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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连名带姓喊她?
还说脏了他的池子?
夕颜不想再撑着什么,口一张,哇地一声,把呛进的水悉数喷在他刚换好的袍杉上。
她仿佛能想象得到他脸色发青,又弄脏了他的袍裳,该是会把她扔出去罢。
可,好奇怪,没有。
他只是抱着她,随手扯了好几块的棉巾,没头没脑地裹住她,而后抱着她大踏步走T出去。
脸被笼于棉十内,虽不至于室息,却也不算好受。
但她没吭一声。
好象走了很久,又好象,很快就停了步子。
感觉走了很久应该是这段路并不近。
觉得很快,她想留在他怀里再多一点的时间。
真是糟糕得要命,他对她这样的态度,她偏还这般的委屈自个。
若不是念在,他对她实是有情,偏压抑着,她定是会要他‘好看’的。
其实他受的委屈又何尝少于她呢?
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她。
哪怕之前,她有怀疑,这些许的试探,她早就明了。
缺的不过是他亲口承认罢了。
他若不承认她又该怎么去说,去做呢?
她不要他一个人承担着一切,只是,他始终忽略了她的感受。
用这样绝情的方式对她,倘她少点坚强,恐怕先就熬不下去了。
他是认定她的坚强,还是认定她的“失忆”,反予了彻底割舍的契机呢?
鼻子有些发酸,觉到身子一个凌空,恰是他撤手,终是把她扔了出去,伴着周围,宫女纷纷下跪请安的声音。
她并没有担心,她的后背是否能承受这一扔,事实证明,她的身子触到的是柔软的锦褥。
然,他扔的力气太大,裹在她身上,厚厚的棉巾随着这一扔悉数散开,她的罗裳偏是也扯开了些许。
将脸上的棉巾扯开,看到他神色淡漠地站在榻前,睨着她。
她不介意眷光外露在他眼前,她介意的,仅是他的眼底没有她。
是的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她。
他宁愿抱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从天曌官抱回冰冉官,两官之间隔得并不近,却让他一路抱着走回来,哪怕天渐晚,沿途,总有那些宫人是瞧见的。
他对这是不避讳还是存着心,让人瞧见他这般‘圣宠’她呢’
她的堕马髻有些散乱,髻上的耶栗绿梅也委顿得不复娇艳。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伸手,将那朵绿梅从她的髻边拿下。
这绿梅并不适合她,可,如今,他也不舍再为她别上适合她的夕颜花。
薄唇微启语音清冷:
“你不过仗着朕昔日子你的一些恩宠,如今,朕抱着你回来,你的虚荣心,也该得了满足。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记住自个的身份。”
她没有说一句话,这样的奚落话语,伤不到她了。
只是,让她再嘻笑着去回,却是不能了。
她还没能做到足够的淡定从容,因为,即便是装,底限的尊严,都是无法装做不顾的。
瞧着他转身离去,她突然想笑,只是,笑语声起时,眼底有些冰冷,恰是抑不住了。
他不会给她开口提出要求的机会。
从太后安排她进入龙池,他该早识得太后的心思。
太后想用她,来换得他的周全。而他要的,亦仅是她的周全罢了。
宫里,哪怕碍着那道规矩,至少,因着钦天监的话,目前尚是安全的。他出征后,即便形式有变,他定会早部署好一切,兑现送她回苗水的约定。
是以,在出征前,他根本不会容她提出任何的要求,每次拒绝,她看得懂他的心,不会好受于她。
包括,现在,他转身离去,她终是看到,他眸底不该有的那些疼痛。
如果他真装得逼真一点,该多好啊,至少,她就真能如他愿的退缩,然后割舍。
如果她要恨他,唯一的理由,只会是他伪装得太不彻底,让她不能如他所愿的退缩,然后割舍。
轩辕聿行出冰冉宫,冷冷掷下一预:
“皇贵妃染上急症,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再让皇贵妃出官门一步,违者,仗毙!”
这句话清晰地落进她的耳中,却让她将眸底的那些冰冷,悉数的吞了回去。
轩辕聿,轩辕聿!
