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星期三
尽管尼琪不停地反对,戴维和安吉拉仍然坚持不让她去上学,再在家里休息一天。考虑到天气和她仍在注射抗菌素这一情况,他们没有理由去冒险。
尽管尼琪这次不像平常那么合作,他们还是认真地为她做了上午的呼吸系统疏导练习。随后戴维和安吉拉又听了她的胸部,二人都很满意。
艾丽斯-多尔蒂按她答应的时间准时到达。有这样一个既可靠又便利的人帮忙,戴维和安吉拉心里很感激。
安吉拉和戴维钻进自己的蓝色沃尔沃汽车后,戴维抱怨说自己一周都未能骑自行车了。现在雨已没有原来的大了,但云层仍然很低很厚,充满湿气的土地上又升起了一层浓雾。
他们7时30分到达了医院。安吉拉径直去了实验室,戴维则上楼去看病人。当他走进约翰-塔洛的病房时,惊奇地发现病床空着,床上盖着罩布,屋里还有一架梯子。戴维跑到护理站询问他病人的情况。
“塔洛先生被转到206室去了。”珍妮特-科尔伯恩说道。
“为什么?”戴维问。
“他们要粉刷房间,”珍妮特说,“维修部上来通知我们的。我们告诉了住院部,他们让我们把病人转入206室。”
“我认为这欠考虑。”戴维埋怨说。
“这怪不了我们,”珍妮特说,“你找维修部说去吧。”
戴维为病人的情况感到恼怒。他听了珍妮特的建议,下楼去了维修部。他在维修工程办公室的门框上敲了两下。里面的办公桌旁坐着一个与戴维年龄相仿的男人,正埋头看着什么东西。那人身穿皱巴巴的淡绿棉布工作衫和长裤,脸上的胡子可能有两天没刮了。
“什么事?”范-斯莱克从桌上的计划书上抬起头,问道。他的声音平板,脸上毫无表情。
“我的一个病人被换了房间,”戴维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216室,那里正在粉刷。”范-斯莱克用单一的音调说。
“显然那儿是正在粉刷,”戴维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粉刷。”
“我们有固定的日程安排。”范-斯莱克说。
“我不管什么安排,”戴维说,“我认为不应该使病人感到不便,尤其是重病人,而且住院的都是重病号。”
“你如果有问题,请去找比顿。”范-斯莱克说道,说完便又去看自己的计划书了。
范-斯莱克的傲慢使戴维感到吃惊。他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范-斯莱克不理睬他,悠然地坐在那里。戴维摇摇头,然后便转身离去。在回病房的路上,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范-斯莱克的提示,决定去找院长谈谈此事。他走进塔洛的新病房,突然又碰上一个新问题:约翰-塔洛的病情加重了。
约翰的上吐下泻开始时曾被控制住了,可此时又复发了。更严重的是,约翰已失去感觉,被叫醒之后,仍然无动于衷。戴维弄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病症,因为自从约翰住院之后,已经做了多次静脉注射,脱水现象已明显消失。
戴维认真为病人做了检查,但对他的临床表现没有找到任何解释,特别是弄不清他为什么会这样萎靡不振。戴维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约翰对戴维给他开的安眠药有些过敏。这种安眠药是在病人要求时才可以交予服用的。
戴维急忙回到护理站,从挂钩上取下塔洛的病历。他仔细研究了实验室头天晚上送来的检查资料,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便决定下一步应该怎么治疗。由于前天同凯利的谈话,他不愿意再请会诊医生,因为他想请的两位,即那位肿瘤医生和传染病医生都不是佛综站的医生。
戴维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自己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不幸的是,资料中缺少一份关键的数据:前一天的粪便检查还没有送来。因此,他仍然无法确定自己治疗的疾病究竟是否是因为细菌感染所致。如果是细菌感染,又是什么细菌。好的一面是约翰至今尚未发烧。
戴维又看了一遍病历,他断定原因是给约翰服用了那种必要时才可服用的安眠药。他想到这可能是造成约翰昏睡不醒的原因,便取消了这种药物。他又指示再做一次粪便检查和血样检查。作为最后一项指示,他要求每小时给约翰量一次体温,一旦温度升高,立即通知他。
完成了最后一个预定的活组织检查之后,安吉拉把手术室中的小病理实验室清扫于净,然后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一上午,她的效率很高,自己心里也很高兴。她设法完全避开了沃德利。但不幸的是,她知道自己最后还是得去见他,并很为他的行为感到担心。尽管她认为自己是个天性乐观的人,但仍然十分担心自己同沃德利的问题并不会自动了结。
回到办公室,安吉拉马上注意到自己同沃德利办公室的连接门半开着。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正欲把门关上。
