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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替身(Another)》->正文
第一部分 What……Why…… 第八章 June Ⅲ

    1

    一早在楼梯上,遇到了许久不见的三神老师——周的初始,六月八日。

    C号馆的东楼梯,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我向上,三神老师向下,在快点三十分的时候……

    “……啊,早上好!”

    慌慌张张的,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打招呼。三神老师停下脚步,以一种见到不可思议东西的眼神俯视下来,然后立刻不自然的挪开视线,目光游离。

    “早上好……那个,好早啊。还没有打预备铃呢……那个,嗯……”

    我没有回答。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能在这里问怎么了。但还是有令人不舒服的,或者说一定很不好的一个小问题——

    结果,完全没从三神老师口中问出什么,我们就错开了。立时,铃声响了起来。

    必然的疑问之——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老师会下楼梯?明明就要开始上课了。——但是老师却向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

    在三楼的走廊还有许多背冲着我的男生女生。但是,大家都是别的班级的人,三班的学生连个影子都未见到。

    今天鸣怎么样呢。会来学校吗,还是说……

    不算思考的想着,一边打开了教室的门。

    我大吃一惊。

    同上周周四,从夜见山警署录完口供回来的时候完全相反的惊讶。

    直到第六节课中途,应该在教室的人一个都不在。那时候着实是吃惊了。这次却完全相反……也就是说,早上第一次的预备铃还没有响起,在这教室上课的几乎全员到齐,整齐落座。

    “啊……”

    一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有几个学生回过身来。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转了回去。

    久保寺老师站在讲台的侧面。在讲台上还有两个学生——风见智彦和成为新任女班长的赤泽泉美。

    回归静寂的教室,弥漫着异样的空气,但是我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那么,就是这样。还有……不,就这样吧。”

    站在讲台上的风见说道。总觉得在哪听到了惴惴不安的声音——边的赤泽斜倚着抱着手臂。以过时的说法来讲的话,就是很像黑道的女首领。

    “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我戳了戳前面学生的后背,小声的问道。但是那个叫做和久井的男生完全不回过身来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那么,刚才三神老师下楼梯就是因为这个吗?——我只明白了这个。身为副班的她在这次班会上露了个脸,然后……

    我悄悄的环视四周。

    果然,没有看到鸣的身影。另外还有两个空位。樱木由佳利和那个上周突然死亡的叫做高林郁夫的。

    风见和赤泽下了讲台,回了座位。然后久保寺老师站到了中间。

    “虽然只有两个月,但为了同在一间教室上课的高林同学祈祷冥福吧。”

    久保寺老师神色正经,以宣读教科书例文一样的语气说道。

    “本日,上午十点进行告别仪式,风见君和赤泽桑将作为班级代表参加。我也会去。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请找三神老师商量。明白吗?”

    沉默,教室再次回归寂静。就好像对大家搭话一样的,久保寺老师斜着身子看向天花板,目光凝视。

    “虽然悲伤仍将继续,但不要被打败,绝对不要放弃,大家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吧。明白吗?”

    不要放弃齐心协力渡过难关?齐心协力?——唔——嗯。

    总觉得不太明白。

    “那么……希望大家遵守班级决定的事情。三神老师的立场也很难过,但刚才我拜托她做‘尽可能’的努力。所以……大家明白了吗?”

    以第三次的“明白了吗”为开端,久保寺老师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学生脸上。大概除了我以外在此的所有同学,都和老师一样带着同样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啊啊,果然我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这里的气氛告诉我,即使我举手说“我有疑问”,也不会得到解答……

    直到最后走出教室为止,久保寺老师一次都没有看我。我想,这应该不是错觉。

    2

    第一节课是社会科,这节课结束之后,我就立刻站了起来和望月优矢搭话。

    前天周六,在接到了高林死去的电话后,望月就苍白着脸色立刻回去了。当然那时候的事情也很让我在意。——但是……

    他的反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露骨。

    明明应该听到了我的声音却完全不做反应,我本以为他在看向四周却逃跑一样的小跑着出了教室。追上去又有点太过骚动,于是就那样放弃了。

    搞什么啊,那家伙。

    这时候还只是这么想。周六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就那么不想被人知道吗,什么的。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那么结束。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发生了即使我不想明白但还是被强迫领悟了某事。

    不只是,望月而已。

    比如坐我前面的和久井。在第二节课开始之前,我有戳了戳他“喂”我试着叫他,但是果然还是没有转过来。

    什么啊,真是的……我出口抱怨。

    和久井好像有哮喘一样,在上课的时候也会时常拿出便携装的药剂吸入器。同为患有呼吸道疾病的同志,却完全没有亲近感……搞什么啊,真是的,那种冷漠的态度。

    在班级里,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即使我上去搭话,也会像和久井一样完全没有反应或者像望月一样沉默的离开。风见也是敕使河原也是,还有很多直到上周都还亲切的和我交谈的人……

    在午休的时候,我尝试着给敕使河原的手机打了电话。但是我听到的只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我在午休的时候拨打了三次,但三次都是这样。找到望月再次搭话,但还是和第一节课下课时一样。

    这样那样——

    结果直到最后,我这天都没能满足的和班上任何人说话……不,甚至,就连上课的时候被老师提问的机会都没有,除了自言自语之外完全无法出声。即使发出声音也没有人回应。

    那当中——

    恐怕,我只能重新思考。

    五月的最初,当我刚刚成为这三年三班的一员时就感觉到了,环绕着见崎鸣的异样感的一个个“谜”,或者说是环绕着整个班级也可以。我完全无法掌握的那个含义,那个背景,还有这被吞噬了的“现实”。

    3

    成为焦点的,自不必说就是见崎鸣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的这一问题。

    存在,还是不存在。

    她存在,还是不存在于这班级,这世界。

    差不多从刚转学来的时候就开始在意的,一些可疑之处——个个数过来的话,简直数不胜数。

    独自行走在走廊上,不和任何人接触——甚至是不想和人接触。不只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如此仔细回想,班上的人接近她,和她说话,叫她的名字……那样的场景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而我和她接触和她说话时,大家的反应……

    比如最初的那天,我看到坐在0号馆前面的长椅上的鸣然后前去搭话时的,风见和敕使河原的反应。同一天,在体育教学时和樱木由佳利聊天的时候我喊出了鸣的名字,那时候樱木的反应。还有第二天,在第二图书室见到鸣的时候,敕使河原和望月的反应。——还有很多。还有很多很多。

    ——不要和不存在之人说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那之后,听水野桑的弟弟猛说的。

    ——“我们班没有那名学生”,就好像没见过一样的,表情非常认真的说道。

    ——真的有那孩子吗?

