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鲁走进庄园的主厅。厅里,巨大的石壁炉占据了一面墙,高高的天花板上装饰着花纹繁复的预铸石膏镶板。“对不起,先生们,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佐拉说,“海洋局的那帮笨蛋已经把我们直接领到了华斯卡的藏宝处,我们正好利用你迟到的这段时间讨论怎样把华斯卡宝藏从山里取出来的方法。”
阿马鲁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除了他还有四个人。佐拉、奥克斯利、萨拉森和莫尔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胜利的气息。
“有没有凯尔西博士、摄影师罗杰斯和艾伯特-乔迪诺的消息?”萨拉森问。
“边境那边的眼线认为,皮特在渡轮上告诉你们的是真话,他确实把这几个人留在了卡莱克西科的美国海关办事处。”阿马鲁答道。
“他一定是早就怀疑会有陷阱。”莫尔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只一个人回到了渡轮上,”萨拉森尖刻地对阿马鲁说,“你把他抓在了手里,却又让他给溜了。”
“不要忘了还有那些船员也逃脱了。”奥克斯利补充道。
“我敢肯定皮特无法逃脱。我和我手下往他周围的水里扔了有不少触发手榴弹,肯定把他炸死了。至于那些船员,你收买的那些墨西哥警方官员会让他们在必要时间内保持沉默的。”
“那也解决不了问题,”奥克斯利说,“皮特、格恩和史密斯女议员一失踪,从圣地牙哥到丹佛的所有联邦警探就会蜂拥而至来调查此事。”
佐拉摇摇头。“他们没有进入这个地方的法律权利。我们在当地政府里的朋友是绝不会允许他们进来的。”
萨拉森愤怒地盯着阿马鲁。“你说皮特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在哪里呢?”阿马鲁也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敢打赌,皮特正在喂鱼呢!”
“抱歉,我根本不信。”
“他绝对无法从那场水下爆炸中逃脱。”
“比这更糟的局面他都逃脱过。”萨拉森走向房间另一头的酒吧,为自己倒了杯饮料,“见不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沉船这件事你也干得笨手笨脚的,”奥克斯利对阿马鲁说,“你本来应该把船开到深水区之后再打开船底阀的。”
“最好的办法是在船上放一把火,让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副局长跟着船一起烧掉。”佐拉点着了一根雪茄道。
“如此,柯蒂那警官就会主持一项调查,然后宣布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在一次不幸的渡轮事故中丧生。”萨拉森说。
佐拉怒冲冲地瞪着他。“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美国司法官员仍会干涉的。万一皮特还活着,把你这位朋友的愚蠢行为揭露出去的话,美国司法部绝不会满足于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一定会要求更进一步的调查。”
“别再提皮特了,”阿马鲁一字一顿地说,“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希望看到他死掉。”
奥克斯利看看阿马富,又看看佐拉。“我们不能拿推测来冒险。如果墨西哥政府和美国政府真要联合调查的话,柯蒂那即使是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拖延不了几天。”
萨拉森耸了耸肩。“几天的时间已足够我们取走宝藏了。”
“即使皮特逃出去报告了真实情况,”亨利-莫尔说,“你们也有话可以反驳他。他无法证实你们与史密斯和格恩所受的拷打及失踪有关。有谁会相信受人尊敬的艺术商人家族会卷到这种事情当中呢?你们可以安排让柯蒂那指控皮特,说这些罪行全是皮特犯下的,其目的就是企图把宝藏占为已有。”
“我赞同教授的想法,”佐拉说,“我们可以轻易地说服军警界那些有权势的朋友,只要皮特在墨西哥一露面就逮捕他。”
“这样倒也是行得通,”萨拉森说,“但我们那几个俘虏怎么办?是现在就干掉他们还是再等一等?”
