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干屈村并不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我觉得可以称之为集市点,因为这儿有一个市场。这个地方位于布雷加尔尼察河与斯勒托夫斯卡之间,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从我们经过的这一带的建筑中,看出当地人达到了一定的富裕程度。
我们打听到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有许多栋房子,中间是一个大院子,给人的印像是一个骑士庄园。从建筑风格看,店主肯定是一个保加利亚人,实际上也是如此。他非常友好地迎接我们,给我最尊贵的称号,他很可能对马有很深的研究,称赞我的宝马,邀请我进屋。他叫做伊利亚斯,有两个客栈,一个招待普通旅客,一个招待他称颂的客人。
两个仆人一定要把我从马背上接下来,抬到贵宾室去。室内有一件使我吃惊的东西,是由一把靠背椅一样的架子组成的,上面铺着一块又长又宽的软垫,几乎可以叫做长沙发。
店主注意到了我在观察这件家具。我躺到上面,他自鸣得意地微笑着说:
“你觉得在这儿找到这种沙发很奇怪吧?这是在索菲亚做好,用车子运到这儿来的。你是穆斯林,大概习惯于翘二郎腿。我是基督徒,可以两腿叉开坐。你一只脚肿了,可以用舒服的姿势坐。”
“我从年轻时起就习惯于这种坐的姿势,”我回答,“因为我不是穆斯林,而是基督徒。”
“如果你是基督徒,又习惯于这种坐姿,你是不是来自遥远的地方?”
“我来自法兰克。”
“啊,我很了解这个地方。”
“真的?我很高兴。”
“真的。它在巴伐利亚旁边,伏尔加河流过那儿。”
“我很高兴地听到,你对我的祖国很了解。知识这么丰富的人在这儿实为罕见。”
“因为他们不想学习,”伊利亚斯说,“可是我总是张开眼睛和耳朵,从不让任何东西从记忆里消失。我对你的祖国的了解还很多。”
“我已经注意到这点了。”
“首都是慕尼黑,那里有最好的啤酒,这个你在我这儿喝得到,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且在——”
“你有啤酒?”我打断他的话,“你自己喝吗?”
我琢磨,这儿可能也有巴伐利亚人住店,用啤酒来换现钱。
“是的,”什干屈的这位啤酒酿造者回答,“我自己做,人们喜欢喝,夏季尤其有人喝。”
“你用什么做?”
“长官,我不能透露。这是一个大秘密。”
“在巴伐利亚,每个小孩都知道这种秘密。我甚至知道好几种啤酒的秘密,并且知道怎样酿造称之为浓的、淡的、浊的、清的、完全透明的白啤酒。”
“长官,你是比到过我这儿的那个人更熟练的啤酒酿造者,我是向那个人学来的。”
“那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来自伊斯坦布尔。”
原来如此!他肯定是那个人。他的产品,我在达比拉客栈伊巴雷克那儿喝过。
“他上哪儿去了?”
“回家乡去了。”
“走哪条路?”
“走图纳河,并沿河而下。”
就是说,是朝北走了。而我要向西。这样一来,我就无缘赶上干布里乌斯的热心使者了。要是有一点时间“红着脸跟踪”他,那该多好。之所以脸红,是因为这位学生成绩优异。不久前,我在他那儿喝了他按德国配方酿造的土耳其产品。
“我已经听过他的情况,也喝过他的啤酒。”
“怎么样,长官?”
“很热!”
*必须加进冷泉水。你想要一杯啤酒?”
“那当然。”
“一大杯?”
“先给我一小杯,品尝品尝。”
伊利亚斯离开了一会儿,在这当儿,我的三个伙伴进来了。他们把马牵到屋后的草地上去了,交给了看管人员。我对他们说,他们能喝到啤酒,他们格外高兴。他们肯定是在为我的祖国的这种主要的和烈性的饮料而高兴。
店主带了一个大腹杯,大约能装一升半。我大胆地张开嘴,把杯子放到嘴边。确实如我所想像的,一种碳酸进入我的鼻子。
“你是怎么保存啤酒的?”我问。
“用大杯子,把口子封住。”
“为什么要封口?”
“因为啤酒膨胀,产生泡沫,增加味道。”
“谁做给你看过?”
“一个在我这儿煮过啤酒的巴伐利亚人。你只管尝好了!”