    不和鸣接触,不想和鸣接触,不只是学生的问题。就连那些和三年三班多少有些关系的老师也是这样的态度。

    这个班级的所有老师,完全不会在开始的时候以点名的形式统计出勤。所以他们从不叫“见崎鸣”的名字。在上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指名要鸣念课文或者回答问题的场景。

    体育课的时间,即使不在近处参观教学一个人跑到天台上也不会被处罚。

    即使上课迟到,即使逃课,即使考试中途退场,即使连续缺席……所有老师都完全不介意……。

    最初在医院遇到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有所明示了吧,但是我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不时的怀疑“见崎鸣的存在”。

    ——因为是,不存在之人。

    她自己也曾如此对我说过。

    ——大家看不到我。能看到的只有榊原君,你一个人……要是这样的话怎么办?

    在“夜见之黄昏……”的地下房间,我认真的对待了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事实……

    也许见崎鸣真的不在,不存在。

    也许她并不存在于世间,是仅有我能够看见,仅有我能够听见的如幽灵一般的存在。

    在教室里只有她的桌子非常的破旧,只有她挂在胸前的衬纸脏得不行,这些事实,我觉得应该算得上是佐证……

    ……但是。

    现实的思考一下,没错,是不可能有那种天方夜谭的,因此对于发生的各色事情或者既定事实做出另外的说明……毕竟,这样的想法才更正常,亦有恰当的解释。

    见崎鸣存在,的的确确存在。

    但是周围的人都做出一副没有见崎鸣这个学生的样子——就是,这样的解释。

    我怀疑这是“欺负”一个人的一种方法。全班同学集体无视的“欺负”。……但是,我和水野桑说过这件事,当时他的反应却太过奇怪。

    我自己去年,曾经经历过“sakakibara”那件事,并有了很不好的回忆,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这么想。但是和单纯的“咒骂和欺负”完全不同。虽说有些笼统,但那时流动的空气都有些异样。太过异样——应该说,大家好像很怕她。

    啊啊,对了。好像我那么和水野桑说的……

    ……不管怎么说。见崎鸣存在,还是不存在。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努力思考了也得不出答案,这是个问题。这样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身处两极结论之间的我,被当时的状况和心理状态所左右,来回摇摆。我想那是无可避免的。——但是。

    但是今天,终于有种摸到线索寻到答案的感觉。虽然无法了解全部,但是核心的“形状”被我掌握了。

    那就是,针对我的这个。

    同样的行动,大概也针对着鸣吧。

    作为尝试,在第六节国语课上我突然擅自站了起来,走出教室。虽然班级全体都在那一瞬间发出了若干嘈杂的声音,但是久保寺老师并没有出声处罚我。啊啊……果然,是这么回事。

    靠在走廊的窗边,我望着阴云密布的梅雨天空。虽然有点忧郁,但心里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关于“怎么了?”,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明白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

    4

    第六节课结束的同时,我默默地回到了教室。久保寺老师理所当然的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也没有看我一眼就离开了。

    我回到座位上去取书包,偶然的和准备回去的望月对上了视线。和往常一样他慌慌张张的别开视线,嘴唇微微的蠕动了一下。我根据口型判断应该是“对不起”的发音。

    ——也许今后在榊原君的身上会发生很不愉快的事情。

    周六见面时候的望月的话画,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即使今后遭到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对待……也请你忍耐。

    他非常认真的说。低低的垂着头,弱弱的叹气。

    ——就想着是为了大家把,拜托了。

    为了大家……也许那里有“为什么?”的答案。

    回到座位,把教科书和笔记装进书包。然后为了以防万——扫了一眼书桌里面——

    我发现有一件我不记得放进去过的东西。

    有两张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A4纸。

    取出来打开,我不自觉的发出了“啊啊”的声音。立刻看向周围,望月早已不在教室。

    那两张纸是三年三班点名册的复印纸。周六我拜托过他,所以望月才把这个……

    一枚的背面,用绿色的笔写着一些文字。写的非常乱,寥寥草草……但是,大致猜测的读了读。

    对不起,详情请问见崎桑。

    我再次看了看四周,下意识的轻叹道“啊啊”。

    这里确实写着“见崎桑”。班级内第三人干脆的说着她的名字。积极地承认了“见崎鸣”的存在。——啊啊,这种事好像是第一次啊。

    鸣果然存在。存在于这世界。

    松了一口气之后,不自觉的想要流泪,只好拼命忍耐——

    我把纸翻了过来,开始确认名簿上学生的名字。然后立刻找到了。

    “见崎鸣”这个名字,好好地记载在上面。但是记载在名字旁边的住所和电话号码都被两条线划掉了。——该如何理解这个的意义呢?

    虽然有两条线,但是还是能够清楚的辨明住所和电话号码。

    夜见山市御先町4-4。

    先不说“御先町”这个地名,单是对于“4-4”这个编号属地我就有印象。应该不会错。

    “夜见之黄昏,虚幻之苍瞳”——那个有着人偶长廊的建筑物果然就是鸣的家。

    5

    电话那头传来了似乎是鸣母亲的女性声音。

    “那个,见崎……鸣桑,在吗?我是,她的同班同学榊原。”

    “——什么?”

    对方发出了大吃一惊甚至是有些不安的声音。

    “榊原……桑?”

    “我是榊原恒一,夜见北的三年三班的……啊,这里是见崎桑家吧?”

    “——没错。”

    “那个,鸣现在在……”

    “——不清楚。”

    “今天她没有来学校……那个,要是在家的话,能让鸣接一下电话吗?”

    知道了住所和电话号码,就无法再磨蹭下去。出了校舍就立刻走到了校园的角落,然后用手机拨打了记录在名册上的电话。

    似乎是鸣母亲的人,以似乎非常困扰的语气说道“是呢”糊弄了过去。我再次说“请让鸣接电话”,她才终于有了回应。

    “——好吧。那,请您稍等。”

    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的另一端用丝丝拉拉的声音播放着“献爱丽丝”(就算是我也是知道这首名曲的),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

    “喂……”

    我听到了鸣的声音。我握紧了手机。

    “啊,我是榊原。抱歉,突然给你打电话。”

    诡异的停顿了两三秒后,“怎么了?”

    鸣冷漠的问道。

    “我想见见你。”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有事情想问你。”

    “问,我?”

    “嗯。”

    我立刻回应。

    “你家,是那里吧。御先町的那个人偶长廊,也就是……”

    “是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多多少少有那种感觉……但是刚才看了班级名册才确定。望月桑帮我复印的。但是那家伙让我问你。”

    “——哼嗯?”

