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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贝勒爷现在原路回去找能找得回来吗?」染同青焦虑地在船舱内来回踱步。

  「老天保佑,但愿别让官家的人捡了去。」云龙站在船头,忧心如焚地望着韫麒远去的方向。

  「如果被不识字的老百姓捡去了倒还好,怕的是识字的,更怕是识得妳染云龙的,万一妳女扮男身的事情传扬了出去,咱们肯定要吃上欺瞒诈骗的官司。」染同青愈想愈害怕,浑身哆嗦了起来。

  「我只怕会给韫麒惹祸上身。」云龙暗暗担忧,她情愿是供养他的雨露,也不愿成为沾污他的泥土。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咱们还是赶紧上路,逃命要紧!」染同青主意一打定,立刻走出船舱催促徒弟们上船。

  「可是……爹,韫麒贝勒已经寻那封信去了,我们是不是该等等他?突然就这么怕事走了,不知韫麒心里会怎么想我……」云龙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嗫嗫嚅嚅地说着。

  「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吗?人家好歹是贝勒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真要惹了祸也会有数不清的手伸出来替他摆平,可咱们是哪根蒜啊,一旦惹到官府,不死也要脱上几层皮!」

  「话是不错,可是……」

  「别可是了,妳呀,他要是真能娶妳,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一封信和一件小定能代表什么?别痴心妄想了!」染同青把云龙推回船舱坐下。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的心意。」她怔怔望着手腕上圆滑光润的凤镯。

  「我也没说不相信他,就算他是真心想娶妳,可王府里那些长辈们能同意吗?妳还是安分守己当个平凡人,别以为收下了人家的凤镯,就真能攀上枝头成凤凰。」染同青叹口气,在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凤凰。」云龙垂下眼,轻轻抚摸着玉镯上的凤纹,淡然说道。「我只盼望能变成一只蝴蝶,时刻飞在他身旁,偶尔在他肩上停一停,也就心满意足了。」

  染同青怔然望着她,万分怜惜地长叹一声。

  「傻孩子,爹是不是害了妳……」

  「师傅,不好了!」

  小毛气急败坏地冲进船舱。

  「怎么了?」

  「额琭贝勒来了!」

  染同青和云龙霍地站起身,惊恐地对视一眼。

  「云龙,妳怎么就要走了呢?妳的戏我还没看过瘾呢!」嘲弄的语声随着手摇折扇的男人悠悠晃进船舱来。

  身后跟来的几名轿夫粗暴地踢翻船上装满戏衣行头的衣箱,云禾班众师兄弟气愤地冲上来阻挡,两边恶狠狠地打成一片。

  「别打了,都别动手!」染同青急忙喝斥自己的徒弟。

  「得了得了,我叫你们来看热闹,可没叫你们来抄家!」额琭慢条斯理地取出鼻烟壶,撮了点鼻烟深深嗅了嗅。

  云龙紧咬着牙根,目光直瞅着地面不敢抬起来,免得被额琭看见她憎恶的眼神会更加激怒他。

  「哎呦,额琭贝勒,我的贝勒爷呀,您这是干什么呢?小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二爷,二爷就请明说得了,犯不着又打又踹的是不是?」染同青连连鞠躬哈腰。

  「原来你眼中有我这个二爷呀,我还以为你们云禾班只认得怡亲王府的那位二爷。」额琭这句讥讽吓得染同青和云龙满脸呆愕。

  「这是从何说起呀,小人的眼中当然有您两位二爷啦!」染同青尽可能地陪小心。

  额琭左右瞥了一眼船舱,颇扼腕似地叹口气。

  「没堵到人真是太可惜了,否则这出戏会更好看。」

  云龙的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敢问贝勒爷,您到这儿来有何指教?」染同青也感到额琭来意不善,战战兢兢地问道。

