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又是一个石炭纪的标志,”特克尔说,“这不是一棵鳞木吗?它的高度可以达到两三百英尺。你们瞧,在40英尺高的地方树分成两岔,然后每根树权又分成两根,就这么一直分上去。在树的顶端长着球果。树枝上都是长刺。而这是巨大的蕨纲植物……这儿还有木贼……”
“对,旁边的那棵像是棕榈。这已经不是石炭纪的植物了。长着果子的棕榈。尝尝它的滋味倒不错,可惜够不到。它们长得太高,树干太高啦。”
“瞧,这儿有一个掉到草里啦!”阿米莉亚嚷了起来。“甚至连壳都摔裂了呢。这还用说吗,打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瓤儿像白面一样。气味挺好闻。尝尝怎么样?唔……香子兰糖一样……面乎乎的……真好吃!还油乎乎的……”
大家都尝了尝。
“好吃极啦!”
“想必还挺有营养。‘上等面粉,老幼咸宜’,”平奇说了句俏皮话。
“这个发现太棒了。单为这个就值得我们爬一回。总吃鱼早就腻透了。现在我们有了上好面粉啦。”
“我在想象它烙成饼后该有多好吃,”阿米莉亚憧憬道。
饱餐了一顿面包果之后,旅行者继续深入森林。暗淡无光。万籁俱寂。只有风儿拂动针叶发出隐约可闻的沙沙声。这是一片微微有些泛红的深绿色海洋。
“为什么金星上有那么多棕色和深红色的植物?真是怪事,”汉斯说道。
“金星上的大气稠密,云彩又多,为了多吸收点儿阳光,它们的颜色就像地球上的某些深海植物一样了。所以金星上的植物都有一层红色调。不过这只是我的揣测而已,”特克尔补充说。
蕨类脚下长着一些“蘑菇”。
“五六个大面包放在一起也没这些金星蘑菇大,”平奇说道。“蘑菇自然有能吃的,不过顶好还是离它们远点儿。为了知道哪些蘑菇能吃,哪些不能吃,我们有多少老祖宗付出了生命,又有多少人受了可怕的折磨呀!”
脚底下渗出水来,得找个比较干燥的地方。汉斯注意到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坑,里面全是水。再过10米开外又是一个,远处还有不少。
“这片林中空地就像挨过炮弹炸一样。”
“同时瞄得还挺准,”从前当过炮兵的温克勒尔也注意到这一点。“你们看:坑是平行的,每个与每个的间距都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呢?”汉斯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有可能是人工所为?也许这是捕捉野兽的陷阱?可能是谁挖的呢?金星上未必能有具备如此智慧的生物和原始人。”
“我估计这是脚印,”温克勒尔答道,“一头巨大动物留下的脚印。”
“脚印?要是一步迈出10米,这动物该有多大呀!”阿米莉亚恐惧地望着这些脚印说道。“我可不想跟这样的动物撞上。在这儿打猎我们这些枪就成了玩具,得用大炮才行。”
他们走到一片开阔地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雾气就像一幅白幕挡在他们面前。
“大家都离得近点儿!”汉斯叫道。
队伍小心翼翼地走着,听着,四外环顾着。不时从雾气中冒出一棵棵孤树黑乎乎的轮廓。
在已经听得耳熟的风雨雷电声中,忽然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声音,足以让从未听过它的人悚然而栗。
“真叫人以为这儿附近有个机车库呢。好象10个火车头一起排汽似的,”平奇小声激动的说道。“这一声又像是火车汽笛声。列车5分钟后就要开……”
“嘘——”汉斯让大家别出声。
前方右侧的白雾暗了下来。隐约出现的一些黑斑凝成了一大块,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栋房子的轮廓,突然,“从三层楼那么高”的地方露出一个足有小汽车那么大的狰狞脑袋来,和这个动物的整个脑袋相比,它的眼睛就显得太小了。
枪响了。这又是平奇干的,他想在阿米莉亚面前逞英雄,扮演一个无畏猎人的角色。
森林上空像刮过一阵龙卷风似的响起一声长啸,远洋轮船最强烈的汽笛声跟它一比不过像蚊子叫。大地在颤抖,树木哗啦啦地响起来。这声音把人们惊得一呆,不由自主竟跪倒在地,但他们马上又站起来——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雾里冲出,朝人们扑来。
周围猛然又响起了呼应声,这就像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喧闹,震得人耳朵就像在万炮齐鸣时一样感到刺痛。这些动物似乎能发出致命的声波……
人们张开嘴巴堵住耳朵四散而逃。
汉斯在一个脚印坑里跌倒了。坑相当深,水竟然没过了汉斯的耳朵。那头动物从旁边跑了过去,没有发现他。动物的一只脚在离水坑不远的地方踏过。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汉斯的脑袋上,这是动物拖在地上的尾巴。汉斯的脑袋钻进水里。那条似乎长得没头的尾巴又在水坑旁边的草丛里唰啦唰啦响了好大一阵。
终于,这辆巨型活坦克爬了过去。汉斯从水坑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开始侧耳细听。
一场恐怖的捉迷藏开始了。雾可千万别叫风吹散了呀!