“为什么不把他们扔到藏宝洞底下的那条暗河里去呢?”阿马鲁提议道,“他们的残躯或许会在海湾里出现。但到那时,鱼已经把他们的尸体给吃得差不多了,验尸官只能得出他们是被淹死的结论。”
佐拉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自己的弟弟们,又瞥了莫尔一眼。奇怪的是,后者看上去颇有几分不自在。他停了一下,转向阿马鲁。“这个提议很不错。简单但很高明,“有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人应声。
“我去跟柯蒂那警官联系一下,告诉他这项安排。”萨拉森自告奋勇地说。
佐拉挥舞着雪茄,咧嘴笑了笑。“就这么定了。塞勒斯和柯蒂那去给美国调查人员布个烟幕,剩下的人就打点行装,从庄园出发到卡皮罗特山去。明天一早,就开始往外运送黄金。”
一个庄园仆人走了进来,递给佐拉一个行动电话。佐拉一言不发地听着。随后,他挂上电话,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消息吗,哥哥?”奥克斯利问。
“联邦探员又袭击了我们的大厦。”
“这有什么好笑的?”莫尔迷惑不解地问。
“这是常有的事,”佐拉解释道,“和前几次一样,他们一无所获,傻傻地站在那里,丢尽了颜面。”
萨拉森把饮料一饮而尽。“这么说,我们的生意一切照常,掘宝的行动也按计划进行喽。”
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设想着在卡皮罗特山底下发现的宝藏会是何等的惊人。但萨拉森却是个例外,他脑海里浮现出在渡轮上见到皮特的情景。他知道这很荒唐,但一想到皮特曾经宣称他已经把他和他的兄弟们带进了一条死路,他内心就惶惶不安。皮特说他们中计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皮特是在撒谎,还是想警告他一下,或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在那里虚张声势呢?萨拉森拿定主意,不再浪费时间去寻求答案。警钟或许早已在人脑后敲响,但他手头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把皮特从自己的思绪中驱赶了出去。
这铸成了他无可挽回的大错。
米琪-莫尔小心冀翼地端着一个盘子,沿着陡直的台阶下到庄园的地窖里。台阶的尽头是羁押俘虏的那间小储藏室,阿马鲁手下的一个恶棍守卫在门口。米琪走上前去命令道:“把门打开。”
“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守卫不客气地咕哝了一句。
“谈到一边去,你这个蠢货,”米琪咆哮起来,“不然我把你的阜丸割下来。”
守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嘴里竟会骂出这样的粗话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我这是执行图帕克-阿马鲁所下的命令。”
“我拿的不过是食物,蠢货。让我进去,不然我就大声喊叫,对约瑟夫-佐拉赌咒发誓说,你强xx了我和关在这里面的那个女人。”
守卫朝盘子里看了看,屈服了。他打开门锁,迟到了一边。“你可不能告诉图帕克。”
“你放心好了。”米琪回头厉声说道。她走进那间光线阴暗、空气污浊的囚室。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躺在石头地面上的格恩挣扎着坐了起来,洛伦则站起身,像是要护卫住他似的。
“哼,”洛伦恼火地咕哝着,“这回他们派了个女的来干肮脏事。”
米琪把盘子塞到洛伦手中。“这里是一些吃的,有水果和三明治,还有四瓶啤酒。拿好了!”她转过身去,冲着守卫碰地一声把门关上。当她再次身面对洛伦时,眼睛己更加适应了房里的黑暗。沦伦的模样使她大为震惊。她能够看出,洛伦的嘴唇和眼睛周围布满了肿胀的伤痕。由于身上衣服的大部分已被扯下了,洛伦只能把剩下的一点系在身上,勉强遮住自己的身体。米琪还注意到了洛伦胸部上的乌紫鞭痕和四肢上的累累伤痕。“这些畜生!”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专干坏事的虐待狂,狗杂种。很抱歉,要是事先知道你们挨过打,我就带些药品来了。”
洛伦跪下来,把托盘放到地上。她递给格恩一瓶啤酒,但是格恩受伤的手无法拧下瓶盖。洛伦替他把啤酒瓶打开。
“这位救苦救难的天使是谁?”格恩问。
“我叫米琪-莫尔。我丈夫是个人类学家,我是考古学家,是佐拉把我们雇来的。”
“来帮助他们找华斯卡的黄金宝藏?”格恩一下子就猜中了。
“没错,我们破译了那些图像——”
“刻在蒂亚波罗金甲上的图像,”格恩接上去说,“我们什么都知道。”
洛伦有一阵子没说话,只顾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块三明治,又喝光了一瓶啤酒。终于,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米琪。“你为什么要送吃的给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打起精神,好让他们再回来对我们拳打脚踢吗?”
“我们并没有参与折磨你们,”米琪诚恳地说,“事实上,佐拉和他的兄弟打算一把宝藏弄到手,就杀掉我和我的丈夫。”
“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以前跟他们这种人打过交道,对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有一种直觉。”
“他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格恩问。
“佐拉家族和被他们收买的墨西哥警方以及军方人士打算制造一个假象,使你们看上去像是在逃离下沉的渡轮时被淹死的。具体的计划是把你们扔进古人们提到的那条暗河里。这条暗河流经藏宝洞,最后进人大海。等你们尸体浮出海面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们是怎么死的了。”
“听起来很周密,”洛伦愤怒地自言自语道,“我得承认,这个计划很不错。”
“天哪,”格恩说,“他们不能这样冷酷无情地杀死一位美国国会议员。”
“相信我,”米琪说,“这些人无所顾忌,更谈不上有什么良心。”
“他们为什么不在早些时候杀死我们呢?”洛伦问。
“当时他们害怕你们的朋友皮特会把你们遭绑架的真相揭露出去。现在他们不在乎了,因为他们觉得这场骗局足以抵挡皮特一个人的指控。”
“渡轮上的船员呢?”洛伦问,“他们也是这场挟持的见证人。”
“当地警方不允许他们报警。”米琪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为什么他们不在乎皮特了。图帕克-阿马鲁发誓说,在把你们弄到庄园之后,他和他的手下往海里扔了不少触发手榴弹,皮特肯定早被炸成肉泥了。”洛伦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悲伤。直到刚才,她还怀有一丝希望,以为皮特会设法逃出去。她顺着石墙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格恩挣扎着站了起来,眼里没有悲哀,只有铁一样的信念。“德克怎么会死呢?阿马鲁这种败类绝对没本事杀死德克-皮特。”一个遭受过严刑拷打的人,竟会有火一般的锐气,米琪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只知道我丈夫告诉我的这些,”她似乎是在道歉,“阿马鲁已经在心里确信皮特死了。”
“你说你和你丈夫也在佐拉的死亡名单上?”洛伦问。
米琪耸了耸肩。“是的,他们也要封住我们的口。”
“请原谅我这么说,”格恩说,“不过你看上去却毫不在乎。”
“我丈夫也有计划。”
“设法逃掉?”
