见一下国防部最高法律顾问处的一些新成员。玛戈特当时告诉他,她很高兴有一天能见到他,但她的日程安排得太满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至少近期内做不到。她的断然拒绝非但没有惹恼他,他还对她能抽出时间给他回电话表示了感谢,并希望在她的日程安排稍微宽松时,他们能有一个见面的机会。第二天下午,玛戈特从法律事件助理律师秘书处收到了一个助理的电话。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沃森上校,他建议玛戈特无论从自身的利益上,还是从小组成员能更进一步涉及安全防御工程上考虑,都应该结识一下考德威尔。
“为什么?”玛戈特问。
“因为,弗克少校,考德威尔对这个系统的部分背景很了解,他能够成为一个好的信息源。”
玛戈特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但沃森打断了她,“弗克少校,请找时间见一见考德威尔吧,并尽量礼貌些。”
她和考德威尔在一间小的、空闲的办公室里见了面。这种会面一般都在这样的办公室里进行。他们面对面坐着。他是个和蔼可亲,年近60的人。红润的胖胖的脸蛋,身体很结实。夹有一点南方口音,让玛戈特听起来很不舒服。尽管玛戈特知道,考德威尔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弗吉尼亚人。
“你好,弗克少校,非常荣幸有这样一个机会见到你,我明白你的工作是在防御工程中的实验和评估部门之间起一个法律联络作用。”
“是的,正是如此。”
“他们对你这次委派是从实际需要考虑的。”他说着大笑了起来。
“我对这项工作还缺乏足够的了解,目前我正试图从各方面吸取有益的意见和帮助。”
“像海绵吸水一样,”他说,“好,这正是我们应该会面的一个原因。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时,随时随地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真慷慨,考德威尔先生,我一定谨记心中。”
“他在椅子上把身体往前探了探,就像给一位老朋友提意见似的,神秘地说:‘你知道,弗兰克少校,这项工程对国家的防御至关重要,尤其现在中东那个精神变态狂已向我们展示了原子武器的威力。’”
玛戈特说:“自从他引爆了那颗炸弹以来,每个武器系统都有了新的重要用途。”
“说得非常好。”考德威尔说。
“对这个系统的检验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玛戈特问,她还不太确信这与她有多大关系。
考德威尔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少校,但有一些困难,对这样一项技术含量如此高的项目来说是正常的,但真正的突破已经取得了。当然,保持这个过程平稳进行是最主要的,就如同一条河流不遇到任何水闸的阻碍一样。”
玛戈特暗想,他的意思无非是要保证钱能平稳地流入星路公司。对于这点她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那是国会的事。同时她也提醒自己,为防御工程签约人作游说的考德威尔先生,很可能接触任何一个与这个工程有关系的人,并试图改变军人、平民、文职官员的意见。已经够了,她已经给他见面的机会,并花费了一段时间,该进行下一步工作了。她看了看表,她还有另外一个会议要参加,需要时间去整理材料,尤其要找出会议要引证的部分,“恐怕我不能再陪你了,考德威尔先生,我要为另一个会议作准备,这里总在开会。我们能够击败地球上的任何敌人,只要我们把开会的分分秒秒充分利用起来。”她站了起来,抻了抻她的卡其布衬衣。
考德威尔也站了起来,伸出他的手,“见到你非常荣幸,弗克少校,我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也许在更让人放松、更让人感到舒适的环境中。”
玛戈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对他的建议很赞同。
“有时有些立法者令我很惊讶。”他说。
“噢?”