她只在心里喊出这两声名字,再是不愿说话。
如果情感和誓言也能轻轻撕碎,扔到记忆用不会触及的角落,那么,她愿意从此就在那片角落沉默。
他的绝情,她不想去听,却不得不听。
他的用心,她瞧得清楚,却只做疏离。
其实,世上没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不是当时不珍惜,只是,有时太过珍惜,反会让它伤得更为彻底!
因为,心底的痛。
也更会让人,忘记计较,奋不顾身!
蜜恬上来用替她擦拭身子时,她终是把脸再次埋在棉巾里,那些冰冷,好象冻住般,流不出来,只让心里更是难看。
这道皇贵妃染上急症的消息传到栖凰宫时,西蔺姝仍未安置。
明明,轩辕聿启驾随她回官,不料,甫至龙泉池口,听到里面落水声响时,他竟不管不顾地返身回去。
不管不顾,是啊,她今日进这龙泉,不也是不管不顾吗?
本是等在官里,却听得人来报,说是皇上入了龙泉不久,夕颜也由莫梅送了进去。
她怎能不计较呢?
不管出于太子之位,抑或其他,从选秀那日开始,其实,她就容不得那女子,纳兰夕颜。
也注定,让她的心里,只反复煎熬着一句话:即生姝,何生颜。
哪怕失宠,纳兰夕颜都失得比她更得帝心。
手抚上腹部,下午被轩辕聿射入凤冠的箭吓到,果真还是动了胎气。纵然太医过来问过平安脉,又服下汤药,这心底,仍是不算踏实。
他真的只是误射吗?
还是他——
她怕想下去,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瞧得清楚,她眼底深出的恐惧,正愈来愈浓。
不,他对自己不会那么绝情,不会的。
哪怕,碍着姐姐,他还是会对自己好的。就如,他其实从来未曾真正冷落于她,哪怕在庵里,一应的用度,亦是周到的。
她,终究还是要得西蔺媺的庇护。
这,让她只厌恶的转过脸去,不再瞧镜里瞬间显出柔弱可怜的自己。
“皇后娘娘,这甜羹还要暖一次么?”管事宫女晓莱躬身问道。
她睨了一眼,那碗暖了多次,直到暖炉都添了两回碳,却仍未等到那人的甜羹,纤手轻轻端起时,听得李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皇后娘娘可曾安置了?”
她的脸上随着这句话,带了几分笑意,晓菜已识得主子心思,出得殿去,道:
“原是李公公,娘娘还没有安置呢。”
“夜深了,皇上吩咐奴才过来说一声,让娘娘平些安置,今晚,皇上就不过来了。明日午膳,邀娘娘同用。”
果然还是不过来了。
但,至少,又给了她明天的期盼,如此往复,这一辈子,她跳不开他圈给她的牢。
“有劳李公公了。”她说出这句话,声音足够让殿外的李公公听到。
李公公请了个跪安,旋即步声远去。
她闭上眼睛,只把那碗甜羹悉数地倒进旁边的盂中。
睁开眼睛,望着空空如也的碗,低低叹出一口气。
她这样的女子,除了爱情之外,其实,什么都会合弃,也会不择手段。
他该是早瞧穿了她吧。
偏是她不甘心。
哪怕得了一点的温暖,便欢喜地忘记了曾经所有的冷漠。
其实,初进宫时的三年,他待她是极好的。
或许,因为那时,她的纯真,表现得恰到好处吧。
手抚上腹部,能为心爱的男子,诞育孩子,是幸福的。
可,她,从走出那一步开始,就与幸福是无关了。
西府的声望,终于在她入主中宫后,达到顶峰。
犹胜西蔺媺时的外强中干。
但,这一步步走下去,分明是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的。
譬如,太后,真的容得下她吗?
譬如,前朝,真的容得下父亲吗?
她冷冷地笑着,松手,碗盏掉入盂中,声音,泠泠入耳。
天曌官正殿。
“师傅,这,朕就交给你了。”
轩辕聿手心摊开,赫然是一枚让张仲素来平静的哏底不禁稍稍动容的物什。
正是苗水的鹰符。
“皇上这——”
“不仅这,朕将夕颜一并交给师傅了。”
现在,对外宣称夕颜染上急症。所谓急症,突然某一天薨了,也是完全可能的。
只要张仲愿意,制造一出“薨逝”不会太难。
哪怕,杀母立子也能达成一样的效果,可,他并不能让宸儿被册为太子。
那样,他兑现的,就仅是将她送出宫。
宸儿,是他该给她的。
毕竟,她曾经要他允的一年之约,是带着轩辕宸离开,不是么?
