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刚看完尾鱼的《枭起青壤》,算起来大概用了三个晚上加一个下午的时间。这是我第二次读她的作品,之前看过《龙骨焚香》。这两本读完后,我大致能勾勒出尾鱼小说的一些共性:她的小说主干是宏观背景的重构,故事情节是辅助,而人物角色的塑造,并不是她创作中的核心亮点。
在宏观背景的搭建上,尾鱼多取材自古老的神话传说,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再创作和重新解读。更有趣的是,她的这些小说在设定层面具有某种“统一宇宙”的特质。不同作品所构建的神话基础虽然不尽相同,但逻辑上却能彼此串联、互相补充。我甚至怀疑,在正式动笔这些小说之前,尾鱼早已在脑海中完成了一整套关于远古世界的世界观框架,而随着年龄增长和阅历丰富,她只是在不断地将这个想象世界具体化、文本化。
世界观既定,故事逻辑成形,接下来就是如何通过具体情节讲清楚这种“重新解读”。所以我们会看到,她的故事往往不是“人物带动情节”,而是“设定带动人物”,角色是为故事和理念服务的。
以《枭起青壤》为例,它的核心神话是“女娲造人”。
女娲如何造人——用泥土捏人,因此设定中女主是雕塑家,对应“泥塑”;
女娲造了谁——地上的人和地下的人,映射的是不同种族之间的群体冲突;
女娲修补人的过程——女娲肉,具备复生与修复功能,最终救了女主;
女娲作为母亲的象征——男主带女主“出生”所感受到的“分娩之痛”,以及女娲对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修复能力,也都呼应了“生育”与“养育”这两个母性维度。
整本书,其实就是在围绕“女娲造人”这个母题进行结构重组与细节衍生,最后达成一种现代神话的重构。这一点,也正是我认为尾鱼作品最大、也是最独特的亮点所在。
但也正因如此,她小说中的“真相”往往依赖角色口述或记忆来传达。无论是这本《枭起青壤》,还是《龙骨焚香》,都存在类似的问题——如果把那些揭示背景的“话”去掉,仅靠情节推进,很多设定和真相就难以自然浮现出来。这是情节设计层面的一种遗憾。
此外,人物塑造方面相对单薄,形象也有些扁平。尽管尾鱼总能给予每个角色善意的描写——比如对蚂蚱的同情、对林喜柔动机的理解、对恶人设定的克制——但整体人物构建仍偏向功能性,而非立体感。
这也许和作者本身的气质有关。她大概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笔下的角色几乎都被赋予了“值得被理解”的可能性。即使是林喜柔,也不仅仅是反派,她有清晰的动机,有压抑多年的隐忍;而蚂蚱这样的小配角,也能在主角团中获得真实的悲悯目光。
总的来说,尾鱼的小说让我最喜欢的是她对神话体系的重建与现代解读,其次是与设定呼应的小故事,再之后才是人物。如果让我回忆看过的这两本书,最难忘的是那些关于远古神话的再编织,而人物角色的名字和形象,反倒已经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