  「干什么一声不响地走人?」额琭脸一沉,像审贼的口气。

  「这……」染同青低声下气地笑说。「多谢贝勒爷对云龙的厚爱,日后贝勒爷若有机会到苏州去,小的一定让云龙给您唱出精彩好听的戏。」

  「走得这么急、这么仓促,不是有什么隐情吧?」额琭冷冷讪笑,像一头野兽般地看着云龙。

  云龙不为所动,直挺挺地疏离以待。

  「贝勒爷真会猜,哪有什么隐情不隐情的,纯粹是苏州戏园子重金聘请我们云禾班……」

  「染班主!」额琭陰冷的眼神朝染同青扫过去。「我可不是那么好耍的,要不要我把你们离开京城的证据拿出来,你才肯说实话?」

  染同青和云龙同时呆住,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

  额琭恣意欣赏着他们父女两人脸上仓皇不安的神情,伸手慢慢从怀中怞出一纸信封来。

  云龙只看了一眼,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凝结!

  染同青也预感到那封信便是韫麒亲笔写给云龙的那一封了,否则额琭不会大刺刺地拿出来威吓他们。

  「想不想听听这封信写些什么?」额琭毫不客气地把信摊开来,刻意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念着:「妳选择与我离别的憾恨和痛苦我都了解,然而近日阿玛重病垂危,无法立即给妳任何承诺,但我心里一直都在筹划着如何让妳回复女儿身,并摆脱戏子身分的办法。」念到这里,他转脸对围在一旁的云禾班众师兄弟们大喊:「你们听懂了没?这上头说的可是你们的大师兄呢!」

  所有云禾班的师兄弟们一个个傻了眼,全部无法置信地看着云龙。

  云龙的耳边彷佛响着一阵阵的尖鸣,她的心在狂跳,手足冰凉,冷汗涔涔湿透了衣杉。

  「不敢相信吧!你们的大师兄根本就是个女人!而写这封信给她的人是怡亲王府的韫麒贝勒!哈哈--」额琭放声大笑着。

  「还给我!」

  一声悚然的尖喊,自始终静默的云龙口中喊出来,她像一只企图冲出地狱的鬼,奋不顾身地朝额琭扑过去,想把信夺回来。

  额琭机警地推开她扑上前的身子,身后的轿夫们立刻冲过来将云龙按压在地,染同青吓得手足无措,拚命讨饶。

  「这封信妳都还没看过,耐着性子听我念完嘛,这么急做什么?」额琭不怀好意地大笑着,继续大声念信。「这封信和凤玉镯便是我给妳的订礼,我已订下妳的终身,今后不管妳人到了多远的地方,永远都是我的人,虽然会有好长一阵子妳我将饱受思念的煎熬,但是终有一日,我会正大光明将妳迎娶进门……」

  「贝勒爷,求求您别念了!求求您!」染同青忙不迭地叩着头。

  「你闭嘴!」额琭冷睇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云龙。「妳那位二爷还写了--嫡福晋之位只留给妳一人,这封信里有我给妳的承诺和对妳深切的情意,如若怕我变心不认,只管妥善保存好这封信和那只凤玉镯,我随时会等妳来要求我实现这些承诺,爱新觉罗·韫麒。」

  云龙不再挣扎了,她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泪如泉涌,双手紧握在胸口痛苦地扭结着,喉咙里竭力压抑的哽咽令她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真想不到韫麒贝勒是这样的痴情种子,这封信要是呈给了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念出来一定更为有趣,我看干脆印成小本子在街上卖算了,说不定比『红楼梦』更红呢!」

  额琭张狂地大笑着,云禾班众师兄弟们互相对望,一个个背上都泛起了阵阵寒颤。

  「贝勒爷!」河岸上忽然传来几声叫唤,随即又有几名额琭的手下冲上船来。

  「把怡亲王府的人引来没有?」额琭冷瞥岸上一眼。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去到怡亲王府时,听见里头传出哭声,每个人慌乱成一团,奴才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老王爷病故了!」

