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内皮尔和尼奇曼说,司法部的克利斯特诺先生“正心急火燎地要一份有关霍皮与米莉昨夜相会情况的详细报告。”
“一切情况?”霍皮问道。他们3人正挤坐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餐馆里,喝着纸杯里的咖啡,等着油腻腻的奶酩三明治。
“私人的事可以略掉,”内皮尔说,心里却在怀疑,究竟他们夫妻之间能有多少私人的事可以略去。
要让他们知道真相那可糟了,霍皮想道:“嗯,我把那个备忘录给米莉看过啦。”也说得有点迟疑,不知道该讲多少才好。
“嗯,这个,她读过啦?”
“她当然是读过了。问题是她接着做了什么?”内皮尔问。
“她有什么反应?”尼奇曼问。
他当然可以撒个谎,回答他们说她看了备忘录后大为震惊,对每一句话都坚信不移,并且立刻拿给了陪审团里的朋友们传阅。他们不就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吗?但霍皮却不知如何是好。撒谎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她的反应不大妙,”他说。接着就抖出了全部真相
招待送上三明治后,尼奇曼去给克利斯特诺先生挂电话,霍皮和内皮尔闷声不响地吃着。谁也不看谁。霍皮心想这下可要彻底完蛋了,肯定又向大牢迈出了一大步。
“你何时再去见她?”内皮尔间问。
“拿不准。法官还没有发话呢。审讯周未有可能就会结束。”
尼奇曼回来后,又坐到自己位子上:“克利斯特诺先生已经上路,”他面色严峻地说。霍皮的五脏六腑立刻开始翻滚,“他今天晚上到,明天一早要见你。”
“好的。”
“他很不高兴。”
“我也是。”
罗尔关着门,在办公室里和克利夫一起吃午饭,商量着那件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大多数律师都雇用克利夫这样的狗腿子,向人塞点钞票,拉点生意,干一些法学院课堂上没有教过的肮脏活,但谁也不会公开承认有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出庭辩护律师和他们的跑腿之间只作单线联系。
罗尔有几种选择他可以叫克利夫让德里克从此销声匿迹。他可以付德里克2.5万现钞,他还可以每1票再付他2.5万,假如德里克最后能至少搞到9票,保证让陪审团作出对原告有利的裁决,这样最多只要花22.5万美元,这样一个数目罗尔是毫不在乎的。但他不信安琪·魏斯能搞到这么多的票。她大概只能弄到两张:她自己的一张,也许还有洛伦·杜克的那一张,她不是陪审团的头儿嘛。他还可以故意让德里克去和被告律师勾勾搭搭,然后设法把他们当场拿获。但这样一来,安琪·魏斯多半要被逐出陪审团,而这却又是他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还可以让克利夫带上录音机录下德里克违法的言辞,这个小伙子若不乖乖就范,可以用录音带对他进行威胁但这也有一定的危险,因为贿赂德里克的计划,本来就是在罗尔自己的办公室里孵化出来的,他自己也难逃干系。
他们一个一个地研究了种种可以采取的方案。这种事他们已干过不知多少次,经验丰富,考虑周全。最后终于取长补短,拿出了一个妥善的办法。
“我们这样来干。”罗尔说,“咱们现在先给他1.5万,裁决以后保证再给他1万,同时用录音机把他的话全部录下。而且在给他的钞票上还要做上记号,他以后要是不老实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可以答应多一张票就再加3.5万,等裁决拿到了手,他要是想讨这笔钱,那我们就对他不客气。我们手上有录音带,他敢胡搅蛮缠,我们就可以用联邦调查局进行威胁。”
“这办法不坏,”克利夫说,“他捞到钞票,我们捞到裁决,然后再敲他一杠子。我觉得挺公道。”
“搞个录音机。带上现钞。下午立刻去办。”
