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南方前进。北部的山丘群不见了,在我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单调的旱海。即使有人陪同,这种荒寂也是压抑人的,而孤身一人时这种压抑感就更加沉重了。一种恐怖的气氛悬浮在我的头顶上。面对这无边无际的沙漠,你会感到自己只是一只微小而无力的可怜的昆虫,威力无比的大自然为你显示的,是千篇一律和干枯贫瘠。我觉得,眼前的沙漠仿佛在上升,而头上的天空却在下降,而其中的我将会被压得粉碎。我看不到生命,我想至少应该听到些什么才行,于是,我像一个胆小的孩子在黑暗中走路一样,吹起了口哨。
我的骆驼竖起了耳朵、加快了速度。我的口哨声对骆驼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效果,实在令人惊奇不已。负担沉重的“沙漠之舟”即使已经疲劳不堪,但只要听到骑手吹起一种专用的哨子,它就会重新获得力量。它把我吹的口哨也当成是催它快走的信号。
前两天的旅途中,我不得不为照顾我的同伴放慢速度,今天我再也不必照顾什么人了。我想看一看这头骆驼到底能跑多么快,于是用爱抚、呼叫和口哨催它快跑。我们有些像飞起来一般了,真是最好的阿拉伯良种马也无法和它相比。我们这样跑了一个小时,骆驼既未出汗,也未气喘吁吁,它甚至从这种快跑中寻得了欢乐。当我想让它停下来时,甚至不得不采用强制的手段。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我有时穿过一片河滩地,那里同样寂静荒凉,只有一种类似含羞草的植物,叶子早已淖光,秃秃地立在那里,这是此地唯一的植物残余,给人以凄凉悲伤的感觉,这里只有在雨季才会变成一个水洼。中午过去了,下午也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驼队的踪迹。太阳越来越低了,我肯定自己已经到达了同尼罗河畔迪纳雷村相当的纬度。我停了下来,再往南走,我不可能碰到猎奴匪帮了。我下了骆驼,让它休息了一个小时,同时它得到了水囊中的几杯水和一把枣子。
太阳下山后,我又上了骆驼往回走。这真是绝妙的旅程!孤身一人,真正的孤身一人!然而却不孤单:下面是死亡的荒漠,而上面则是生命的光辉,星星在那里闪烁,用光彩的话语在讲述着那世代永恒的故事,并伸出父亲般的手指引着人穿过这恐怖的沙漠。在一个星光灿烂的沙漠之夜,人能够想什么呢?谁又能够把对它的回忆描写出来呢!
返程无疑不像白天那样迅速,我必须留神不要走错方向。星光很亮,至少可以照亮我白天留下的足迹。它们很清晰,因为我的骆驼白天奔跑的时候,在沙地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这头卓越的骆驼似乎直到现在也没有精疲力尽。为了考验它的耐力,我又用口哨吹起了各种小调,直到嘴吹痛了,才做片刻休息。
东方出现曙光的时候,我虽然感到身体很疲劳,但精神却比昨天还爽朗,因为我已经离水井不太远了。我估计,最晚到中午就能回到井边,所以现在不必过于着急。我让骆驼放慢了脚步,很高兴我能循着自己的足迹准确地返回来。现在我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直向北伸延着的足迹。
大约九点钟,我看到了山丘群,不久又看到了包围着水井的那三个高地。现在情况如何呢?是否出了事情?我不由地加快了骆驼的速度,可不久便将它停了下来。出事了,肯定出事了!我看到左边有杂乱的足迹,一直消失在三个山丘的后面,然后从右边又出现,一直向北方伸去。这表明,有人来过,然后又离去。从足迹的宽度看,这里来过不少骑手。
我继续让骆驼向前走去,把猎枪搭在驼鞍上,顺手又取出一支手枪来。我从左边绕过山丘,下了骆驼,小心地向前爬去,直到我从两个山丘间看到了水井。我第一眼就看到,水井已被盖住,和周围的地面取平,但却看不到一个人。
从足迹看,可能来了五个人。难道是我的三个同伴看到生人来时,立即出发去找军士了吗?五个人的足迹直向水井。我又观察了向北去的足迹。它显示了八只骆驼的足迹,这就对了。首先是我的三个同伴,然后是五个陌生人。可是后来呢?噢,不对!所有的足迹都同样新鲜,八只骆驼是同时离开水井的。我担心了,但我尽力保持镇静,从骆驼的清晰的蹄印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如果我的同伴还处在危险之中,我还有可能去帮助他们。
我走向水井。只见在左边的山丘脚下,出现了一座原来没有的沙土堆。大约两米长一米宽,像是一座坟墓。
沙土很松散,我扒开了它。这时我发现不远的地方有红色的痕迹,这里曾流过血。坑里躺着的是谁呢?我继续扒。一只光着的脚出现了,接着又出现了一只。
我是否把整个尸体都挖出来呢?我已经不耐烦了。我抓住两只脚往外拉,终于把整个尸体拉了出来。