而现在,宸儿尚未被册为太子,前朝对他的关注度同样不会很高,也不必送往东官,每日,总能有些时辰,可以同她母妃在一起。
万一,宸儿他母妃那一并染了急症,同时‘薨逝’,亦不算是国丧,不会对国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皇上,这苗水的鹰符可号召苗水族兵,而如今,这些兵力对于应对抗京一战,该是能起到些许作用的,至少——”
“至少,两军兵力不至于那么悬殊,对么?”
“皇上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朕总该为她留点什么,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的,以前,朕想过用这部分兵力去对付阿南,但,现在,没必要了。”
张仲知道鹰符的重要性,尤其,轩辕聿在这时把这鹰符交给他,足以说明,他对他的信任。
而他,纵不舍辜负这份信任,有些话,却仍是要说的。
“难道,皇上真的以为,送她回苗水,她就能得到安稳吗?”
“师傅想说什么?”
“以皇上的睿智,该看得出来。万一皇上有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他当然看得出来,所以,这场战役,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玉石俱焚,都在所不惜。
“朕不舍再去多想身后事。朕只知道,眼下,这里并不能给她更多的周全,朕担心,一旦亲征,哪怕现在,接着钦天监的意思,不宜册正太子,可,万一,朕在抗京有所不测,太子,定是必立无疑的。”
“皇上,不会有万一,不管结果怎样,我相信南,不会赶尽杀绝。”
“胜者王,败者,除了归降,就只有死。并且,不论怎样,朕清楚自己的身子,应该熬不到回来的那一日。”
“有我在皇上身边,至少,能控住一日便是一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皇上,带夕颜回苗水,皇上有皇上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张仲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复道,“并且即便她不记得从前的一些事,对皇子殿下,却是亲近的。带她走,若没有皇子殿下,她未必是愿意的,而皇子殿下被太后抱了去,若要从太后眼底,设计带出皇子殿下,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句话,他听得出来,不过是张仲的托辞。
“她真的还没记起来吗’”
这么问,不过是为了证实心底愈深的疑惑罢了。
纵容,她忘记关于他的一切,亦是他所要的。
至少,哪怕,现在她对他些许的好,都是为了他帝王的身份。
而并不是因为其他。
这样想着,他的心里的晦涩,其实,并不能少一分。
“这点,皇上应该很清楚,娘娘头部受到重创,如果脑中仍残有淤血,短期内失去一些记忆是完全可能的。当然,对于皇子殿下,娘娘的疼爱,并没有因为失去记忆而有所减少,只是母子天性使然。”
张仲顿了一顿继续接着这句话道:
“所以,皇上应该试着相信太后一次,毕竟,钦天监这一说辞,太后一样是赞同的。而如今没有谁比太后,更适合护得娘娘的周全。母子天性,太后必定知道皇上对娘娘的心思,不是吗?”
“是,母后知道朕的心思,所以用她和宸儿来牵绊着朕,让朕平安地回来。
“皇上,待到凯旋之日,你或许就是一统天下的帝王,改朝换代的时候,前朝的规矩,是否就不用再理了呢?”张仲顿了一顿,道,“所以,这道鹰符,我交还给皇上,只有你在,娘娘的周全才是真正的周全。”
说完,他复把那道鹰符递还于轩辕聿:
“我只会随皇上一起前往抗京。”
轩辕聿并没有伸手接过,张仲把鹰符放于书案上,冰冷的材质,握得太久,他已经不再习惯。
“师傅——”轩辕聿没有蹙眉,只这一声的尾音里含了喟叹之意,“颛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他取回的药,虽对千机之毒没有效果,和赤魈丸配合服了,倒是能降低赤魈丸的倚赖性。”
“嗯。替朕告诉颛,三日后,让他随军一并出征。”
“皇上!”
