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结局的结局
晴绿这几日工作的十分努力,上司也对她甚为满意,竟不舍得放她走,延期再三,终于说好下个星期离开。
下班时,雷声隆隆,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晴绿站在公司门口好久,仍是打不到的,她只好匆匆朝远处的公车站牌走去,只希望大雨不要哗啦啦浇下来。
刚过了马路,她忽然后悔了,急急忙忙背过身往回走,却已经来不及。
“要不要载你一程?”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车停在她身边,席川朝她微微笑着,看来心情甚好。
晴绿眼尖,看见了副驾驶座的那个女人,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回走去。
没有再跟上来,听见汽车开走的声音,她又转身,继续朝公车走去。
雨忽然就掉了下来,哗啦啦的,如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晴绿快步跑向只有几步之遥的站牌,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一辆车过来,本就塞得如同罐子的公车勉强塞进几个人,一连三辆过去,晴绿都没挤上,雨水已经渗进她的衣物,浑身上下冰冷,冷的她瑟瑟发抖。
天色早就暗了,路边的灯在雨水冲刷下似乎也摇摇晃晃的,一眼望去,一片水世界。
又一辆车过来,晴绿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挤上去,她看准车要停的位置:“一,二,三!”她一手挡在额前,一边朝那跑去。
“你他妈给我回来!”她刚跑出几句,猛地被一人拉了回来,雨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眼见着车要走,不禁着急起来,“快放开,你有病啊,你有车开,我连的都打不到,只能挤公交了,下一辆又要等十分钟,席川,放手!”
那人不由分说将她往回扯,直到站牌下才停下,席川一脸怒色的望着她:“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晴绿懒得与他理论,刚刚被扯的手腕发疼,就算分手了,也没必要这么粗暴吧。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也不顾着下雨,便直直朝外走去。
“你疯了,回来!”席川又要去拉。
她干脆撒开腿跑了起来。
很快,她又被人拉住,他拉着她跑向路边的一家便利店。
“你到底要怎么样?”晴绿也不看他,只冷冷问了一句。
席川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他脱下西装,穿在她外面,也不说话,拉着她朝前走。
“喂,去哪?”
“酒店。”
“你有病啊!”晴绿欲狠狠甩开他,手腕却被擎住。
“是,我有病。”席川狠狠的说道,脚下步子却加快,我有病才会冒雨陪着你等那该死的公车。
“为什么老要来招惹我,这样一次次羞辱我很好玩吗?知道我要走了所以也不肯放过这次机会,还要带着个女人来刺激我是不是?席川,我拜托你了好不好,让我走吧!”
晴绿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不想再与这个人纠缠,不想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绪又被打乱,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彻底离开这里。
席川将她拥在怀中,冰凉的唇彻底封住她的嘴,带着雨水特有的气息以及连日来的思念,如同这来势汹汹的大雨一般,攻城略池,似乎要将她整个揉碎,他停了下来,恶狠狠的说:“非要这样,你才肯安份吗?”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只看见雨珠纷飞,冰冷的水顺着发丝,额头滑落,也滴进了她的心,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晴绿倒冷静下来了:“亲也亲了,接下来干吗,去宾馆?好啊,走吧,只要你今后放了我,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席川不再言语,只是将她拉进一家酒店,两人的样子让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迅速进门,席川将她推进浴室:“去洗澡。”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遂打了个电话:“麻烦去买套新的衣服,就按刚刚那位女士的身材,还有,买些感冒药。”
晴绿洗到一半,有人敲门:“衣服。”
她开了一角,小心翼翼的拿进来,等她洗好出来,席川已经走了。
桌子上有张纸条:晚上睡这吧,衣服晚点干洗好会送来,把感冒药吃了。另:等我几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晴绿怔怔的望着那几个刚毅的字体,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算什么,欲拒还迎?她吃下感冒药,看了会电视,等到衣服送来后,便关灯睡觉。
她想,男人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又是几日过去。
早上十点,大量媒体记者走进一个发布现场。
环信新闻发布会的开头,几乎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与其他所有冗长无趣的商业会议一样,大家急于想知道结果,也不过就是,席家到底有没有成功收购了向凯的股份。
席朝阳开口,宣布了即将退出,所以一切事物由席川负责,同时,顾清初成为公司大股东。
当顾清初带着金边眼镜,一身黑色西装出场时,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几秒钟,敏锐的记者们马上将镜头对准这位向来低调的才俊。
“请问,那位持有10%股份的神秘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一位长发的女记者首先发问,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顾清初谦和的笑着,他扶了扶眼镜:“这实属个人隐私,总之大家知道就可以了。”
“这次您又收购了5%的股份,和席家成为环信两个最大的股东,成为意料之外的一匹黑马,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另一名男记者也起来提问。
“我相信,股权变更后的公司,运作会越来越好。”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指责原股东向凯阻碍的公司的发展?”那名记者穷追不舍。
顾清初笑笑:“我还是回答下一个问题吧。”
终于有记者将话题引到另一个主角席川,这次却换了比较八卦的话题:“听说席家好事将近,令妹与你都即将近期成婚?”