感谢上帝,他既不是法立德也不是本尼罗或赛里姆!这是一个陌生的、满脸胡须、晒得黑黑的男人。他的胸部裂着一个很宽的伤口,他的心脏被刺中了一刀。
他是谁呢?是谁刺死了他?一种欲望驱使我立即去追随这些足迹,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镇静和思考,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接下来的情况我可以看清楚了,也能够解释这里发生的事情。五个骑手到这里来过,而且是抱着敌意。我的同伴进行了反抗,并且杀死了对方一个人;但他们被制服,并被绑架了。然后死者被埋葬,水井被覆盖,痕迹被消除,只有血迹还留在这里。
很清楚,我的同伴正处于生命危险之中,但我不能去追他们。我登上曾睡过觉的山丘,观察了一下四周。从这个角度我或许可以发现些在下面看不到的东西。是的,我没有想错!我发现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大约离包围水井这三个山丘一千步以外,有一片孤单的高地。
我看到在它中间,有个人正在缓慢而犹豫地向这里走来。他很高,很瘦,身着白色的大袍,头上缠着同样颜色的巨大头巾。这一定是吹牛大王,我的多嘴仆人,那个老调皮蛋!
“赛里姆,赛里姆,我在这里!”我向他喊道,“快过来!不必害怕!”
“正是,正是这样!”他吼着回答我,然后迈开大步急速赶来,不到半分钟,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这时我已再次下到尸体旁边。
“赞美安拉,感谢安拉!先生,你可来了!”他向我问候,“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一直相信你会帮助我去救法立德和本尼罗的。如果你害怕,那我就自己去。”
“别吹牛了!这次你肯定又做了胆小鬼,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胆小鬼?噢,先生,你为什么总是看错我呢!我只是采取了明智的做法,你应当夸奖我才对。我把自己保存了下来,好去救我们的朋友。”
“你早就该去救他们!他们到哪里去了?”
“到那边去了。”他指着足迹远去的方向。
“你不必告诉我这个。和谁一起走的?”
“这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攻击你们的那五个人是谁?你们肯定和他们说话了。”
“我不在场。”
“你在哪里?”
“在那个山丘后面。”
赛里拇指着他来的那个方向。
“啊,你是逃跑了吧?”
“不。我只是占据了另外一个阵地,那里更适合自卫。可惜他们两人不够明智,没有追随我光辉的榜样。”
“我明白了,寻找借口和美化自己在我这里是找不到市场的。你们没有看到那五个人来吗?”
“没有。”
“你们没有派出监督岗哨吗?”
“派了,是我在值班。”
“你没有看到他们来吗?”
“先生,我无法看到他们。当时正是早祷的时间,我跪在山丘上,面对麦加方向,但那五个骑手却是从西边来的,所以我无法发现他们”
“不要撒谎!地下的痕迹告诉我,袭击是早祷告以后才发生的。如果你跪在上面,就会被他们看见,那你首先逃脱不了!”
“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先生!我当时是陷入深深的祷告之中了。”
“坠入到梦乡了吧!你睡着了!快承认吧!”
可以想象,我的声音决不是友好的,这使这个罪人感到震惊。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你难道没有过在祷告时睡着的经历吗?祷告越是虔诚,也就越容易入睡。”
“为了不浪费时间,就算你说了半句实话,也就是说,你在值班的时候睡着了。当你醒来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听到下面水井旁有人高声恐吓。我勇敢地爬到山丘的边缘向下看,那里的景象十分可怕。”
“什么景象?”
“副官躺在地上,正同两个男人厮杀,其他三个人抓住了本尼罗。我们的三头骆驼卧在旁边,山丘外边是他们的五头骆驼。”
“不要说骆驼!我想知道人在干什么?”
“本尼罗拔出刀子插入一个敌人的胸膛,但被另外两个人打倒在地。”
“那么你呢?你干了些什么?”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先生。我的大无畏的热情驱使我向敌人冲去,但我看到,要消灭他们已经为时太迟了。我最后屈服了我的清醒的理智和我审慎的思考,对我自己说,我如果参与进去,只能给同伴带来不利。我必须保存自己,以便以后去解救他们,而且总得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并向你报告啊,这个人只能是我了。先生,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呢?”
