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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鲍将凶案现场扫视了两、三遍,却什么也没看到,那房间并不大,很难藏住什么,再回头看周肃,却见他一脸惨白,浑身发抖,连忙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周肃颤抖的回答道:“鬼……鬼……我看到我老婆李金凤出现在房间里。”那两名巡警已经被周肃的故事说的心中有些发虚,现在听了这话,都不禁向旁边让了一步,以图和那房间保持最大的距离。郑鲍白了他们一眼,道:“可是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你能确定是李金凤?”一名巡警插嘴道:“探长,这鬼都是来无踪去无影的,一闪就过,你当然看不到了。”
郑鲍是因为心有怀疑周肃的说辞,所以才这样问,可这不知趣的巡警却反过来帮着周肃说话,郑鲍只觉有气,对着那巡警微怒道:“你还真懂!这鬼哪里有大白天就出来的?!”那巡警被郑鲍一句问倒,又见郑鲍脸色不太好看,连忙退在一边,不敢再出声。周肃道:“这……这我也不能肯定,也许是我看花眼了吧。”郑鲍点了点头,他一来根本不信周肃所说的关于李金凤被附身的事情,二来也不想继续在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上继续浪费时间,于是决定开始问些实际的,道:“周先生可知道你妻子都有些什么闺中密友?”周肃略一回忆,道:“她的朋友不多,就只有一个以前一起长大的小姐妹。我老婆她是无锡人,没和我结婚前就父母双亡,她也没别的亲戚,只有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后来我们来到上海,她的小姐妹也嫁到了上海的一户人家,她们两个没事就互相串串门、聊聊天,有时候还会一起上街逛逛。”郑鲍心想:“关于李金凤是否真的如同这周肃说的这样不堪,还得要找她的小姐妹求证。”开口问道:“那周先生可知道这位小姐妹叫什么名字,还有她的住址?”周肃道:“她好像是叫丁惠娣,家住在闸北定华路的同康里,几号我就不记得了。”郑鲍点了点头,将地址仔细的记下了。
周肃忽然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说……郑探长还要去访这个丁惠娣?”郑鲍点头道:“是的,怎么?不行么?”周肃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当然是可以的,我只是随便问问。但是恐怕郑探长很难问到什么,她的小姐妹没读过什么书,说话颠三倒四的。更何况她说的都是无锡话,难懂的很。”郑鲍不理他,继续问道:“那你的妻子可还有什么别的朋友,比如什么有钱有势的人?”他这是在打听关于那黑纱女人的情况,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周肃就笑了起来,道:“有钱人?如果她有富人朋友,我们还会过的这么穷酸么?”郑鲍追问道:“难道经常和你妻子来往的,就只有一个丁惠娣吗?”周肃点头道:“是啊,这么多年我就没看见还有别人找过她。”
郑鲍点了点头,道:“周先生,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或者想问的?”周肃摇摇头道:“没别的了,只是……既然你们把我家都给封了,那我住哪里去?”郑鲍道:“这个不用担心,周先生可以来巡捕房申请一笔补助,然后暂时委屈在别处租借住所,等此案了解了,就可以搬回远址。”周肃听了,忽然一笑,道:“这倒也行。”郑鲍道:“那就请周先生与我们的巡警回巡捕房办个手续吧,我另外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多陪了。”周肃道:“也好,也好!”说完,提起皮箱,与一位巡警离去。郑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这周肃油腔滑调,言不尽实,恐怕另有隐瞒。而且最让人起疑的是,他口口声声说不与李金凤离婚是为了女儿,可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却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我已经多次提醒,他依旧想不到这一层,反而只关心自己住在哪里,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他在案发时虽然出差在外,但这种种矛盾也实在反常,难保他不与此案有所关联。”
眼下可以去调查的地方有两处,一是去城隍庙找汤观主,查问那黑纱女人的情况;二是去闸北定华路,与李金凤的小姐妹丁惠娣验证周肃的所说。郑鲍略一思量,觉得还是查出那黑纱女人的底细更为重要,周肃虽然也是满身疑问,但终究和破案无直接关系,于是他叫了一部黄包车,直去城隍庙。