“安吉拉!”沃德利喊道。安吉拉吓得退后一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紧张到了何种程度。“请进来一下,我想让你看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安吉拉叹口气,不情愿地把门拉开。沃德利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摆着一台显微镜,但不是那台教学显微镜。
“快来。”沃德利又喊了一声。他招呼安吉拉走近,并用手拍了拍那台显微镜的顶端。“看看这块载玻片。”
安吉拉小心谨慎的走进房间;在几英尺以外,她犹豫起来。沃德利意识到她的迟疑,推了一下自己的座椅,椅子离开了桌子。安吉拉走近显微镜,弯下身子调整了一下显微镜的镜孔。
她还没来得及往里观看,沃德利突然向前抱住了她的腰部,把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并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你跑不了啦!”沃德利叫了一声。
安吉拉尖叫一声,极力想挣脱。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制接触惊吓了她。她一直担心他那种轻微的拍摸,没想到他会如此粗暴地搂抱她。
“放开我!”安吉拉愤怒地要求道,一面用力掰着他的手指,企图挣脱他的搂抱。
“除非你听我给你讲件事。”沃德利说道,同时格格地笑起来。
安吉拉停止了挣扎。她闭上眼睛,既感到受辱,也感到愤怒。
“这就对了,”沃德利说,“我有好消息。出差的事定了,我甚至已经拿到了机票。我们要去参加11月份在迈阿密召开的病理学会议了。”
安吉拉挣开眼。“太好了,”她用最强烈的讽刺语气说道,“现在该放开我了!”
沃德利放开了她;安吉拉从他的大腿上跳起来。但她正想离开时,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会很美妙的,”沃德利说,“那里的气候宜人,现在正是迈阿密最好的季节。我们将住在海边,我已在枫丹白露旅馆预订了我们的房问。”
“放手!”安吉拉咬着牙喊道。
“嗨。”沃德利说。他弯过身子,盯住她看。“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如果我吓着你,请你原谅。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放开了她的手。
安吉拉气极了。她咬着嘴唇,使自己没有爆发出来,然后一口气跑进自己的办公室。她又羞又恨,用力把连接门关上。
她用双手使劲搓着自己的面部,极力控制住自己。由于肾上腺素的涌动,她浑身颤抖着。几分钟以后她才镇定下来,呼吸恢复了正常。接着,她抓起自己的外衣,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至少,沃德利丑恶卑劣的进攻终于促使她采取了行动。
她尽量避开迷-的雨水,从医院主楼冲向造影中心。来到伸出的屋檐下,她放慢了脚步。进入楼中之后,她径直朝坎特的办公室走去。
因为事先没有打电话,安吉拉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德尔伯特-坎特才接见了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已经相当平静下来,甚至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应该完全责怪沃德利的行为。她觉得自己本该估计到这一步的,本不该表现得这样天真。
“请进,请进。”坎特接见她时和蔼地说。他从自己杂乱无章的桌子旁站起来,陪伴安吉拉走进房问。他移开一把椅子上的一堆放射学杂志,让安吉拉坐下,并递给她一些点心。她客气地谢绝了。他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叉,双臂抱胸,问找他有什么事情。
同这位专业人员总管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安吉拉感到有些勇气不足。她对坎特及他对女人的态度的不好看法突然涌向脑海。他的脸上露出了假笑,仿佛他已经认定,不论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那都是无足轻重的琐事。
“这对我来说是不容易的,”安吉拉开始说道,“所以请你谅解我。我来这儿是很困难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坎特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受到了沃德利医生的性骚扰。”
坎特将交叉的腿放下,身子前倾。安吉拉增强了一些勇气,至少坎特表示愿意听她讲下去。但她马上又发现了那虚假的笑容。
“这有多长时间了?”坎特问道。
“很可能我来这里以后一直是这样。”安吉拉说。她打算进一步说明,但坎特打断了她。
“很可能?”他扬起眉头问道,“你是说你不能肯定?”