“确实,你的理智十分清醒,但也可疑。继续讲下去!”
“我没有被人发现,就从山丘后面跑了下去。你知道我是很会跑的,特别是当朋友需要帮助和保护时。”
“是的,你已经表演过了。”
“我转移到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山丘上面。”
“你转移?我看你是像一只被驱赶的猎狗那样逃之夭夭了吧!”
“我当然要尽量快速和灵活地行动,因为这是为了解救同伴。我在山丘后面隐蔽了起来,不让人发现我。后来我看到这些匪徒们带着两个俘虏离开了这里。”
“他们是被捆绑着吗?”
“很可能。但我没有看清,我们的距离差不多有一千步远。我只看到他们是六个骑骆驼的人和两头空骆驼。然后我就在那里等待你,我看到一个单个的骑手跑了过来,他让骆驼跪下,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爬向水井边。我看不清你的面孔,但从衣服和体形上我猜这就是你,我便走了过来,看到你站在山丘上喊我。现在你已经听到了一切,你必须承认,我是像一个男人和英雄那样行事的。”
赛里姆说得如此自信,终于使我失去了一切控制。
“男人和英雄?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胆小鬼和蠢货!”
这是很粗暴的。但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谩骂相比,蠢货这个词简直就是一种表扬。但赛里姆还是受不了,他高声喊了起来:“你叫我什么?这就是对我的报答吗?我所期待的是夸奖和赞赏——”
“赞赏?”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承认你是个废物,一个没用的人,一个只会说大话、连一个小老鼠都害怕的人。你要是能像一个男人和英雄那样,或者只像一个勇敢的男孩那样行动的话,那法立德和本尼罗现在就会是水井旁的胜利者。只有那样,我才能承认你是勇敢的人。”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再说得清楚一些。你没有站岗监视,而是睡觉了。由于你的疏忽而产生的后果,照理你更应把责任承担起来。你的两个同伴在睡眠中遭到袭击,在山下同五个敌人进行搏斗,他们没有机会使用火器。本尼罗实际还是个孩子,刺倒了一个敌人。而你干了些什么呢?你当时置身在一个可以控制局面的制高点上。你身上带着武器,它们现在还在你的身上。你当时如果在这样一个有利的位置上开枪射击,至少可以使同伴喘一口气。但你是一个胆小鬼,你逃跑了,不管别人的死活,反过来还吹嘘你的冷静和理智。如果我不是可怜你那无休止的愚蠢,那现在我就会让你的理智立即热起来。就这样你竟敢对我说,要自己去解救被抓去的人,因为我没有这个勇气!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赛里姆佝偻着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下,像一个受罚的小学生,没有勇气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说说看,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正是,正是这样,先生!”他低声又说出了他的口头语,显然是极不情愿的。
他的声音如此奇特,使我的气愤突然消失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一只兔子的胆量。那么他吹牛的恶习呢?根据一般的经验,最大的胆小鬼在口头上总是最大的英雄,所以我稍微缓和了一些对他说:“你终于说了一句实话,我希望这是你改正错误的开始!”
“噢,先生,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们现在不说这些。最坏的是本尼罗和副官的处境。我们必须帮助他们。”
“当然!可怎么做呢?”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还不到一个小时。”
“我们的敌人骑的什么骆驼,是驮货物的骆驼吗?”
“不,都是轻便的骑驼。”
“那我们就更不能耽搁时间了,我必须立即出发。”
“你?我不走吗?”
“那好吧,你也走。我本想把你赶走的,但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跟我走。”
“可我没有骆驼了!匪徒们把我的骆驼带走了。”
“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的智商并不高。他们捉了两个俘虏,但在现场有三头备了鞍的骆驼,他们本应想到,还有第三个骑手在,因而应当去寻找。你当然很高兴,他们没有这样做。”
“噢,不。我会同他们进行生死搏斗的——”
“住嘴!我如何看你的战斗勇气,你已经知道了。我觉得,最好不带上你,否则你会把一切都弄糟的。我现在骑骆驼去追他们,你就在后面步行跟着。”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我怎么才能追上你呢?”
“这是很简单的。敌人是一个小时以前走的。有两个小时我就会追上他们,然后我再等你。”
“等我去参加战斗吗?”
“不要犯傻了!等你去的时候,我早已结束了战斗。你至少要快速走五个小时才能到达。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大名远扬的勇敢把敌人放在那里不动,等你三个小时不成?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抓紧时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等你太久。你一向吹嘘你的长腿如何跑得快、如何有耐力,现在就证明一下,你不是胡说吧!”
