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幽深,种满了各色牡丹。牡丹吐蕊,蜂蝶萦绕,甜丝丝的香气充满整个院落,让人骨头都不由得一阵阵酥软。三进的院子却是不大,前后厅堂、左右楼阁都极其精致,也不过是能住下三十来人的规模。楼阁中的陈设却是奢靡到了极点,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上好宫用之物,就连一几一凳也都有它的来历,不是寻常人家所能使用的。十几名长裙侍女在院里往来奔走,拿着圆扇扑那蝴蝶,娇笑声远远飘开去,给这十几年没有人居住而显得略微有点阴森的院落带来浓浓的生气。
第三进院子高挂着‘醉卧楼’匾额的高楼上,江鱼正躺在一铜制的大澡盆里,身上皮肤被滚烫的热水烫得发红。一名身上只穿着亵衣的小婢面色晕红的在给他的肩膀推拿按揉,另外一名小婢则是轻轻的拿着扇子对着澡盆下的火炉通风口轻轻的扇动,火焰高涨,澡盆中的水渐渐的冒出了鱼眼一样的气泡,已经是烧开了。江鱼只觉一股热流在全身上下涌动,不由得呻吟起来:“好,再加大点火,好好的洗洗这该死的晦气。啊唷,那刑部天牢,果真不是好人呆的地方,看看这一身的味道。”
在刑部天牢里蹲了一个月,江鱼胡搅蛮缠的,重金诱惑、美色勾引、暴力威胁,最后甚至拿亲属的性命来威逼的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终于将刑部天牢内两百多名死囚一一收服,划入了捕风营的编制。如此一来,捕风营顿时成了大唐朝最为残暴的凶手、最为狠毒的强盗、最为下作的地痞无赖的聚集地。若是捕风营所属一夜之间死个干净,大唐朝的治安立刻能变好一百倍!
“他***,小眉儿,你评评这个道理。大人我辛辛苦苦的把这群混帐东西收服了,用他们来给大唐朝效力,这是多大的德啊?总比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来得好罢?啧啧,刑部的那帮呆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反手在那给自己肩膀推拿的小婢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江鱼得意的笑道:“害怕本大人收服不了他们?嘿,一个个服下了本大人炼制的‘断肠丹’,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两个小婢同时笑了起来,连声应和江鱼的话。江鱼这院子里只有三五个家丁做那平日的粗重活计,剩下的就是十八个李林甫送给他的侍女小婢。这些青春年少的女子,都是李林甫重金买来原本要自己消受的,如今却被送给了江鱼这年轻高大,容貌却也不错的青年,自然是比伺候那一脸阴森让人害怕的李林甫来得好。尤其江鱼对她们几乎是撒手不管的态度,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
给江鱼推拿的小眉轻笑道:“大人您说得可不是么?刑部天牢的那些人,婢子也知道他们都是有大本事的。白白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把他们放在大人您的手下为皇上办事,多多立下劳,这才叫好。若是做了什么对天下有好处的事情,大人您能升官,那些人也能弥补以前的罪孽,这可不是又积下了一笔德么?”