“开始时并不明显,”安吉拉解释说,“最初我只把他的行为看成是一位导师特别的热情,几乎是像父亲般的感情。”接着,她从头叙述了发生的事情,讲述此事怎样开始成为一个界线问题。“他总是借机接近我,似乎是无意识地触摸我,”安吉拉解释说,“他还不断地向我吐露有关个人家庭方面的问题,我觉得那不够恰当。”
“你所说的这些表现都可以认为是在友谊的范围之内,也是一个导师的职责。”坎特说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安吉拉说,“所以我没有阻止它的继续。问题是后来有了发展。”
“你是说有了变化?”坎特问道。
“肯定是这样,”安吉拉说,“就在最近。”她接着讲述了把手放在大腿上的事,尽管她讲述时感到特别地不自在;她提到用手摸她的背和突然称她“亲爱的”。
“就我个人而言,我看不出‘亲爱的-一词有什么不妥,”坎特说,“我在造影中心对姑娘们都是这样称呼的。”
安吉拉只能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揣测着这个中心的女人对他的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反应。她显然找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她开始认识到自己决不可能从一个对女人的看法比沃德利更古怪的医生那里听到什么公正的意见。尽管如此,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把已经开始的话说完。因此,她描述了刚刚才发生的事情:沃德利拉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宣布他们要去迈阿密出差开会。
“对这一切我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说完后坎特说道,“沃德利医生是否暗示过你的工作取决于他的性好感?”
安吉拉不禁内心叫苦,她担心坎特对性骚扰的理解只限于最公开的情况。“没有,”她说,“沃德利医生没有说过那类话,但我觉得他那不必要的亲热特别烦人。它已超过了友谊或职业关系的界线,甚至超过了相互尊重的界线。这使我很难工作。”
“也许你有些过分了。沃德利是一个很富于表现的人,你自己也说过他很热情。”当坎特看到安吉拉脸上的表情时,又补充说:“好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安吉拉站起身;她勉强地为耽误了他的时间而感谢了他。
“没关系,”坎特说,同时伸了伸腰背,“有情况随时告诉我,年轻的女士。同时,我答应你同沃德利医生谈谈,一有机会马上就谈。”
对他最后的允诺,安吉拉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她不禁感到自己去找坎特的行动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如果会有什么作用的话,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整个下午,戴维一有机会就跑过去检查约翰-塔洛的病情。但遗憾的是,约翰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同时,自从戴维肯定他的静脉注射已经控制住他上吐下泻所造成的液体流失之后,他的病情也没有进一步恶化。傍晚时,戴维最后一次进病房去查看,希望约翰的神志状态至少能有所改进,但仍没有。约翰仍像上午时一样精神恍惚,甚至有所加重。受到询问时,他仍只能说出自己名字,只知道自己在住院;至于现在是哪年哪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戴维回到护理站,看了一遍他手头的实验室报告和诊断结果,大多数情况都正常。那天的验血结果表明约翰的白血球又有所减少,但根据约翰的白血病史,戴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初步的粪便检查也出来了,病理细菌属于阴性。
“如果塔洛先生的体温升高或他的肠胃病有恶化的症状,请打电话给我。”他向护士交代过后便离开了护理站。
戴维在医院大厅碰上了安吉拉,他们一同朝汽车跑去。天气越来越坏,不仅继续下着雨,也变得更冷了。
在回家的路上,安吉拉告诉了戴维有关她同沃德利刚发生的事情,以及坎特对她抱怨的反应。
戴维摇了摇头。“我对沃德利不抱希望,他是个混蛋。但我对坎特还是抱有希望的,特别是他是专业人员负责人。即使他无动于衷,但他是懂得法律的,知道医院的责任。你难道认为在过去10年间国家对性骚扰方面的立法对他没有影响,难道他会对此视而不见吗?”