我没有尝,而是喝,因为啤酒并不坏。我的同伴们也照我这样做。之后,我订了一瓶更大的,根据我的经验,一下子就能赢得这个保加利亚人的心。他端来了一大杯,够我们一直喝到晚上。他问我们是不是要点小吃。
“过一会儿吧,现在不要,”我回答。我们事先与这儿的居民稍稍谈过话。“你认识这儿所有的人吗?”
“为什么不?”
“也认识屠夫楚拉克?”
“也认识。他过去是屠夫,但现在成了牲口贩子,到处跑。”
我最好是到楚拉克家里去看看他,那样可以清楚地了解他,以便作出恰如其分的判断。可惜,我现在不能行走,骑马去或者让人抬去,同样使人觉得不舒服,而且有点可笑。
“这个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土耳其人?”我打听。
“都不是,是阿尔巴尼亚人。”
“生活状况怎样?”
“很好。过去他很穷。看来,生意给他带来了很多钱,因为楚拉克现在属于周围一带最富裕的人之一。”
“他是不是享有良好的声望?”
“那当然!楚拉克是个好人,虔诚,行善,很有威信。你如果和他做生意,就会知道他是诚实的人。”
“这使我很高兴,因为我想和他做一笔生意。”
“你是不是暂时在我这儿歇歇脚,就到他那儿去住?”
“不,我留在你这儿。我早就盼望能到什干屈来,因为我听说这个地方很美。”
“它是很美,长官。两河之间的地理位置就是一个优点。再说,山很漂亮,从这儿延伸到斯勒托沃以远,它吸引人们来散步。”
“别人也这么对我说。据说通往德雷库利贝的那条路特别有魅力。”
我有意把话题转向山谷里的那个茅屋。我想从这个与此无关的人嘴里了解一些情况。
“通往德雷库利贝?”伊利亚斯问,“这个,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说,它不是很有名?”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是,这儿肯定有一栋茅屋,叫这个名字。”
“很难打听得到。我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也一直住在什干屈,应该知道这栋茅屋。”
“嗯!那就只有和我谈过此地的那个人用这个名字了。”
“很可能。”伊利亚斯认为。
“即使如此,它也应该存在。从名字看,它是一个座落在山谷的茅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这个茅屋住人吗?如果没有住人,那我就认得。森林里有一所茅屋,位于山谷的最暗处。我的父亲用木头搭起来的。木材属于他。大约八年前,屠夫从我手里把他买了去。”
这件事给我提供了证据,证明它是个茅屋。因此,我继续问:
“你父亲盖这个茅屋做什么用?”
“保存工具:锄头、铲子、铁锨等。”
“屠夫拿它做什么用?”
“我不知道。我不认为他会利用它,尽管过去里面没有椅子,现在搬了椅子进去。”
“上锁了没有?”
“上了。由两部分组成。在山谷后面,有一条窄水沟从岩石中流下来,茅屋建造在这条小沟旁边。你为什么这样热心地询问它的情况?”
“因为有人向我提起它,说那条路特别美。”
“那是他们骗你。你来的时候,先是经过开阔的田野,然后经过阴暗的森林,那里并没有风景。山谷两边的岩石越靠越拢,汇合处是森林最不开化的地方。在那儿,茅屋靠近一口泉,泉水从石头里面涌出来。那儿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时哈勒夫说:
“本尼西,我们在找一处我们不能找到的地方。今天早晨你提到一个类似的名字。你指的是不是在哈姆德-埃尔阿马萨特纸条上所写的那个地方?你说,我们今天的路可以通往那儿。”
“你指的是卡拉奥曼?”
“是的,是这么个叫法。这儿掉了一个字母。我们寻找的是卡拉诺尔曼。”
“也许只是一个笔误。”
“可能。卡拉奥曼你熟吗?”我问店主。
“是的。我经常到那个村子去,因为我们到伊斯蒂普去要经过那儿。”
“那儿有没有大客栈?”
“没有。那个地方没有旅馆,离伊斯蒂普太近了,大家都喜欢住城里,不大喜欢住乡下。”
“我说的是一个地方,或者说一座名叫卡拉谱尔曼客栈的建筑物。”
“我一无所知。近处不可能有。”
“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一定要去,你就去找卡拉奥曼的行政长官。”
“这大概没有多大意义。谁是什干屈的行政长官?”
