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塞罗科尔德走进了办公室,房间里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他那里。他回身把门关上,这么做表明他要维持一种隐秘的气氛。他走过来坐下,不过没坐在马普尔小姐坐过的椅子上,而坐在桌后他自己的办公椅上。贝尔维小姐刚才让柯里警督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好像她无意间给刘易斯-塞罗科尔德的到来留了一张椅子。
坐定后,刘易斯-塞罗科尔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位警土。他的脸看上去拉长了,很疲倦。让张脸让人以为此人正在历经一次磨难,这一点有些令柯里警督意外。古尔布兰森与刘易斯既非好友又不是亲戚,只是因为婚姻才有一些隔得很远的联系,但是克里斯蒂娜-古尔布兰森的死无疑让他有很大的震惊。
奇怪的是,桌子仿佛被转了一圈。看上去不像是刘易斯-塞罗科尔德先生来这里回答警方的提问,倒像是他来这儿主持一次法庭审问。这让柯里警督稍稍有些不快。
他爽快地说:
“现在,塞罗科尔德先生——”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仿佛还陷在沉思中。他叹了一口气说:“要知道怎么做才对真是太难了。”
柯里警督说:
“我想我们会对此加以分辨的,塞罗科尔德先生。现在,关于古尔布兰森先生的事,我想他来得十分突然?”
“十分突然。”
“你不知道他要来。”
“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平静地回答。
“不,我知道。他告诉我了。”
“什么时候?”
“我从车站走回来。他从窗户往外看,发现我后他出去见我。当时他向我解释他为什么来这儿。”
“我想,是与古尔布兰森学院有关的事情?”
“噢,不,与古尔布兰森学院设任何关系。”
“但贝尔维小姐好像认为有关系。”
“很自然,那是猜测。古尔布兰森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表示他真正的来访目的,我也没有。”
“为什么,塞罗科尔德先生?”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慢慢说:
“因为我俩都认为有一件事十分重要,那就是不能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这次来访的真正目的。”
“那真正目的是什么?”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古尔布兰森每年定期来两次,参加理事会。上次开会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所以我们没想到他会来,他应当五个月后才来。因此我认为人人都会觉得他回来那一定是有紧急的事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人们一般会认为他是为业务而来,不管这事多急都是关于信托公司的。据我所知,古尔布兰森没做任何举动表明那个印象不对——或者说他认为他没有让人知道他的目的。对,也许这更接近事实,他认为自己没有表明此行的目的。”
“塞罗科尔德先生,我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没有马上回答。他很严肃地说:
“我完全清楚,由于古尔布兰森的去世——当然这是谋杀,肯定是谋杀,我必须把所有事实都告诉你。但是坦率地说,我为我妻子的幸福与安宁担心。警督,我不是命令你干什么,但是如果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让她知道某些事,我将十分感激。你知道,柯里警督,克里斯言娜’古尔布兰森来这里是要告诉我,他认为有人在缓慢而残酷地毒死我的夫人。”
“什么?”
柯里怀疑地往前探身问道。
塞罗科尔德点了点头。
“是的,你可以想象,这对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自己从没想到会有这事,但克里斯蒂娜告诉我这事后,我才意识到我妻子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游叨的病症正好证实了这个消息。她得了风湿病,腿部肌肉痉挛,疼痛,偶尔还恶心。
这一切都是砒霜中毒的症状。”
“马普尔小姐告诉我们克里斯蒂娜-古尔布兰森向她打听塞罗科尔德夫人的心脏状况。”
“是吗?很有趣。我猜他认为有人用了心脏毒剂,因为这可以不引人怀疑地慢慢导致死亡。但我自己认为更可能是砒霜。”
“那么你肯定认为克里斯蒂娜-古尔布兰森的怀疑是很有根据了?”
“噢,对,我想是这样。从一方面来说,除非他对这事十分肯定,否则他是不会这么对我讲的。他十分细心冷静而固执,很难被说服,但他十分足智多谋。”
“她有什么证据呢?”
“我们没来得及说那个。我们匆匆地聊了几句,他解释了来的目的,我们都同意在证据确凿之前不让我夫人知道这事。”
“他怀疑难在下毒呢?”