“妙啊,小眉儿你说得好。”江鱼‘嘻嘻’一笑,得意的说道:“想不出你还有这种见识。不过呢,话是这么说,咱家挑选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加入捕风营,其实也没存下什么善良的念头。嘿,正经人家的子弟,在我捕风营是呆不了几天的。大人我也不好意思下那狠手调制他们,也只能拿这些江湖匪类、朝廷重犯来炮制了。”江鱼心里暗忖道:用望月宗那上古流传的宗卫秘炼制他们,岂不是把活人当成僵尸来炮制了?只是他们还是大活人,那智力不减,加上他们本身罪孽滔天的,把他们怎么炮制都不伤阴德。
寻思了片刻,江鱼突然冷笑一声:“他***,我还害怕伤阴德么?本门弟子,却是没有天劫的,伤阴德又怎么了?无非良心不好受,可是对这群王八蛋,还讲究良心么?明儿个就叫他们开始修炼《阢神经》,先让他们忠心卖命才行。那断肠丹,可控制不了天牢里面出来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他们比起苏道远,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被那滚烫的水‘煮’的舒服,江鱼在小眉的手指轻轻抚弄下已经开始有了几分遐思,正盘算着是不是就在这澡盆中完成自己人生的一个伟大历程的时候,房门被人用暴力踢开,孙行者喘着粗气的跑了进来。一进门,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的孙行者随手将两个小婢扒拉到了一边,伸手就去抓江鱼的脖子:“好你个江鱼,把什么事情都丢给了老孙来办,你却跑来这里逍遥快活?诶,花营、刑部、京兆尹的那群小娃娃好似一群苍蝇一样在咱们那院子门口飞来飞去的,烦死人啦。”
没让孙行者的手碰着自己,江鱼一骨碌的从澡盆里跳了出来,着两个小婢给自己擦干身体穿上了衣服,这才笑道:“若是他们不去捕风营蹲着,这才叫见鬼了。那一群牛鬼蛇神凑在了一起,谁不害怕?得,等会我去打个招呼,叫他们不要再去看着就是。我炼药的本事虽然差了点,但是这‘断肠丹’还是有点把握的,没有我的解药,这群人敢作出什么歹事才怪。”
看到孙行者脸上依然是愤愤不平的样子,江鱼急忙赔起了笑脸:“师兄,你不知道呀,这一个月来,我可是在刑部天牢里面吃住了一个月,身上都发臭啦,这不洗刷一下怎么得了?我哪里又逍遥快活了?得了,咱们这就去捕风营看看,如今咱们手下有了多少人了?”
骑马行在大街上,孙行者板起手指算了半天,这才说道:“你从牢里弄出来两百三十七个死囚,我在外面征召了一千三百七十八人,你算算这有多少人了?”他算不清楚这两个数字加起来到底是多少,干脆就把事情推到了江鱼头上。江鱼不由得心里暗笑,可知玄奘和尚要他闭关读经五百年才能修成正果,显然是有了预兆的。
当然,这种话不能当着孙行者的面说出来。孙行者的经历,江鱼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当年他修练了望月宗的门后,凭借着一根乌木杠子闹得他出生的那西域小国鸡飞狗跳,国主发动举国之兵大军一万五千许人,被他一人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就夺了那国主的宝座。后来被玄奘看中,以佛强行收了他,自此西域少了一个祸害,佛门多了一个吃肉喝酒的行者。他本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又是在西域那种自幼少教化没王伦理的国家长大,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好智识?雁塔闭关百年,他也依然是一个一脚踏在门内,一脚在门槛外晃悠的假和尚罢了。
笑了几声,江鱼点头道:“一千六百多人,唔,修炼本门‘阢神经’后,这群人的忠心那是不用怀疑的。但是‘阢神经’上记载,根基最佳的人,修炼十年可有成就,几乎等于本门木身巅峰的实力,乃是我望月宗上古时拿来训练山门守卫的神妙门。但是十年,哪里等得十年?”心中盘算了一阵,江鱼已经有了计较。
孙行者却也机敏,他笑道:“这也有子可想,这大唐朝留下舍利子的和尚却有数百人,若是能把他们的舍利子偷出来给他们服下,却也一个个能凭空多几十年力。或者,你去找那帮老牛鼻子,从他们手上弄点丹药来,也有大效果。”
挖舍利子?这等事情江鱼还不敢去做。如今他得罪了大善智大威势二人,不过是得罪了天竺佛门在中原的代表而已。若他去挖了那些大德高僧留下的舍利子,那可就连佛门的中土流派都整个得罪光了,江鱼还没那么大的胆量。至于说丹药么,江鱼却的确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只是其中很多关碍的地方,还是要他去仔细商酌一番。
两人骑着马经过朱雀大街的路口,突然看到苏道远长袍高冠的站在一家胡人开的酒肆门口看热闹。那酒肆门口有一个头上扎着白头巾的天竺男子,正吹着一个葫芦形的乐器,一条通体乌黑的毒蛇随着乐音翩然起舞,惊得路边行人是纷纷侧目,苏道远却是在那里‘呵呵’大笑,和身边的一男一女同时点头赞道:“有趣,有趣。”
苏道远身边的那男子容貌古拙,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实际上身边灵气缭绕,一对眸子好似水波一样清澈润泽,显然也是大有底的道德之人。手杵一根黎杖,黎杖上天然生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图案,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珍奇物事。黎杖头上以黑色山藤绑着两个黄皮葫芦,葫芦中宝光隐隐,显然里面有品质极高的灵药。这人的修为比起苏道远还要高出一筹,以江鱼的眼里看来,他分明已经是金丹大成的修道之人,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古怪门掩去了身上的气息,冒充武林中人在人间行走。
而他身边的那女子,则是披头散发,分明一张柔美的鹅蛋脸,却硬是要整出几分鬼气森森。一件淡褐色粗布长裙还打了几个补丁,脚下踏一双八耳草靴,似乎一副心思想要把自己扮得丑怪一点才甘心。她的那根拐杖却是一根碧绿笔直的竹杆,竹杆上还有几枝竹枝伸出,十几片青翠欲滴的竹叶挂在竹枝上颤巍巍的摆动,衬托得她一对柔荑粉嫩素白,好似羊脂玉碾成。她的修为,却又比那古拙男子更要精深一等,丹田中一团青色霞光掩住了她的气息,分明就是一副掩耳盗铃的做派――我就是金丹期以上的修道人,你能耐我何?