“我就是。我的父亲就是行政长官。”
“你处理过法律事务没有?”
“处理过,长官。不过,我在这方面很少有事干。这儿住的都是些好人。出事的都是些外地人。可惜,行政长官的权力不大。往往出现这样的情况,犯罪分子嘲笑我们,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得到的支持比我多。”
“这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必须严厉才能维护你的威信。”
“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是我在办案中对我的上司们的信任少于对自己。这些人平常不恪守任何法规,却很重视某些强制手段,我拥有这种手段。我办案用不着多讲话。有时出现这种情况,两派打起来了,并不是不危险的。几周前,我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回事?”
“你大概听说过两个强盗的事情。”
“有所闻。”
“他们是最无耻、最危险的罪犯,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胆子大得肆无忌惮,狡猾得像野猫,残酷而又野蛮。你想想看,一个叫比巴尔的一天晚上骑马跑到我的院子里来,当着许多在场的人,在房间里乱逛,向我要火药和铅。”
“向行政长官?这太强横了。”
“是的。如果我给他弹药,我的良好声誉就完了。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就向我袭击,展开了一场恶斗。”
“你是胜利者,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场,这些人必然帮忙。”
“哎,没有一个人出手,因为所有的人都怕强盗们报复。我虽然不是弱者,可是对付不了这个像树一样粗壮的人。比巴尔制服了我,打我。如果不是我的两个仆人前来助战,我就要吃亏。我们合力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不赖!有一个地方的警长把强盗扔了出去,据说他抓住强盗,把强盗轻轻松松地提到门口。”
“笑吧!我很高兴,我摆脱了他。他离开时,发出极可怕的威胁。第二天,我到田里去,从树林里突然向我飞来一颗子弹。子弹没有打中,从我的身体与胳膊之间穿过。如果再往右两指远,就会打中我的心脏。”
“你怎么反应的?”
“我迅速跳到一棵大树后面,掏出手枪。这时,比巴尔从树林里出来,骑一匹斑马,嘲笑我说,他仅仅是做给我看看。以后,他再开枪,就会打准。说完,就走了。”
“你再遇到过他?”
“没有。但是,我现在出门没有不带猎枪的,因为如果和他再见的话,我们两人中总要死一个,不是他就是我。”
“那就准备吧,伊利亚斯!这次会见也许就在今天举行。”
“怎么回事?今天?”
“我知道,这两个强盗最迟明天到达什干屈。”
“上帝的圣母啊!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向他讲述了我的会见和战斗。
“你还活着!”伊利亚斯吃了一惊,“这是一大奇迹!”
“我当然不会像你那样轻松过关。我在战斗中脚脱臼了,所以你看见我穿靴子坐在你面前。”
“你的脚脱臼了!尽管这样,你还逃脱出来了?”
“是的。强盗们后来知道,我想到什干屈来。现在,他们已经在路上,要来报复我。”
“好哇!你把这些强盗带到这儿来害我们!”
“你想让我说清楚吗?”
“不!我更要紧的是保护你。可是,我们怎么着手?也许我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但是我会使你感到不舒服,因为你必须逮捕这里的一个居民。”
“可能是谁?”
“屠夫楚拉克。”
“长官,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可能。你先看看这些委任状!你会看到,我确实可以要求你帮助,如果你看出确实有这个必要的话。”
这位行政长官看完了这些证件,对我报之以深深的鞠躬说:
“长官,我猜对了:你一定是位显要的人,因为你受到君主的保护。可是,这对于我来说是糟糕的,因为我必须首先服从你,可我从上面得不到支持。如果我不给你支持,你就会抱怨我,那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果我拒绝你,因而使我的上司感到不舒服,那对我来说,同样是糟糕的。我可以照办,也可以不照办,我行我素。可是,不论采用哪种办法,都吃亏。”
“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使你不受损害。你听说过舒特吗?”
“当然听说过。他是与罪犯们联系最广的头目。普通人不认得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可是,他和他的人到处都是。”
“我找他。”
“你?啊,你大概是个大官,是不是警察或秘密警察?”
“不,我不是官。我是想和舒特谈私事。”
“你找不到他的。”
“我已经找到他的踪迹。在什于屈这个地方有他的一个心腹。”
“你指的是谁?”伊利亚斯睁大眼睛追问。
“就是那个楚拉克。”
“长官,我愿意相信你的每句话,只有这句不信!”