张仲本关阖药箱的手猛地一震。
“既然,夕颜留在官里,朕不放心他罢了,没有其他意思。”
看似淡淡的话语落进张忡的耳里,终不是淡淡的。
殿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皇上远汐候到了。”
“臣,先行告退。”
再如何,他不能说什么了。让他随驾行医,留下苗水的鹰符,该是最大的限度。
他躬身,拎着药箱出殿的瞬间,恰和银啻苍擦身而过。
银啻苍狭长的冰灰眸子,下意识地睨了一眼张仲,张仲仅是黯然的躬着身子,没有向他望来。
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让银啻苍的步子终是滞了一滞。
一滞间,再进殿,恰对上轩辕聿墨黑的眸子。
“臣,参见皇上。”
“远汐候,不必多礼。”轩辕聿袍袖一挥间,本置于案上的鹰符巳然不见。
“不知皇上深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三日后远汐候随朕亲征抗京还请远汐候早做准备。”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随皇上一同迎战夜国一役?”
“远汐候觉得有什么不妥么?”轩辕聿听得出银啻苍的声音里再做不到平静自若道。
“皇上,不怕臣居心叵测,于前线,将收编的斟国军队悉数倒戈?”
这是实话,毕竟,骠骑将军统领的这三十万兵士中,有二十万是斟国收编的兵士,而他是曾被巽国所灭的国君,同巽国之间,有的,该只是灭国之恨,苦临时倒戈也不算是小人之为。
“远汐候如果心怀叵测,留远汐候在檀寻,还不如,随朕出征,更能让朕安心,不是么?”
银啻苍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恐怕放他在身旁,对于牵制那二十万斟兵,也是好的吧。
他突然很好奇,纳兰敬德若知道,他将不得随驾去往杭京,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个老家伙,自以为算得到一切,难道,竟没有算到,他作为亡国候,轩辕聿根本不会安心容他在檀寻呢?
还是纳兰敬德要的是——
这一念起时,他生生地,额际沁出些许汗来,借着躬身,这些汗意悉数掩掉
“臣,遵旨。”
轩辕聿示意银啻苍退出殿去,檀寻城内,不会因为一个远汐候的离去就能获得安宁。
不管怎样,他要的,只是那一人的安宁,或许,还有母后的安宁。
手抚到朱砂笔上,蹙眉间,终摊开一道暗黄色的折子,亲书下一道折子。
确切地说,是密折。
盖上玉玺印,那红红的印子,是他天永帝的篆记。
若不是察觉到宫人们的异样,夕颜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做出这一个决定。
但,正是她某些地可太过于细致,终究让她放不下,舍不掉。
越临近帝王亲征,后官愈是人心惶惶。
这份人心惶惶,当然,亦蔓延到了冰冉官。
巽军三十万大军中,有二十万是来自斟国的降兵,面对的是,是百里南五十五大军,还不包括,巽军归降的二十万。
兵力上巳见分晓,再加上,骠骑将军先锋部队抵达抗京时,正逢夜国一轮强大的攻势,纵暂时击退夜国的进攻,却也损兵折将不少。
这使得,局势更为紧张。
自然,也加重了后宫的隍惶。
因为,一旦杭京不保,西面再失守,亡国之期,指日可待。
于是,这些讯息,终于在其后的两日内,纷纷传到禁足于冰冉官的夕颜耳中。
有些刻意,该是太后希望她知道这些。
她的心,再做不到平静。
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她清楚。
而她,没有办法做到顺着他的意思,继续沉默下去。
张仲因要随军出征,把她的药,都提前配好了,交给宫人,而她要得到这些药不会很难。
这也无形中,成全了她。
太后没有来瞧过她,该是等着她去做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她早巳下定,只等太后派人来听了。
这一日的午后,她本躺在榻上,朦胧间,听得,殿外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
值门的燕儿说了句什么,这一语出,她再是睡不下去,终于,等来了。
莫梅的声音于殿外传来,不算很大的声音,然,字字清晰入耳。
“娘娘在休息,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梅姑姑,可是太后有什么事么?”
“太后吩咐我将锡州送来的鲜果拿给娘娘尝尝,这呀.可真是稀罕的,太后那,也只得了一点,就想着给皇贵妃娘娘了。”
皇上限得是足,并没有限上面的赏赐,不是么?