“不是,我和亨利随时都可以逃掉。我们是打算为自己弄一份宝藏。”
格恩目瞪口呆地盯着米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挖苦说:“你丈夫肯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类学家。”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两人是在为海外行动委员会执行一项任务时相遇并相爱的,也许你会更明白点。”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委员会。”格恩说。
洛伦困惑不解地看了米琪一眼。“我倒听说过。据传海外行动委员会是白宫里一个鲜为人知的高度机密组织,它一直在幕后活动。国会里没有人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它的存在及其活动经费的来源。”
“这个委员会的作用是什么?”格恩问。
“它在总统的直接管辖下,从事某些秘密活动。这种活动不受美国其他情报部门的管辖,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活动。”
“是什么样的秘密活动?”
“对那些被认为是与美国为敌的国家实施的卑鄙活动。”洛伦回答说。她观察着米琪的反应,后者脸上却是一副超然淡漠的表情。“我只是个普通的议员,对他们的活动并不知道,因此只能作些推测。我怀疑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事暗杀活动。”
米琪的双眼流露出冷酷无情的目光。“我可以坦白地承认,直到我们退休专心从事考古专业为止,12年里我和亨利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
“这并不奇怪,”洛伦讥讽道,“靠着把自己装扮成科学家,从来就没人怀疑你们是总统所雇用的杀手。”
“说出来让你知道一下,史密斯议员,我们的文凭并不是伪造的。亨利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的博士学位,而我的博士学位则是史丹佛大学授予的。对我们在前三届总统的指令下所从事的活动,我们问心无愧。我们除掉了不少外国恐怖组织的头子,救出的美国人比你们所能想像的还要多。”
“现在你们又是为谁在做事呢?”
“为我们自己。刚才我讲过,我们退休了。我们觉得该靠自己的专长来嫌点钱,为政府效力已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为政府工作的待遇不薄,但政府不会考虑我们的养老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格恩嘲讽地说,“不杀掉阿马鲁和佐拉兄弟,你们永远也别想达到目的。”
米琪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会在他们杀死我们之前先杀掉他们。不过要等到取出足够的华斯卡黄金供我们带走之后,才能这样做。”
“如此一来,通往藏宝洞的道路上就要尸首狼藉了。”
米琪不耐烦地用手在脸前一挥。“你们卷入寻宝事件,弄得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佐拉兄弟也够蠢的,刚一发现另有一帮人也在寻宝时,马上就做出了过火的反应。他们完全成了杀人狂,在他们那因贪欲而癫狂的脑袋里,一旦认定某人是他们的障碍,他们就会把这人杀掉或绑架起来。在渡轮上他们没像杀你们朋友皮特那样地把你们干掉,已经是你们的运气了。他们这种让你们多活几天的作法是彻头彻尾的外行行为。”
“要是换了你和你丈夫,”洛伦刻薄地低声说,“你们早就——”
“枪杀了你们,然后把船和你们的尸体一起烧掉?”米琪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的作风。我和亨利只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外国人,因为他们肆意地枪杀无辜的妇女和儿童,甚至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我们从未伤害过自己的同胞,现在更不想这样。虽然你们的出现妨碍了我们的行动,但我们也会设法帮助你们安全地从这里逃出去。”
“佐拉兄弟也都是美国人。”洛伦提醒她。
米琪耸了耸肩。“这只是个术语问题。他们从事的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而他们这一伙则很可能是历史上最大的走私集团。佐拉兄弟是世界级的冷血罪犯。这还用我来对你们说吗?你们已经亲身体验到了他们的残忍。我和亨利计划让他们陈尸索诺兰沙漠,否则还要花费美国纳税人的数百万美元对他们的罪行进行复杂耗时的调查。而且,就算逮捕了他们,并定了他们的罪,还是要由纳税人来支付诉讼费和监狱费。”
“那么,一旦宝藏中的一部分到了你的手里,”格恩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米琪狡黠地微微一笑。“到那时,无论我们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都会给你寄张明信片,告诉你我们是怎样花这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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