我向骆驼走去。当我做出样子要上骆驼时,这个高个子胆小鬼怯懦地说:“你真的想不带着我就走吗?你怎么能够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你当时如果能捍卫你的骆驼,那它现在就还在这里。我知道,你害怕一个人在沙漠里走路。就把它作为你改正错误的开始吧!”
“我并不害怕,肯定不。但我能不能骑到你的身后,和你一起走呢?”
“那好吧,”我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但我要告诉你,我是要直接冲向敌人的,为了解救同伴,我不怕死也不怕受伤。敌人肯定要反抗。”
“这对我无所谓,”赛里姆又退却了,“但我想,你的骆驼虽然也能驮得动我,却会影响你的速度,这样就有可能让敌人跑掉。所以你还是自己先走吧!我将尽快赶过去。”
“好!”我笑了,“你真是不可救药。你不会迷路的,足迹很清晰,即使是盲人,也能摸着它们走。拿好你的武器,这里可能有凶狮和猛豹!”
我上了骆驼,听到赛里姆在身后高声喊道:“凶狮和猛豹!上帝救救我!先生,还是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我回过头来,见他正在我身后飞奔着,他的大袍像一面旗帜在他身后飘了起来。我不理会他的呼喊,只是加速驱赶我的骆驼往前走。
我的骆驼从昨天一早就一直不停地奔跑,它现在仍能有这样的速度,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但一头骑驼在必要时就是这样,有时甚至可以对它提出更高的要求。正因为如此,它也受到了主人的格外爱护和像对孩子一样的保养。
我的骆驼现在又达到和昨天同样的速度,而且跑得那样轻松和安稳,使我感到像在摇篮里一样轻微地左右摇摆着,丝毫觉察不出地面的坎坷不平。而这种坎坷不平在这里遍地皆是。地势在不断地变化,时而是沙土,时而是丘陵,我越往前走,地面也就越是高低不平了。所幸的是地面的足迹仍很清晰,即使在沙地结束以后,我仍不会迷失方向。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走入了两座低矮山丘的中间,看到了我追踪的对象正在远处的一片沙地上。我从鞍袋里拿出望远镜,在行进中对准了那些人。在奔跑的骆驼上使用望远镜,是需要有技巧的。望远镜使我看清了那些骑手。两人走在前面,另外两人牵着空骆驼走在后面,中间是两个俘虏。
关键时刻到了。我把两支手枪和腰刀抽出放好,把猎枪拿在手里。现在我离敌人一千步、九百步、八百步,越来越近,这时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回头看见了我。他可能告诉其他人说后面来了一个骑手,所以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了。我只有一个人,所以看来他们并没有害怕。他们停住了,想等我过去,但出于小心,都拿起了武器。
他们都握有员杜印人的长枪,这种枪只在近处才危险。我现在也停住了脚步,和他们的距离大约有300步远。他们的长枪是打不到我这里的。而在这个距离上我却可以有把握地击中他们每个人。现在的关键是两名俘虏的表现。他们如果用言语或表情显示出他们认识我,而且让匪徒知道我是来救他们的,那我下一步的行动就格外困难了。
那四个人中的一人摆手让我过去,我也向他摆了摆手。他和同伴讲了几句话,然后就骑着骆驼向我走来。他在离我大约一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问:“你是谁?”
“从开罗来的旅行者。”我回答。
“你想跟我们要些什么吗?”
“是的。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能满足,我也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我没有愿望!”
“你满足我的愿望后,也会有一个愿望的。请走近一点儿!”
“不。你过来!”
为了达到目的,我必须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但我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也就是强迫他使我占据有利地形。我没有骑骆驼过去,而是让骆驼跪下,我下了骆驼,然后慢慢步行向他走去。按当地的习俗,他必须也像我这样做。他也下了骆驼,威严地向我走来,来到我身边后,他站住,看了看我的脸,伸出了手。
“愿你平安!愿你是我的朋友!”
“愿你平安!只要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会是你的朋友。你已知道我是谁和从何处来了。我也想知道,你属于哪个部落,从何处出发的?”
一把匕首和两支手枪的柄从他的腰带上显露出来。他手拄着长枪,没有任何戒备,看来像是十分自信。
“我们也是旅行者,来自苏科特。”
“你的心是谦卑的清泉,你的仁慈解脱了我的灵魂。”
这时我坐到了地上,但坐下后仍能看到他同伙的地方。他必须也坐下,而且只能坐在我的对面,这样他就背向俘虏了。我的话使他迷茫,他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如何谦卑了呢?”