安吉拉耸了耸肩。“我不想再为这事伤脑筋了。这一天你过得怎么样?还在考虑玛乔里的死吗?”
“我没有时间去仔细想它,”戴维说,“我让约翰-塔洛住进了医院,他的情况使我很担心。”
“出了什么事?”
“病情没有好转,我搞不清什么原因,”戴维说,“正是这种情况使我担心。他变得麻木不仁,很像玛乔里的情况。他有严重的肠胃功能性疾病,为此我让他住了院,但情况越来越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我的第六感正在敲起警钟。问题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我只能治疗他表现出的症状。”
“所以我选择了病理学,听了你的话,我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高兴。”安吉拉说。
接着戴维把他拜访沃纳-范-斯莱克的事告诉了安吉拉。“这家伙太粗鲁,”戴维抱怨说,“他简直不给我讲明原因。这使人想到在这种新的医院环境下一个医生的地位。现在医生只是另外一种雇员,只是在不同的部门干活而已。”
“如果维修部门采取不合作态度,你很难为病人说上什么话;”
“这正是我的想法。”戴维说道。
戴维和安吉拉回到家后,尼琪看到他们很高兴。多半天她一直很无聊,幸亏后来阿尼过来告诉了她有关他们新教师的事。
“他是个男的,”阿尼对戴维说,“很严厉。”
“我希望他是个好教师。”戴维说。一想到玛乔里的死,他就觉得很内疚。
在安吉拉准备晚饭的当儿,戴维开车送阿尼回家。回来时,尼琪在门口挡住了他,抱怨说:“客厅里很冷。”
戴维走进屋,拍了拍暖气,热得烫人。他走到落地窗前,发现也是关得紧紧的。“你在哪里觉得冷?”戴维问道。
“坐在沙发上,”尼琪说,“你过去试一试。”
戴维跟随女儿来到沙发旁,坐在她身边。他立即感到一股冷气朝他的后颈袭来。“你说得不错。”他说。他检查了沙发后面的窗户。“我想我找到了原因,”他说,“我们需要装个外重窗。”
“什么是外重窗?”尼琪问道。
戴维开始向她说明有关散热、对流、绝缘和电热窗棂的问题。
“你要把她弄糊涂了,”安吉拉在厨房里说道。她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她的问题只是什么是外重窗,你为什么不让她看看呢?”
“好主意,”戴维说,“来,我们同时弄些柴火来。”
“我不喜欢这里。”他们走下地窖的楼梯时尼琪说道。
“为什么?”戴维问。
“怪怕人的。”尼琪答道。
“啊,不要像你妈一样,”戴维取笑说,“我们家有一个神经质的女人就够多的了。”
一堆外重窗靠放在花岗石楼梯的背面。戴维从中搬出一扇让尼琪看。
“这同一般窗户没什么两样。”尼琪说。
“但它打不开,”戴维说,“它可以把空气挡在这层玻璃同原来窗户的玻璃之间,这样就可以起到隔绝寒气的作用。”
在尼琪查看窗户的当儿,戴维第一次发现了什么。
“你怎么啦,爸爸?”尼琪发现父亲愣在那儿,问道。
“有些情况我过去一直没有注意到。”戴维回答说。他将手伸过那排外重窗,向楼梯背后的墙壁摸去。“这是些灰渣块。”
“灰渣块是什么?”尼琪又问道。
戴维专心注意着自己的发现,没有理会尼琪的问题。
“让我们把这些外重窗搬开。”戴维说着,一面举起了手中的窗户,并将其移开放在地窖墙边上。尼琪将另一扇外重窗靠在上面。
“这面墙不同于地下室的其他墙壁,”戴维搬开最后一扇外重窗之后说道,“看上去不那么旧。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在说什么?”尼琪问道。
戴维对她说,这楼梯是花岗岩的;接着又带她到楼梯的背后去看那些灰渣块。他解释说,这些灰渣块一定遮住了一个三角形的储藏空问。
“里面是什么?”尼琪问道。