  「什么!」额琭皱起眉头。

  云龙惊愕地怞了口气,泪水无法遏止地奔流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

  「真是扫兴,你们先把染云龙给我押回府里去,这场戏改日再唱。」额琭诡谲地一笑。

  染同青吓呆了,终于明白额琭陰险的用心,他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云龙的身分,藉云龙来陷害韫麒,他几乎可以想见额琭会用多么可怕的手段来羞辱恶整他们两个人。

  他害了云龙一辈子,怎能再让云龙受尽凌辱摧残。

  「起来!」几名大汉上前架起纤弱的云龙。

  「谁都不许碰我的女儿!」染同青声嘶力竭地冲过去,全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重重地将大汉撞跌在地。

  「还不快去把染云龙捉起来!」额琭气急败坏地大嚷。

  「是!」额琭的手下全部一拥而上。

  「师弟们,绝不能让他把大师兄带走!」小毛重喝一声,旋即转身解开系舱的缆绳,让船慢慢滑向河心。

  「是!」云禾班的师兄弟们立刻飞扑过去,看大师兄被人欺负成这样,每个人都义愤填膺。

  顿时间拳脚交加,两边人马混战成一团,痛嚎声四起,血花飞溅。

  染同青趁乱抓起一把凳子猛力朝额琭砸去,额琭一时没料到染同青敢对他出手,硬生生被凳子砸倒在地,染同青抓住这个机会,伸手探入他怀中把那封信抢过来,信一到手,他兴奋地回身拋进云龙怀里。

  「快、快撕了它!」

  「你这可恶的老头!」胸口遭重击的额琭,怒从心上起,狂暴地抓了椅子从染同青脑后猛力击下去。

  染同青瘫软在地,脑后缓缓流出浓稠的鲜血。

  「爹--」云龙撕心裂肺地狂喊出声。

  「师傅!」伤痕累累的师兄弟们骇然地跪倒在染同青身旁。

  「别理他们,快把那封信抢回来!」额琭疯了似的大吼,伸长了手就要去抓云龙。

  云龙哭着转身逃跑,但这只是一条小船,逃到了船尾便无处可逃了,她转身看着面目狰狞的额琭,充满泪水的大眼中有着不顾死活的疯狂。

  「你再过来,我就立刻跳下去!」她嘶喊到几乎破嗓。

  额琭果然停下来,错愕惊疑地瞪着她。

  云龙飞快地攀爬上船身,抱着栏杆站定。

  「大师兄!不要!快下来!」

  她听见小毛和师弟们惊慌的叫喊,眼中不断淌下豆大的泪珠,她把信小心翼翼地贴胸藏好,凄然一笑。

  「额琭,我会让你永远拿不到这封信,也永远抓不到我,这场戏你该看完了。」她哭得如痴如醉,笑得如痴如醉。

  微风拂动着她的发丝和衣衫,她纵身一跃,单薄轻灵的身子随风飘落水中。

  「啊--」

  额琭愤恨地咆哮,彷佛猛兽似的狂吼。

  云禾班众师兄弟们颓然跪倒,震惊得无法接受事实。

  师傅不是说要衣锦还乡的吗?

  为什么船开了,却回不了老家?

  办完了怡亲王的丧礼,韫麒的俊容憔悴清瘦了不少。

  那日,当他人正在前门大街寻找那封遗失的信时,家仆找到他通报了阿玛病危的消息,情况紧急,他立刻赶往皇宫通知皇兄这个噩耗,因此连回东便门的时间都没有,也没有机会可以告诉云龙这件事。

  虽然他曾派海兰察前去打探云龙的消息,但是得到的总是船行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回答,难以掌握云龙确切的行踪。