“因为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含蓄卑恭,就像哈伦拉西当年扮作穷人在开罗街头流浪一样。”
“你错了。我既不是苏丹也不是埃米尔。”
“但是一位总督属下的高官吧,安拉会让你长寿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看到你有两个俘虏,那你必然是个正义官吏了。你捉住的是重要的犯人吧?”
“我不是官吏。我绑起来的那两个狗东西不会再看到开罗了,他们很快就会死去,因为他们杀害了我的一个同伴。他们是强盗、盗骆驼贼,但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刚才提到你的请求和要满足我的愿望,我可以知道你的请求是什么吗?”
“是的,我就是专程为了向你提这个请求而来的。”
“向我?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
“你的足迹告诉了我。”
“你在何处见到了我的足迹?”
“在你们经过的营地里。”
“你又错了,我们没有通过任何营地。”
“确实通过了。”
“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打开的那个秘密水井旁,你们把它又覆盖了起来。”
这回他可有些害怕了,他摸着腰间的匕首和手枪,皱紧了眉头。
“你去过那里吗?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到沙漠去考验我的骆驼的速度。当我回来时,我的仆人们都不在了,在那里我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坟墓。”
“你把它挖开了?”
“我必须挖开,好看看死者是不是我的仆人。我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尸体以后,就骑着我的快驼跟上了你的足迹,为了向你提出我的要求并满足你的愿望。”
“你的要求是什么?”
“把我的仆人还给我!”
他有些动容。
“那么我将会有什么愿望呢?”
“我将满足你不受阻碍继续旅行的愿望。”
现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讥讽的神情,我看到他对我无比的蔑视。
“我如果不满足你的要求呢?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拒绝满足你的愿望。”
“你要阻挡我们?”
“不,那已没有必要,因为我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你现在已经被我阻挡了。”
“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我只要愿意,立即就可以走。”
“你可以试一试,你是不会走远的。”
“你疯了!”他大声吼道。
“我是不是疯了,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理智,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你不要摸你的武器,那是西方的武器,在你手中没什么用处。”
“你错了,如何使用它,我知道得很清楚,我是一个弗兰肯人。”
“一个欧洲人?来自哪个国家?”
“德国。”
“啊,是个基督徒!安拉诅咒你!一个异教徒怎么竟敢阻挡我、对我发号施令?”
“伙计,我警告你,对我说话要客气点儿!你如果再说一句骂人话,你可就活到头了。”
“你威胁我,你——”
他停住嘴,立即便去拍手枪,但我早已把我的左轮枪抽了出来。
“不要动!”我向他喊道,“你腰间的手枪只要稍微一动,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他看到我的左轮枪正对着他,立即把手收了回去,但看来他并没有放弃这场赌博。
“你不要太得意!”他固执地说,“我只要把我的人叫来,你就完了!”
“你试一试!叫他们吧!你只要发出二十步以外可以听到的声音,我的子弹就会穿透你的心脏!我是想好好和你商量。如果你对我谩骂并且叫你的人来对付我,那你就破坏了沙漠上的规矩,后果自负!”
“那就让我走!”
“等我们完全商量好了,再让你走。”
“我什么都不想听。”
“好,那你走吧!”
“我一转过身去,你就会向我开枪吧?”
“不,我不是一个卑鄙的杀人犯。但我告诉你,我想要回我的仆人。否则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你想强迫我们把他们交出来吗?他们只要稍有反抗,就会被杀死。”
“你想干什么,就干吧!”
“你也是这样!你说话虽然像是君主,但却无法阻挡我们一分钟。”
“我的子弹是会让你们在这里长时间停留的。在我重新得到我的仆人之前,你们谁要是离开那里一步,他就会在那里被埋葬!”