郑鲍再一次来到了城隍庙,他在车上时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这凶案的许多底细都已经被《字林西报》暴露,而那红信封与纸条也都是极为重要的线索,那就没有必要继续掩饰自己的身份,于是一下了车,他就直奔庙内,迎面见着一个老道士,便上前问道:“请问汤观主在不在,我有事情想找他。”那老道士看起来颇有些年纪,行动也很是迟缓,眯着两眼,显得很没有精神。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在看到郑鲍的一刹那,却是电光四射、神采非凡,但这只是瞬间之事,老道士很快又恢复到了寻常模样,呵呵笑道:“这位先生,莫非也是来找观主驱邪的么?”郑鲍一愕,摇头道:“不是,不是。不瞒老道长,我是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今天来是有案件上的事情想请教汤观主的。”说完,还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交给那老道士查验。
那老道看了后,交还给郑鲍,笑道:“原来先生是探长,真是失敬了。最近这上海城也不太平,邪魅作祟的不少,三天两头便有人被鬼妖剋害,不得已来城隍庙清净除秽。汤观主眼下正在内堂做法,为几人驱邪。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刚刚老道我才误认为先生也是同样的来意,真是对不住了。”郑鲍陪着笑了几声,他虽然不信佛道之事,但是刚才这老道士的一番变化,却让他不自觉的对这老道士生出些敬重,言行中不敢怠慢,道:“哪里哪里,老道长客气了。只是不知道汤观主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法事,我确实有些要紧的事情。”那老道士说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半个小时,想来也快了。这样吧,我替先生进去知会一声,先生就在此处暂等片刻。”郑鲍连忙道:“那就有劳道长了。”那老道士一笑,向内堂走去,未出三步,忽然回头看着郑鲍,问道:“难道先生真的不用一并驱邪么?”郑鲍一怔,摆手说道:“不用,不用,确实不用。”那老道士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走了开去。
郑鲍心中不禁打鼓,暗想:“这老道士刚才那话莫非是在暗示什么?难不成他的意思是……我也被鬼怪跟随了?嘿,哪里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信,就站在原地等那汤观主出来。大约一刻钟后,从里面走出来三个小姑娘,她们满脸苍白,似乎是曾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只听其中一人小声道:“我们来这里……会不会违背主的意志?主和我们说,不可以有偶像崇拜啊……”另一人道:“是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第三人道:“你们别想多了,我们是自己悄悄的来的,谁能知道?再说了,现在主根本没用。既然他救不了我们,我们自救一下,难道还不行么?”另两人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可是想到今晚我们还要值夜班,就有些心里发毛啊。”第三个人正要说话,却发现郑鲍正看着她们,连忙使个眼色,三人一同闭口,低着头快速走了出去。
根据这三个小姑娘的对话,郑鲍已经肯定她们就是来找汤观主驱邪的人,他无意去管那闲事,心想既然法事结束了,就该轮到自己了。正在此时,先前的那个老道士也走了出来,招呼郑鲍道:“先生可以进去了。”郑鲍谢过那老道,随着他一同来到城隍庙的内堂。
这内堂并不大,有三张神仙画像供在墙上,郑鲍也辨不清是哪些神仙,只是觉得那画风古朴,看了很是舒服。画像下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摆了香炉、烛台,还有一些法器。此时室内香烟缭绕,显然是刚才做道场时留下的。堂中另有三两道士,正在收拾法衣。那老道士走上前去,对着其中一位说道:“观主,这位先生是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说是有些案件上的事情想要请教。”那道士转过头,只见他大约四、五十岁,人虽清瘦,但却相当的精神,一束胡须垂下,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对着郑鲍做一抱礼,道:“原来是郑探长,刚才小道不巧有一场法事在身,没能及时迎接,还请不要见怪。”郑鲍也学着一般的模样,双拳在胸前一抱,客气道:“怎敢、怎敢,反倒是我打扰了各位道长。”他就着道士的礼数回礼,却不知道汤观主这一抱颇有奥妙,其中合着了阴阳太极之式,郑鲍学不到家,反而显得有些好似走江湖的人士。汤观主知他心意,也不见怪,说道:“巡捕房的探长亲自来访,恐怕是有些紧要的事情了。”连忙与别的道士一同将各种器物收拾妥当,然后请郑鲍坐下,另有道童送上一杯热茶。
汤观主遣了周围道士出去,说道:“郑先生来此,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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