“看来,这个屠夫是个久经世故的伪君子。”
“不,他是一个好人,他甚至是我的朋友。”
“那就是你交友不谨慎。”
“拿出证据来,长官!”
“我会拿出来的。事先,我要求你最严格地保守秘密!不能让楚拉克知道我谈了他的什么情况。”
“我保密。”伊利亚斯保证。
“那我就权且告诉你一些情况。你听说过奥斯特罗姆察的穆巴拉克?”
“听过。他是一个圣人,据说会法术。”
“你相信?”
“不相信,因为我不是穆斯林。”
“这个人是个极其危险的坏人。看样子,他是舒特手下的一个头目。”
“长官,你对我说的事情使我吃惊。”
“我已经证明,这个穆巴拉克有罪,并且奥斯特罗姆察法院已经根据我提供的证据把他逮捕起来。可是他逃跑了,现在正带着其他罪犯和两个强盗在路上,那两个强盗是他的同盟者。”
“上帝保佑我们!”行政长官说。
“他们想找屠夫楚拉克。”
“这就是说,你仍然认为,这个人是罪犯?”
“是的。但是我对你不提出要求,只期待你不阻挡我。”
“我不想阻挡你。你对我下命令吧!”
“刚才提到的那些人可能已经到了。我想确切知道是不是这样。”
“他们还没有到。他们一来,我就让你见到他们,因为屠夫住在我的对面,就是对面那栋楼,你从窗口可以看见。他也不住在家里,是一个钟头前才骑马回到家里的。”
“你愿不愿意派人告诉他,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因为我一定要和他谈一谈。”
“照你的命令办。要不要我参加你们的谈话?”
“不要。我只要求你别让他看出你有丝毫反对他的意思。要像过去一样对他友好!”
伊利亚斯出去派遣信使去了。我看见信使消失在屠夫的屋子里。
我好奇地等待他们出现。我准备见一个卑躬屈膝、彬彬有礼、阿谀奉承的人。我认为,他是一个窝藏犯,不是团伙的干将。
我拿出从伊斯米兰德塞林兵工厂得到的科普特教会徽章,插在非斯帽的前面。哈勒夫也插上。这种徽章是成员标志,肯定可以向屠夫证明我们的身份。如果穆巴拉克及其同伴还没有到,我就有希望了解到踏破铁靴寻觅的秘密。我再三嘱咐我的同伴们对这个人要友好,不要做引起他丝毫不信任的动作。
然后,我看见楚拉克和信使从对面的屋里出来。我弄错了。他与我想像中那个人完全不同。他身材高大壮实,苗条而秀气,像一个地道的山里人。他头戴一顶白色非斯帽,下身穿红色灯笼裤,上身一件蓝色绣银线的马甲和一件红色镶金的宽袖上衣,腰间系一根黄色丝带,丝带里插着一把匕首和两支手枪,脚上穿着闪闪发光的靴子,靴子一直到膝盖,裤子塞在靴子里面。
在院子外面,屠夫与店主伊利亚斯交谈了几句。然后,他才进来。他的深沉的眼光锐利地扫瞄了我们一圈,在我身上停留了较长的时间。这种眼光给我一种独特的印像:冷酷,无情,残忍。看来,他根本不可能显出柔和的眼光。他眯着眼睛,使两鬓产生一丝丝皱纹。然后,他才重新显出随便的样子。
他向我们打招呼,像一个想讲礼貌的人一样鞠了一躬,但仍不失一副自尊样。他问:
“你就是想与我谈话的长官?”
“是的。抱歉,打扰你了,请坐!”
“请允许我站立。我的时间很少。”
“也许我需要你多呆一会儿,比你所预料的时间长一点。也许你有客人,那时间就短一点?”
“我没有客人。”
“你也不等人?”
“不等。”屠夫简短地回答。
“那就请坐吧。我的脚有毛病,我不能站立,不好意思,我只好坐着,而你却彬彬有礼。”
现在,楚拉克坐下了。我虽然严厉地审视着他,却看不出需要发脾气的理由。他是个自觉的阿尔巴尼亚人,收到邀请来拜访一个外国人,现在等待知道受邀请的理由。他没给人以虚伪、阴险和隐藏帮凶这样的印象。
“你认识这个吗?”我提出问题,并指着徽章。
“不认识。”楚拉克回答。
我等待着。对我这个陌生的外国人,他不能立即回答第一个问题。
“你仔细看看这个纽扣!”
