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皮特赶在上午的交通高峰时间之前半个小时,把洛伦送回她的市区住所,接着便向海洋局的总部大楼驶去。首都到处都是疯狂的司机,他伯那辆阿勒德车会被人撞坏,因此不敢开它,而是开了一辆有些历史但却没有一点毛病的1984年产运货大吉普车。这辆车曾被他改装过,装进了一具从一辆在全国短程高速赛中出过事故的改装车上拆下来的署戴克500马力V一八型引擎。遇到红灯时,停在他旁边的高级车司机们绝对不会料到,皮特可以把车速从零一下子就升到100,而他们那些高级调速器和风动系统则必须花一个小时才能赶上他。
他把吉普车停在海洋局那高耸的玻璃帷幕办公大楼前的车位上,然后搭乘电梯前往耶格尔的电脑楼层,右手则一直紧紧地抓住盛有玉石匣子的金属箱的把手。当他走进秘密会议室时,看见桑德克上将、乔迪诺和格恩已经在等他了。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跟他们握手。
“真抱歉,我来晚了。”
“你没迟到。”詹姆斯-桑德克上将的声音很尖,锋利得仿佛可以切开冻猪肉,“我们都来早了。我们都对那幅地图——或者不管你把它叫作什么——又担心又充满希望。”
“绳结,”皮特耐心地解释,“这是印加人记事的方式。”
“有人告诉我,那东西能带我们找到一大批财宝。是真的吗?”
“我原本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皮特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占用办公时间和公费办私事,而且是背着我干的话,我就要考虑登广告,另外聘个工程处处长了。”
“先生,你真是多虑了,”皮特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我早就准备好向你作完整的汇报。”
“如果我会相信这些话,”桑德克哼了一声,“我就会去买老爷车厂的股票了。”
有人敲了一下门,进来一个脸色苍白、蓄着蓬乱胡须的秃头男子。他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实验工作服。桑德克向他稍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又转身面对着其余的人。
“我相信你们都认识比尔-斯德雷特博士。”
皮特伸出手去。“当然认识。比尔负责海洋文物保管部。我们一起做过几个计划。”
“我的人还在埋头苦干地研究着那两卡车拜占庭货船上的古物呢,那是你和艾尔几年前在格陵兰的冰层里发现的。”
“关于那个计划我只记得,”乔迪诺说,“我整整有3个月都没暖和过。”
“让我们看看这回你们弄到了些什么。”桑德克说,他不再掩饰不耐烦的情绪。
“当然,没问题,”耶格尔说,手中擦着他那老式眼镜的镜片,“我们来看看吧。”
皮特打开箱子,轻轻拿出玉石匣子,放在会议桌上。乔迪诺和格恩在从雨林飞往基多的飞机上已经看过了,这时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而桑德克、耶格尔和斯德雷特则走上前去仔细地观看。
“雕刻得很精致。”桑德克说,欣赏着盒盖上那张脸的复杂特征。
“造型别具一格,”斯德雷特说,“这种安详的神态和柔和的眼神具有亚洲人的特征。跟南印度的卡霍拉王朝有近乎直接的关系。”
“你提到这点倒是提醒了我,”耶格尔说,“这张脸跟大多数的佛像都很相似。”
“怎么可能呢?两种毫无关联的文化都有刻在同一种石头上的相似雕像?”
“是前哥伦布时期的跨太平洋接触?”皮特推测道。
斯德雷特摇摇头。“除非有人在西半球发现了能确切证实是来自亚洲或是欧洲的古文物,否则所有的相似处都只能说是巧合,没有别的可能性。”
“同样地,在地中海沿岸和远东地区所发掘出的古代城堡里从来没有早期马雅或安地斯艺术品。”格思说。
斯德雷特轻轻用指尖摸了摸绿玉:“这张脸还带来了一个谜。印加人不像马雅人和古代中国人,他们不把玉当成宝贝。他们宁可用金子来装饰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国王和神祗。他们认为,金子代表使土壤肥沃并为生命带来温暖的太阳。”
“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吧。”桑德克命令道。
斯德雷特冲着皮特点点头。“我把这项荣耀让给你。”
皮特未发一言地把一个金属薄片塞到匣盖下面,然后小心翼冀地撬开盖子。
绳结仍旧躺在里面,它已经在这个匣子里躺了几百年了。他们好奇地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都想知道绳结语之谜能否解得开。
斯德雷特拉开一个小皮袋的拉链。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套工具:几把大小不等的镊子、小卡尺和一排看上去像是牙医的的洗牙器般的东西。他戴上一双柔软的白手套,挑出一把镊子和一把小磁凿,然后把手伸进盒子里,开始轻巧地摸索绳结,看看能否把几股绳分开又不会弄坏绳结。
他开始讲解检查的过程,就像个正在利用尸体向实习医生讲课的外科医生。“这不像我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易碎。这个绳结是用不同的金属所做的,大部分是铜,有些是银,其中有一、两股是金的。看起来是先用手工加工成金属线,再拧成绳,有的粗有的细,各有各的结数和颜色。绳子仍保持着一定延展性和惊人的弹性。总共大概有31根不同长度的绳子,每一根上有一串小得惊人的结,间隔不等。大部分的绳子是分别染色的,但也有几根颜色相同。长一点的绳子上系着具有修饰从属句作用的附属线,这有点像英语课上的句子结构图示。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译出来的复杂讯息。”
“阿门。”乔迪诺小声嘲嚷道。
斯德雷特停下来对上将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想把绳结拿出来了。”
“你是说如果你弄坏了这东西,责任应由我来负。”桑德克皱起了眉头。
“唉,先生……”
“动手吧,伙计,现在就开始。我可不能整天都站在这儿盯着这臭今今的老亩董看。”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腐植质的气味更让人恼火了。”皮特开玩笑地说。
桑德克温怒地瞪了他一眼。“省下你的幽默吧。”
“我们越快理出点头绪来,”耶格尔不耐烦地说,“我就能越早写出解码程式。”
斯德雷特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指,活像一位钢琴家正准备开始演奏。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伸进匣内,小心冀翼地把手指伸到几根绳子下面,轻轻地把它们抬起几公厘。“我方得了-分,”他舒了一口气,“这些绳圈虽然在匣子里放了几百年,但却还没有熔在一起或是黏在木头上。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分开。”