    毫不关心——或者说是故意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我反而提高了声音高林郁夫死了,你知道吗?”

    “咦?”

    得到了非常直接的反应。短短的惊讶的声音——似乎不知道高林的事件。

    “上周周六的午后,心脏病发作猝死。好像以前心脏就不大好。”

    “——是么?”

    鸣故意淡淡地回答。

    “六月里第二个人病死了么?”

    六月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人”是水野桑吗?

    “然后,今天——”

    我接着说道。

    “今天去了学校,班上的人的反应都很奇怪。该怎么说呢,似乎大家达成共识,把我当成‘不存在’,差不多就这样。”

    “把榊原君?”

    “嗯,今天早上,从去了学校开始。——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也一样……”

    沉默了许久,终于——

    “果然变成这样了么?”

    似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一般,鸣如此说道。

    “那是怎么回事?”

    我语气强烈的问道。

    “为什么……大家为什么要这样?”

    经历了和之前一样漫长的沉默,但是这次我没有等到答案。我又压着声音问道。

    “总而言之——所以我想见到你,然后问一下‘详情’。”

    “……”

    “呐,现在方便见面吗?”

    “……”

    “呐,见崎……”

    “好啊。”

    见崎轻轻的回答。

    “榊原君现在在哪?”

    “还在学校,正要回去。”

    “那,来我家吗?你知道地方吧?”

    “啊,嗯。”

    “那……对了,三十分钟后吧。在地下的那个房间。可以吧?”

    “我知道了。就过去。”

    “我会和AMANE奶奶说一声的。——我等着你。”

    “AMANE”写作“天根”——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听到“奶奶”这个词,我立刻想到了那个坐在入口桌子旁迎接客人的老女人。

    6

    然后第三次,我来到了“夜见之黄昏,虚幻之苍瞳”。

    咔啦,沉闷的响起的门铃。白发老女人说到“欢迎光临”。黄昏前的馆内的,黄昏一般的昏暗……

    “鸣在地下。”

    看到我之后,老女人立刻说道。

    “请进,免费的。”

    一楼的长廊没有客人。

    ——也没有别的客人……

    没错。之前来了这里两次,老女人两次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没有别的客人。——但是。

    但是,那两次,我来到地下都见到了鸣。

    为什么呢?我想到了些微的关联,感到不可思议……因此或多或少,我开始向于“见崎鸣的不存在”……

    但是答案在非常单纯的地方。

    要是知道的话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女人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将那时的事实直接传达给我罢了。

    ——也没有别的客人……

    如她所言。

    因为鸣不是“客人”。包括这条长廊的这个建筑——这里是鸣的家。

    轻轻的越过陈列着人偶的长廊,我走向深处的楼梯,一边下意识的深呼吸。

    今天播放的不是弦乐,而是飘渺的女性歌手的歌声。和着同声音同样飘渺的旋律,歌词既不是日语也不是英语,大概是法语吧。

    将近下午四点半。在比一楼要略显寒冷如洞穴一样的地下展览室的中央——。

    见崎鸣独自站在那里。长袖黑衬衫和黑色牛仔裤,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穿制服以外的衣服。

    勉强抑制着越发高涨的紧张感,我轻轻的举起手和她打招呼:“嗨!”

    “成为‘不存在之人’的感觉,怎么样?”她轻轻笑开如此问道。

    “感觉不太舒服。”我故意噘起了嘴回答道。

    “但是一多少有些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见崎鸣存在。”

    ——但是。

    但是,也许现在站在这里的她其实是不存在的……仍有少许的怀疑徘徊在我的脑海。

    我立刻撇开怀疑,直接的看着鸣向前迈了一步。

    “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

    就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我继续说道。

    “你确实是这么说了吧‘我偶尔会下来。我并不讨厌这里’。那时候你明明刚从学校回来却没有拿着书包……也就是说,你住在这栋建筑物的上层,然后偶尔‘会下来’的意思对吧。那时候,你回到家放下书包,偶然来了兴致才下来的……”

    “当然,没错。”

    点着头的鸣再度笑开。我继续道,“那时候我问你你家是不是在附近,然后你回答说‘嘛,没错’那是……”

    “因为,住宅在这里的三楼,确实是‘附近’啊。”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一直在人口的那个老婆婆是你刚才说的‘AMANE奶奶’吗?”

    “那是妈妈的伯母……所以是我的姨婆。妈妈的母亲死得很早,所以就我来看她才是真正的外婆。”

    鸣淡淡地毫不迟疑的回答。

    “说是强光对眼睛不好,所以最近总是戴着那样的眼镜。但是能够清楚的辨识人脸,所以不会对工作造成麻烦。”

    “接电话的是你母亲?”

    “很吃惊呢。几乎从没有学校的朋友给我打电话。”

    “是吗?——那个,虽然这是我擅自的相像,你的母亲难道……”

    “什么?”

    “那个,就是说,你母亲就是制作了这里人偶的叫做雾果的人。”

    “是啊。”

    鸣毫不迟疑的点头。

    “雾果是雅号。本名非常的普通。白天几乎都蹲在二楼的工作室里画画或者做人偶。——奇怪的人。”

    “‘工作室m’的‘m’是,见崎罗马音的首字母吗?”

    “很简单吧。”

    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在外楼梯的平台上的穿着金黄色衣服的中年女性。立刻就觉得我是人偶工作室的相关人员,也许,那个人就是鸣的母亲——人偶作家雾果。

    “你父亲呢?”我继续问道。

    鸣撇开视线:“和榊原君一样。”

    “呃……在海外?”

    “现在大概在的过吧——年里一半以上的时间都不在日本,剩下的一半在东京。”

    “是做贸易相关的工作吗?”

    “谁知道。我不太清楚……但是似乎很赚,所以才能建这样的建筑,让母亲随性而为。”

    “嘿唉。”

    “虽说是家人,但感觉不到什么羁绊。——不过无所谓。”

    环绕着见崎鸣这一人物的,如晕开的墨一般的雾霭,渐渐散开,但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真实感之下,我却感到了不知所措。

    “去三楼吗?”鸣问我。

    “还是要在这里继续?”

