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克上将站在办公桌前,朝被领进办公室的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伸出手去。他友好地微笑说:“先生们,请坐。”
盖斯基尔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个子男人。“多谢你抽出时间接见我们。”
“海洋局过去曾与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合作过。我们的关系始终建立在诚挚的合作上。”
“我想你在听说我们要求见你时,没有感到担心吧。”拉格斯岱尔说。
“更确切地说,我感到好奇。来杯咖啡好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要不加奶精的,谢谢。”
“给我加点随便哪种现成的人工甘味料。”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冲着内部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抬起头问道:“好吧,先生们,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拉格斯岱尔直接切人正题。“我们希望海洋局能帮我们解决一桩棘手的工艺品被盗案。”
“这有点超出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桑德克说,“我们负责海洋科学工程。”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们知道,但海关已经注意到,你们海洋局有个人把一件珍贵的工艺品非法运进了这个国家。”
“那个人就是我。”桑德克反驳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拉格斯岱尔和盖斯基尔对视了一下,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他们没料到事倩会发展成这样。
“美国遵守保护全世界文物的联合国公约,禁止对失窃工艺品的进口,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上将?”
“知道。”
“你是不是也知道,厄瓜多尔大使馆的官员已经提出了抗议?”
“事实上,是我唆使他们提的。”
盖斯基尔叹了口气,显然不那么紧张了。“我早就有个直觉,这不只是单纯的走私。”
“我想,如果你能解释一下,我和盖斯基尔先生都会很感激的。”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的私人秘书荣莉亚-沃尔夫端了一个放着咖啡杯的托盘进来,放在办公桌的边沿上。桑德克示意他们停一下。“对不起,上将,鲁迪-格恩从圣菲利浦打电话来报告说,他和艾尔-乔迪诺已经着陆,正为这项计划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德克的倩况如何?”
“他正在途中,现在应该在德克萨斯州了。”
茱莉亚关上门之后,桑德克向两位政府官员转过身来。“很抱歉,刚才打断了。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正要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把失窃艺术品偷运进美国来。”拉格斯岱尔表情严肃地说。
上将漫不经心地打开雪茄烟盒,向他们递过去。两位官员摇了摇头。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点了根雪茄,有礼貌地往身后一扇开着的窗子喷了一团蓝色姻雾。然后他从印加王室成员之间的战争说起;为他们述说德雷克绳结的故事,并一直说到海勒姆-耶格尔对绳圈和绳结的破译。
“但是,上将,”拉格斯岱尔问道,“你和海洋局不打算参加这次寻宝活动吧?”
“我们肯定是会参加的。”桑德克笑了。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厄瓜多尔的抗议。”盖斯基尔说。
“是为了保险起见。厄瓜多尔政府正与山区的农民反抗军发生激烈的冲突。他们的政府官员不愿意让我们搜寻德雷克绳结并把它带到美国来解译、保存,因为他们担心人民会指责他们把无价国宝卖给了外国人。只要声称是我们偷了它,他们就能摆脱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他们同意把德雷克绳结借给海洋局一年。当我们在适当的时机把它送还时,他们就成了民族英雄,会受到人民的拥戴。”
“但为什么是海洋员呢?”拉格斯岱尔坚持要追问下去,“为什么不是斯密生博物馆或国家地理杂志社呢?”
“因为我们没有占有它的兴趣。而且,我们的身分更有利于避开公众的目光,从事搜索和发现的工作。”
“但你们不能合法地拥有其中的任何一件古物。”
“当然不能。如果在科特斯海上找到它的话——我们相信华斯卡宝藏是在那儿——墨西哥人就会叫嚷‘发现者即拥有者’,秘鲁则会声称有原始所有权,于是这两个国家便不得不开始展开谈判,以争取这批宝藏能在他们的国家博物馆里展出。”
“而我们的国务院也将因为在与南方睦邻的公共关系上作出惊人之举而得到好处。”拉格斯岱尔补充道。
“这是你说的,先生,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通知海关总局或是联邦调查局呢?”盖斯基尔问。
“我告诉了总统,”桑德克诚实地回答道,“要是他没有发公文给你们,那你们就去责问白宫吧。”
