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特法官说:“时间已到,听证会继续进行。梅森先生,请告诉本法庭您还想为被告继续辩护吗?”
梅森说:“法官大人,这个案子绝非是一个简单案子。其中的奥妙与复杂我暂时无可奉告,但是由此引起被告方的顾虑,实在值得进一步追究。”
地区律师利兰站起身来说:“法官大人,被告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时间,我反对再对他们让步迁就。”
“我并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梅森说,“我只想澄清关于时间方面的一个问题。我想再对证人穆斯-迪拉德提几个问题。”
“有反对意见吗?”法官问利兰。
“坚决反对,法官大人。证人迪拉德实际上带着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是被告律师的雇员。出庭作证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不情愿的,他的证词也被他饰掩得尽量有利于辩护方。盘问到此结束了。该说清的都说清了,至于辩护方要求再传证人进行盘问实属无理,对他们耍的这套把戏我表示坚决反对。”
“这个问题嘛,只能由本法庭裁决。”法官塔兰特说,“梅森先生,您能进一步解释一下吗?”
“好的,法官大人,我来进一步解释一下。按迪拉德提供的证词,被告在10号房间的时间是9点至9点20分之间。然而,警察局的记录上记着他们是在9点13分接到旅馆报告的,也就是说旅馆的老板娘至少是在9点12分去的10号房间,她还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
“梅森先生,您不必继续解释了。法庭的责任是公正合理地解决问题。您的要求可以满足,请再传迪拉德先生出庭作证。”
迪拉德又一次到庭。
梅森说:“迪拉德先生,我想就你记录中的时间问题向你咨询一下。请地区律师把他当时所做的记录给我。”
利兰悻悻地把记录本递给梅森。
梅森站在迪拉德旁边问道:“这些字迹潦草模糊,对此你如何解释?”
“我当时坐在窗前,是摸黑记录的。我不想开灯。”
“你也摸黑看手腕上的手表来确定时间,是吗?”
“我的表针是夜光的。”
“有没有可能你记录的时间误差5分钟?”
“完全不可能,表盘看得清清楚楚。”
“有没有可能误差2分钟?”
“没有。”
“1分钟呢?”
“这么说吧,梅森先生。秒针我是看不见的,但我能看得见时针和分针。我也许可能误差半分钟或45分钟,但我想绝不会误差到1分钟。”
梅森说:“就算黛安娜离开10号房间,上了车,开车到电话亭,给旅馆的老板娘打通了电话;而老板娘又去10号亲眼看了看,然后返回办公室打电话报告了警察;很明显,如果黛安娜是在9点12分离开的,警察绝不可能在9点13分接到电话。”
迪拉德无言可对。
“此外,我发现你的记录字迹都是潦潦草草的,”梅森说,“可是‘一个金发女人进去了’这儿个字,还有她的车牌号TNM148和9:00这些字迹却非常工整。还有‘金发女人出来了,9:12p.m’这几个字也写得非常整齐。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嘛,我……我想当时可能是移到亮一点的地方写的。”
“那么说来,你不是在被告离开的当时写下这些字的,也许是在后来补上的。”
“不,我是在差不多那个时候写下的。”
“差不多那个时候,还是就在那个时候?”
“就在那个时候。”
“法官大人。”利兰说,“这样提问是不合适的。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该答的也都回答了,被告律师现在是成心找碴儿和证人斗嘴并以势压人。”
塔兰特法官说:“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特别。我想问一问被告律师,被告方是不是想说明给旅馆打电话报告10号房间可能出事了的那个人实际上就是被告。”
梅森说:“首先我想声明我绝没有损害被告利益的意思,对您提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那个电话可能是她打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打的,这里边时间因素可能是决定的因素。”
“电话不可能是她打的,”利兰说,“打电话的只能是别的什么人,而被告律师是想借时间方面的这一特别情况说成是他的当事人打的电话。”
利兰说话时梅森正在看迪拉德的记事本,显然没注意利兰说的什么。
塔兰特法官说:“梅森先生,原告提出反对意见,您想辩解吗?”