“他没说,其实我认为他不知道。他可能怀疑谁。现在我觉得他可能的确怀疑谁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但他没向你提过哪个人的名字吗?”
“’没提什么名字。我们认为必须彻底调查这事,他说应当征求加尔布雷思大夫的意见并请他合作,他是克罗玛的主教。加尔布雷思大夫是古尔布兰森家的老朋友,他是学院的理事之一。他很有智慧也有经验。如果告诉我妻子所有这些让人怀疑的事,请加尔布雷思帮助肯定十分有用,对我夫人也是很大的安慰。我们可以参考他的意见看看是否让警方参与。”
“真令人惊讶。”柯里说。
“晚饭后古尔布兰森离开我们去给加尔布雷思写信。被杀时他正在打那封信。”
“你怎么知道的?”
刘易斯平静地回答。
“我把信从打字机里拿了出来,在这儿。”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用打字机打的纸交给柯里警督。
柯里警惕地说:
“你不应该拿这张纸,也不该动房间里任何其他东西。”
“别的我什么也没动。我知道在你眼里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但我有一个重要原因。我知道我夫人会坚持到那个房间去,我担心她会看见纸上打的一些东西。我承认做的不对,但如果再次发生这种情况我还会这么做。为了让我夫人高兴,我什么都可以做,任何事冲柯里替督当时没再说话,他读了那张用打字机打的纸。
“亲爱的加尔布雷思大夫。如果可能的话,我请求你见信后马上来石门庄园。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我不知所措。我知道你对我们亲爱的卡里-路易丝感情有多深,如果她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会多么挂念。她知道多少呢?我们又能对她隐瞒多少呢?我很难回答这些问题。
不再绕圈子了,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可爱纯洁的女士正被人慢慢毒死。我最初怀疑这件事是——”
信在这里嘎然而止。
柯里说:
“写到这儿时他被人枪杀了?”
“对”“但究竟为什么信还会在打字机里呢?”
“我只想到了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谋杀犯不知道古尔布兰森正给谁写信也不知道信里主要写什么。另外一个——也许他没时间拿走。他可能听见有人来,只想悄悄溜走。”
“古尔布兰森也没向你暗示他怀疑难——如果他有怀疑对象的话?”
刘易斯可能犹豫了一下,他回答:
“没向我提过。”
他又含含糊糊地加了一句:
“克里斯蒂娜是个很不错的人。”
“你是怎么看这个毒药,或砒霜,不管是什么吧,——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换衣服准备吃晚饭时想到了这一点,我觉得最有可能的途径就是药或补品了,我太太吃这东西。关于食物,大家吃一样的东西,我夭人没什么特备案。但任何人都可能给她的药瓶里投砒霜。”
“我们必须把药拿去分析。”
刘易斯静静地说:
“我已经拿了一些样品,晚上吃饭前我拿了一些出来。”
他从桌子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盖着盖子的小瓶,里面盛着一种红色液体。
柯里警督好奇地看了一眼说:
“你什么都想到了,塞罗科尔德先生。”
“我认为办事应当迅速。今天晚上,我没让我妻子像往常一样服药。它还在大厅里橡木梳妆台上的玻璃杯里放着——那瓶补药在餐厅里。”
柯里从桌子上探过身,压低噪音,用很个人化的木带官腔的语气对他说:
“原谅我,塞罗科尔德先生,你为什么很着急,不愿让夫人知道这事?你害怕她惊慌?为了她自己的缘故,让她警惕一些也没坏处吧。”
“对——对,也许可以这么做。但我觉得你不太明白。不了解我夫人卡罗琳就很难说怎么办才好。柯里警督,我夫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深信一切的人。关于她可以说她看不见罪恶,听不见邪恶,不谈邪恶。有人希望杀她简直会令她难以置信,不过事情不止于此。不只是‘有人’。你肯定也知道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或者亲近她悄人……”
“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哦们得面对现实。我们身边有几百个性情怪异成长受阻的年轻人,他们经常通过粗暴无礼的方式来发泄自己。但从这事的本质来看,他们一个都不是本案的嫌疑人。一个长时间下毒的人肯定是家里比较贴身的人;她丈夫,她女儿,她外甥女,外甥女的丈夫,她看作亲生儿子的继子,忠诚的伙伴多年的朋友贝尔维小姐。这些人都在身边,都是亲近的人——但疑点也就在这些人里——是其中某人干的吗?”