这等打扮这等模样,却又和苏道远行走在一起的,自然就是苏道远的老搭档,天下间人人闻名的一对宗师级伴侣‘游仙’左道宁、‘青杖红颜’素溯夙。江鱼自然也清楚,左道宁是蓬莱三仙宗中专门炼丹的传人,乃是外丹宗派的代表。这素溯夙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十岁的大美人,实际上却是玄的直系传人,和江鱼乃是同门的关系。至于苏道远么,则是正统的蓬莱传人,餐霞饮露,求得是那正经的飞升夫。
三大宗师在这里看着那天竺汉子耍人,满脸是笑的连连点头,都没注意到江鱼已经凑到了自己身边,朝着三人拱手道:“苏师兄、左师兄、素师姐,师弟江鱼有礼了。”江鱼笑得也很灿烂,随手一脚将那慢慢的游近自己的六尺长大过山风毒蛇踢飞了出去。那毒蛇在空中‘咝咝’的吐着信子,吓得那天竺人退后了几步,有气又怕的指着江鱼叫嚷了几声。江鱼眼珠子一瞪,摆出一副恶霸的嘴脸大声吼道:“长安市集上人来人往的,你在这里毒物,信不信老子抓起你打你个开花?”酒肆的老板早就冲了出来,抓着那天竺汉子进酒肆去了。
苏道远双手一摊,苦笑道:“噫嘻,江师弟,贫道早就听说本代的护弟子的大名,今日才得一见。”
那素溯夙则是看了江鱼一眼,皱眉道:“那汉子也不过是讨一个生活,你踢他的蛇做什么?”旁边左道宁微微一笑,眯着眼睛很憨厚的朝着江鱼笑了几声,轻轻的拉了一下素溯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做计较。
江鱼急忙行礼道:“素师姐有所不知,这长安街头却是不许做这等毒物的生计的。也还好是师弟今日在,若是京兆尹那些维持长安治安的衙役发现了这等事情,这家酒肆都会被封了,却也不是师弟在这里恶言吓唬他哩。”语风一转,不等素溯夙再和自己纠缠,他已经笑道:“难得碰到三位同门师兄师姐,师弟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素溯夙眼睛一瞪,接过话头问道:“何事?若是师门要你做的事情,却又何必要我们相助?”
她在这里对着江鱼发作,旁边孙行者却是看得不耐烦了,一根粗大的乌木杠子‘呼’的一声指了过来,差点捅到了素溯夙的脸上,孙行者怪声怪气的说道:“小牛鼻子少在这里罗里罗嗦的,要你帮忙干活这是看得起你。嘿,你是蓬莱那一座岛上的?当年老子去蓬莱岛抢果子吃的时候,怕是还没有你罢?”
左道宁、素溯夙、苏道远一看到孙行者,顿时脸色都变了。素溯夙指着孙行者半天说不出话来,左道宁只是一脸的苦笑,苏道远则是急忙稽首道:“却是孙……孙……这个,您不是在雁塔闭关修炼,不到五百年期限不得出塔么?”