戴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们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也许是个宝库哩。”
“真的?”尼琪惊喜地问道。
戴维找来一把用来劈柴的斧子,朝楼梯的底部走去。
戴维刚将斧子举起,就听见安吉拉在楼上问他们在底下搞什么名堂的喊声。戴维放下斧子,用手指堵住嘴唇,然后向上面安吉拉回话说,他们马上就把柴火抱上去。
“我要上楼冲个淋浴去,”安吉拉说道,“然后我们就吃晚饭。”
“好。”戴维答道,接着又对尼琪说:“她也许悲观地看见了我们把这儿翻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尼琪格格地笑起来。
过了好一阵,戴维听到安吉拉上二楼之后才又拿起斧头。他告诉尼琪把眼睛让开,然后用斧头劈开了墙壁顶端的灰渣块,打开了一个小洞。
“到楼上去拿个手电筒来。”戴维对尼琪说。一股霉味从洞中飘出。
尼琪上了楼,戴维用斧子将洞砍大些。最后一斧砸下去,一整块灰渣松了下来。戴维把灰渣块取下。接着,尼琪拿来了手电筒。戴维接过来,照着朝洞里张望。
戴维的心脏猛地一跳,赶快把头缩出洞外,灰渣块的边缘擦破了他的颈背。
“你看见什么啦?”尼琪问道,她不喜欢爸爸脸上此时的表情。
“不是宝库,”戴维说,“我想你最好去喊你妈妈来。”
尼琪上了楼;戴维又把洞开大了一些。安吉拉穿着浴衣走下楼梯时,戴维已经取下了一大片灰渣块。
“你在干什么?”安吉拉问道,“把尼琪都吓着了。”
“快来看。”戴维说。他将电筒递给安吉拉,示意她过去观看。
“你可不要开什么玩笑。”安吉拉说。
“不是开玩笑。”戴维向她保证说。
“天哪!”安吉拉惊叫起来。她的声音在洞中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是什么?”尼琪问道,“我也想看看。”
安吉拉把头缩回来,两眼看着戴维。“是具尸体,”她说,“显然已经放了很久了。”
“是个人?”尼琪不相信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安吉拉和戴维几乎同时喊道:“不行。”
尼琪开始抗议,但她的声音并没有说服力。
“让我们上楼把火生起来。”戴维说。他把尼琪领到木柴边,递给她一块木头,接着自己也抱了一捆木柴。
在安吉拉打电话给镇警察时,戴维和尼琪把火生着了。尼琪有许多问题,但戴维不能回答。
半小时后,一辆警车开进了威尔逊家的车道,停在屋前。
两个警察接到安吉拉的电话后来到了这里。
“我的名字是韦恩-罗伯逊,”较矮的一名警察说道。他身穿便衣,苏格兰绒衬衫外套一件驼绒棉上衣,头上戴着一顶波士顿红袜队的棒球帽。“我是警长,这是我的副手舍温-莫里斯。”
舍温用手举至帽檐,行了个军礼。他长得又高又瘦,身上穿着制服,手里拿着一个长电筒,就是装有四节电池的那种。
“你打电话之后,正碰上莫里斯警官回来,我就搭他的车来了。”罗伯逊解释说,“我今天不值班,但这事听起来很重要。”
安吉拉点点头。“很感谢你们的到来。”她说。
安吉拉和戴维带路,只有尼琪留在楼上。罗伯逊从莫里斯手中拿过电筒,将头伸进洞中察看。
“我真倒霉!”他叫了一声,“是那个怪物。”
罗伯逊面对着威尔逊夫妇。“很抱歉,这事发生在你们家中,”他说,“尽管受害人的面貌有些变形,但我认识他。他是丹尼斯-霍奇斯医生。实际上,这原先是他的房子,你们也许知道。”
安吉拉和戴维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安吉拉打了个寒战,颈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必须砸开这堵墙才能把尸体移出来,”罗伯逊说道,“你们不反对吧?”