“不,法官大人。”
“我认为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该答的也已经回答了。反对有效。”
梅森转向迪拉德说:“好,迪拉德先生,现在我就问你一个既没问过也没回答过的问题。你是不是在被告进去后还没出来之前坐在写字台前借着阅读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记下了她进出的时间以及车牌号?”
迪拉德犹豫了一下说:“不是。”
梅森又说:“你脾气暴燥、秉性难移。那个戴墨镜的人离开10号房间以后,原告博雷就来到你的房间。他自从发现你从窗帘的露缝中窥视他的行动起就对你怀恨在心,找上门来威胁你。你发了脾气动手打他,一拳把他打倒,他的头碰在一块石头上,躺在地上不动了。你意识到你把他打得不轻,就把他抱起来往他自己的房里拖,你打开门,把他放在地板上,往他身上洒了咸士忌酒。然后你溜回到自己房里,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只见被告走进博雷房间。你光顾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活命,心思根本没放在监视上,想着想着听见被告的车发动着了,听见她开车走了;你还在继续盘算时,又听见警察来了;后来你才写下了被告来访的记录,来到的时间是估算的,离开的时间也是估算的,你又给你的上司西德尼打了电话,让他前来帮助你。你说,我以上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利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哦,法官大人,这纯属天方夜谭,荒谬之极。这……”
突然间他打住了话头,眼光落在法官脸上那异常的表情上。塔兰特法官从座椅上把身子向前探出,眼睛死死盯住迪拉德。
只见证人席上那个五大三粗的迪拉德,两只大手握紧了又松开,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好像一个欲哭而又忘记怎么哭的人。
他用手背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要回答这个问题,迪拉德先生,”法官严厉地说,“如实回答。”
“我说,我说,”迪拉德说,“是这么回事。我狠狠地揍了那家伙。不过,我井没把他打倒。他当时站在我的门口,指着我破口大骂,冲着我指手画脚地羞辱我,最后把我惹火了,我就挥起拳头揍他。”
“我一拳把他打得向后退了几步,头一下子碰在门廊角上的柱子上,身子歪了下去,我并不知道他伤得怎样,但我知道这下子麻烦大了。我把他抱起来,送回10号房间,又在他身上洒了一些威士忌酒,这时我才看见他伤得不轻。我回到房间心里忐忑不安,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看见那女孩儿进去了。”
“是被告吗?”法官问。
“是她。飞没有记下她进去的时间,什么也没记。我走到写字台前坐下,两只手支着头呆呆地想着,却什么也想不出。我听见她开车走了,后来又听见警察来了,我知道大事不好了。”
“我打电话给西德尼,对他说:‘HeyRube’。我知道他曾经参加过狂欢节,而我也在马戏团干过,他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能让我增加点儿勇气。我打算等他来时把发生的事告诉他,但是没想到他把佩里-梅森也带来了。那时我才明白要大祸临头了。”
“在他们来之前,我伪造了那个本上的记录。我只想把那姑娘的来访记下来,但是不知道确切的来去时间,所以就估算了一下。”
“然后我就一心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城市,我确实没打算栽赃那姑娘让她去当替罪羊,我只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命。”
塔兰特法官看了利兰一眼。
利兰站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好像两条腿上的肌肉无力支撑他的身体。他的脸上充满迷茫、惶惑的表情。
塔兰特法官对梅森说:“梅森先生,您能向本法庭讲一讲您是如何进行判断推理的吗?很显然,您也是刚刚想到的。”
梅森说:“法官大人,我只是想到如果我的当事人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这个证人的证词中就肯定有错的地方。所以我就开始寻找可能的解释。当我看到有关黛安娜来访的记录字迹整齐时,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摸黑写的。”
“当看到时间后面的字母pm时,我知道这个记录肯定是伪造的。侦探在晚上做记录时从不在时间后面写pm。”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看清这一点。”
塔兰特法官说:“本法庭为你的巧妙的提问和敏捷的思维深表敬意。”
法官转身对利兰说:“被告审理一案到此结束。我认为应将证人迪拉德以制造伪证罪和杀人嫌疑罪拘留法办,当然我想他可能说的是实话,他打原告也是出于自卫,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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