孙行者脑袋一歪,冷笑道:“当今大唐的皇帝亲自请老子出塔的,怎么,你们不服么?孙什么孙?一个前辈都叫不出口不成?怎么说从我那玄奘师尊辈份上算起来,你们也是老孙的晚辈呀?”冷笑几声,孙行者随手收回那乌木杠子,昂着头冷声道:“蓬莱岛的火枣又快成熟一批了罢?若是不想老孙我去你们蓬莱岛做客,就好好的听俺这兄弟怎么说。”
江鱼心肝儿一抖,一看到素溯夙布满青气的面孔,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老孙啊老孙,你不怕得罪人,可是却生生害了我,没事你让我得罪他们做什么?你到底有多强的修为啊?你跑去蓬莱岛惹是生非,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苦笑一声,江鱼毕恭毕敬的对着苏道远三人说道:“三位师兄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就是,拿那《玄》的入门口诀卖钱的勾当。”
好罢,既然已经得罪了你们,就得罪得更厉害一点罢。江鱼把那前后因果关系一说,随手将那玉简丢在了素溯夙的手中,微笑道:“大唐四大门阀,其中崔家已经得了好处啦,剩下的三家么,也有二十几个长老到了那个关口,急需这一份门的。上个月师弟给郑家打了个招呼,结果其他两家的长老都开出价码来啦。这不,就是请三位师兄姐去把这事情给应付一下,签个协议就是。”
苏道远微微一笑,从素溯夙的手上拿过了玉简,点头道:“此乃小事,吾等身为本门传人,也该为本门出力。只是,江师弟,却为何要我等帮忙呢?”苏道远已经明白了原因,只是他看到素溯夙恨不得将玉简砸向孙行者的模样,这才接过了话头。
江鱼急忙行礼,恭维了三人一句:“三大宗师出马,自然是比小子我出动要来得庄重,起码他们不会怀疑三大宗师在口诀中作假罢?而且,以三位的身份,这口诀能卖出去的价码,也比我江鱼拿到的好处要多得多罢?天下没有人知晓三位的师承来历,就说是我江鱼请三位做的中人,却也说得过去的。”他看了一眼面色渐渐缓和的素溯夙,急忙又说道:“而且,这是师弟的师尊元化真人亲自吩咐过的事情,就要靠着这一份掺水的秘笈,从四大门阀捞到足够多的供奉,这也是师门给咱们的一份大劳。”
三大宗师对视一眼,左道宁、素溯夙还好,依然还是一个外门弟子的苏道远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他们自然清楚,四大门阀虽然对道门恭敬有加,但是每年的供奉,却也不过是几万斤精铁、几千斤铜精、几十斤精金之类的普通物事。若是能够在四大门阀身上压榨出一份油水来,这份劳可就真正不小。苏道远立刻向江鱼询问详细的情况,江鱼也毫不厌烦的将前后的细节一一告知。等得苏道远他们听得江鱼从崔家手上得到了偌大的一笔收入,就连最是冷漠的左道宁都不由得长吸了一口凉气,面带惊喜之色。
因为孙行者的突然捣乱而变得有点僵硬的气氛,在众人分手时已经变得无比的热络,尤其素溯夙,她以瀛洲岛前辈的身份对江鱼悉心提点了几句,虽然都是场面上的空话,却也显得她和江鱼的同门之谊是如何的深厚。
看着三大宗师匆匆远去的背影,江鱼跳上坐骑,嘻笑道:“宗师?修道?嗤,无非‘利、益’二字。好啦,师兄,咱们去捕风营。”
孙行者诧异的看了江鱼一眼:“你却怎么不去和那三家的人商议?却要把劳让给他们?那两个男子却也罢了,那个女道人,那脾性却是老孙最为讨厌的。想当年刚随着师尊返回大唐,师尊应邀去蓬莱岛讲经,老孙不过是小小的吃了他们百多个桃子千多颗枣子,又拔了他们两根碧玉瓜藤而已,一干小牛鼻子居然围攻老孙。哼哼!”
