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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狗咬狗

    当法费的上下颚紧紧咬住邦德的前臂时,他感到一股灼热的疼痛,右手的手指不得不松开,于是,手枪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在三条狗的狂吠声中,他隐约听到了英格丽德尖厉刺耳的喊叫,斯莫林夹杂着俄语和德语的粗野咒骂,他也感觉到法费冲着他的面孔喷出的恶臭。那条狗咬住不放,依然咆哮着,它的头向两边摇晃着,仿佛要把邦德的手臂扯下来。

    邦德拼尽全力用空下来的那只手砸到那狗的生殖器上——他受过这样的训练。狗的咆哮声变成了痛苦的短促尖锐的吠声,只一瞬间,上下颚松开了。邦德利用这片刻时间滚动了一下,用右手卡住了那畜生的喉咙。他的大拇指和手指摸到了它的气管,用力挤压,仿佛要把那狗的食管掐断似的。他抡起左臂抓住那畜生的脖颈,但是,就在这时,一阵巨痛和求生的本能使得法费重又获得了力量。那短促尖锐的吠声又变成了一阵阵令人胆寒的嗥叫,这让邦德拼出所有剩余的气力和它僵持着。他能感觉到法费在手臂上撕咬的地方传来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他感到越来越虚弱。但是,就像那狗一样,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了生存而进行搏斗。他越来越紧地扼住了狗的气管。

    他仿佛清晰地听到在训练学校的第一堂生死搏斗课程上,那位身材不高,性格坚毅的教官的教导。“你们绝对不能像电影中那样,用两只手掐住任何人,或任何别的东西的脖子。用一只手憋住他们效果才好。”

    邦德的手在狗的气管上一扣一扣地勒紧,同时,他用另一只手臂全力压住它的脖颈。就在法费左右摇摆,试图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就坚持着按这个办法做下去。只有一会儿的时间,邦德对动物出自本能的爱心潜入了他的意识。但是,这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这是生与死的搏斗。法费想要的是他的血液。

    “法费!抓住他!抓住他!”英格丽德尖声喊道。

    但是,邦德聚集了最后的一股力量。他的手指穿透了法费厚厚的皮毛,他的左臂更紧地压住了它。他能够感觉到那畜生开始昏迷了。突然之间,法费的上下颚松开了,它的身子僵硬了。

    邦德装做似乎他仍然继续和那狗在滚打,向旁边瞥了一眼,查看ASP落在什么地方。他滚动着,呻吟着,移动着,试图造成法费依然在和他搏斗的印象。他出奇地冷静,心中盘算着,他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他决定伸出两手去抓自动手枪,那枪躺在他的右侧,正好在他的手臂范围之内。

    他朝斯莫林看了一眼,惊恐地看见斯莫林正仰面躺在地上,沃坦趴在他的身上,露出牙齿,如果斯莫林敢动一动,它就要用牙齿叼住他的喉咙。这种景象告诉邦德:上校甚至连眨一下眼睛的危险都不冒,因为塞吉也做好了准备,拴在皮套里,而且,他看见塞吉后面的那些汉子都聚集在英格丽德身后。

    邦德承受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引起的疼痛,尖声喊叫着。利用法费作为掩护,他滚向右边,伸手抓住手枪,又滚了回来,朝塞吉开了两枪。当沃坦从斯莫林身上扑过来的时候,他又射出另一发子弹,那狗受到格拉泽子弹全部力量的冲击,它的后背一下子撞到墙上。第四颗子弹,瞄得很低,朝门口射去,撞到侧壁上,在木柱和石膏柱上穿了一个大洞。那些汉子散开了,而英格丽德惊恐万状,待在那儿跑不动了。

    “不许动!”斯莫林高声喝道。他又站起来,向英格丽德猛冲过去,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用力向下拽,然后朝自己身上猛一拉,再抽身躲开,于是那个倒霉的女管家就穿过房间飞过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令人不舒服的破碎声,一时间,传来了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极度痛苦的尖声嚎叫。接着,她无声无息地倒在墙下,摊开四肢,黑乎乎一堆摊在地板上。

    斯莫林手中握着自动手枪,朝着破损了的门口喊道:“阿列克谢!尤里!我是你们的上级。克格勃对我们搞了一个卑鄙的阴谋。现在你们身边就有克格勃的人。干掉他们。他们都是叛徒,他们只能把耻辱和死亡加到你们头上。现在就干掉他们!”