席川微微一笑:“确实,我们家不日将有一场喜事,欢迎各位到时光临。”
“不知是否是商业上的联姻呢?”那人尖锐的质问。
席川微微思索,竟笑着说:“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一旁的顾清初一怔,神色依旧。
又有人开始提问:“不知向凯绑架一案进展如何?”
席朝阳这时淡淡开口:“警局已经调查清楚,不过是有人借着他的名,想要敲诈赎金,后来查实,不过是几个小混混所为,相信不日就会有更详细的结论。”
最后,几人带着笑容一一握手,一场角逐也终落幕。
向东看着顾清初和席川握手,心底冷笑,早该想到吧。双方忽然同时变脸,联合将股价压低,急于出手的他也不得不趁早抛出。本指望双方互相压制,可以抛出个好价格,结果反被将了一军。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所谓了,父亲没事了,自己那家公司也有资金来源了,而且,顾清初昨日引他见了一家国外大企业的采购商,如果顺利签下长期的话,那可是一笔大买卖。
“席川,麻烦你将刚刚记者会上联姻那番话解释下。”顾清初匆匆拦下他,神色莫测。
晴绿加班加点在赶工作,这个周六就要离开了,而席川自那日莫名其妙出现,说要给她一个交代后又没了任何下文。
午休时分,刚吃过饭的几个女人却急急赶回办公室:“快看快看,上午环信的新闻发布会,已经有视频了。”
“可都是帅哥型男啊,我要看,哎呀,怎么这么卡。”
晴绿正埋头工作,预备在走之前将所以处理好,耳边却不时传来她们的议论声。
“哎,怎么没出现那个大才子画家啊,我就是要看他的嘛。”
“是啊是啊,要我说,他最有型了,比其它几个都要萌~”
“哪有,我觉得还是笑面虎顾清初好,一看那眼镜带着,就是典型的腹黑男!”那人兴奋道:“你看你看,他竟然得到了15%的股份……天哪,一下子变大股东了,我就说嘛……不过,那神秘人是谁啊,难道他是席朝阳的私生子?”想象力的丰富应该归咎于泛滥的狗血言情小说吧。
“喂,我还是喜欢席川,多英俊啊,今后他就全权负责公司了啊,真是厉害……”
“天哪!竟然要联姻,他承认了,不会真的就是纪氏的那个千金吧,不过也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啊,哎~”那人忽地放低声音,朝晴绿挤眉弄眼,“据说还是你的绯闻男友?”
纸上的字忽地划出长长一条线,她的手一抖,心里涌上无穷的酸涩,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交代。
晴绿脸上却依旧笑着,一脸的遗憾的样子:“是啊是啊,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哎呀,这些人啊,做做梦就好了,哈哈哈……”那人表示理解,又继续低头评头论足。
是啊,做做梦就好了。
不是很明显了么。
晴绿觉得办公室里很闷,她起来将窗打开,一看,天空一片阴沉,时不时打起雷,似乎要下雨了。
她想,就要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
“池晴绿啊,喏,就那个办公室的……”
“喂,小绿子,有帅哥找哦……”远远传来前台美女的声音,晴绿忙回头。
那几个女人竟也静下来了,一时看着来人,又看看晴绿,静止三秒……
“天哪,小绿子,你竟然认识颜大帅哥,太没良心了,走之前也不告诉我们!”