楚拉克以无所谓的目光看了看,说:
“不就是个纽扣吗!你是不是要我给你找一个?”
“是的。”我开门见山。
“我做马牛生意,不卖纽扣。”他如此回答。
“这个我知道。用这样的纽扣根本不是做买卖的。我来,是给你带来问候的。”
“谁的问候?”他冷淡地问。
“德塞林,伊斯米兰兵器匠,还有他的弟弟。”
这时,他的眼睛里出现友好的神色,脸色也不那么严肃了。
“你认得这两个人?”他问。
“很熟。我肯定认得他们,因为我们是兄弟。”
“你从哪儿来?”
“伊斯坦布尔。我是乌斯塔的使者,关于他的情况你是会听到的。”
“我知道。他派你找谁?”
“找舒特。”
“你想找这个人?”
“有这个想法。”
“哎哟!这可难办。”
“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你会告诉我。”
“我?我知道舒特什么呀?你认为我是一个强盗?”
“你不是强盗,而是一个勇敢的阿尔巴尼亚人,你了解徽章的重要性,并且按照它的指令行动。”
“长官,我知道该怎么办。你戴的徽章是头领的标志。但是,我们取消了这个标志。它已经失效,因为用它造成许多误会。现在用的是另外的标志。”
“什么标志?”我冷静地问。
“你知道,我不能对你说,因为你会用它做证据。”
“是一段话?”
“是的。第一句表示一个地点。你在那里找到舒特。”
“在德雷库利贝。”
“长官,这是对的!我听说,你确实是属于我们的。但是其他的表示你知道吗?”
可惜,我不知道可能是句什么话。我想起奥斯特罗姆察的渡船工人,他是必须向老穆巴拉克报告的。“叙尔达什,一个信得过的人。”他在门口肯定是这样叫喊的。难道这句话在这儿是暗语?我大胆地用它,于是回答:
“当然我必须知道,因为我是叙尔达什,一个信得过的人。”
现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几乎是亲切地说:
“也对!你是我们的一员。我可以信任你,并且欢迎你。你不想离开这个客栈而成为我的客人吗?”
“谢谢。你看得出,我呆在这儿好些。”
“你是一个聪明而又考虑周到的人。这使我很高兴,并且提高了我对你的信任度。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信息?”
“我只能对舒特说。”
“你也懂得保密。哎!要我干什么?”
楚拉克站起来,来回走动,思索着。然后他说:
“是私事还是公事?”
“是公事,关系到许多方面。”
他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
“你期待我的是什么?”
“你带我去德雷库利贝。”
“你认为在那儿可以找到舒特?”
“但愿找得到。”
“好吧,我可以相信你,告诉你,他在那儿等你,如果我通报他一下的话。只不过要花一点时间。你有耐性?”
“如果一定要有的话,我等,尽管我有许多事要做。”
“我加紧办。”楚拉克保证。他打量了我的陪同一下,问:
“这些人是谁?”
“我的朋友和陪同人员。”
“他们是为同一件事来的?”
我肯定地回答。他接着问:
“他们也想见舒特?”
“不是一定要见。我单独和他谈也够了。”
他的脸上滑过一道不明显的、不确定的微笑。他转动了一下他那长长的胡须,又用打量的眼光朝这三人扫瞄了一下,然后说:
“他们必须同行。舒特肯定想见他们一眼,因为他们是你带来的。”
“我也觉得这样合适些。”
“长官,我看,你穿的是一只病人的靴子。你的腿怎么啦?”
“骑马的时候受伤了,我不能走路。”
“那你怎么还要跟我去德雷库利贝?”
“骑马。”
“听说,你不认识路。骑马是通不过灌木林的。”
“能不能劳驾舒特来看我?”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是不会这样做的,即使君主来看他,也不会出来。”
“我很愿意相信!”
“此外,他从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他总是戴黑面具。他怎么能带着这样的面孔出来呢?”
楚拉克想了一下,又说:“有一个办法:你必须让人抬。”
“这不舒服。抬的人很累。”
“不累。他们不是把你背在肩上,而是用轿子。你可以从我这儿得到轿子。我的母亲年老体弱,不能走路。我给她做了一副轿子,使她不走路也可以出门做客。”
“谢谢你。你也雇轿夫?”