又听到了孙行者的光辉历史,江鱼不由得笑了几声,悠然解释道:“师门长辈都知道以本门初级换取供奉,乃是我江鱼办成的事情,分他们一点劳又有什么?地煞殿袭击皇宫之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营营头,私下里和那些门阀世家勾勾搭搭的,皇上也不会说什么,无非是弄点好处嘛。”仰天叹息了一声,江鱼很是苦恼道:“只是,如今我成了将军,自己又领了一个新的衙门,再去和他们见面,怕是花营密探第一个就把这事情汇报给皇上了。但是三大宗师出面,还有谁敢嚼舌头呢?这份劳,不得不让他们分润啊。”
江鱼满心的欢喜,自从三大门阀那边反馈回来消息,三家的长老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商议一个合适的价码的时候,江鱼就开始犯愁了。龙闭关四十九天,刑部天牢蹲了一个月,等得江鱼收到消息的时候,捕风营已经是闻名京城,他江鱼也已经落在了无数有心人的注意范围中,再想和三大门阀勾搭,却就犯了李隆基的忌讳。幸好三大宗师适时出现,才解了江鱼的忧愁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三位心慈手软的,能从那三个门阀手上,挖出多少利润?三家每年纯利的三成供奉给我道门?啧啧,怕是天竺的那两个老和尚,再也坐不安稳了罢?”
一路不怀好意的阴笑着,江鱼、孙行者早就来到了捕风营衙门的大门口。捕风营衙门所在的那条小巷,左边是捕风营,右边是净街虎,一个官方打手机构,一个官方支持的黑社会暴力集团,两个大宅院却是占了整个小巷的地皮。江鱼骑着马行过小巷,一路上近百个净街虎的兄弟朝着他不断的行礼,恭声叫他一声‘鱼爷’,乐得江鱼‘咯咯’的大笑。
孙行者不解的看了江鱼一眼,江鱼却是自我陶醉道:“当年在扬州城,何曾想过我江鱼也有今日?哦,呵呵呵呵呵呵!”跳下坐骑,站在对门的两扇大门正中的地方,左边是捕风营,右边是净街虎,江鱼志得意满的仰天长笑:“哈,我江鱼……”
一声狂笑还没笑完,捕风营的大门突然被撞飞了出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江鱼的身上。更有两个倒霉鬼随着那大门飞出,一头撞在了江鱼身上,江鱼身体本能的肌肉一绷紧,身体已经刚硬好似铁桩。几声骨折声过后,两个倒霉鬼抱着肩膀在地上翻滚起来,却是锁骨都在江鱼身上折断了,疼得他们不断的哼哼。不过,他们毕竟是亡命之徒,却也没有发出那不堪的惨叫。
同时,一阵阵的叫嚣声、打斗声、拳头和身体的撞击声不断从捕风营大院中传来,江鱼大怒之下几步冲进了院子,随后,他呆立当场。
一身洁白宫裙,打扮得风姿无限有如天仙下凡的三尾正坐在大院正堂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近百个满脸凶光的壮汉在那里相互欧斗。时不时的三尾在那里鼓掌道:“好,这位壮士好厉害,这三步崩拳威力好大哩!哇,你这是什么夫?怎么手掌都发紫了呢?”随着她娇滴滴的笑声,一干暴徒相互间打得是益发起劲,一眨眼的夫就有数十人吐血倒在了地上。
狐狸精,美绝人寰的狐狸精;两百多个刚从天牢里被放出来,看到母猪都认为是貂禅的死囚;一千多个挤在捕风营小小的院子里,每日里对着一干大老爷们,就连院门都难得踏出一步,已经是穷极无聊开始抓身上的跳蚤来比大小的江湖暴徒。可想而知,这一群人凑到一起,还能作出什么好事情。三尾只是几个媚眼一抛,在场的这群暴徒中力最高名气最大的百多号暴徒已经跳出来开始发情野兽一样的斗殴。
呆了一阵,江鱼干脆就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他鼓掌,大声叫道:“打,打得好,嘿嘿,阴风掌、催心掌、赤炎拳、裂骨爪,啧啧,都是有名有姓的好夫啊。打,往死里打!他娘的还节省了老子一大笔俸禄哩,正愁找不到吃空饷的机会!皇上可是给了我两千人的定额!你们多死几个,老子多吃几个人的空饷。”
越说越是恼怒,江鱼跳出门去,抓起门口的一尊石狮子又蹦了回去,单臂一甩,那石狮子带着狂风砸向了打得最热闹的地方。一阵骨肉断裂声响起,几个下手最狠,眼里已经冒出血光的暴徒被那石狮子砸成粉碎,凭空一团团血浆喷出老远。那几个暴徒都是刚刚从刑部天牢中放出来的狠角色,一个个都快突破到先天境界可以吸纳天地灵气入体。这样的高手,被江鱼随手就杀掉了五六个,整个大院中突然一阵的寂静,那些正在打斗的以及正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全部都安静下来。那些围着看热闹,不断挑唆着人下死手的暴徒,也一个个长大了嘴巴,看着江鱼半天说不出话。这等力量,他们何曾见过?