  在为阿玛守孝的七七四十九天之中,他无法远离京城,也不能明目张胆到处寻找云龙,他只能等,等除了孝之后再作打算。

  然而接下来不多久,皇兄那边又出了件大事,把年仅三岁的小阿哥托给了他们这四大贝勒,给了他们铁帽子亲王的爵位,让他们辅佐小阿哥当皇帝。

  一夜之间,他多了毅亲王的头衔,在处理朝政之外,还要兼顾教养小皇帝,偏偏他和皇兄的容貌神似,小皇帝总以为他就是他的皇阿玛,黏着他的时间比黏着韫骁、百凤和百猊都还要多,每天他天未亮就进宫,宫里下钥以后才回府,忙得连拨空睡觉都嫌奢侈,更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想云龙。

  他真心这么认为,最多等三年,他和云龙就能相会了。

  这夜回府,看见海兰察在他的院落等他,不等他请安,就急着问道:「如何?这趟到苏州打探到云龙的消息了吗?」

  刚从苏州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海兰察,神色凝重地望着他。

  「到底怎么样?」他不耐地扬高了眉。

  「打探到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他万分惊喜,查探了这么久,总算找到她的芳踪了。

  「主子先冷静,奴才才敢说。」海兰察不安地跪了下来。

  「她嫁人了?」他咬牙低语。

  「不、不是……」

  「那是怎样?」他的耐性到了极限。

  「主子……她、她死了……」海兰察的额际滑下一道冷汗。

  韫麒整个人僵凝住,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他不相信,再问一次。

  「主子,您听见了……」海兰察重重叩了一个头,声音微微颤抖。「奴才这回下苏州找到了云禾班里唱花脸的小毛,他……主子也是认识的,就是他亲口告诉奴才,说额琭贝勒逼出了云龙女扮男装的身分,云龙姑娘为了不让王子写给她的那封信让额琭贝勒拿来威吓您,于是就带着那封信跳河死了。」

  韫麒睁大了双眼,极目不见尽头,彷佛有千万支钢钉无情的刺进胸口血肉里,痛得他有力难拔。

  「王爷……」海兰察头一回在韫麒脸上看见如此悲恸的神情。

  「你走吧,我累了。」他木然地举步进房,反手关上房门。

  所有的自制力已耗竭到了极限,他很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他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才刚经历过丧父之痛,现在又再度经历失去所爱的人的痛苦,明明精神与肉体都疲惫到极限,却因这剧烈的震撼、绝望和伤痛无法成寐。

  云龙,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远到今生都难以再相见。

  妳到底在哪里?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妳?

  云龙--

  「是谁?谁在叫我?」

  微弱的、熟悉的呼唤,从迷雾的彼岸飘过来,深情得令人心疼,她的双手在浓雾中仓皇地伸向前方,急切地想找到声声呼唤她的人。

  可是雾太浓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眼前除了迷雾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她伸着手拚命想挥开浓雾,忽然间,浓雾中伸来一双手抓住了她,一股强劲的力道迅速将她整个人从迷雾中拉了出来。

  「醒醒!没事了,醒来就会没事了!」

  陌生的声音在她耳畔柔柔回荡着,但那不是她要找的声音,不是啊!

  她倏地深深怞口气,气息微促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老天保佑,妳可终于醒了!」

  那是两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她虚弱地望着他们,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虽然年近半百,但是穿著打扮极为华贵讲究,使他们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他们两人脸上都有着温厚的笑容,看着觉得很亲切,可是感觉也好陌生,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他们?不过,贵妇人的那双眼睛让她觉得很熟悉,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像是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亲人。

  「妳现在觉得怎么样?」

  衣饰华丽的妇人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她慢慢打量着四周,感觉身子微微在摇晃着。

  「头好晕,有点想吐……」她难受地摀住嘴。

  「来,喝点温水就会好些了,我们在船上,难免会晃得头昏。」贵妇温柔地唤来婢女,慢慢舀着茶水喂她。

  「我们在船上?」她微怔。

  「是啊,妳落水了,还记得吗?」袍服俨然的中年男子和气地笑说。

  她困惑地想了想,点点头,依稀记得自己清醒以前,也是在一艘船上,只是……好象发生过什么事?难受得一颗心都揪痛起来。

  「我好象认识你们,可看着又觉得很陌生,感觉说不上来,你们是谁?」她不确定地问。

  中年夫妇对望了一眼。

  「妳可记得妳自己是谁?」贵妇反问她。

  「我……我叫云……」她呆住,云什么?怎么记不得了?