    只有几秒钟,过道里就鸦雀无声了,然后,传来一阵哭声,随后是一声枪响和一阵搏斗的声音。斯莫林冲邦德点点头,向他示意在门的右侧站好位置,同时,他把身子贴在对面的墙上。那儿又是一声枪响,一阵喊声和扭打的响动。

    这时,传来俄语的喊声:“上校同志,我们抓住他们了。快来,我们抓住他们了!”

    斯莫林朝邦德点点头,他们一起飞身窜到过道里。就在他们飞跑的时候,斯莫林用英语尖声喊道:

    “把他们全都干掉,詹姆斯!一个不留!”

    邦德不需要再听什么命令。在他右侧,两个汉子打算两个人对付另一个人,而那第四个人则躺在那儿失去了知觉。要想把他们分开就要用ASP打三个速射。致命的格拉泽子弹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第一颗子弹在那个正在搏斗的汉子的右边爆炸了,它的弹药有一半射进了和他扭打的那人的肚子。第二颗子弹把地板上那个人解决了。第四个人甚至连什么东西打到他身上都没弄清楚,就被最后一颗子弹要了命。

    在狭窄的过道里,射击的噪音震耳欲聋,当斯莫林又用他的自动手枪开了两枪时,那噪音更是撼人心魄。邦德转过身一看,他也命中了目标。两具尸体,一具四脚朝天躺下了,另一具则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这证明斯莫林的枪法很准。

    “很遗憾,”斯莫林喃喃说道,“他们都是好人,阿列克谢和尤里。”

    “这种时候没法选择。现在你已经证明你是好人了,马克西姆。楼上还有几个?”

    “两个。我想他们可能和那两个姑娘在一起呢。”

    “那么,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下来。”

    “我不信。到楼上你几乎听不到这个地下室里的动静。”他喘着粗气。“我们多次利用过地下室。几个强壮的汉子在底下拼命喊叫,而在楼上房间里的人照样玩女人,什么都听不到。”

    邦德正听斯莫林说话,但是,周围的世界开始浮动,恍惚起来。他感觉到手臂热乎乎、黏糊糊的,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发热的地方传来,散布到全身。他干呕了两次,听到斯莫林从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失去了知觉。

    他梦中看到了蛇和蜘蛛。它们围着他蜿蜒爬行,蠕动,他要走出这个爬满令人作呕的动物,黑暗、曲折的迷宫。他必须抓紧时间。在隧道的尽头可能有昏暗的光线。后来那光线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深深地陷到泥土中,被一片红光包围着。那儿。还是那儿,尽头就是光明,可是一条大蛇正在他的两条腿上爬。他没有恐惧的感觉,只知道他必须逃出去。这时又爬过来一条蛇,还有一群小的爬行动物缠绕着他的两腿,正在把他拉倒。一个爬行动物攫住了他的手臂,咬住他,牙齿刺进去,引起一阵疼痛,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群蜘蛛爬进了被蛇咬破的伤口。还有许多蜘蛛,大的,肥胖的,毛茸茸的,爬到脸上,钻进他的鼻孔,向着他的嘴拥过去,呛得他咳嗽,喷吐,啐了起来。他的嘴被蜘蛛堵住了,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设法靠近隧道的尽头,因为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詹姆斯!詹姆斯-邦德!邦德!”