晴绿到这里没一个星期,就被取了这么一个充满无限幻想的绰号。
颜南朝她们几人笑笑,走到她身边:“出去说吧。”
“你要去上海了?”颜南只穿一件单衣,修身的长裤,亚麻色的头发微微凌乱。
“恩,下个星期。”晴绿笑着说道,“现在你的粉丝已经生根到我的周围了,人气不减从前啊。”
“绿子……”颜南定定的望着她,琥珀色双眸分外清明:“那日,谢谢你陪着我。”
晴绿沉默了很久,终是开口:“我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与过去彻底的告别。
颜南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隐约能听到雷声,要下雨了,他想。
周六的天气很好,晴绿早早便起来,吃过早饭,拎着大箱子,一个人去了车站。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上海而已,她想,很近的。
离开,只是代表告别过去。
上了大巴,有人上来兜售报纸,晴绿觉得无聊,便买了一份,预备车上看。直到车开出城了,她心里才有一种真实感,原来,真的要离开了。
电视里会上演的,男主角在女主角离开的前一刻截住她,然后两人抱在一起,或者,再亲个吻,大结局。
看来,自己不是女主角啊,她自嘲的笑笑,心底却一阵阵的发酸。
席川啊席川,你之前的甜言蜜语已经将我重重包围,你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边对我好上天,一边毫不留情的将我的心捏的粉碎。
你说拿感情去换利益的人愚不可及,你说你等了我26年,这些都是你编织的美好而空洞的糖衣炮弹么,可我怎会如此没用,只这样便弃械投降。
两边的树木唰唰的朝后退去,天蓝的仿佛刚水洗过一样。
“咦,这么快就订婚了?这两家,啧啧,都是大财阀啊,门当户对的联姻啊,这男的,长的也不赖啊。”
晴绿觉得一股火气,她一把拿起报纸,将其揉成一团,正要丢进垃圾桶,目光在一处停住,忽地停了下来。
不过三个小时便到了上海,晴绿急急忙忙的下了车,跑向售票处:“那个,买一张车票。”
银灰色的宾利驶进上海车站,下来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人,脸上一片焦急之色,他匆匆走进车站,询问了几句后,又拿起手机,不一会,又见他烦躁的将手机胡乱塞回口袋。正要回去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跑了过去,却见她上了一辆大巴,一看目的地,他恼怒的转身出去,三下五除二的上了车,调头到大巴出口处。
晴绿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出来匆忙竟然忘记开机了,忽地听到后边一阵喇叭声,她心里一跳,猛地转过头去,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师傅,麻烦让我下车好吗?”
大巴刚开出去,师傅不肯。
“师傅,行行好,让我下去吧,我朋友在下面呢。”
“不行,你老公也不行,都开出去了,怎么能下车,”师傅尽心尽职。
于是,一辆宾利车便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大巴后面,晴绿几乎将整个脸贴到玻璃上,使劲朝窗外挥手。
手机响起,晴绿一手接起,一面不忘挥手。
“别挥了,样子太傻了。”席川冷冷的说了句,“你耍我是不是,刚到上海又回去,坐车好玩吗?”
“呵呵呵……”
“怎么,舍不得我,不走了?”
“呵呵呵……”
“好了好了,等下到休息站,你下来,我载你去上海玩玩。”
“干吗?”
“来都来了,怎么能白跑一次。”
“唔,好吧。”
“那个,我看见了……”
“什么?”
“那句话。”
“哪句话啊……”
“你发到我手机的那句。”
“哦……我忘了诶。”
你怎么能在我爱上你时选择离开。是啊,席川,才不是做这个亏本买卖的人呢。
邻座的一个人手里拿这份报纸,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八卦版的头条,席家千金与大通总裁闻致喜结良缘。
阳光明媚,天色如洗,这是个好天气。
我不去上海的事,上司虽然一脸严肃训斥我无视公司纪律,却也火速办理了调整程序。
席川得了空,有事没事便来公司瞎逛,办公室那几个女同事也从一开始的一惊一乍到慢慢习惯,甚至还暗自议论。
“哎呀,其实他也不怎么样嘛,电视里看着很严肃的样子,其实蛮好欺负的吧,看小绿子都使唤他做事。”
“是啊是啊,真破坏我心目中冰山酷男的形象,你看你看,又来了,还拎着大包的水果,哎呀呀,怎么都走了……给我留一个……”
瓜分完一大袋水果,某女又开始了:“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上次我还看见他绷着脸发火,结果我们小绿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真是破坏女性形象。”
“是么?不会吧……真没出息……”
“对哦,你们知不知道,湖滨路那里,开了一家画廊,据说老板很帅勒,我们这个周末去看看不?”
“嘿嘿,当然了,有帅哥不看,那是傻子。”
湖滨大道的尽头,新开了一家画廊,清新雅致,坐落在城市中央的湖泊旁,无端的增添了许多格调,渐渐的,不论是来旅行的,还是本市爱好艺术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便是,总会有些或精心打扮的,或清纯天然的女人们时不时光顾,据说是,这个画廊的老板某一天出现后,惊艳了某一批女人,由此一传十,十传百,舆论的力量总是强大的。
这日,也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过来,无名指上带着镶着钻石的戒指,神情落寞不安却又带着几分惆怅,她徘徊了许久,终走近了画廊,目光停留在画廊的店名,足足几分钟,她又默然转身,离开了。
这个画廊叫南池,下面有一行小字,冰池晴绿照还空,唯有南风吹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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