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究竟是先有“人”,才有欲望?还是先有无数欲望,最终凝结出“人”的模样?
读到《枭起青壤》后几卷,随着一个个秘密揭晓,世界观逐渐展开,人、枭、人魔、枭鬼交错混杂。人物在紧急时刻脱口而出的提醒仍是“有人”,因为“人”在多数语境中被用来代指同类。但当主角深入地下,见识那些闻所未闻的存在后才意识到,他们也在建立自己的社会秩序,也追逐着从先祖时代延续下来的某些愿望。他们,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活着的“人”。
这一战,是命中注定。
至于胜负,或许并不重要。这场参与者奇诡的战争,不应以输赢评判结局。只要大局归于平静,也就无需再执着于个人的真实想法。千年前缠头军封门断路,换来地上片刻安宁;如今,黑白涧水空寂无声,早无惊涛骇浪,那些交叠的时光也随风散去。
炎拓等这一天,已经七年。
他曾以为自己会等得更久。七年,说长很长,长到他看不清前路,只能一步步摸索前行。没有家人了,慢一点也没关系。七年也很短,短到许多真相尚未查清,根基还未稳固,一颗石子落水,却激起惊涛。他终于要奋起反击了。母亲留下的日记早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他不敢信任任何人,谨慎行事,潜伏在林姨身边七年,在毁掉他家庭的凶手面前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今日,所有人撕下伪装,可以正面交锋,不再虚与委蛇。
他和聂九罗的初识,算不上愉快。
她警觉而狡黠,凡事留三分后路,说起谎来也头头是道。但她体内流淌的血脉、母亲的生死未卜,以及那些拼拼凑凑出的线索,无一不在催促她走入地下涧水,去寻找真相。
她找到了母亲,也被认了回来。但她们终究没机会像普通母女那样重聚。而炎拓的妹妹也找到了,只是早已忘记那个总想买鸭子给她的小哥哥。他们活着,命运将他们缠绕在一起,和亲人之间也建立起另一种意义上的“团圆”。
人之为人,是因为心中有所念。
炎拓困在暗无天日的矿场时,聂九罗从未放弃找他。他藏在心底的那颗“星星”支撑着他熬过长夜,等来了她。生死未卜的人,最怕被遗忘。炎拓明白,所以当聂九罗失踪,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带她回家。
我还记得,在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炎拓收拢所有线索,独自扛下所有。他谨慎、通透,即使身处魔窟,也不忘慈悲,想尽办法救出更多人,哪怕自己变成他人踏出的白骨。而聂九罗拉着他走出深渊,在他耳边轻声说:“要放过自己,不要画地为牢。”
他们一个困在过去,一个逼自己遗忘,一轻一重,一前一后,最终在命运的绳结中找到彼此的归宿。
“此后岁岁年年,他们长居于市区闹中取静的小院,从窗口望出,院中花树四季盛放。他看着她坐在树下叠好一颗星,手掌一翻,星星被抛起又落下。城市的星空不算明亮,但总有光落在她睫毛上,映着澄澈的瞳孔,把他稳稳当当地盛在正中央。”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