“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是一具死尸了。”
他慢慢离开了,骑上他的骆驼,向他的同伴那里走去。但他还是相信了我的诚实,没有回过头来张望。
我对刚才的结局,并不很自豪。不论从敌人的情况,还是从周围的环境,或是从我的位置来看,俘虏的处境都更糟了,因此我只好让武器说话了。
那人已经回到了同伴那里,他向周围探视了一下,但没有看到我,因为在他离开以后,我并没有闲着,而是用沙土堆成了一个屏障,然后藏到了它的后面,这样我就有了一个起码的隐蔽处。我把可以打死黑熊的猎枪安置在屏障的一个缺口处。为了能够连续射击,旁边准备了备用的子弹。
那人和他的同伴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传来了四声部的放声大笑。他们把我的警告看成儿戏,而且低估了我的武器的威力,以为和他们的阿拉伯长枪一样,他们不相信我可以射到那么远。这期间,我也在思考,看来必须有几只骆驼做出牺牲。那些陌生人开始行动了,并且向我挥舞着拳头,再次发出嘲笑声。走在前面的是和我说过话那个人,他是个头领,另一个走在他身旁,然后是两个俘虏,第三个和第四个人走在最后面。我瞄准开枪,打中了头领的骆驼。它和骑手一起倒到了地上。第二枪又击中了他旁边那个人的骆驼。呼叫和咒骂从声那里传了过来。他们的混乱给我机会重新装上了子弹。紧跟着的两枪又打倒了后面两个人的骆驼,现在只剩下一头属于他们的骆驼和我们的三头骑驼了。我再次装上子弹。敌人受到了震动,他们如果能够现在立即把俘虏当作屏障摆在他们前面,就可以在我的子弹前安全了,或许还可以设法向我射击,但可惜他们的屏障已经不见了。
四声枪响,骆驼的跌倒和人们的喊叫,使得其他还未受伤的骆驼受了惊吓,它们带着这两个俘虏逃跑了,我看到他们向沙漠方向奔去。那些陌生人从他们的骆驼身下爬了出来,茫然地看看我,然后又看了看逃走的骆驼,相互间说了几句话。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他们可能也想逃走。我立刻跳了起来,把枪对准了他们:“站住!否则我要开枪了!”
从刚才的遭遇他们已经知道,我的猎枪不是好意的。他们服从了我的要求。
“把枪扔到地上!谁不听话,我就开枪!”我喊道。
他们顺从地把枪扔掉了,我举着上了膛的猎枪向匪帮走去。我本来可以放他们走,但他们骂了我,当时无法回报,现在我要教训他们一下。我来到他们面前后,把猎枪背在肩上,抽出了我的左轮枪,把枪口对着我面前的敌人。他们显示了梦幻般的表情,那个头领的脸色十分阴暗。
“你们两次嘲笑了我,”我对他说,“你们是否还想笑第三次啊?”
没有回答。
“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你们呢?你们这些没有骆驼的勇士们?”
他们愤恨地盯着我,但一言不发。所以我喊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武器!它里面有六发子弹,对付你们足够了。我将给你们自由,因为我不必害怕你们这些可怜虫,但你们的武器要留在这里,防止它们伤害其他人。我要把它们拿过来,把你们的手都举到头上去。快,否则我就开枪!”
他们立即服从了我的命令,但那个头领却把手伸向腰带喊道:“我向先知发誓,这太过分了!你不能说——”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拔枪的手,中了我的一发子弹。
“举起手来!”我高声警告说。
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但他还是把手举了起来。我右手握着拉开扳机的手枪,用左手解开他们的腰带,把他们的手枪和匕首扔到了我的身后。
“好,这就对了。但还有一点!你称我为异教徒,现在我要求你向我道歉,说一声‘原谅我’。如果你不说,我的子弹会比你的话快得多。说吧——”
我把枪口对准他的胸膛。他咽了一口吐沫,又咽了一口,但就是说不出这句话来。最后终于把那句沙哑的话从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这时他已是满脸汗水了。
“我们结束了,”我说,“我不想仔细了解你们是谁和是干什么的。但我要警告你们:你们如果第二次对我怀有敌意,那就不会像这次这样便宜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随便到哪里,但要快走。我要把你们枪里的子弹打光,别让它们再伤到了你们。”
他们默默地转过身去,匆匆离开了。他们走后,我先把他们手枪里的子弹打光,为了避免运走武器时发生意外,又射光了长枪里的子弹。长枪里的第一枪我是朝地下打的。我发现子弹打在地上后,沙土被打得四散。我用匕首挖开沙土,发现里面都是铁钉和铅粒。其它的长枪也是如此所以。我要对付的这些人还是相当危险的。可我因此也很高兴以现在这种方式结束了这场战斗。
我的骆驼还在我下来的那个地方静卧着。我把缴获的武器绑在一起,捆到了驼鞍上,然后骑上骆驼转向左边,去寻找本尼罗和副官。
逃跑的几头骆驼的足迹笔直地向前延伸着。五分钟以后,我就看见他们在远处安静地站在那里,两头空鸵正卧在地上休息。
我的同伴看到了我,他们高兴极了,副官从很远处就高声呼喊:“赞美安拉,你终于来了!从我们被俘到你出现前那一刻,我们一直很担心。我们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取胜,他们是否会在这里又找到我们。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结局,我们肯定会悲惨地死去的。”
“你们已经看到了,我是胜者,”我说,“但我刚才才想起或许我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在你们被松绑之前,我先想知道,他们拿走的你们的东西,都在什么地方?”