但是,德里克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们在一家赌场的酒吧里碰头外面,阳光灿烂,气温接近华氏70度;而在这幽暗的酒吧内,气氛却是那么阴沉,把屋子挤得满满的那些生活中的失败者正在这里抚摸自己的伤痕,用劣质的洒精浇愁。
德里克可不想在裁决通过之后任人敲诈。他要立刻拿到安琪那一票所值的2.5万美元。只收现钞,而且现在就要。他还要克利夫在他这儿为每个陪审员“储存”一笔钱。在裁决之前“储存”。存的当然也是现钞。至子数目嘛,每人5千,这既公平又合理。克利夫迅速做了一道算术题,发现很不对头。德里克是以全票一致通过裁决作为计算的前提,因而为11个陪审员每人“储存“5千,总数将是5.5万美元再加上安琪的那一笔,德里克如今想捞的已经高达8万。
德里克认识法庭上的一个工作人员那个女孩子曾经看过本案的档案:“伙计呀,你们起诉烟草公司索赔的数目可是上千万哪。”他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灌进了克利夫衬衫口袋里放着的那个微型录音机,“8万不过是桶里的一滴水嘛。”
“你疯了。”克利夫说。
“我是疯子的话,你就是骗子。”
“我们是决不会给你8万现钞的。我以前已经说过啦,数目太大,就会被人家逮住。”
“那好哇。我找烟草公司谈去。”
“想去就去好了。我会在报纸上读到的。”他们不欢而散,克利夫放下杯子拔腿就走,但这一次德里克并未在他身后追赶。
星期四下午,美女展览继续进行。这一天凯布尔推出的是密拉·斯普林·古德博士,罗吉斯大学的一位黑人教授兼研究员。她刚一露面,走进这道德败坏的法庭,人们全都刷地一下转过头来向她行注目礼。她身高几近6英尺,体态苗条,服装艳丽,光彩夺目的程度和前一位证人不分高低。她那淡褐色的皮肤细腻而又光滑,在她朝陪审员们微笑时,发出的无形射线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她那笑吟吟的目光,在隆尼·谢弗的身上照射了很久,而隆尼也确实曾用笑脸相迎。
凯布尔开始搜罗证人时,有一笔取之不竭的预算,因而无需找那些思维迟钝、笨嘴笨舌、连与一般普通听众都无法沟通的无能之辈。他在决定雇用密拉之前,就已对她作过两次录像。后来在罗尔办公室取证时,又作了第3次。开庭之前,她又像所有的证人一样,在一个模拟的法庭里花了两天时间进行排练。
她跷起了大腿,惹得在场的所有观众,顿时不约而同动作整齐地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她的专业是市场营销,获得过两个博士学位,成绩优异,令人印象深刻,这当然不足为奇。她在完成了自已的学业后,在麦迪逊大街的广告业干了8年,后来又回到了自己的学术领域,专门研究消费广告,并且为研究生讲授这一课程。她出庭作证的目的,人们不久就能看清。谁若是玩世不恭,谁就会毫不客气地宣布,她到这儿来是为了展示自己美丽的容貌;和隆尼·谢弗、洛伦·杜克以及安琪·魏斯进行心灵的沟通,让他们感到自豪:他们的一个黑人同胞完全能作为专家对这样一个重大的案子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来此作证,实际上完全是由费奇一手促成。6年前,在新泽西州开庭的一个案子的陪审团,在经历了3天3夜激烈的辩论后,才作出了对被告有利的裁决。那件事让费奇大为震惊。他于是构思出了一个计划,找一位美丽动人的女研究员,最好是名牌大学的教授,拨给她一大笔经费,让她对香烟广告及其对青少年的影响进行专门的研究。项目的各项参数由经费来源作出大体的规定。他希望这项研究的结果将来某一天能有助于烟草公司在诉讼中获得胜利。
斯普林·古德博士从未听说过费奇其人。她从消费品协会拿到了一笔8万美元的科研经费,这个协会是设在握太华的一个默默无闻的思想库,以前谁也没有听见过它的名字,其宗旨据说是研究数千种消费品的销售趋势。她对它一无所知。罗尔对它也同样是一无所知。他和他的调查人员这两年一直在对它进行调查。它是一个保密性极强的私人机构,受到加拿大法律某种程度的保护,其经费显然由一些生产消费品的大公司提供,但其中却没有一家是卷烟制造厂商。
她的研究结果包含在一篇包装漂亮、厚达两英寸的论文中,凯布尔已将其作为物证,列入法庭正式记录展出。为精确起见,此处亦给出其展品序号服。与之一起展出的,还有长达两万多页的其他物证材料,它们正翘首以盼,等待陪审员们审议案情时从容检阅。