    “啊,不。”

    “榊原君,不太适应这里吧。”

    “不,倒不是那么不适应。”

    “但是,还不太习惯吧。这种充斥着人偶们‘虚无’气息的场所。你还有很多想问的吧。”

    “啊啊,嗯。”

    “那么……”

    说着,鸣静静的转身,走向房间的深处。在陈列着非常适合她的少女人偶的黑棺对面,消失了踪影。我慢了几拍,急忙追了上去。

    在黑棺的后面——挂在墙上的暗红色窗帘,被空调的风吹得轻轻舞动。

    鸣转向我,默默的拉开了窗帘。然后,在那里——

    有一扇奶油色的铁门。

    门旁的墙上,有一个四角形的塑料按钮。

    “你很在意这个?”

    鸣按上按钮问我。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因为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你在这里消失了。那时候我就确认了一下窗帘的后面。”

    铁质的大门,随着低沉的电动机的声音,左右打开。这是连接这里和上层的,电梯的大门。

    “请进,榊原君。”

    鸣先走了进去,对我招手。

    “在上面慢慢的聊吧。”

    7

    在玻璃茶几的周围,置放着三张黑色皮革的沙发——张双人两张单人的。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后,鸣舒了口气看向我,“请随意坐。”

    “啊……嗯。”

    “要喝茶什么的吗?”

    “啊……不用了,请不用在意。”

    “我渴了。要柠檬茶还是奶茶?”

    “啊……哪个都好。”

    乘坐电梯来到位于三层的,见崎家的住宅。第一印象是,难以言喻的稀薄的生活感。

    虽然客厅和厨房很大,但是家具却很少,甚至每个角落都非常的整齐。放在桌子正中央的电视遥控器,那种随意令人觉得不自然。

    窗户关得很严,开着空调。明明还只是六月的上旬,让人不禁想说怎么现在就开始开冷气。

    刚才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厨房的鸣很快拿着两罐红茶回来了。“给。”把其中一罐放在我面前,打开自己的那一罐,再次扑通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咕噜的一口喝下红茶,鸣一脸清爽的看向我。

    “从什么开始说起好呢?”

    “啊……那个……”

    “你来提问?也许那样比较容易。”

    “你不是讨厌被追问么?”

    “讨厌啊——但是,今天就开个特例。”

    用老师一样的口吻说着,鸣奇怪的微笑着。连带着我也不那么紧张,安下心来,“那么——”然后伸了个懒腰。

    “首先,再次确认……”我说道。

    “见崎鸣——你,是存在的吧?”

    “你以为也许我是幽灵?”

    “说实话,不是没那么想过。”

    “嘛,那也是没办法的。”

    鸣再次奇怪的笑了。

    “但是,应该已经解除疑惑了吧。若是存在与否这种程度的问题的话,我确实存在。作为活着的人类,好好的存在着。我作为‘不存在之人’只是对于夜见北三年三班的人而已。虽然原本对你来说也应该如此。”

    “对我来说也?”

    “没错。但是很快就失败了。这次连你也变成了我的同类……真是令人困扰。”

    “失败”、“同类”——一边在头脑中记下在意的词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向鸣提问。

    “班上的所有人,都当作见崎鸣这个学生不存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直是这样吗?”

    “一直,是指?”

    “比如说,上了三年级就开始了,还是更早以前?”

    “当然是进入三年三班之后。但是,并不是立刻。”

    如此回答的鸣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微笑。

    “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今年是‘没有之年’。但是,似乎并非如此,四月还在一起聊天……正确的说,应该是从五月一日开始。”

    “五月一日?”

    “榊原君出院第一次来夜见北上学是六月的事情吧。”

    “嗯。”

    “那之前一周的周五一整天。那几天是三连休,那天应该是第三天。”

    原来开始是那么最近的日子吗一对此我非常的意外。我总以为这应该是从很早以前——至少是在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就持续着的事情。

    “你感觉到了很多不自然的地方吧,从第一天开始。”

    “是啊。”

    我赶紧点了点头。

    “我和你说话还有叫你名字的时候,风见和勅使河原……还有周围的人的反应都很奇怪。就好像有什么要说的一样,但是谁都不告诉我。”

    “虽然想告诉你,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似乎是这样的。自作自受,差不多这样的感觉吧。在榊原君来上学前没有好好地告诉你,这是致命的失误呢。”

    “失误?”

    “本来榊原君也应该一样,必须将我视作‘不存在’。不然的话就无法成立……但是我想有些地方大家一定没有如此深刻的思考。不是说了么?就连我自己在心底都有些将信将疑。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确实,我有印象她说过这样的话。

    “就是说这不是单纯的‘欺负’啰。”

    我继续问道。

    “是的。我想没有人觉得这是欺负。”

    “——但是,为什么你会成为那个靶心。”

    鸣歪了歪头说:“谁知道呢!”

    “若说是顺其自然倒也是顺其自然吧。本来我就和大家没什么接触,也有可能恰巧我的姓氏是misaki……所以,这不是正好么?我自己反而也觉得这样让我更轻松。”

    “轻松,那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指?”

    “没错啊。你想,不只是班级的同学,甚至连老师也一同无视一名学生,那种事肯定是不可以的啊。”

    我终于无法控制声音,但鸣却直接无视。

    “和三班有关的老师们似乎是从另外的途径得到通知的。”

    鸣极为平静的说着。

    “比如说,上课的时候无法按照点名的方式统计出勤什么的。其他班级的话倒是有老师点名。但是三班并不这么做。为了不点到我的名字。不‘起立’和‘敬礼’的也只有三班。依照同样的理由,三班在上课的时候也不会有按照座位顺序全班都回答问题的情况。我绝对不会被指名,即使缺席或者中途退场也不会受到惩罚。扫除值日什么的也全部免除。——老师们也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再有就是无法免除的定期考试什么的,无论怎么随意的完成然后立刻出去,呐,就像那样……”

    “那,难道连体育课也是?”

    “体育课,怎么了?”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是男女分别授课,所以一班和二班,四班和五班两个班级共同上课,据说只有三班是单独上课的。虽然班级数量是奇数无论如何组合都会有一个单出来的,但为什么是三班……”

    “为了不要卷入别的班级,为了不要增加与此相关的学生人数。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而且本来就有尽量不让‘不存在之人’参加体育课这样的‘决定’啊。”“决定’吗?”

    那个词让我想起了一定要绝对遵守班级的决定。

    怜子交给我的那个“夜见北的精神准备,其三”。还有上周周四,在没有人的教室里久保寺老师说的,那个……

    ——请一定要遵从班级的决定。明白吗?