  刚刚梦里好象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的名字叫云什么呢?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别急,慢慢想。」中年男子说。

  「好奇怪,我的名字好象有个云字,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她焦急地握紧贵妇的手。

  「好孩子,妳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伤了头害妳忘掉一些事,妳叫……云娃,想起来了吗?」贵妇轻柔地拍抚着她。

  「我叫云娃?」是这个名字吗?她茫然望着他们。

  「是啊,妳不会连自己姓什么也忘记了吧?」贵妇无奈地叹口气。

  「我……」姓什么?真的,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妳姓顾啊,是苏州顾宁老爷的掌上明珠,怎么连爹娘是谁都忘了呢?」贵妇苦笑了笑。

  「我姓顾?我爹是顾宁?」她呆呆地覆诵着,脑中的记忆一片空白。

  「记不起来没关系,慢慢来,妳才大病初愈,好好调养自然就会把忘了的事情想起来的。」中年男人轻声安抚。

  她怔然望着他,他的眼神好慈祥。

  「您……会是我爹吗?」刚说了「爹」这个字,她的心突然剧烈地怞痛起来。

  「是啊,云娃,我的好孩子,我是顾宁,是妳的爹。」中年男人感伤地点点头。「这是我的夫人,也就是妳娘,妳要记得,别再忘记了。」

  她转头望着贵妇人,她眼中微微泛着泪光,充满了对她浓浓的关注。

  「你们是我的爹娘?我真该死,竟然连自己的爹娘都记不得。」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快别敲坏了脑袋,妳才刚醒,要是再敲昏过去,爹娘可又要急死了。」贵妇半笑半嗔地抓紧她的手。

  「对呀,妳可得赶快好起来,妳娘宝贝着妳呢,妳一天不醒,她一天吃饭就不香。」顾老爷呵呵笑道。

  她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醒来之后一直惶惑不安的心情,慢慢让顾氏夫妻亲切慈爱的话语抚平了,尤其是顾夫人温柔抚摸她的那双手,带给她一种宁谧详和的安全感。

  「娘,对不起,我醒来一见到您,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我怎么会忘记您就是我的娘。」她紧紧回握顾夫人的手,感受着来自母亲最温柔的呵护。

  顾夫人彷佛被她触动了伤心事,竟一发不可收拾地哭起来。

  「娘,别哭啊,我说错了什么吗?」她心慌意乱地替顾夫人擦泪。

  「没,妳没说错什么,往后妳都要跟在爹娘身边,这样就不会再吃苦受罪了。」顾夫人心痛地将她搂入温暖的怀中,难过得泣不成声。

  她感动地倚偎在母亲怀里,当她落水差点死掉时一定把娘吓坏了,现在她才深深感觉到,有爱她的娘怜惜真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云娃身子还虚弱得很,先弄点补品来给她补补身子要紧,有什么话回家以后再慢慢说。」顾老爷忙安抚妻子,嘴角有着微微宽慰的笑容。

  「瞧我太开心了,都忘记炉灶上还热着好几锅补品。」

  顾夫人笑着拭干泪水,忙着指挥婢女端来热腾腾的燕窝粥,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她吃。

  她享受着备受宠爱的感觉,虽然脑中记不起任何一件事情,但是此刻有爹娘满满的关爱,淹没了她记忆深处潜藏的痛楚。

  她不再记得自己是染云龙了,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名叫顾云娃,父亲是苏州首富顾宁,而温柔美丽,本名朱云嫣的顾夫人是她的母亲。

  是的,从此刻起,她叫顾云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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