太后还是命人来了,以这样一种万式。
“请梅姑姑进来。”夕颜吩咐道,伺立在榻旁的蜜恬正刻往艘外,迎了莫梅进得殿来。
莫梅手里端着一水晶的琉璃盆,行到夕颜跟前,解开盖子,里面赫然置着几需淡黄的果肉,瞧这样子,却是从未曾见过的,但,那味道,却是十分难闻。
“呀,这是什么,味道好怪。”
蜜恬皱了下眉,何止怪,简直味道是臭臭的。
“这可是稀罕的东西,且不说,咱们这根本进见过,即便是产这鲜果的地方,不到夏初,也是吃不着的呢,今年,偏巧是用密法培植出来,但,因着是第一年,只得了两个。一个,皇上自个留了,一个,给了太后。”莫梅笑着,把琉璃盆呈予夕颜跟前,“娘娘,赶紧尝一尝。”
既然是太后赏的,总归是要用一点的。
夕颜拿起一旁的象牙筷,稍稍用了些许,入口的感觉却是美妙的,收口时,非但觉不到这股怪味,只觉得回昧无穷,然后,果肉入喉的瞬间,暖暖地融于腹中。
“这是什么?”
“回娘娘的话,这,叫榴莲,最适合产后虚寒体质的进朴,王治。腹冷气。”莫梅话里有话地道。
“哦,原来如此,替本宫多谢太后念着本宫。”
“呵呵,何止太后念着娘娘。”
莫梅唇边含笑.含笑间,殿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皇上有赏,赐鲜果一盘于冰冉官醉念皇贵妃。”
蜜恬迎往殿外,语意里带了点惊愕地道:
“李公公这是——”
李公公眼尖,自然瞅得到殿内是太后官里的莫梅。可,既然来了,总不能再端回去。
“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皇上就要亲征,按着惯例,赏了各宫主子一些鲜果。蛮恬,接着吧。”李公公把托盘往蜜恬手中一放,对着殿内道,“皇贵妃娘娘,奴才还要往别官送鲜果,就此跪安。”
“有劳公公。”夕颜卧于榻,瞧着蜜恬的反映和莫梅的意有所指,已然知晓,
这里有的是什么。
看来,这锡州进贡的不合时宜的榴莲倒全来了她殿里。
想是,那日,她被皇上冷拒,早传到太后耳中。
太后要的就是她借着这,下定的决心吧。
太后,算得到每一步,却,惟独,漏算了她对他的感情。
根本不需要这个她都会义无反顾。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遗憾。
“蜜恬,这果子虽好,味道却终是在的,你先击准备一盏加了薄荷的漱口水采。”
“是。”
蜜恬端着李公公的托盘只往夕颜榻前的几案上一放,返身出得艘去。
“娘娘,再用一些吧。”莫梅殷殷劝道,“速东西,多用点,心暖了,自然也就好了。”
她只有眼底被气到不争气地凉过。
心,始终是暖的。
连千机之毒,都夺不去的温暖。
饶是这么想,口中,仅淡淡道:
“只可惜,一下子用了,以后得锡州进贡,究竟只抵了这一刻的暖。况且,物极必反,用多了,这性热,怕也是不好的。”
“如若用多,只需再用几个雪梨即可消去这些热气,确是无碍的。”
莫梅对上这句话,夕颜缓缓拿起筷子才欲再央起一囊果内,不知是莫梅的手稍抖了一下,还是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那块果肉夹至一半,恁是掉到了几案上,惟剩两筷间的空若无物。
“娘娘的力太小,始终,是没能夹住这留恋。”莫梅说出这一语。
不知,她说的是榴莲,还是留恋,其实,听上去,真的差不多啊。
“本宫已用了所有的力,只是,终究还是不够。”
“娘娘,若不够力,还有太后呢,太后等的,不过也是娘娘的一句话。”
莫梅终是说出这一句,将手中的琉璃盘搁下,复打开李公公送来的盘子,里面果然也是榴莲。
这些淡黄的果肉映进,颜的眸底她深吸进一口气道:
“梅姑姑,太后赐赏臣妾这鲜果,臣妾也没什么好孝敬太后的。”顿了一顿,她只从案旁本来置放的水果盆中,将一枚雪梨双手奉于莫梅,道,“刚才姑姑提过,榴莲用太多,用些雪梨就能抵去它的热气,这雪梨,烦请梅姑姑转呈予太后。”
莫梅接过这枚梨,却听夕颜又道:
“这梨若分了,反是口感不好,是以,臣妾每每用之,实是不愿分梨的。也请太后,莫让这梨分了才好。”
“奴婢明白了,会替娘娘转呈于太后,只请娘娘安心养着身子。”
“有劳梅姑姑请太后明日卯时能来看望一下本宫,这样,本宫的身子,定会康复得更快。”
莫梅应声,躬身告退,恰是蜜恬进得殿来。
“娘娘,漱口水。”
夕颜示意她放于一旁,似漫不经心地道:
“蘅月呢?”