    不知怎的有种受不了的感觉让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了鸣拿来的罐装红茶。略微冰凉的柠檬茶。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半罐左右。

    “细致的举例的话,总有种没有尽头的感觉。”

    我重新看向鸣的脸。

    “也就是说,从五月初,你就被那么对待了,而同样的事情,现在也开始发生在了我的身上……那么,今天一天的经历,我大致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现在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所以……”

    没错。问题是“为什么?”。

    这不是单纯的‘欺负’。当事人鸣也这么说,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另一方面——

    学生和老师们联合,将某一名学生当作“不存在”。正常考虑这不是“单纯”,而是非常恶质的“欺负”。所以刚才我才无法控制声音,吼出“那种事肯定是不可以的啊”,但是——

    但是果然,至少在此“欺负”这个词并不恰当,不符合概念。我也不那么觉得。

    学生还有老师,他们的行为大概并没有包含着所谓“欺负”的这种恶意。没有轻蔑没有嘲笑,也没有差别对待强化集团联系的意图。——我是这么认为。

    实际上包含在行动里的,应该是恐惧与胆怯。——我这么认为。

    在恐惧鸣,虽然我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并不是这样,与其说是在恐惧鸣,不如说是在害怕着一些看不到的东西……

    “大家,都很拼命呢。”鸣说道。

    “拼命?”

    “五月樱木桑和樱木的母亲死于那样的事故,所以大家都无法在说什么半信半疑……然后,进入六月又有两个人,对吧。开始,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她这么说。

    “那是……不,所以说啊,为什么?”

    缺氧窒息一般的,我问道。

    “到底是和什么扯上了怎样的关系才会那样?大家好像寄托了什么一样的将某人视作‘不存在’那样傻瓜一样的举动……”

    “为什么?会让人这么想呢?”

    “会的。”

    从夏装制服里露出的双臂上,还竖着刚才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并不只是空调的作用。

    “你记得关于二十六年前的misaki的故事吗?”

    像是要遮住左眼的眼罩一样,鸣将左手附在上面,缓缓的说道。

    二十六年前的……啊啊,果然扯出了那个故事吗。

    “当然!”我回答道,我从沙发上坐起。手放在眼罩上,鸣静静的说道。

    “三年三班大受欢迎的misaki死去,大家做出‘即使这样misaki也还活着’的样子……然后在毕业典礼那天的集体照上,出现了不应出现的misaki的身影。——我想到这里他们应该都告诉你了。”

    “嗯。”

    “你不知道后续吗?”

    “因为没人告诉我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

    说着,鸣用舌尖润湿了淡粉色的嘴唇。

    “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成为了开端,自那以来,夜见北的三年三班接近了‘死亡’。”

    “接近了‘死亡’?”

    这么说来,好像上学第一天,在C号馆楼上说话的时候,鸣就说过类似的话。现在我也清晰的记得。

    ——三年三班这个班级,在靠近“死亡”的地方。比任何学校的任何班级都要靠近。

    “那是什么意思?”

    一边歪着头,我紧紧的抱住了双臂。

    “那个最初开始的时候,是二十五年前——misaki的同级生毕业之后的三年三班。从那之后,似乎不是每年都有,但也差不多是每两年就有一次的几率,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那个’究竟是……”

    “虽然我说得好像看到过一样,但是你不要误解。这些全部都是听来的。但是这毕竟是经历了许多年,经由许多人流传下来的故事……”

    也就是说果然还是属于传说一类吗——但是这已经是无法轻易看待的状况了。我看着鸣的嘴边,老实的点点头。

    “老师们有另外的途径,也有学生们自己的途径。之前的三年三班对之后的三年三班讲述,这样的方式。我也是这样第一次知道了事情的详情。虽然这件事在其他的班级或学年的学生之间也像传言一样的流传着,但基本上只有和三年三班有关的人才知道,因为这是绝对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

    “呐,到底是什么啊?”

    我无法阻止摩擦双臂的手,因为鸡皮疙瘩怎么也无法消退。

    “在二十五年前的三年三班开始的,某个不可思议的事件……”

    倾到一般的说着,鸣顿了顿。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那个一旦发生——一旦开始,那一年的三年三班就会每个月必然会出现一个以上的死者。不只是学生之间,连其亲属也会如此。死于事故死于疾病,有时是自杀,也有可能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这一定是诅咒,大家都这么说。”

    诅咒……“被诅咒的三年三班”吗?

    “‘那个’是指的什么?”

    我再度问道。

    “是说‘某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吗?”

    “那个啊——”

    盖在眼罩上的手掌终于放了下来,鸣回答道。

    “班级的人数,会增加一个。在大家毫无所觉的时候增加。会增加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另一个人’。”

    8

    “增加,一个人?”

    不明所以的,我直接询问。

    “增加是指谁怎么……”

    “所以,都说了不知道是谁。”

    鸣表情没有变化的说道。

    “最初发生这件事的是在二十五年前——一九七三年的四月。新学期开始之后,立刻就知道教室里的桌椅少了一副。但桌子的数量明明是按照那一年里班级的人数准备的。但是,开始上课后就会发现不知为何少了一张。”

    “那,学生增加了一人是指?”

    “没错。但是不知道是谁多出来了。即使询问,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个,其余的人也不知道。”

    “——就算你这么说……”

    我不太理解事情的情况,心里有着非同寻常的疑问。

    “那种事,只要调查一下班级的名称和学校的记录不就可以了吗?”

    “没用的,无论如何调查,名册和学校的记录,所有的东西都似乎是要合乎条理一般的……或者说是为了不让人知道那些不合乎条理的东西,让那些东西变得无法证明……或者说是被篡改了。只是,桌子和椅子各少了一个。”

    “改窜,谁会做这样的工作?”

    “‘改窜’只是比喻。因为不只是记录,据说大家的记忆也被调整了。”

    “哈啊?”

    “不可能,你这么想吧?”

    “那是……嗯。”

    “但是啊,这好像是真的。”

    回答我的鸣似乎困扰着要如何表述给我。

    “这并不是人为,而是‘现象’。——某人曾经这么给我解释。”

    “现象……”

    啊啊真是的,总觉得不太能理解。记录改窜?记忆调整?那种事到底……

    ——人死了就会有葬礼呢。

    不知为何,祖父沙哑的声音浮现在了耳边。然后从容不迫的,咚——的奇怪的重低音,——要忍耐葬礼,希望你能够忍耐。

    如同被那个覆盖一般的……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弄错了,于是就添加了桌子和椅子,再就没有在意。嘛,这是当然的。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增加了一名学生,一般谁也想不到。没有认真处理的可能性。或者说——”

    鸣慢慢的眨了眨没有被眼罩遮住的右眼。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从四月开始,和班级有关的人,每个月,开始死亡。这是无法混淆的事实。”

    “每个月……然后持续一年?”