“都在赛里姆的骆驼的驼袋里。那头骆驼就跪在那里,长枪挂在驼鞍上。敌人本来想瓜分这些东西的,但意见不一致,所以放在那里等以后再分。”
“这很好,我很高兴你们没有丢掉什么东西,相反我们还有了些战利品:这么些武器、一头好骆驼,在那些死骆驼身上或许还能找到些东西。你们现在必须先获得自由,然后赶快到战场去,因为这些坏蛋或许还会返回去取东西的。要说的话以后再说。”
那两头骆驼的头是拴在一起的,两个俘虏被紧紧绑在了驼鞍上。我为他们解开绳索,替他们拿来了武器,然后我们一起拉着两头空骆驼又返回刚才的战场。
我们刚走了一半路,就发现远处有四个正在移动的黑点,那正是那四个匪徒,像我估计的那样,想返回战场。当他们发现我们时,立刻扭转身去,向东北方向逃窜了。我由此看出,他们想去穆拉德水井。
被我击中的骆驼当中,尚有一头没有死。我用一颗左轮枪子弹打入它的眼睛,使它得以解脱。然后我们检查了那些驼袋的内容。那里有很多对我无用,但对士兵们很有用的东西。我在死骆驼那里找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一张纸,上面仔细画着苏丹地区各个部落的据点、河流的走向、很多城镇的位置、商队和奴隶驼队行走的各个路线以及其它一些重要标志。我把这张地图放到了口袋里,把其它东西都装到那两头空骆驼身上,打算以后再进行分配。
我们现在必须等赛里姆,所以有时间谈一谈发生的事情。我得知此事确实是那个蠢货的失误所致。他站岗的时候睡着了,他们当时商定,在日落到日出间每个人站岗四个小时。赛里姆站岗时,另外两个人早祷以后就躺下休息了,但不久突然被强人唤醒。他们睁开眼睛时,已经处于敌人的控制之下。他们进行了顽强的反抗,但只有本尼罗趁机抽出匕首,刺倒了一个对手。这激起了匪徒的愤怒,其中一个主张立即杀死凶手。其他人,包括头领在内,主张推迟复仇,以便增加乐趣。随后他们做了短暂的祷告以后,把死者埋葬,然后用井水饮了骆驼,又把水井盖上,便上路了。
“路上他们对你们如何?”
“不好也不坏,”法立德嘟囔着说,“他们不和我们说话,就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他们相互说话了?”
“很少,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们是否猜到他们是谁,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没有,他们相互连名字都不叫。”
“这真有些神秘莫测。这些人那么谨慎,看来必有他们的原因。他们没有问你们是如何到井边来的吗?或者是怎么找到这口水井的吗?”
“他们当然问了,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赛里姆和你的存在。我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根本不说话,不要再给你带来危险。”
“你们确实做得很聪明,这样我们就有很大活动余地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是事先就知道这个秘密水井的存在呢,还是无意间来到了这里。”
“他们知道这口水井,因此看到我们已经把里面的水取出、所剩很少时,感到异常气愤。”
“这样我就得到了证实,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了。他们知道这口水井,这也暴露了他们自己。他们就是我们追逐的猎捕奴隶的匪帮。”
“这不可能,先生!他们并没有带着我们要解救的奴隶呀?”
“这五个人只是先锋。他们负责解决水源问题和保障奴隶驼队的安全。”
“如果是这样,那你把先锋放走了就是个错误。你应该抓住他们要他们的口供。那对我们是有很大好处的。”
“好处?我不这样看。如果我当时想起要问他们的口供,那是什么都得不到的。我坚信,他们会向我讲一切事情,但不会讲实话。而我无法证实他们讲的是实话,还是谎言,所以把他们放走,是最正确的。”
“可他们走了。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正因为他们走了,我们就会知道一切。我把他们放走了,就是为了以后在穆拉德水井边偷听他们的讲话。我会在他们之前赶到那里的,从这里去只需半天时间就够了。而他们已没有了骆驼,只能步行,得到晚上才能赶到,这样我就有机会观察和偷听他们。”
“先生,他们既不瞎又不聋,会发现你的。”
“这我自有办法!我知道如何悄悄地接近他们。”
“但如果你一旦被猎奴匪帮发现了,那可就完了,因为在水井那里并不只有你一个人,那里每天都有很多商队经过,甚至好几个商队同时在那里扎营,而这些人都是不反对买卖奴隶的,所以他们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这我知道。我甚至坚信,将遇到的与我势不两立的对手,就是我过去的同路人纳西尔。”
“是这样。那个土耳其人可能已经到达了那里,或者今天晚上到达,所以你必须加倍小心。我要警告你,千万不要自己去,还是带上我和几个士兵为好!”