冷笑一声,江鱼重重的跺了跺脚,悠悠说道:“你们,都是一群该死的混帐!他***,不要以为在刑部消了你们的案底,就太平逍遥了。只要老子一句话,你们照样是被满天下通缉追杀的命!还有,刑部大牢里的诸位好汉爷,别忘了,你们肚子里的‘断肠丹’!”天牢中出来的一干暴徒面色一变,气焰立刻被压到了最低点。江鱼又朝着那些幸灾乐祸的江湖匪类冷笑道:“你们得意什么?你们得意什么?你们来捕风营一个月了,总也吃了几顿饭罢?告诉你们,‘断肠丹’,一个没拉下,不得解药,你们两个月后就全得完蛋!”
群情涌动啊,除了那些刑部天牢里出来的死囚,其他一千多个红着眼睛的暴徒朝着江鱼逼上前一步,几条汉子愤怒的咆哮起来:“***,你的榜文上征兆我们来捕风营,可没说要给我们的饭菜里面下毒!他***,这是朝廷的诡计,这是要计算咱们哩!兄弟们,抓了这***杂种,逼他拿出解药来!”
上千人同时应道:“逼他拿出解药来!”
更有几个长相有点猥琐的汉子狂笑道:“兄弟们,抓住这厮拿解药,抓住这女人,咱们好好的轮她一轮!”
又有人叫道:“这话没错,咱们来应征,不就是看在能给咱们消案底的份上么?这才多小一点情面,怎能对咱们下毒呢?兄弟们,反啦!”
随着‘反啦’两字一出口,这群人就朝着江鱼、孙行者还有三尾扑了过来。江鱼眼里同样是血光一闪,怒道:“反了就反了罢!身家清白、道高德隆的好人家子弟难得找到,***找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混蛋还少么?不要给老子面子,给我往死里揍!”抢过门口一名千牛卫手上的陌刀,一手劈下了刀头,江鱼抡起六尺长的木杆就迎着上千心生杀机的暴徒冲了过去。
孙行者‘哟呼’一声欢呼,凌空翻了数十个跟头,手上乌木杠子‘哗啦啦’一声绞成了一团漆黑的风暴,朝着整个院子笼罩下去。
三尾‘嘻嘻’一笑,娇声道:“我家主人发怒了哩,不和你们这群傻瓜玩了。”她手指一弹,一缕粉红色的雾气突然弥漫整个院子,江鱼刚刚打翻十几人,孙行者刚刚凶性大发打碎了七八个脑袋,院子中那一千六百多个暴徒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三尾很无辜的朝着江鱼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微笑道:“他们做乱,却也不用往死里打。落在姑娘我的手上,他们怎能翻了天去?”
眼珠子一转,江鱼随手将那木杆丢了出去,朝三尾笑道:“这样啊?那这群人,就归你统辖了。”
三个人,不,两个人一个妖精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立刻就定下了任务划分。孙行者是捕风营的总教头,负责一应的传授人物,‘阢神经’也由江鱼交给他,由他传授给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三尾就是捕风营的总监察,以她的魅力和神通,还有她的心计,这群粗鲁的汉子,哪里逃得过她的手去?一个个早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了。
至于江鱼么,江鱼还没说他应该负责哪一部分事情呢,一个软绵绵的有点阴柔的声音传来:“江大人,你让柴某好找啊。从李大人府上到您如今自己的家里,再从您府里找到这儿,一个上午,可就为了您到处奔波了。”
声音阴柔,人也有点阴柔的柴静慢条斯理的走进了捕风营大院,惊诧的看了一眼倒了一院子的大汉们,不由得冷笑道:“江大人果然是,嘿嘿,别出一格呀。柴某却是听说,江大人最近一个月招揽江湖亡命,征召各类匪徒加入捕风营,这已经闹得朝廷里乱糟糟的吵成一团啦。据说,就是这几天的夫,张相公也要去向皇上进言,要皇上重重的治你的罪哩。”
张九龄又开始找自己的麻烦?江鱼心里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他要进言,那就进言罢,本将军害怕他告我不成?”冷笑了几声,江鱼看着阴阳怪气的柴静很是不解的问道:“只是,不知道柴大人没事跑来我捕风营做什么?您也看到了,这捕风营如今,可就是一干江湖汉子,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嘿嘿,你家柴风柴公子,没有记恨我江鱼罢?”