    “一九七三年好像是,学生死去六人,学生家人死去十人。这怎么想都不寻常吧。”

    “——啊啊。”

    我只能点点头。

    “若这真的是事实……”

    一年之内十六人。我想这一定不是理所当然的数字。

    鸣再次慢慢的眨了眨右眼,继续说道:“然后……”

    “那之后的一年,果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桌子少了一张,每个月会有谁死去……对于实际上与之相关的人们来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事情了。有人说这一定是诅咒……”

    诅咒……“被诅咒的三年三班”。

    “诅咒,谁的诅咒?”

    我问到,然后鸣平静的回答说,“二十六年前死去的misaki的。”

    “为什么misaki要诅咒?”

    我再次问道。

    “misaki在班上并没有遭到过分的对待吧。不是受欢迎的人突然死去然后班上的人都很悲伤……不是这样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诅咒?”

    “很奇怪吧。我也这么觉得。某个人说这和所谓的‘诅咒’不同。”

    “‘某个人’是?”

    我很在意于是问道,但是鸣并没有回答,“然后——”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等一下。”

    我打断她,拇指按上左边的太阳穴。

    “等等,能不能让我整理一下?二十六年前,三年三班的misaki死了。从第二年开始三年三班就会多出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另一个人’。然后每个月,班上的学生学生家长就会开始死亡。——呐,这到底是根据什么道理联系起来的。为什么有谁多出来了就会有人死去?为什么……”

    “我们也不太清楚。”

    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这种问题的专家。——只是,从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怎么说,应该是依据经验摸索出来的模式。每年都会向下传递,这是相关人员都知道的事情……”

    似乎想要压抑声音一样的,她说道:

    “增加的那个人,是‘死者’。”

    9

    “——那……”

    我用力按住太阳穴。

    “那个,就是那个……是二十六年前死去的misaki吧?”

    “嗯嗯,不是的。”

    鸣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misaki,是另外的‘死者’。”

    “死者……”

    在教室里鸣的桌子上写着的那个涂鸦文字,“死者”,是谁——?

    脑内瞬间闪过可疑的画面。

    “契机是二十六年前的三年三班做出的那个举动。他们决定装作死去的班级成员mkaki‘并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就在这里’的样子,并持续了一年。作为结果,毕业典礼那天,在教室拍摄的集体照里,拍到了已经不在这世上的misaki的身影。——呐?这么一说的话就明白,‘死者’被叫回了那里。”

    鸣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继续道。

    “也就是说……以此为开端,夜见北的三年三班这个班级靠近了‘死亡’。成为了招致‘死者’的‘场’一样的东西。事情就是这样。”

    “招致死者?”

    “没错。虽然无法很好的说明真正的缘由,但总而言之就是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和在地下被人偶包围着时候一样,鸣用一种看透了世间某个秘密的口吻,鸣继续说道。

    “班级里混入‘死者’是全班都接近‘死亡’的结果。也可以反过来说,正因为有‘死者’混入,班级才接近‘死亡’。——不管怎么说,呐,榊原君,‘死亡’是很虚幻的。和人偶们一样。若是太过靠近就会被吸入。所以……”

    “所以,每个月都会有人死去?”

    “谁知道呢。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鸣说道。

    “太过接近‘死亡’的话,就会比起不在‘场’的要更容易死亡。”

    “容易死亡?”

    “比如说即使过着同样的日常生活,也更容易遭遇事故。即使遭遇同样的事故,也更容易受重伤。即使受到同样的伤害,也更容易死亡。——就是这样。”

    “啊啊……”

    在各种各样的局面下,发生那种风险机率偏移的情况,然后不断累积……最后在某处陷入决定性的“死亡”?是想要这么解释吧。

    所以樱木由佳利在那些不幸的巧合叠加之下丧失了性命?水野桑会死于那种电梯事故也是……

    “但是,怎么可能……”

    我觉得难以置信。

    不可能相信。依照常理来思考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也……

    ——神原你是相信幽灵和鬼神作祟的类型?

    在极度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我想到了许多画面。

    ——关于所谓的超常现象呢?

    这是在上学第一天午休的时候,敕使河原和风见唐突的问题。——他们是想通过那个试探我吗?把这个问题对转校生的我坦明,以此抓住头绪?

    但是,在那之后他们并没有进行更加深入的话题……

    ……没错。

    因为在那之后,我看到了坐在0号馆前的花坛对面的长椅上的鸣。因为我无视了惊慌失措的两人,走向她……所以?

    “那个,我有好几个不太明白的问题,可以提问吗?”

    拇指松开太阳穴,我如此问道。

    “请问。”鸣抚着左眼的眼罩。“但是,我不是专家。也有很多不太明白的地方。”

    “——嗯……”

    我点点头,伸了懒腰。

    “那个首先……虽说增加的一个人是‘死者’,但是那是幽灵一样的东西吗?”

    “谁知道呢!”鸣歪着头倒下,“大概是和世间一般认为的‘幽灵’是不同的东西。不只是作为灵体存在,似乎还有实体。”

    “实体么……”

    “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是是拥有肉体的,是和生者没有丝毫差别的‘死者’。”

    “那,是类似僵尸什么的?”

    “谁知道……”

    鸣歪着头倒下,重新看向我的脸。

    “我想,应该不一样。因为不袭击人类也不吃人。”

    “也是啊。”

    “每个人月死去的人,也不算‘死者’自己下手杀死的。因为‘死者’也拥有心,拥有符合情况的记忆,而且一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死者’。所以才无法分辨。”

    “唔——嗯。那——”

    我慎重的继续提问。

    “在某一节点能够知道那一年里混入班级的‘另一个人’是谁,对吧?”

    “嗯,没错,在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会知道。”

    “怎么知道的?”

    “‘另一个人’会消失。然后相关的记忆和记录也会恢复。”

    “具体到底混入了什么样的‘死者’呢。是和学校或者班级无缘无故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谁知道……啊,但是,似乎有原则一样的东西……”

    “原则?”

    “都是迄今为止死于这种‘现象’的人。也许是三年三班的学生本人,也有可能是弟弟妹妹……”

    “那么,二十五年前最初的时候是谁呢。是前一年死去的misaki本人吗?但是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不就会有人察觉“misaki在这里”吗。——会这么想大概就是我无法脱离“常识性的思考”的证据。

    “有很多东西都被改变被改窜,即使是misaki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奇怪。”

    鸣回答道。

    “但是据说那一年好像不是mkaki。”

    “那是谁?”

    “好像是misaki的弟弟还是妹妹。在misaki死去的时候那孩子也死去了……和misaki差一岁,正好那一年应该是三年级。”

    “弟弟或妹妹……么?”