在作了彻底而又有效的铺垫之后,她的研究成果叙述简明,内容合情合理。除了某些明显的有限的例外,所有消费品的广告都是针对年轻人的。汽车,牙膏,肥皂,麦片啤酒软饮料,服饰,科隆香水,所有这些广告作得满天飞的消费品,无一不是以年轻人作为广告对象的。香烟也是如此。的确,在香烟的广告画面上,香烟被描绘成身材苗条的美人、精力充沛无忧无虑的青年和充满魅力的富人首选的商品。但是其他商品又何尝不是如此?它们的数目多得数不清哪。
她接着又从汽车开始,一一加以详述。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电视广告,开着跑车的是个肥肥胖胖的50岁老汉?或者一个又老又肥的家庭妇女开着一辆小面包,车窗外边还吊着6个孩子和1条脏兮兮的狗?你们是永远也看不到这样的广告的。啤酒广告又是如何呢?10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客厅里看着橄榄球超级杯赛。
他们大多数都长着黑乎乎的胸毛、有力的下巴,扁平的腹部上面套着一条毫无瑕疵的牛仔裤。这并非现实,但却是成功的广告。她这样一一列举下去,语言越来越幽默。牙膏?你见过一个丑八怪咧着嘴巴露出又黄又黑的虎牙在电视上朝你微笑吗?当然没有。为牙膏做广告的人,牙齿全都是雪白齐整。即使在那些推销消除粉刺药物的广告片上,那几个苦恼万分的小伙子脸上也只长了一到两个脓疙。
她的脸上一直堆满笑容,有时候甚至一边说一边吃吃地笑。而陪审员们也陪着她一起微笑,她不断重复自己的观点,既然成功的广告都是以青年作为宣传对象,那么烟草公司这样做又有何不可呢?
但当凯布尔把话题转到以未成年人作为广告对象上时,她的笑容消失了。她和她的研究小组没有发现这种现象,而他们已对近40年的香烟广告进行过全面的研究。电视广告出现以来所有的香炳广告。他们都已看过,研究过,并巨作了分类。而且,她几乎是像旁白一样地说,她发现在禁止电视放映卷烟广告后,抽烟的人数反倒有所增加了,她开始进行这一研究时曾有一个没有根据的偏见,以为烟草公司确是把朱成年人作为广告对象,因而为此花了几乎两年时间到处搜集证据。但最后发现,这决非事实在她看来,欲使未成年人不受到香烟广告的影响,唯一的办法是把各种形式的广告一股脑儿统统禁掉广告牌,公共汽车,报纸,杂志,折扣购物券等等,全都禁掉而且在她看来,这并不会减少香烟的销售。对未成年人吸烟的现象,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凯布尔对她谢了又谢,仿佛她来此作证纯属自愿,并无报酬。可她此行已拿了6万美元,而且还将再开出一张1.5万元的账单。
罗尔尽管远非一个正人君子,但他深知在美国南方城市攻击这样一位漂亮女士有多么危险。因而他声调柔和,慢慢地搜索前进。他就消费品协会以及它为她的研究提供的8万美元资助提了许许多多问题,她则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协会是一学术性机构,旨在研究消费趋势,制定对策。其经费是由私人企业提供的。
“有烟草公司吗?”
“据我所知,没有。”
“有烟草公司的下属机构吗?”
“我不清楚。”
他问到与烟草公司有关的母公司、姐妹公司、分支机构和联合体时,她均一无所知。
她一无所知是因为这正是费奇设计那一套操作方式的目的所在。
对克莱尔的追踪,在星期四上午,出现了意外的转折。她一位好友的前任男朋友,在收下了1000美元现金后说,他的前任女朋友目前在格林尼治村一边当女招待,一边做着将来当肥皂剧演员的美梦。他的前任女友曾在摩里根酒吧和克莱尔一起共过事。据说还是关系十分亲密的好朋友。斯旺森立即飞往纽约,当天傍晚到达后,叫了一辆的士开到索霍区,住进一家小旅馆,用现金付了一夜的房费,便开始到处打电话。他在一家皮萨店里找着了贝弗莉,她匆匆忙忙接了电话。
“你是贝弗莉·蒙克吗?”斯旺森竭力模仿尼可拉斯·伊斯特尔的声音问。他事先已把录的尼可拉斯的声音听过许多遍。
“我是。你是谁?”
“是曾在劳伦斯·摩里根酒吧工作过的那位贝弗莉·蒙克吗?”