    那些蛇和蜘蛛都不见了,只在手臂上留下了撕扯般的疼痛。他的眼前浮动着一张面孔,这是一个姑娘的面孔。嘴唇张着。

    “詹姆斯。醒了。好啦。”那面孔模糊了,他听到那声音说:“海泽尔,他醒了。”

    “感谢上帝。”

    邦德眨动双眼,睁开了,又闭上了,然后完全睁开了,他看到了艾比-海瑞提吉。

    “怎么……?”他说。

    “你现在好了,詹姆斯。现在没事儿了。”

    他活动着,但知道右臂出了毛病,有什么东西妨碍了它的活动。

    “现在时间不多了。”马克西姆-斯莫林把艾比小心地推到一旁。“你就会好起来,詹姆斯,但是……”他看着手表。

    一切都潮水般清晰地涌现在面前。斯莫林挺直身子站在那里。他低头看着邦德,一只手臂搂着海泽尔-戴尔的肩。

    邦德深深喘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是不是失去了知觉,拖累了你们?”

    “不用担心,”斯莫林说。“他妈的那只狗咬得太狠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发麻。没有知觉,但是,我能活动。”

    “艾比当了护士,”海泽尔说。“我们非常感谢你,詹姆斯。马克西姆告诉了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事儿。”

    “我只是把伤口清洗干净了,”艾比说。“那些狗的情况还算正常。我认为没有中毒的危险。我们使用了对人类而言是最强的抗菌剂。”

    “而且也是最昂贵的。”斯莫林咧嘴笑起来。“这是最后一瓶1914年的海纳酒。醇和。非常醇和。”

    听到这句话,邦德大叫起来:“温和,尊贵,可是完全浪费了。我真心疼。”

    “但是,它办了大事儿了,”斯莫林说道。“你能坐起来吗?或是站起来?”

    摇摇晃晃地,邦德慢慢伸开手脚。他们原来把他放在客厅套房中的沙发上。他试着站起来,但是,两条大腿不听使唤。他不得不抓住沙发扶手,才站稳了。艾比急忙跑过来,扶着他,她的两只手很有力,也很有经验。

    “谢谢你,艾比。为你做的一切,谢谢你。”他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试试肌肉。渐渐地又恢复了力气。“谢谢你,艾比,”他重复说道。

    “我们都欠着你的恩情呢。我这算什么。”

    “另外那几个怎么样了?”邦德问斯莫林。“你那几个在楼上的人?”

    “他们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这位苏联军事情报局的人脸上一片茫然,这使邦德想起了:每当干完一件令人不愉快的活儿,他自己也有这样的反应。最后的方法往往就是从记忆中抹掉这样的事儿。人们回想得太多了,不是沉浸在里面去欣赏它,就要被罪恶感压垮。

    “那么英格丽德呢?”他问道。

    “她还活着,正在休息。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但是,走不了。她的几根骨头折了。”他的语调变得急促起来。“詹姆斯,我们必须跑出去。你还记得黑色修道士吗?他随时都会到这儿来。我们必须在他降落之前离开。”

    “谁是黑色修道士?”艾比问道,惊慌不已。

    斯莫林说话的时候,口气显得很严厉,“克格勃的齐尔诺夫将军。”

    邦德点点头。“黑色修道士是个魔鬼,精明,在他的工作上非常内行——好像很喜欢他的工作。我没事儿了,马克西姆。”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微笑着瞥了两个姑娘一眼。海泽尔仿佛已经失去了高贵的气质,现在用两只睁得大大的仰慕的眼睛凝视着斯莫林。

    “是的。我敢肯定你没事儿了,詹姆斯,”斯莫林尖刻地说。“你是那种受了伤,可是还活着的人。我在想我们其他那几个人。”

    “那几辆汽车呢……?”

    “在这儿,没问题。”上校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我们有汽车,詹姆斯。你似乎还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天然盆地中,四周都有岗哨。就我所知,那里至少有十个全副武装的人。他们也都是克格勃。光大门口就有四个。如果我们驾车出去,他们就要盘问干什么,但是,我认为他们不会让我们停下来进行盘问的。山上和门口那些家伙也不会盘问的,他们都是狙击手。”

    “狗还能咬狗,哦?”