“它们似乎极为成功地躲过了时间的腐蚀。”皮特若有所思地说。
斯德雷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绳结之后,把两把大镊子从相反的方向插到它的下面。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就开始把绳结向上抬出来。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斯德雷特把五颜六色的绳子放到一块玻璃板上。他把镊子放回小凿子旁边,耐心且细致地把绳子一根根地分开来。最后这些绳子终于全被平摊开来,摆得像把扇子。
“好了,先生们,”他宽慰地舒了口气,“现在我们把这些金属绳浸在温和的洗洁剂里,好去掉上面的污渍和锈斑。然后,我们将在实验室里对它进行化学防腐处理。”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交给耶格尔研究呢?”桑德克问。
斯德雷特耸肩。“6个月,也许1年吧。”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桑德克在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不可能。这些金属绳团之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是因为它们被密封在几乎不透气的匣子里。现在它们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很快就会腐蚀掉。”
“那些金质的应该不会被腐蚀。”皮特说。
“对,金质的东西事实上是不会被破坏的,但我们不知道其它着了色的绳子的确实成分。比方说,有一种铜合金一旦被氧化就会化为粉末。如果不做防腐技术处理的话,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腐蚀,那上面的颜色就会褪掉,这样原先的讯息就再也解译不出了。”
“找出解释颜色的办法对于解绳结语至关重要。”格恩加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耶格尔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他看着斯德雷特,脸上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给我30分钟,我的扫描系统可以量出结之间的距离并详细记下绳结的结构,然后你再把它带到实验室去,放多久都行。”
“这点时间够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我的电脑可以形成三维数字式图像,因此也能生动地再现这些绳结,看起来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做好时一样。”
“啊,它也能抚慰猛兽,”乔迪诺夸张地装作发怒样,“让它能在现代世界里生存。”
耶格尔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扫描德雷克绳结,等他全部完成时,图像看起来要比崭新的绳结还好。4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了解释讯息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能搞得如此复杂。”他说着,眼睛盯着太监泅仪上呈扇形铺开的、颜色逼真的绳结模拟图。
“有点像算盘。”乔迪诺叉开腿半躺在耶格尔机房里的一张椅子上说。只有他和皮特留下来跟耶格尔待在一起。斯德雷特带着绳结回他的实验室了,而桑德克和格恩则去参议院参加一个水底采矿新计划的听证会。
“还要复杂得多呢,”皮特俯在耶格尔的肩膀上,研究着监测仪上的图像,“算盘基本上属于教学用具,而绳结语,则是一种微妙得多的工具。每种颜色、粗细、结的位置和种类以及簇状绳端都是有意思的。幸运的是,印加人和我们一样,用的都是十进制数字系统。”
“这在同类东西里面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耶格尔点点头,“这个东西除了用数字记录下数量和距离外,还记下了一个历史事件。我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是,比方……”他停下来在键盘上打进指令。于是绳结中的3根绳从主环中脱了出来,并在荧幕上放大了。“我的分析相当肯定地证明,这3根棕色、蓝色和黄色的绳代表越过一般距离所花费的时间。而众多的橘色小结均匀地分布在所有的这3根绳上,则代表太阳或是一天的长度。”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线索是稀疏地插在中间的白色大结。”
“在橘色结之间?”
“对。我和电脑发现它们与月亮的盈亏恰好一致。只要算出16世纪月球的运行周期,我马上就能得出大致的起始日期。”
“这想法很好,”皮特越来越乐观了,“你很快就会有所发现的。”
“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每一根绳原来代表的意义。事实证明,印加人是使用简单方法的行家。根据电脑的分析,绿绳代表陆地,蓝绳代表大海。黄绳则还没有结论。”
“那么译出来是怎样的呢?”乔迪诺问。
耶格尔敲了两个键,然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在陆地上走了24天。在海上航行了86天。无论黄色代表是什么,在那儿又是12天。”
“在目的地度过的时间。”皮特试探地说。
耶格尔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黄绳能代表不毛之地。”
“或是沙漠。”乔迪诺说。
“或是沙漠,”皮特重复道,“我们最好看一下墨西哥北部沿岸的地图。”
“在绳结的背面,”耶格尔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与同一蓝色和绿色对应的绳,但结的数目不同。根据电脑的分析,这似乎意味着回程所用的时间。根据增加的结和结之间稍短些的距离来判断,我敢说,他们在回家路上走得很艰难,大概是遇上了风暴。”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皮特说,“我应该说,你已经抓住了关键。”
耶格尔笑了笑。“奉承的话总是悦耳的。我只希望我不会凭空造出太多的分析结果,然后掉进自己所设的陷阱里。”
皮特不同意这种观点。“这可不是写小说,海勒姆。是什么样说是什么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有10个手指和10个脚趾的健康婴儿。”
“最好还要有一个写了‘在这里挖’的牌子,”皮特用一种冷冷的平淡语调说,让耶格尔听了几乎毛发直竖,“否则我们到最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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