“你想到哪儿去了?轿夫!我们在这儿可以雇外国人吗?你要让你的人抬。”
“好。他们愿意抬轿。”
“但不是马上,因为我必须先通报舒特。然后,你必须告诉店主,说你是我的朋友,对他说,我对他说的,他都得做。”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向舒特汇报的内容和谈话的结果。而我必须作为信使回到村子里来。也许舒特邀请你做客。但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决定。所以,我必须能向伊利亚斯证明我是你的委托人。”
“我也愿意这样做。”我说。
“好吧。从现在起一个钟头内,你们来取轿子,并且到村边,从右大门出去。我在外面等,不要让别人看见。”
楚拉克走过通往院子的百叶窗前,把店主叫来说:
“我和这位长官有点公事。他在一个钟头内离开,说不定以后要通过我带信给你。因此,他要我对你说,我受他委托通知你的事情,你都得做。你自己问他吧!”
伊利亚斯看了看我,我证实有此事。然后,屠夫离开。我看见他进屋不久后就出去了。
“长官,我不理解你,”一直原地未动的店主现在开始讲话,“我想,你会把屠夫当做罪犯,而你却授予他这么大的全权。他来下令,我必须服从。”
“根本不会。我只是装成这样,现在我就收回我的授权。我可能派楚拉克来,但是我会从我笔记本撕一页纸给他,上面只写一个词‘安拉’。他把纸给你看,你就照他的做。如果没有一张写了这个词的纸,你就拒绝他。”
“楚拉克会生我的气。”
“这对你关系不大,就好像我生你的气一样。他可能会偷看我们的武器和我的马。你有一个可以上锁的马圈吗?”
“有,长官。”
“那就把我们的马都圈进去,要派两个手下看守,以免被人偷走。就这么多事。你要担保不出事。”
“天啦!要是我能够当你的马就好了,那我就马上把我的店子卖掉!我自己看守自己。”
“干吧,做点饭给我们吃!”
我们坐下,一个钟头后,奥斯克和奥马尔从屠夫家里抬来了轿子。我上了轿,再一次提醒店主要采取的方式,然后就出发。
奥斯克和奥马尔抬着轿子,把猎枪扛在肩上。哈勒夫走在前面,扛三支枪:他自己的一支和我的两支。轿子里没有放枪的地方。我们离开村子后,看见了屠夫。他见我们来,就走在我们前面,与我们保持一大段距离。直到进入森林,远近都不可能有人看见我们了,他才停住脚步等我们。他以奇怪的、几乎是生气的眼光观察着我们,说:
“你们怎么带武器,好像我们要去打仗一样!”
“武器是自由人的标志,”我回答说,“我们习惯了,我们从未离开过它们。”
“现在你们必须放下,否则你们不能与舒特说话。他不能容忍人们带武器靠近他。如果你们把武器放在茅屋前面,武器会保存完好,因为我留在旁边。”
“我不放下武器,”我回答,“如果舒特不和我们谈话,我们就不麻烦他了。”
我马上下令返回。队伍又回村去。屠夫发出了一声不怎么遮挡的咒骂,嘟嘟囔囔地说:
“站住!这不行!我已经与舒特约好了。如果我不把你们带去见他,他会对我不客气。”
“那他就不要对我们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舒特从不干无理的事情。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允许你们带武器。如果这作为一个例外,那会使我感到奇怪。”
楚拉克气冲冲地继续走,我们继续跟随他。我不喜欢让我们不带武器。如果我们被带入陷阱,没有武器,我们怎么能够出来呢?现在,只要我们有武装,我们就不需要害怕。可是,如果现在我们在路上遭到袭击!我没有武器。轿子是木架子做成的,一副担架加一个小间。我只能翘着二郎腿,这只受伤的脚是个大负担,我几乎不能动弹。在遭到袭击的情况下,我还没有踢开轿门跳出来,身上就会中弹。而且由于脚有问题,我不可能跳出来,去对付从灌木林中射出的一颗子弹。哈勒夫也毫无办法,因为他身上扛着三支枪。奥斯克和奥马尔抬着轿子,也不能立即作出反应。这意味着,我们处在一种失败的位置上。
森林不像屠夫所描述的那么密。我们是完全可以骑马在树下通行的。这种不实的言词无论如何不能减轻我们的不信任。我把轿门打开一点点,握紧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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