    “先开枪,然后再考虑问题。”

    “他们会不会对一个大人物开枪?”

    “会。你,我或者这两个姑娘。这是毫无疑问的。黑色修道士与这个地方一直保持着联系——顺便说一句,它的真实名字叫做三姐妹城堡,过去的十年里,克格勃和苏联军事情报局都使用这个地方。但是,他已经和这里进行过无线电联络。我在通讯室,看了一下记录本。你和我的名字已经记录在案了。黑色修道士最后的一道命令就是:在他到达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任何人打算离开,格杀勿论。”

    “我说的是大人物,”邦德重复说道。他开始感觉好些了,他的思维活动也变得活跃了。“比如说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齐-齐尔诺夫将军。难道他们敢向他开枪吗?”

    “你的意思是绑架他?把他抓来?”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好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他做掩护?他打算怎么进来?”

    “乘直升机。他在这里有许多非官方的交通工具,当然,都是合法的。爱尔兰共和国可不是非法运输的游乐园。但是,他不会冒着天黑的危险降落的。一旦太阳落山了,这里没有给飞机照明的设备。”

    “他要在城堡附近降落吗?”

    “我们通常都是直接对准大门飞过来,从它上面飞过来。我们在前面降落,距离停汽车的地方很近。”

    “和他一起来的有什么人?”

    “至少有两个保镖,他的助手和一位熟练的审判员。他们都带着武器。他们都是精明强干的人。”

    邦德的手臂突然发出一阵刺痛,使他抽动了一下。

    “詹姆斯,你怎么样?”

    艾比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搭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她的面孔露出了忧愁。她深蓝色的双眼让他无法逃避,那嘴唇也让他忍不住要去亲吻。

    邦德点点头。“只是一阵剧痛,并不严重。”他不情愿地把眼睛从艾比身上移开,又看着斯莫林。“我们必须跑出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忽然想到:如果我们在将军到达的时候走,他们的力量就会减弱。哪一辆小汽车最好,斯莫林?”

    “那辆宝马。这种型号的车很容易启动,而且,这一辆又加大了马力。”

    邦德开始拍打他的衣服。他请斯莫林把他的手枪拿来,看看他的其他秘密武器是否还在。斯莫林从桌子上把ASP手枪拿过来,同时还拿来了多余的子弹夹和警棍。邦德把那武器拆卸了,又装上。然后他问道:“大家都同意吗,哦?一旦出现了直升机,我们就尽快朝那儿跑?”

    其他人都点点头,但是,看起来斯莫林并不十分高兴。

    “马克西姆?”

    “好吧。现在还有另一条唯一的路可以走,而且要冒着全部火力封锁的危险。如果我们有时间把他们都干掉,我会更高兴。”

    “你打算让姑娘们也拿起枪来?”

    “他已经把我们武装起来了。”海泽尔肯定变得更有信心,更专业化了。邦德在心中自问,在机场旅馆她为什么对他表现得那样过分呢——但是,他无法当着斯莫林的面提出这样的问题。

    现在他问道:“你有宝马的钥匙吗?”

    斯莫林点点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我们下楼到门口去。马克西姆,你能不能出去走进汽车里?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仔细点,一旦出现了直升机,就冲我们喊一声。”

    在他们下楼的时候,城堡似乎冷冷清清,毫无生机。外面依然充满阳光,但西边的天空开始染上了红霞,然而用地砖铺砌的大厅还是阴森森的。

    “过一会儿晚霞一定很美丽,”邦德愉快地微笑着,主要是为了让姑娘们有个好心情。他从斯莫林的脸上看出:从这个地方逃跑决非易事。到了大门口,他问马克西姆,当他们上了宝马以后,他们应当怎样安排座位。

    “海泽尔和我坐在前面怎么样?你,詹姆斯,和艾比坐到后面。我们都应该尽量保持低姿势。”

    “我同意,”艾比说道,她高高兴兴地对邦德咧嘴笑起来。

    “我们要把所有窗子都打开,”他说道,“以便我们开火还击。”

    “好,”斯莫林急促地点点头。“我认为这是最聪明的办法。”

    “我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好吗,马克西姆,”邦德问道,拉着斯莫林的手臂,走到一边。“如果我们逃出去,打算到哪儿去?”