戴维说他们不反对。
“是不是该打电话通知验尸官?”安吉拉问道。从她学过的法医课中,她知道按规定应通知验尸官对任何可疑的死亡进行检查。目前的情况当然也不能例外。
罗伯逊审视了安吉拉大约有几分钟,极力想说点什么。他不喜欢别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尤其不喜欢女人这样做。唯一的问题是,安吉拉说得不错。现在他既然被提醒了,他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电话在什么地方?”罗伯逊问道。
“在厨房里。”安吉拉回答说。
必须使尼琪离开电话。她正与卡罗琳、阿尼繁忙通话,把他们家地下室中发现了尸体这一惊人的消息告诉他们。
通知验尸官之后,罗伯逊和莫里斯开始拆除那堵灰渣块砌成的墙壁。
戴维牵下来一根电灯线和一盏台灯为他们照明,也使他们更清楚地看见了那具尸体。尽管尸体保存得尚好,但脸的下部已变得有些干瘪,一部分下颌骨和大多数牙齿已经露了出来,看上去怪怕人的。脸的上半部却丝毫无损,令人感到十分惊异。眼睛可怕地睁着,额头靠发际的中央部位有些凹陷,上面盖满了绿色的霉菌。
“角落的一堆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空麻袋。”罗伯逊说着,一面用电筒照射着。“泥刀也在那里。他妈的,他把什么东西都弄到这儿来了。这也许是自杀。”
戴维和安吉拉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有如下相同的想法:罗伯逊如果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侦探,就是一个爱开低级玩笑的人。
“我不知道那些纸是干什么用的?”罗伯逊说道,用电筒光指着堆在这个临时坟墓中的几张纸。
“看上去像是复印纸。”戴维说。
“喂,看那边。”罗伯逊用电筒照着半压在尸体下面的一件工具说。那东西像是一把扁平撬棒。
“那是什么?”戴维问。
“是一根撬棒,”罗伯逊说,“是一件多用途工具,一般用于拆卸工作。”
这时,尼琪朝楼下喊道,说验尸官来了。安吉拉上楼去迎接。
特雷西-科尼什先生是位中等身材的男人,体格瘦削,戴一副直边眼镜,身上挎着一个很大的老式黑皮医箱。
安吉拉自我介绍后,解释说她是巴特莱特社区医院的病理学医生。她问科尼什先生是否经过正规的法医训练。他承认说自己没有受过这种训练,并解释说他申请作为地区验尸官,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但我做这工作已有好几年,”科尼什先生补充说。
“我这样问你只是因为我自己也对法医学有兴趣。”安吉拉说。她没有使对方难堪的意思。
安吉拉将科尼什医生带到楼下。他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很有意思,”科尼什最后说,“这尸体保存得不错。这人失踪了多久了?”
“大约8个月。”罗伯逊回答说。
“说明这个地方很凉爽干燥,”科尼什说,“这个坟墓就像个地窖,下了这么久的雨,这儿仍然很干燥。”
“下巴一带为什么露出了骷髅?”戴维问道。
“可能是溃烂所致。”科尼什医生边回答边弯腰解开自己的医药箱。
戴维打了个冷战;一想到尸体腐烂,他的心中不免一惊。他看了安吉拉一眼,马上意识到她立即理解了科尼什的话,并为法医的工作所吸引。
科尼什医生首先照了几张相,包括一些近镜头;接着他戴上胶皮手套,开始从坟墓中搬出尸体周围的物件,把它们放进塑料证据袋中。当他取出那些文件纸页时,大家都聚拢上前去观看。科尼什医生证明这些文件没有人动过。
“这是巴特莱特社区医院的部分病历。”戴维说道。
“我肯定这些污渍都是血。”科尼什医生说,同时用手指着文件上的一大块黄颜色给大家看。他将所有文件装进一个塑料袋,接着又将袋封好,做上标记。
杂物取完之后,科尼什医生开始注意尸体。他先搜查了衣袋,找到了钱包,里面仍装有帐单和钞票,还有几张写有丹尼斯-霍奇斯名字的信用卡。
“唔,说明不是抢劫。”罗伯逊说。
接着科尼什医生取下霍奇斯的手表,手表仍在走动,时间也是正确的。
“电池制造商可以用这做一个很好的商业广告。”罗伯逊幽默地说。莫里斯笑起来,但他发现其他人谁也没笑。
接着,科尼什医生从他的背包中抽出一个尸体袋,请莫里斯帮忙把霍奇斯装进袋中。
“是不是把他的手先包住?”安吉拉建议说。
科尼什医生想了一会儿,接着点了点头。“好主意。”他说。他从工具箱中取出纸袋,套在霍奇斯手上扎紧。做完之后,他便同莫里斯一起将霍奇斯的尸体塞进尸体袋中,然后拉上拉链。
15分钟之后,威尔逊一家看着警车和验尸官的汽车开出院外,离开了他家的车道,消失在夜幕之中。
“有人饿了吗?”安吉拉问道。
戴维和尼琪哼了一声。
“我也不饿,”安吉拉说,“看这个夜晚过得!”