    我在这里,无法控制的用语言确认了一下。

    “应该在前一年死去的那孩子也在班级里,一整年的时间里大家——学生和老师,谁都没有察觉到,都认为这是现实?”

    “就是这样。”

    点点头长长的吁了口气,“累了。”鸣说着闭上了眼睛。两秒,三秒……大概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吧,鸣嘟囔着“啊啊,但是……”微微的张开了右眼,“就算想这样不断的说明,仔细想想也总觉得不太真实吧。”

    “为什么?”

    “因为——”

    鸣多少顿了顿,然后一口气说道。

    “在那个发生的那一年结束之后,当然会有许多人死去的这一既定事实,但是关于这一点——所有人都失去了究竟是谁作为‘另一个人’混入班级的相关记忆。不过这也是有个人差别的,有的人立刻就会忘记,但大多数都是渐渐变得记忆模糊,最终……”

    “忘记?”

    “我听某人如此比喻。”

    鸣继续说道。

    “若是水坝崩坏,那么河里的水就会淹到城市。最终水会褪去……发过洪水的事实留了下来,但是在水退去之后,哪里如何被水淹没却会变得模糊。就是这种感觉。并不是强行被遗忘,而是自己只能忘记。”

    “……”

    “二十五年前,对我们来说是出生以前的遥远故事,但是对于世间来说却没有那么古老。可若是相关人员的记忆变得模糊,那么就会像以前榊原君说的那样,成为了不起的‘传说’。”

    如此说着的鸣嘴角放缓,然后立刻隐去表情:“我直到二年级结束,都只听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谣传。然后到了春假,决定三年级各班的编成之后,就立刻被叫了出去,去年三班的毕业生们来了好多人,召开了关于这个问题的‘传达会’。于是第一次知道了‘传说’的实体……”

    虽然抹杀感情一般的口吻没有崩坏,但是她内心果然还是有很多纠葛的吧。我想道。

    “听了说明’就感觉到这并不是谣言或者玩笑,而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事情。但是果然,心底还是半信半疑的。其他的人们,有完全相信的,也有不太相信的……”

    挂在电视上放的椭圆形时钟,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轻快旋律报告时间。——下午六点。啊啊,已经这么晚了。

    “去哪里了”“不要紧吗”——差不多祖母应该会打来担心的电话了吧。

    ——讨厌的机械。

    我想起了鸣说过的话。

    ——无论去哪里都被牵系着,真无聊。

    我关掉了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大致的轮廓都说完了。”

    鸣说着双手托起纤细的下颚。

    “后续,听吗?”

    “啊,嗯。那是……”

    怎么可能不听。

    “你会告诉我吗?”

    我又伸了伸懒腰。

    10

    “从二十五年前开始,虽然不是每年都有,但是‘异常现象’持续发生。当然的,大家讨论了相应的对策。”

    鸣开始讲述“后续”——成不变的平淡,但这其实是她自己在摸索着选择语言的口吻吧。

    “但是啊,这种不得了的,和世间的常识互相矛盾的……超常的事情,是不能正式的在学校经营的地方议论吧。”

    “——确实,嗯。”

    “所以啊,就将范围控制在‘被诅咒的三年三班’,以当事人讨论为中心讨论各种各样的对策。”

    “拔除诅咒,什么的?”

    这是立刻想出来的最为容易的“对策”。

    “也有过那种。”

    鸣连微笑都欠佳地回应道:

    “比如说改变教室。旧校舍——在0号馆迄今为止作为每年三年三班的教室的那个房间似乎该做别用过。因为有可能是被诅咒的教室这种限定场所的类型。”

    “哈啊啊。”

    “但是,据说没有效果。”

    “即使建造了新校舍,三年级的教室从0号馆搬到C号馆是距今十三年前……那时候似乎大家都期待着终于结束了什么的。但是,果然还是没能结束。”

    “也就是说,那不是因为教室或者校舍,而是三年三班这个班级有问题?”

    “就是这样。”

    和刚才同样的回答,鸣再次长嘘一口气,闭目养神。

    我在一瞬间有种,房间里冷气开得太强,让她呼出的气体有都变白了的错觉。不自觉的,我再次抱紧了双臂。

    “——从这里开始进入正题。”

    静静的睁开右眼,鸣说道。

    “似乎是十年前。不知道是谁想到的,虽然不太清楚,但针对这一事态的有效方法被找到了。只要实行就可以躲避灾难,可以避免每个月有人死去这一灾难的应对方法。”

    “啊啊。”

    说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鸣说的“应对方法”是什么了,某个映像的模型浮现在了脑海。——所以。那个。也就是……

    “代替增加的‘另一个人’,让其他某个人成为‘不存在之人’。”

    如相像中一样的台词,从鸣的嘴里流了出来。

    “像那样,只要让班级恢复原本的人数就好。只要符合决算结果就好。于是那一年的‘灾厄’就可避免……就是这种转嫁方式。”

    InterludeII

    今年好像是“没有之年”。太好了啊。开学仪式那天,桌子的数量正好是三十人份……

    也没有人增加。

    果然,松了口气啊。

    去年也是“没有之年”吧。也有连续两年都不发生的情况吗?

    那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是啊。也许效力越来越弱了。

    但是……是真的吗。那个开始的话,每个月和班级有关的人会死去什么的。我果然还是不太相信啊。

    但是,既然都召开了那样的“传达会”,不可能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吧?

    而且,前年好像确实,三年级的学生死了好几个呢。事故或自杀什么的。还有学生家长也是……

    那倒是。

    连家人都牵连进去了,很恐怖啊。

    有危险的是亲兄弟。有血缘关系的隔代直系亲属范围内的亲人都有可能。

    隔代直系亲属,那爷爷奶奶也是?

    好像是的。

    但伯父伯母什么的还有堂表亲的话就没关系。

    不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也不要紧吧?

    啊,那个也听说过。

    我也听说过。所以一旦有什么就立刻逃离这里……

    但是啊。

    中学生的话好像不太可能吧。

    就算是对父母说,我家的话绝对不会信的。

    但是,算了,反正今年没有,所以不用担心。

    真的,太好了。

    但要是增加一个人的话,就必须要让某人为“不存在之人”吧。

    那可不得了呢。

    那种情况的话,似乎老师们也会协助……

    ——好复杂。

    谁会被当成“不存在之人”呢?

    负责对策的人应该会决定“候补”吧。在“发生之年”的话,在春假的时候应该就决定好了吧……

    ……也是哦。

    有可能,是见崎桑吧。

    啊,果然?