“还是不要这样为好。我一个人会比带着士兵更安全些,他们在身边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那我的人是不是留在车贝尔蒙达呢?”
“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然后我们在水井附近找一个可靠的地方驻扎下来,到了晚上我就从营地出发行动。”
副官陷入了沉思,他可能认为我所计划的行动方案过于危险而且没有必要。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吧,我的职责是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但有一点我还得指出,你曾寻找过秘密水井,因为你认为,会在那里同猎奴匪们遭遇,你确实找到了一口这样的水井。我们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开它呢?你为什么又要把部队带到穆拉德水井那里去呢?你不是说,我们要追逐的人不会到那里去吗?现在这个办法会使他们逃脱的。”
“他们将落入我们的手中。”
“可你不是自己说过,绑架我们的那五个男人是猎奴匪帮的先锋吗?照此说,他们的大队会紧跟而来的。他们也会去那口秘密水井,我们可以在那里把他们截获,然而你却要带我们去他们不会去的地方。”
“你的观点只是看到了前面,而没有看到右边和左边。我们是不能依靠赛里姆的,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猎奴匪帮的大队到底有多少人呢?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们可怎么办?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调遣我们的士兵。我们能够和他们对抗并把他们抓住吗?是的,我确信他们要来找这口秘密水井。但由于里面的水很少,所以他们很快就会离开那里,甚至只派几个骑手去穆拉德水井,取几水囊的水来救急,因此我们不能在秘密水井那里等他们。”
“那我们当初就不必来找这口水井。”
“不!我是想找到猎奴匪帮的踪迹,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找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不会再失去它们了。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我们让匪帮走过去,然后再跟上他们,找合适的时机向他们发起进攻;第二条是我们走在他们的前面,找到一个适合战斗的场地,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我认为后者更好些。”
“那我们必须知道他们行进的方向。”
“到了晚上我就会知道,我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更多的情报,我将听到的东西对我们会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现在必须停止争论,因为我已经看到外面有个人向我们走来,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我们的赛里姆。”
这时在西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白点,逐渐在向我们接近。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是一个步行者,他走得很快,白色的大袍像一面旗帜一样在身后飘舞着。赛里姆很高兴赶上了我们,对我已经解救了两个同伴感到十分开心。我们动身了。
我们的对手已经从北边前往穆拉德水井。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们也去这个目的地,所以我们靠东边行进,等确信已经超过他们时,再转向车贝尔蒙达。
这时已是下午祷告的时间。当我们来到山丘脚下时,我很快就找到了老军士穆斯塔法和他的士兵们,尽管他们隐蔽得很好。老军士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设置了几个岗哨,可我们来时是长驱直入进入他们的隐蔽地的,没有遇到他的岗哨。
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段时候,我还利用这个机会,把战利品分给了大家。我得到了那张地图,其它东西如何分配,我是无所谓的。但我决定不把战利品分给赛里姆,这是对他失职和怯懦的惩罚。这个老家伙也使我感到可怜,但给他一点教训是有好处的。下午祷告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又和士兵们一起上路,向穆拉德水井靠拢了。
我前面已谈到过这口水井。谁想从北边到那里去,将穿过一个布满棕榈树林的山谷。长时间在荒野和沙漠中旅行以后,见到此地,旅行者会觉得耳目一新的。纳西尔也会穿过这片树林。
水井本身位于一个小山谷中,周围都是陡峭的岩壁。它有六个井口,大约有三米深。井中水的味道有些像英国的泻药,实际也有同样的效果。这里有几个贝杜印人扎营,是酋长派来守护这口水井的,他们同时向取水者收取一定的捐税。他们的身体都很虚弱,消瘦得像是骷髅,这是他们经常饮用这里的苦水的后果。
从穆拉德水井向南,有一个遍是山岩和碎石的峡谷,最后通向一条崎岖难走的山路。在峡谷附近我们停了下来,直到太阳落山,这里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天刚黑,我便先去侦察地形,等黑夜降临以后,我必须爬到峡谷下面,然后还需走半个小时。由于我的行动不能让人发觉,所以难度很大。
法立德再次劝我放弃这次行动,但没有成功。我侦察回来以后,吃了一些枣子和一块干肉,又从水囊里喝了两三口水以帮助消化。这时天已全黑,是我出发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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