柯里慢慢地说:
“还有外面的人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有马弗里克大夫,一两个工作人员总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佣人们,但说老实话,他们有什么动机呢?”
柯里警督说:
“还有那个年轻人——他叫什么来看——埃德加-劳森?”
“是的。不过他是最近才来这儿的,是一个普通客人。他没什么动机。另外,他十分喜爱卡罗琳——跟别人一样。”
“炮他有些不正常。怎么解释他今晚对你的袭击呢?”
塞罗科尔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一派孩子气。他没有伤害我的企图。”
“墙上的两个子弹孔怎么说呢?他朝你开了枪,对吗?”
“他不是存心伤害我。只是演戏,就这些。”
“一种十分危险的演出方式,塞罗科尔德先生。”
“你不懂。你必须和我们的精神病专家马弗里克大夫谈谈。埃德加是个私生子。为了安慰自己,他把自己装成是名人的儿子,他自己没有父亲,出身卑微。这种现象很常见,我保证。他正恢复,恢复得很快。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病情又恶化了,把我认成‘父亲’,发起了过度夸张的进攻,挥动左轮枪,口里还威胁着我。我丝毫没惊慌。用左轮枪开过火之后,他就崩溃了,还不断哭泣。马弗里克大夫把他带走给他用了镇定剂。明早可能他就会恢复正常的。”
“你不想起诉他吗?”
“这是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了——我是说对他而言。”
“坦率地说,塞罗科尔德先生,我认为他好像应当处于管制之下。这些人四处乱闯用左轮枪开火,狂妄自大——人们得考虑周围人,你知道。”
刘易斯强调地说:“和马弗里克大夫谈谈这事吧,他会从专业角度来分析,不管怎么说,”他补充道,“可怜的埃德加肯定没打死古尔布兰森。他在这儿威胁着要朝我开枪。”
“我正要谈到这一点,塞罗科尔德先生。我们想过了外面的情况。看上去好像谁都可能从外面进来打死古尔布兰森先生,因为平台上的门没锁。但是屋内也有一个较窄的地带,考虑到你刚刚说的话,我认为应仔细留意一下楼内这片窄地段。有一种可能性,除了年迈的马普尔小姐碰巧往窗外看之外,没人知道你和克里斯蒂娜-古尔布兰森已经私下里谈过了。如果是这样,有人把古尔布兰森打死是为了阻止他把怀疑告诉你。当然,现在要说还存在别的什么动机为时尚早。我想古尔布兰森是一个很富有的人吧?”
“对,他是个十分富有的人。他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这些人大概都会从他的死中得到益处。但我认为他的家人都不在国内,他们都是为人可靠受人尊敬的人。据我所知,他们当中没有害群之马。”
“他有敌人吗?”
“我认为极不可能,他——真的——他不是那种人。”
“所以范围就缩小了,对吗?集中在这所房子和里面的人。这所房子里有谁会杀了他呢?”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慢慢说:
“我很难说,因为有佣人、家人和客人。我想从你的观点出发,他们都是怀疑对象。就我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克里斯蒂娜离开大厅时,除了佣人别人都在里面,我在那儿时,谁也没走。”
“一个人都没有?”
“我想想,”——刘易斯皱着眉努力地回忆着,“噢,对了。几盏灯的保险丝烧断了,沃尔特-赫德先生出去修。”
“就是那位年轻的美国男士?”
“对——当然,我和埃德加进到这房间之后我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
“你不能提供一些相关的线索吗,塞罗科尔德先生?”
刘易斯-塞罗科尔德摇了摇头。
“不能,恐怕我帮不了你——这是,这都没法想象。”
柯里警督叹了一口气,说:“古尔布兰森先生被人用一支小自动手枪打死。你知道这所住处谁有这么个武器呢?”
“不知道,我认为这极其不可能。”
柯里警督叹了一口气又说:
“你可以告诉大家他们可以休息去了。我明早再和他们谈。”
塞罗科尔德出门时,柯里警督对莱克说:
“那么——你怎么看呢?”
“他知道——或他认为自己知道谁干的。”莱克说。
“对。我也这么看。不过他不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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