听到柴风的名字,柴静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毫不掩饰的笑容,他耸耸肩膀,轻松的说道:“柴风?呵,却也没甚大不了的,他最近又看上了几个女子,正准备娶回去呢。张冰云,和我柴家却无太大干系了。”看了江鱼一眼,柴静微笑道:“这不正是江大人你想看到的结果么?就连楼台观的几个老神仙都出面给我柴家施加压力了,柴风他还能怎样?”
不等江鱼开口,柴静也不想再继续这等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他伸手朝着捕风营门口一引,微笑道:“江大人,我家王爷想要见你,请!”
很好,那话儿来了。江鱼心里有谱,朝孙行者使了个眼色,孙行者茫然的看着他,不懂装懂的连连点头。三尾却是眼珠子一转,微笑着朝着江鱼使了个肯定的眼神,江鱼这才放心笑道:“请。王爷有请,咱做臣子的,怎么敢不去啊?”
地上一干原本还带着千重火气的江湖暴徒一时间心头的火气全消了下去――自己加入的这个捕风营的将军,居然能被王爷派人来请他?岂不是他在朝廷中很有面子?岂不是他在朝廷中很有靠山?岂不是自己若是真心实意的帮他办事,以后自己升官发财……
三尾最是能揣摩人心意,看到这些暴徒眼里闪烁的光芒,就知道他们心里想着的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嘲讽的笑声。刚才这些人,不还为了自己中了毒而发狠么?现在却一下子就陷入美梦中去了。果然,人类啊,是世界上最可怕也最不知所谓的东西呢。三尾差点又把自己的尾巴给化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按捺下那种冲动,只是轻轻的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微笑着看着江鱼的背影。
‘砰’,三尾的遐思被巨响打断,孙行者一杠子打碎了院子中间的那石狮子,大声吼道:“都给老孙爬起来,现在开始,老孙好好的操练你们!哈哈哈哈!……诶,狐狸,给他们解毒啊?”
捕风营内乱成了一团,江鱼却已经到了李瑁的王府。
柴静领着江鱼,也没有叫人通报,就这么直奔后花园而去。王府那巨大的后花园里,牡丹一丛丛的盛开,李瑁端坐在花丛中,手里捏着酒杯,正在摇头晃脑的欣赏一名女子跳舞。这女子身材略微显得太丰腴了些,却是珠圆玉润,大有富贵之气。更兼她眉目如画,嫣然一笑就好似百花盛开。虽然她的舞姿还显得太青涩稚嫩了些,却因为她的美貌,也已经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上层之作。
李瑁身边,咸宜公主正在和另外一名宫裙盛装的少女相互调笑,看到江鱼跟着柴静行了进来,咸宜公主面色一变,立刻将一张笑脸变得好似冰山,翘起小脚狠狠的在李瑁的脚趾头上踏了一下。
李瑁急忙回过头来,看到江鱼走了进来,立刻眼珠子一瞪、眉毛一竖,指着江鱼大声骂道:“江中游,你还有胆子到本王府上来?”
丝竹声突然停下,那正在舞蹈的女子露出一丝大感好玩的笑容,轻盈的朝李瑁行了过来。江鱼一呆,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李瑁,惊问道:“王爷所言何意啊?臣却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甚不敢来王爷您的府上呢?”
酒杯笔直的朝着江鱼砸了过来。江鱼却也没躲闪,任凭那拳头大的琉璃酒杯狠狠的砸在自己额头上炸成了无数碎片。他舔了舔脸上流下来的一点殷红的葡萄酒液,‘嘿嘿’笑着朝着李瑁连连点头:“王爷今日着人招我过来,就是为了戏辱我江鱼不成?”他猛地上前一步,脚下一块白玉板被踏成了粉碎。
柴静本能的闪到了江鱼面前,伸开双手拦住了江鱼,冷哼道:“退回去。”
李瑁阴森的看了江鱼一眼,突然大吼道:“来人啊,把这厮给本王抓起来,吊起来痛打三百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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