    谁叫她凑巧名字是misaki,而且家里也在御先町。

    我知道。总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是在人偶馆一样的地方。

    见崎桑很奇怪呢。

    朋友也很少。

    就算和她搭话,也总是很冷漠或者说是凉薄……

    ——直带着眼罩对吧。据说左眼是假眼,蓝色的。

    咦咦,是吗?

    我很不擅长对付那种类型的。

    我也是。

    我也有点……

    *

    你听说转校生的事情了吗?

    啊啊,说是下周会来吧。

    都四月后半了呢。真是个不上不下的时候。

    确实……而且,好像出了点问题。

    问题?

    这是不是有点糟糕。

    咦?

    就是,那件事啊。

    呃……怎么会?

    转校生来了的话,从下周开始,班级人数就会增加,桌子不就会少一个吗?所以,就是……

    就是说实际上今年也是“发生之年”吗?

    有传言说有可能……

    等等,转校生来的话肯定会增加的吧?又不是四月的最初多出来了人。

    那倒是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和迄今为止不同的模式啊。

    嗯。为什么要特意将那名转校生编入三班呢。

    是根据学校的情况吧。

    但是啊……

    那件事总归是不能公开承认的吧。现在的校长也不怎么明白情况。

    嗯。

    对了……刚才听说,那个转校生好像是叫sakakibara。

    哎呀,那又是个让人不安的名字啊。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样……

    更糟的是,那家伙实际上……

    *

    据说风见君和樱木喿去医院了。

    去探望sakakibara?

    嗯。探望,还有侦查。

    那,怎么样?

    因为家里的情况突然过来这里,但是是第一次住在夜见山。

    那……

    好像也不会长期居住。

    那……

    所以至少不是那家伙。

    是说,他不是“死者”?

    没错。为了以防万——风见君和他握了手。

    握手……有什么意义吗。

    据说在初次见到“死者”时,握手就能够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冰冷的要死。

    是真的吗。

    但sakakibara君不冷哦。

    嗯。那……会怎么样?

    不是他的话是谁。

    啊啊……果然。

    除他以外,有谁增加了。必须要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决策相关人在讨论吗?

    好像是曾经集合讨论过。那一定……

    啊啊,说实话,我完全不明白到哪为止是可信的。

    大家都一样吧。我也是这样……但是,要是真的开始的话就太不得了了。

    啊……

    每个月毎个月都有人会死去,不可能当作是别人的事啊。

    ——嗯,是啊。

    嗯,所以啊,果然……

    *

    转校生榊原恒一君下周,五月六号开始会来学校。

    今年由于他的转入,时间推延了一个月,也许就要开始了。虽然迄今为止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总而言之,这里还是当作会发生比较妥当……不,比较安全。

    我这么认为。

    只是,这次的事态是个特例,很有可能今年也是“没有之年”。但是,万一并非如此的话,就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所以……

    就如刚才断并,前年的“对策”十分的不周全。为此班的学生和家人当中共出现了七名死者……

    ……

    ……

    ……那么,各位明白了吗?

    就像刚才的决定那样,从五月开始,我们要将见崎桑当作班内的不存在之人。至少在学校的期间必须要这样,这一点必须要被贯彻。——各位明白了吗?

    那个,老师。……

    什么,樱木桑?

    老师和三神老师以外的老师们,也都知道这个决定吗——?

    应该会尽可能的协助我们……但是,绝对不可以和我们两个以外的老师商量这件事。

    不只是老师,连外班的学生也不可以说对吧?

    没错。请各位务必谨言慎行,不要外传。不然,很有可能会招致更严重的灾祸。硬要说的话,这是三年三班这个班级必须保守的秘密,是“幕后”。不能搬到台前。

    那个,老师……

    请讲,米村君。

    对家人,也不行吗。父母兄弟什么的?

    当然不能。

    但是……

    要知道,以防止这种“诅咒”一样的非常识性的东西为前提,而进行这种非常识性的“对策”讲义,学校这种公办性的教育组织是绝对不会公开承认的。

    即使在过去真的出现了许多死人……所以,只能将之置放在仅限现场秘密行事的惯例位置,是常年继承性的系统。并且,秘密是必须对外人保守的。——明白了吧。

    ……

    ……

    ……

    见崎桑。也许从某种意义上对你来说,这是非常难过而没道理的事情,很可能会感到非常痛苦……不要紧吗?

    ……

    你会协助我们嘛。

    我在这里说了“不要”,你们就会罢手吗?

    那个……不,不会强求。你有拒绝的权利。但若是不采取“对策”,而今年的“灾厄”恰巧开始了的话……

    啊啊……我知道。——我明白了。

    你会协助我们吧。

    ——会。

    那么各位,从五月开始,作为班级的“决定”,一起加油吧。超越不安和苦难,明年三月,一定能够所有同学健康毕业……

    *

    榊原那个,有点糟糕吧。

    啊啊,嗯。我想——有点糟。

    老师们不是应该进行事前说明吗?

    我也这么以为的,但是好像是老师传达给老师学生传达给学生这样的……

    赤泽也没来学校呢。好像是感冒了?要是那家伙在的话,肯定能处理得更好的。

    也许吧。

    振作啊,你好歹也是决策相关人吧。

    但是,没想到榊原竟然这么快就……

    何况那家伙已经和那个应该是“不存在之人”的人说话了。这下果然是,出局了呢。

    应该不那么磨蹭早点说出来呢。

    是啊。你和樱木去探望他的时候就应该赶快说清楚啊。

    不,那个时候……真的是不太适合突然说这个。

    那,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也可以吧。

    不,等等。那个……

    什么啊。

    仔细想想,那也是个问题。

    为什么啊?

    因为,要是现在开始说明的话,我们也必须要在此承认那个人是“存在的”……这不是很糟吗?

    嗯。

    应该是相当糟糕啊。

    在学校外说的话,不就不要紧吗?

    也许吧……但是,万一严格来说那个也是犯规的怎么办?

    只是怀疑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啊。

    果然应该好好提醒榊原君啊。让他不要再接触那个人,不然的话……

    我试试吧。

    要怎么做?

    ——我想想。

    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要是在那家伙打破了“决定”的状态下,五月份也没有人死去的话,问题即解决了吧。虽然有很多怀疑,但最终今年也是“没有之年”的话就可喜可贺了。

    是啊。

    我总觉得不要紧。

    若是那样就好了。

    但是啊,总而言之,在结束之前让那家伙老老实实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吗?

    保佑本月平安结束,是吧。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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