他们回到大客厅,戴维捅了捅火,又在火炉中加了些柴火。尼琪打开电视机;安吉拉坐下来读报。
到了8点钟,三个人决定还是吃点东西。安吉拉把做好的晚饭重新热了热,戴维和尼琪摆好桌上的盘子。
“每家都有壁橱中的骷髅①,”饭吃了一半时戴维说道,“我们家的碰巧在地下室中。”
①西方俗语,意指不可外扬的丑事。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安吉拉说。
尼琪说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安吉拉只好把这话的比喻讲给她听。尼琪听懂了之后,也认为这事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戴维并不高兴自家地下室中的这一发现;他尤其担心这事对尼琪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他想增加一点幽默,以减少家庭的紧张气氛。但他自己也觉得刚才的笑话并没有多大意思。
在给尼琪做完呼吸系统疏导练习之后,一家三人便上床睡觉。尽管睡觉并非万能的解药,但眼下似乎是最佳的选择。戴维和尼琪很困,然而安吉拉却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对屋内的声音十分惊觉。她从未意识到房屋内是这样嘈杂,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听到地下室中油炉的燃烧声;甚至可以听见主卧室烟道中夜风吹过所发出的断断续续的低声呜咽。
突然一阵咚咚的声响,安吉拉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声音?”安吉拉紧张地小声喊道。她推了戴维一把。
“什么事?”戴维半睡半醒地问道。
安吉拉让他细听;咚咚声又响了起来。“听,”安吉拉叫道,“有人敲门。”
“那是百叶窗碰在房子上发出的声音,”戴维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安静些好吗?”
安吉拉靠在枕头上,但眼睛大睁着。她的睡意比刚上床时更少了。
“我不喜欢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安吉拉说道。
戴维只轻声哼了一下。
“真的,”安吉拉说,“真令人难以相信,几天之间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一直担心要出什么事情。”
“你是指发现霍奇斯尸体这件事吗?”戴维问道。
“我指的是发生的一切,”安吉拉说,“天气的变化,沃德利对我的骚扰,玛乔里的死,凯利对你的责难,现在地下室又发现了死尸。”
“我们不是都有效地应付了吗?”戴维说,“我们一下子把这些坏事情都赶跑了。”
“我是认真的……还有……”安吉拉正要说下去,突然传来了尼琪的尖叫声。
戴维和安吉拉猛地跳下床,跑过中央过道,朝尼琪的卧室冲去。尼琪正坐在床上,脸上露出惶惑的神情。拉斯蒂正躺在她身边,同样露出迷惑的神色。
原来尼琪做了个噩梦,梦见地下室有一个食尸鬼。安吉拉和戴维分别坐在她卧床的两侧,一起安慰尼琪,但他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现在的问题是,尼琪的噩梦既是梦,也是现实。
安吉拉和戴维尽力安慰着尼琪;最后他们叫尼琪同他们去睡同一张床。尼琪同意了;他们一同回到大卧室。上床之后,三个人才算安静下来。但不幸的是,戴维却再也睡不着了,因为请尼琪过来睡,拉斯蒂也跟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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