“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少校,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是看不见你和我做的事情。拿威斯戈特来说吧,不管什么事实摆在他面前,总是没用。穿军装的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看到了这一点,并且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得不在一起努力,来帮助像这个从威斯康星来的参议员和其他类似于他的人,让他们认识到削减国防预算的弊端并使他们想办法增加更多的财政预算,那样我们就不必害怕任何地方出现的类似于阿道夫-希特勒的人物了。”
玛戈特对这个国会游说者把自己与军队的人搅在一起的做法很反感。但她没表现出来。她送他返回她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告诉楼下保安人员,说她要送考德威尔先生出楼。在五角大楼的大厅内,没有人护送是不能随便走动的,除非他肩上有肩章能证明他就在这里工作,或者一个特殊的理由能证明他是一个不需要护送的情报处人员。
然而,考德威尔不希望护送,“我要到楼下的空军能源部和其他一些部门坐一会儿,我答应一些家伙今天早晨去拜见他们。对发生乔伊斯林这样的事我现在仍心有余悸。我很了解他,谁能相信这样一个在安全防务工程上默默地做了无数工作的人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有上帝才会知道这个人的损失对国家安全防务的影响有多大。好了,还是让我先下楼吧,不要让我的朋友久等了。”
如果他要向玛戈特证明他的接触面既广又深的话,他只是成功了一点儿。她头脑中只是偶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将在能源部会见的人中会不会有比利-蒙罗尼上校。
从考德威尔离开到下午5点30分她参加完最后一个会议,时间过得飞快。这些会议内容既集中又安排合理。在部分会议上所取得的成果令玛戈特很敬佩。她到五角大楼上任后,许多人都给了她一些非正式的建议,这些人当中包括能在短时间让会议取得满意成果的会议行家。他们称这种会议为“电梯式演讲”,因为只需用乘电梯花费的时间就可以结束一场会议。玛戈特在这里很少遇见那种虽快但缺乏实质内容的会议,这种会议五角大楼专门有个称呼术语,叫“轻舞会议”。像大多数人一样,玛戈特很憎恶会议,因为她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有意义的工作。但从另一方面讲,她却可以远离与她共处一个办公室的克拉夫特。克拉夫特把人性中嫉妒这个弱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玛戈特到来之前,他一直负责安全防御工程。但她来以后,他就只能做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她知道他对她的憎恶是正常的,但他的失望和愤怒是错误的。克拉夫特自从到五角大楼上任以来,显而易见就没取得过出类拔萃的成绩。但他这类人你在每天的工作中都能碰到,到五角大楼工作是个机会,你是否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则全凭你自己怎么去干,克拉夫特显然就是错过这个机会的人。
玛戈特回到她的办公室,关上了门。她有半个小时可以休息,花费也许更准确些。半小时后她要参加在大楼内一个礼堂举行的政府机构防御咨询委员会的一个会议,玛戈特在洛内加入了这个组织,并在组织内一直很活跃。在她早期的空军生涯中,这个组织给了她许多帮助和指导。它一直努力为遍布世界的22万名美国女军人争取着正当的权利。1991年以前,妇女在美国武装部队中的比例占了11%;1991年后,这个比率逐年上升。虽然现在部队给妇女提供了越来越多的机会,但玛戈特却感到在部队的许多部门中仍存在着男人的各种偏见,虽然她不属于那种爱挑刺的妇女。她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生理和心理的不同,两性被区别对待了。但她认为不能因性别的不同而去阻碍女性在工作中发挥最大能力的愿望。在玛戈特看来,部队禁止妇女参加任何战斗的决定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是相当虚伪的。当她驾机飞行在巴拿马上空执行任务时,就相当危险。她同样也知道,在越南和波斯湾战争期间,女飞行员与她们的男同伴处在同样的危险境地。她认为种种的关心、考虑都会成为禁止妇女参战的借口。但时代已经变了,世界已经变了,到了让每个穿制服的男人和女人分享同样的冒险的时候了。她把材料装起来打算带回家去阅读。当她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有人敲了一下门。“进来。”她说。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中尉把头伸了进来,马可斯-拉尼是最高法律顾问处的私人助理。当最高法律顾问有紧急需要时,往往委派他去完成一些临时性的任务。从玛戈特到这儿的第一天起,他们彼此就留下了好印象。她对他最敬重的几点是他的坦率、真诚和那种对在五角大楼工作深深的敬畏感。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隐私窥探者和长舌妇,许多半公开的事玛戈特首先都是从他嘴里听到的。“嘿,特大消息,少校。”他说着就走了进来,并立刻关上了门。
“真的,他们已改变了食堂的菜单,没有更多的神秘的肉了吗?”
“嗨,那不是最重要的。”他咧着嘴笑着说,他忽然压低了嗓音,说,“现在他们在谈论杀死乔伊斯林那个嫌疑犯的事。”
“真是个特大新闻,”玛戈特说,“嫌疑犯是谁?”她发现这个谣言很有趣,但同时在心中掠过一丝隐痛,一定是五角大楼的什么人被卷了进去,很可能是个军人,她可不愿意发生这类事。“名字还不确知,但听说是来自中央情报局的一个军官。”
“中央情报局?”玛戈特皱起了眉头,显然她感到迷惑不解。“好像是个联络官,我就知道这些。我想他们打算明天早晨公布这条消息。”玛戈特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打了一声口哨,说:“你确信他们将宣布此事?”
拉尼耸了耸肩膀,“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少校。”
“我毫不怀疑,马可斯。你已经告诉我够多的了。”她说,“好了,我要为开会做准备了。”他看了看表,说:“已经下班了。”“别再为这事费神了,谢谢你,中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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