“娘娘要传蘅月伺候么?”
“本宫看离秋身子还是没有挥发大好,今晚的值夜就换蘅月吧。”
“诺。”
更漏响起,不觉已是戌时,蘅月进殿换下蜜恬,夕颜却是并未卧于榻上,着了雪色的华裳站于殿中。
“娘娘,是否要安置了?”蘅月躬身问道。
“妩心,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夕颜直唤她的名字,转眸凝向她。
“娘娘贵为巽国皇贵妃,有什么东西需要向我要的呢?”妩心一笑,亦没有掩饰身份。
她在夕颜跟前,本就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若非,远汐候说这里有变数,命她留于此,按着她的性子,根本是不愿意继续留下去的。
他能忍这么多,她当然,也可以。
哪怕,她不是他爱的女子,可,他不能阻止,她爱他的权利。
而,忍,是唯一,现在,她能陪他的方式。
“你的易容术。”夕颜说出这句话走近妩心。
这是易容术吧,可以让一张原本美丽妩媚的脸,变得如此普通,瞧不见丝毫之前的影子。
“这啊,可惜,这是圣上给我做的.如果娘娘要,恐怕还得请娘娘亲自去问圣上。”妩心继续浅笑。
圣上的药被眼前这个女子糟蹋,这件事,圣上可以不计较,但,她不可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如果你愿意,让圣上见到我,再添多一些不必要的纠缠伤害,那就劳烦妩心帮我再请一下圣上,好么?”
“如果我说不呢?”
“你可以说不,我没有任何能让你为我去做的交换条件,同样,我不会用任何事去威胁你。我只想说,你会为了他去做任何事,我也会为了另一个男人去做任何事。不是我要伤害你所爱的那个人,只是,三个人的感情,注定会太拥挤。”夕颜没有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现在,我只站在一个同样爱一个男子,爱到可以先去一切的女子角度,妩心,请帮我这一次,算我求你。”
夕颜,原是看得懂她对银啻苍的感情。
是啊,除了银啻苍看懂,都装做看不懂。
谁,都瞧得出,她妩心的用情罢。
“你爱轩辕聿?”
“是。”
“我可以帮你,但,我做不到不讲条件。”
“你说。”
“我不希望你再伤害到圣上,哪怕——”
这一句话,妩心说得并不轻松,原来,一个女子真的深爱上一个男人,就真的会为了他,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哪怕,这花,只有自己才懂得欣赏的芬芳。
然,总有一朵花,是自己心底绽出的,那就够了。
艰涩地再启唇,她知道,速朵花的灌溉,还包括,卑委的成全:
“哪怕你不喜欢圣上,别再拿你的冷脸去对他,好么?圣上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不求你的愧疚,至少,别那么残忍地对他。”
这一语落进夕颜的耳中,她只把眸华移开,是的,她是残忍。
对银啻苍她真的太残忍。
可是她该怎么办?
一个人的心,倘若能分成两半,或许会比较好。
但,若真的能分两半,那颗心还能跳动吗?
如果不爱一个人,真的会比较简单,只是,能不爱吗?
红尘俗世,没有参透间,谁都会陷入爱里。
“我只能答应你,不会再见他。”
“你太残忍了!”
“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还要给对万好脸色,让对方深陷,难道,这不是残忍?妩心,我求你帮我这一次,但,并不代表,我愿意做这样一种交换,那样,只会伤到我最不愿伤到的人。”
妩心定定地看着她,或许,她说的没有错。
一个人并非一定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
要怪,只能怪,圣上爱的不对。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似下定决心,道:
“你要什么样的脸?”