对方一时没有回答:“是的。你究竟是谁呀?”
“我是杰夫·考尔呀,贝弗莉。咱们很久没有联系啦。”斯旺森和费奇估计,克莱尔和杰夫离开劳伦斯后,并未和贝弗莉保持联系。
“谁?”她问。斯旺森一听,马上放心了。
“杰夫·考尔。你不记得了?我常常跟克莱尔呆在一起的,我就是那个法学院的学生哪。”
“哦,是吗?”她说。听那口气,她可能已经想起,也可能已没有印象。
“哎,我现在就在纽约。想打听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克莱尔的消息。”
“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她慢声慢气地说,显然是想在心里把杰夫这个名字和某张面孔对上号,弄清楚他是谁,又为何来纽约找她。
“是哟,说来话长,克莱尔和我在6个月前分了手啦,我正在到处找她。”
“我已经4年没有和克莱尔通过话啦。”
“哦,是吗?”
“喂,我实在很忙。或许以后再谈吧。”
“好的。”斯旺森搁下话筒,又挂通了费奇的电话。他们决定,冒点风险去接近贝弗莉·蒙克,用钞票开路,向她打听克莱尔。假如她们真是4年没有通过话,那么贝弗莉也是不可能马上找到马莉,向她通风报信的。斯旺森今夜将跟踪摸清她的住址,明天上门去找她打听。
费奇要求每位陪审员咨询顾问,在每天休庭后交出1份1页长的报告。不得超过1页。隔行打字。直截了当。每个词不得多于4个音节。用明确无误的文字,对当天证人的表现,以及陪审团对他们证词的接受程度,提出自己的看法。
费奇要求他们实话实说,以前还曾因为他们的报告水分过多而大加训斥。他宁愿他们多谈谈黑暗、少谈点儿光明。他们的报告每天在法官宣布休庭后1小时,必须准时送到他面前。
星期三的报告,对詹克尔的印象很糟。但星期四对迪尼斯·麦克奎德和密拉·斯普林·古德两位博士的反映,却好得不能再好。她们不仅以自己的光辉照亮了那个昏暗的法庭,让那些穿着单调的服装、无精打采的男人们大为振奋,而且作为证人,其表现亦属上乘。陪审员们个个聚精会神,对她们讲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照单全收。那几个男的,更是突出。
但费奇仍然不觉得可以高枕无忧。相反,在他经手过的案子中,官司打到了目前这样的地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担忧。赫雷拉被逐出陪审团,使他们失去了一个对被告最有同情心的陪审员。纽约的金融报纸又突然宣布被告一方已套上了绞索,并且公开暗示裁决将对原告有利。巴克在《莫卧儿》上发表的那篇专栏文章,成了本周人们议论最多的热门话题。詹克尔的作证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烟草业4巨头当中最能干、最有势力的那位特雷科公司总裁卢瑟·范德米尔,午饭时打来一个电话,讲话粗声粗气,毫不客气。陪审团仍在隔离中生活,案子拖得越久,他们越要对目前推出证人的这一方不满。
隔离后的第10个夜晚,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没有不请自来的情人,没有人偷偷溜往赌场,也没有展示无师自通的瑜伽功。谁也没有想念被逐走的赫雷拉。他匆匆收拾好行李,离开旅馆前反反复复对治安官说他被人坑了。他发誓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晚饭后,餐厅里临时举行了一场跳棋比赛,霍尔曼有一个盲人使用的棋盘,前天晚上曾一口气连赢杰里13盘。
他接受了挑战后,他太太回房间拿来了棋盘,激战开始,吸引了众多观众。不到1小时,他就把尼可拉斯、杰里、亨利·吴和威列斯杀得片甲不留,他们每人都是接连输了3次。正当他准备再和杰里大战3个回合时,洛伦·杜克恰巧来到餐厅取甜点。她小时候曾和父亲下过这种棋,第一局就把霍尔曼打得落花流水,对这位盲人,谁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同情。他们一直赛到熄灯。
菲利浦和往常一样缩在自己房间里。在旅馆里吃饭和在陪审员休息室喝咖啡时,他偶尔会说出三言两语。在别的时候,却总是一头钻在书本里,对谁都是不理也不睬。
尼可拉斯曾试着和他套近乎,但两次都未成功。他不喜欢闲聊,也不喜欢别人了解他的底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