好在这头动物一直发了疯似的嗥叫,打老远就能知道它要来。人们继续慌不择路地逃窜。有时它的叫声一停,森林就发出乱哄哄的回声,这时就搞不清该往哪个方向逃。只好看哪个方向的土地颤抖得厉害些来判断。当人们看到雾中猛然出现了黑斑而目瞪口呆之际,这个黑影就是最后的警告了。
但有一点救了人们:这东西恐怕比最大的美国火车头还沉,所以动作极不灵活……拖着这样一个臃肿沉重的身子奔跑也真难为它了。这些动物在雾中奔跑时偶尔撞到树上,参天大树发出喀嚓一声巨响,便轰然倒地。根据现在的响动判断,受惊的动物已经开始恢复平静。地狱般的喧嚣之中已经出现了间歇。就在其中一个间歇之中从远处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人的喊声,这声音不像阿米莉亚、平奇和特克尔的。接着又响起动物的狂啸……
人们累得瘫倒在地,积蓄起最后一丝力气,好再没完没了地接着逃命。
在一次相当长的间歇之后,又响起了孤零零的拖得长长的胸音。它很像是挑战的信号。寂静又降临了。但此后好几十分钟人们听不见喧闹、风声和雷鸣——他们的耳膜已经受到了严重震伤。
雾气……雾气……其他人在哪儿?……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他们之中有没有人被压烂?有没有人被撕碎?……不过,他们垂死的声音不可能听不到……怎么办?……到哪儿去呢?……汉斯决定喊喊他们。
“温克勒尔!阿米莉亚!平奇!”
没有一个人回答。就连那些动物也再没叫唤——看来它们已经消失,融化在雾气之中了。
汉斯又嚷了一回。大声点儿,再大声点儿……大概旅行者们都被震聋了,跟他一样……而动物呢?它们甚至也可能听不见人的叫声。
“温克勒尔!温克勒尔!”
汉斯的脸前冒出个黑影。汉斯吓得往后一跳。
“是我,”他听见了温克勒尔好象是从大墙后面传来的说话声。
耳朵已经能听得见了。很快又听见了阿米莉亚细细的嗓音。猛烈的大风把雾幕撕成碎片。现在他就像站在低矮的云头上面。空地上的情形能看得一清二楚。汉斯环视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好象是幻觉,”温克勒尔摇晃着脑袋说。
从一棵大蕨村的叶子下跑出来阿米莉亚。
“3个人完整无缺。平奇钻哪儿去啦?”
“在这儿呢,”突然从上面的什么地方传来了说话声。汉斯和温克勒尔仰起了头。平奇高高地坐在一棵木贼上,正冲他们点头呢,若不是害怕,他才不能搂着光溜溜的树干爬那么高呢。
“我喊您的时候您为什么不回答?”汉斯问道。
“我得等等看,万一要是那怪物抢先回答了呢,”平奇连呼哧带喘,大呼小叫地开始往下爬。
“爬上去还没这么费劲呢,”他说道,“树干有些粗糙,鳞片这么大,脚足能踩住。当然,要是没有怪物吓唬也许根本爬不上去。是它们帮的忙,”他倒是挺老实地不打自招了。
“我们现在往哪儿走?”阿米莉亚问。
大家对视了一眼。
“浪涛声从哪儿来,”汉斯说,“咱们就往哪儿去。”
他们迅速走过林中空地,向森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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