“最普通的男子脸。”
“你要这做甚么?”
“你也该听闻了,他即将亲征杭京,这一场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所以,他根本不会带我去。而我,不会留在宫里,等着凯旋的捷报,或者是兵败的消息。这一仗,我必须要陪着他,要生,要死,都一起!因此,我需要换一个身份。”
不过,又是一个用情的女子。
和她一样罢了。
虽然,不喜欢夕颜,但,今晚的要求,她会帮她去做。
但,她并不能保证,能瞒过圣上,若让圣上察觉,她不是还得见到他么?
所以,她同样不会告诉眼前的女子,圣上也会随军一同出征。
纵然,只是一挟持的身份。
“好,我会替你准备一张面具,但,你要记着,面具一定要小心,万一被什么勾破,则是无法补救的。而剩下的时间,我也只来得及做这一张面具。”
“有劳了。”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翌日,太后,在卯时,如约来到冰冉宫。
殿门口,是一名自唤蘅月的宫女,只说娘娘在殿内等着太后。太后肚子入殿,棱花镜前,端坐着一名容貌陌生的小太监。
她再一细辨,那小太监却姗姗起身,道:
“参见太后。”
声音,分明就是夕颜。
“你——”
“是,太后,臣妾无能,除了让皇上厌恶之外,连请他带臣妾去边疆的勇气都没有。所以,臣妄想请太后成全,能让臣妾以太监的身份,随军往杭京。只要待在皇上身边,照顾着皇上,就好。臣妾不要和皇上分离。”
“傻孩子,你这样,何苦呢?”
太后说出这句话,她明白,夕颜的意思。
正如她说过,只要夕颜开口请求,轩辕聿未必真能冷情到拒绝。
她的儿子,她比任何人清楚,越是残酷冷漠,越说明,他心底动摇。
如若,他的心真的硬下来做一件事,往往,反会用最温柔的话语,做出最冷血的决定。
可,从他掀翻牌子开始,再到龙池的拒绝,只说明,他连容夕颜开口请求的机会,都是不给的。
然,这样,确是委屈了夕颜。
其实,从进宫至今,这名女子,又何尝不是一步步委屈地走过来呢?
直到如今,夕颜还是为他着想。
原来,不止,她的儿子爱这个女子至深,这个女子,对他的用情,恐怕也是不少的。
甚至于,比她考虑得更为周全。
她只考虑到,轩辕聿或许可以为了巽目的大业去死,但,他舍为了一个人而生。
那就是这名士子。
她相信,他的儿子,在疆场上会竭力留住自己的命,为保住这名女子的周全。
只是,她忘记了,虽能让他由了她尽心一战,无形中,她也成了他的软肋,万一被夜帝察觉,挟住这个软肋,就等于挟住了他的死穴。
现在,夕颜扮做太监,仅以这样的身份追随着他,无疑,是两全了。
而她亦不必强用懿旨命皇贵妃伴驾,引来和轩辕聿之间,愈深的隔阂。
她不担心,以夕颜的聪明,该能瞒住所有她想瞒的人。
毕竟,这张太监的脸至少连她都瞒过了。
只是,一名随军太监,所要做的事,夕颇又能承受得住吗?
这女子,不止一次,让她动容过,只那一句,轩辕聿口中的,‘甚至她不爱朕’,终究让她计较着,才一次次哪怕容得下这女子的命,却不容她伴着轩辕聿。
她的手抚上那张看似陌生的脸,纵然陌生,可,只要留意,那眸底流转的神色,终是让人熟悉的。
她的儿子轩辕聿不会错过这份熟悉。
疆场,哪怕带着死亡的血腥杀戮,然,她相信,并不是过不去的坎。
作者题外话:走过路过看过的,最后的几天,投个票票吧。希望,这本文,无论投票、留言、收藏,都能有一个圆满的收宫。谢谢了。
凡事都是存在着变数,哪怕这是文,其实,每个人的思想不同,最终导致的所走的路必定也不同不是吗?
所以,我没有让任何人可以操控住所有的事。但,总会有一件事,是让大部分人飞蛾扑火不知悔的。
那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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