拉格斯岱尔瞩完咖啡,把杯子放在托盘上。“上将,伤已经解决了一个我们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请相信我,我们的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不必把你卷入长时间的调查中去了。不幸的是——或者应该说幸运的是——根据你的观点,你又让我们进退两难了。”
盖斯基尔看着拉格斯岱尔。“这个巧合真是让人吃惊。”
“巧合?”桑德克好奇地问。
“近500年之后,两条有关华斯卡宝藏的关键线索,竟在5天之内透过两个不同的管道出现了。”
桑德克耸耸肩;“我恐怕不懂你的话。”
这回轮到盖斯基尔来为上将讲解蒂亚波罗金甲的故事了。最后他简要地讲了一下佐拉跨国公司的案子。
“你是想告诉我,另外还有一群人现在也正在寻找华斯卡宝藏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拉格斯岱尔点点头。“是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他们偷盗艺术品,走私文物,仿造艺术品。每年不必缴税的收入不知道有几百万。”
“我一点也不知道。”
“很遗憾,我们的政府和新闻媒体并没有看到把一种仅次于毒品交易的犯罪活动公诸于众的好处。”
“仅在一件抢劫案中,”盖斯基尔说,“譬如1990年4月在波士顿加德纳博物馆被盗的名作,其估价就高达两亿美元。”
“只要看看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发生过的结伙盗窃、走私和伪造的犯罪活动,”拉格斯岱尔继续说,“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们追查的是个可获利几十亿美元的勾当了。”
“过去100年里被盗的艺术品和文物的数目,跟纽约电话号码簿上的人名一样多。”盖斯基尔强调说。
“谁会买这些数目惊人的非法货物呢?”桑德克问。
“需求远远超过供给,”盖斯基尔回答说,“富有的收藏家应对抢劫负间接的责任,因为他们形成了庞大的卖方市场。他们排着队从黑市商人那里购买具有历史意义的失窃文物。州府高层、高级政府官员、电影明星、商界钜子,甚至还有大博物馆馆长,他们明知这样做不对,但却仍要购买黑市货物来扩大他们的收藏。只要手头上还有钱,他们就要买。”
“毒品贩子也买了不计其数的非法艺品和文物,这是一种又快又容易的投资洗钱方式。”
“我知道为什么没有登记的工艺品会在混乱中失踪了,”桑德克说,“因为有名气的艺术画和雕塑会被人发现并且找回来。”
拉格斯岱尔摇摇头。“有时候我们很走运,一条秘密的消息能带我们找到被盗的财物。诚实的艺术品商人或博物馆馆长偶尔也会在认出盗贼企图卖给他们的赃物之后,打电话通知我们。但在大多的数的情况下,由于没有线索,被盗的艺术品就再也找不到了。”
“盗墓人挖到文物之后,通常在考古学家有机会研究之前,就把它们大批大批地卖掉了。”盖斯基尔说,“例如,在90年代初的波斯湾战争中,就有成千上万件的艺术品,其中包括尚未解译的黏土字板、珠宝、纺织品、玻璃器皿、陶器、金银币、圆柱形印空等等,都被反胡笙的武装部队及以失踪或被盗物品登记备案,其中的一大部分就已经透过文物贩子或是拍卖场被卖掉了。”
“如果一个收藏家清楚地知道某件艺术品是属于别人的,怎么可能会为它付出大笔的金钱呢?”桑德克说,“他当然不会冒着泄露秘密或是被捕的危险把它拿出来展览。那他要它干什么呢?”
“这就叫作心理变态吧,”拉格斯岱尔回答道,“我和盖斯基尔都可以随意举出许多案例来。那些收藏家把非法买来的文物中没有一件曾公开展览过,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重视的是自己拥有其他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盖斯基尔点头表示同意。“收藏家的这种嗜好促使人们施行可怕的计划,亵渎和抢劫印第安人的坟墓,挖出妇女和儿童的颅骨和木乃伊来贩卖。这已经够糟了,而某些热中于美国南北战争大事记的收藏家甚至仅为了得到南军和北军的皮带扣,就挖开了国家公墓里的坟墓。”
“这真是贪婪的悲哀注解。”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
“为获取文物而掘墓的事件层出不穷,”拉格斯岱尔说,”从尼安德塔人开始,每种古老文明的死人尸骨都被人砸碎、乱扔一气。只要有利可图,死者的神圣不可侵犯就没什么意义了。”
“由于众多收藏家对古董都有永不满足的欲望,”益斯基尔说,“他们成了赃物的主顾。他们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需求造就了营利丰厚的腹品交易。”
拉格斯岱岱尔点点头。“没经过考古学家的认真研究,仿制的工艺品往往不会被认出来。一些著名博物馆的展品中就有许多都是仿制的文物,从来就没人发觉这一点。所有博物馆的馆长或是文物收藏家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上了仿制者的当,也很少有学者能鼓起勇气声朋说,他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值得怀疑。”
“著名的艺术品也不能幸免,”盖斯基尔进一步解释道,“拉格斯岱尔探员和我都曾经历过这样的案子,一件卓越的名作被盗,并被专家复制。后来,发现赝品的人把它送了回来,并且因此领到了奖金和保险费。博物馆馆长高高兴兴地把冒牌货悬挂展出,从未意识到他们已经受骗了。”
“偷来的文物是怎么送出去、又怎么卖掉的呢?”桑德克问。
“盗墓人和艺术品盗威特它们从不法商人的地下网络卖出去。文物肠子提供资金、透过代理人进行交易,自己则遥控监督交易过程,以免暴露身分。”
“不能透过交易网来跟踪他们吗?”