    “首先,要离开这个国家。但是,在齐尔诺夫那里,我们找不到藏身之处——从长远看。”

    “你对京格尔和你的同事苏珊娜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印象?”

    “你知道他们最近是在什么地方露面的吗?”

    “我知道,你呢?”

    “在加那利群岛。”

    “我也这样听说过,但是,我想,到现在这可能是旧闻了。”

    “这是一个星期之前,M告诉你的。我认为他们可能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一旦我们跑出去,我就要破釜沉舟了。这就是说,我不会从我们的人那里得到帮助……”

    “从我们的人那里也不会得到多大的帮助,如果我们还坚持M的规定。”

    “齐尔诺夫可能会认为我们要到都柏林,香农河,或者一个港口去,比如罗斯莱尔,或者,顿-劳赫艾里。”

    “如果我们打算逃跑,我们必须这样做。”

    斯莫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没有必要。我还有几个可以利用的关系。事实上,你也有几个关系。但是,我能让大家悄悄地跑出去。”

    这回邦德又露出了忧虑的神色。“我不能到北爱尔兰去,你知道吧?那超出了我们情报局的界限,那里严格地属于MI5的范围。如果我在那里出现,我就真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五局’对这种事非常敏感。”

    “我可对北爱尔兰不关心,”斯莫林说道。“如果我们真能跑出去,必须搞一点儿欺骗。要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到都柏林去的,然后再返回来。我要把大家带到西科克去。从那里,我就知道我们怎样才能走出去,而引起的乱子最小。怎么样?”

    邦德点点头。“你来开车,你领头吧。”

    斯莫林露出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开心的微笑。“至少我知道我们在哪儿可以换车子,”他带着喜悦说道,仿佛他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我还知道一家非常安静的旅馆,他们不会想到去那儿找我们。”

    “哦……”邦德开始说,然后又改变了想法。“他们在这里有多少电话机?”他问道,仿佛突然想到另一个主意。

    “那儿有一部,在大厅里,”斯莫林指着楼梯下面的一个小桌子说。“在通讯室有一部——楼上靠左边的那个门——大卧室里还有一部,旁边那个门。”

    “它们都是使用同一个号码的分机吗?”

    “是的。”斯莫林把号码告诉了他,邦德立即把它保留在记忆里。“线路在通讯室里,他们在那儿装备着无线电设备。在大厅里和大卧室里的都是分机。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有个小主意。让这两个姑娘开心点。你带她们到外面去。我只去10分钟。”

    斯莫林扬了扬眉毛。“我们还有10分钟吗。这有必要吗?”

    “我想有必要,是的。”

    邦德开心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尽可能快地上了楼梯。他的手臂伤得并不十分厉害,但他仍感到虚弱。

    通讯室不大,大部分被一排排的无线电设备占据了,打印机和电脑靠着最长的墙壁排列着。它们都安装在现代的办公桌上,桌子上散乱放着便签,临时记录册和计算器。电话摆在中央的办公桌上,它后面是主要的无线电设备。几乎在走进房间之前,邦德就解开了皮带,开始拿出他独出心裁地藏起来的袖珍工具设备,这是小机灵不久前配备的。包括各种各样的小型工具、雷管、撬锁器、电线和保险丝,都折叠放在一个几乎是扁平的皮口袋里。

    邦德打开一个塑料小圆筒的盖子,挑了一个螺丝刀的刀头,它能很容易把几颗螺丝拧到一部标准电话的底部。他把螺丝刀的刀头插进小圆筒的另一端,圆筒就变成了螺丝刀的把手。然后,他把电话底部的四颗螺丝卸下来,打开电话。他取出钱包,抽出一个小口袋,这是小机灵在他离开总部大楼前不久给他的。这里面包着六个黑色的小颗粒,每个都带着两条电线。他把螺丝刀的刀头换下来,换上珠宝匠使用的螺丝刀刀头。