盖斯基尔摇摇头。“由于提供和分送货物的人通常都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关起门来进行交易,我们几乎不可能打进这张网的任何一个环节,也无法以此追踪到最高层的指挥者。”
拉格斯岱尔接过话说:“这可不像查缉毒品,由于贩毒者大多没受过教育,很少采取极端的措施来掩护身分,而且他们自己也经常吸毒,所以我们可以从吸毒者追查到街角的毒品贩子,再追查到供应商,然后再找到贩毒头子。然而,我们发现这些文物贩子跟我们智力相当,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与最高层的商界和政府人士有密切的联系。他们既机警又狡猾。除了在极少数情况下,他们从不直接面对面地跟顾客交易。只要我们一靠近,他们就缩进壳里,推出高价聘请的律师来阻止我们的调查。”
“你们就从来没有过好运气吗?”桑德克问。
“我们抓住过几个自己独立行动的小文物贩子,”拉格斯岱尔答道,”我们两个部门都曾追回过不少被盗的文物。有些是在运送途中找到的,有些则是在买主那里发现的。买主们总是声称他们不知道自己买的东西是偷来的,所以他仍几乎从来没有人因此而坐牢。我们找到的不过是一条小溪。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我们就无法找到非法物品的主流。”
“这在我听起来好像是有人比你们强,而且打败了你们。”桑德克说。
拉格斯岱尔点点头。“我们愿意承认这点。”
桑德克在转椅里前后摇晃着,一言不发地咀嚼着这两位政府官员所说的话。最后他说:“海洋局要如何帮你们的忙呢?”
盖斯基尔向办公桌倾过身来。“你们无意中与世界上最大的失窃艺术品和文物经营商同步开始了寻找华斯卡宝藏的行动。我们认为,你们已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佐拉跨国公司。”
“对,这个家庭把触角伸到了这行的每个角落。”
“至于联邦调查局和海关,”拉格斯岱尔说,“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由一帮艺术品仿造者、盗贼和工艺品走私贩所组成的集团。这个集团在这么多国家里活动了这么长的时间,与各式各样的大户都有联系,并向他们非法出售了价值上亿美元的失窃艺术品和文物。”
“继续说下去。”桑德克说。
“这是我们打进他们组织的绝佳机会,”盖斯基尔说,“因为意识到有发现一笔惊人财富的可能性之后,佐拉家的人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戒,正全力以赴地进行搜寻活动,想找到宝藏并据为已有。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们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来观察他们的运货方式,并且一直跟踪到他们的秘密仓库里……”
“然后再在那里连人带钱地逮个正着。”桑德克帮他说完了。
拉格斯岱尔笑了笑。“我们其实已不再采用这种说法了,上将,但是你的意思是到了。”
桑德克的兴趣被激发起来了。“你们希望我召回搜寻队,是这个意思吗?”
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先生,”盖斯基尔说,“是这个意思。”
“当然,如果你同意的话。”拉格斯搭尔补充道。
“你们这两个小伙子跟你们的上司讲清楚了吗?”拉格斯岱尔严肃地点点头。
“联邦调查局的莫兰局长和海关总局的汤马斯局长已经同意了。”
“要是我打个电话向他们确认一下,你们不介意吧?”
“不会,”盖斯基尔说,“很抱歉,我和拉格斯岱尔探员没有按照申请的惯例请他们直接与你接洽。但不管后果如何,我们觉得最好还是由我们两个当事人来较好。”
“我可以理解。”桑德克宽宏地说。
“那你会与我们合作了?”拉格斯岱尔问,“召回你的搜寻队?”
桑德克懒懒洋洋地看了几分钟雪茄缭绕的烟雾。“海洋局会和联邦调查局与海关合作,但我不会放弃搜寻计划。”’
盖斯基尔盯着上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想我不懂你的意思,先生。”
“你们寻找过已经失踪了近500年的东西吗?”拉格斯岱尔瞥了一眼他的同伴,耸了耸肩。“就联邦调查局而言,我们所搜寻的对像一般限于失踪者、逃犯和尸体。失踪的宝藏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相信我没必要解释海关总局找的是些什么东西了。”盖斯基尔说。
“我很熟悉你们那一套,”桑德克说,“但寻找失踪的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总不能去向早在16世纪就死去的人打听线索吧。我们的绳结和你们的金甲木乃伊也都只是模糊地提到科特斯海里的一个神秘岛屿。这线索仅仅告诉我们,那根众所周知的针埋藏在一片16万平方公里范围的草堆中。依我看,佐拉家族只不过是这类搜寻游戏的业余爱好者。他们找到埋藏华斯卡金链的山洞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认为你们更有把握?”盖斯基尔恼火地问。
“我的特别工程处处长和他的手下是这一行里最棒的。要是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去查查我们的记录。”
“你打算怎样跟我们合作呢?”拉格斯岱尔问。怀疑使他的口气显得很尖锐。
桑德克说到了关键的地方。“我们和佐拉的人同时进行搜寻,但我们在暗处。他们没理由怀疑有人跟他们有相同的意图。如果他们看见海洋局的人员或飞机,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在从事海洋科学研究。要是佐拉的人找到宝藏,我的搜寻队就解散,然后返回华盛顿。”
“佐拉家的人有这个能耐吗?”拉格斯岱尔问。
“我们等着瞧吧。”
“要是海洋局成功了呢?”拉格斯诺尔又问。
“我们会沿途撒点面包屑,引佐拉家的人上钩,让他们以为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宝藏。”桑德克停了停,严厉的目光从拉格斯岱尔转移到盖斯基尔身上,然后又移了回来。“从那时起,先生们,就要看你们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