    这些颗粒是最先进的窃听器,曾经被人们誉为“口琴窃听器”。邦德只用了四分钟就把一个窃听器装在适当的线路端子上,然后再把电话装好。为了这些技巧,他默默说了一声谢谢,这是他在多年以前从特殊装备处的电话专业教官那儿学来的。他的名字叫菲力普,是个喜气洋洋的伦敦佬,摄政公园总部的所有人都管他叫电话菲力。

    邦德接着走进了大卧室,迅速把另一个精巧的小玩意安在那里的电话上。下了楼,他对第三部电话也照此办理。

    斯莫林和那两个姑娘在外面等着,太阳很快落下去了。邦德刚刚在最后一部电话上干完工作,斯莫林就打开门,喊道:“我要到小汽车那里去了,詹姆斯。他现在就要到这儿来了。好吗?”

    他转过肩膀,推开了沉重的前门,慢慢地向宝马走去。他悠闲地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坐到方向盘后面,打开了中央控制开关,把窗子都打开。他们听到远处传来直升机的第一声轰响。斯莫林发动了引擎,俯下身子,打开车门,喊着让他们跑过来。

    他们刚刚走到汽车那儿,泛着红色霞光的天空上清晰地出现了直升机,这时从四面监视的山上射来了第一阵于弹。这些子弹是警告,啪啪地打到了汽车道上,与汽车还有一段距离。马克西姆-斯莫林在汽车里面蜷身趴在方向盘上,其他人尽量匍匐在地面上。艾比,紧靠着邦德,当第二阵子弹射到附近的地面时,她紧张起来。

    斯莫林像一位赛车驾驶员,开车蹿了出去。他猛一打轮冲出去,加大速度,蹿过凸凹不平的道路上的路障,大门口距离那里还有两英里。

    直升机盘旋了第一个圈,仿佛是从枪声中得到了警觉,它离开了盘旋的路线,打着旋降低高度,出现在他们和那些狙击手之间,这正中邦德的下怀。他可以看清楚这是一种大型的双尾翼,双水平旋翼的KA-25,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人给它起了个外号叫荷尔蒙。

    “如果逃出去,”海泽尔喊道,“我们打算到哪儿去?”

    “如果我们真能逃出去!”斯莫林尖声喊道,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就在车顶上方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突然一阵自动枪的射击在他们右侧掀起片片尘土和石子。邦德抬起头,注视着,看到那笨重的家伙转动它的导向轴,开始朝他们飞过来,它的两个水平旋翼打着转。他感到荷尔蒙的下旋风就像一阵飓风抽打着汽车。一个男人从后面的滑动门探出半个身子,用手提机枪扫来一阵子弹,子弹射得很低,沿着他们的侧面劈来。

    邦德右手紧握ASP手枪,打了两梭子,当那个射手被直挺挺地从门上削下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一块直升机的机身碎片,他感觉到了反冲的气浪。邦德稳住了双手,微微抬起手枪,朝着下面那个水平机翼的叶片又射了两梭子。荷尔蒙摇晃起来,开始跌落。前面那个水平机翼的一个叶片被撕去了一块,发出哀鸣。

    斯莫林哈哈一阵大笑。“你打中那杂种了!”他喊叫着,“这些肮脏、腐臭的杂种!他们去……”

    邦德透过后窗瞥了一眼,看到直升机带着一阵抖动降落了,几乎撞毁起落架上的一个轮子,轮子被挤到飞机肚子里面去了。

    “在当地的飞机库里他们不可能很快把它修好,”他喃喃说道。

    这时又一阵阵子弹朝他们射来,他不得不趴下,和艾比贴得非常近,他能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

    “我们他妈的快逃出去吧,”斯莫林喊着。“抓紧了!我要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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