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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酉末戌初时辰,月明星稀,乾清宫大殿旁走著一男一女,漫步闲聊。

  “贝蒙,大内侍卫选的都是上三旗子弟,你是哪个旗分的?”说话的是敏柔,正兴致高昂地盘查著贝蒙的家世背景。

  “镶黄旗。”贝蒙心里清楚,在他轮值时敏柔不该跟在他身旁,但是碍于她公主的身分又不好明说,对于她的问话,他也不能不答。

  “那,姓什么?”她歪著头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

  “伊尔根觉罗氏。”他看见其他侍卫朝他们投来古怪异样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今夜当他走进侍卫值房,看见敏柔果真出现在值房内等候他时,就确信麻烦真的上身了。

  一班侍卫们不知道敏柔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值房内,吓得悚然屏息,急忙让座端茶,大气不敢一喘。当他们知道敏柔是为了贝蒙而来时,更是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没见到我。”敏柔笑著对众人说。

  侍卫们面面相觑,犹犹疑疑、战战兢兢地巡守去。

  贝蒙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他佩上刀,提起宫灯前往大殿巡查,尽可能对敏柔冷淡,但是敏柔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问问题。

  “你是在哪儿长大的?你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敏柔对他充满好奇,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我是在大漠长大的,武功是跟军中一个汉人学的。”贝蒙面无表情,答话尽可能简短扼要,他只希望这位公主不要在他身边绕圈子了。

  “你在大漠长大?是北方的大漠吗?”敏柔听到大漠就敏感地睁圆了眼。

  “是。”说到大漠,他苦涩地笑笑,眼神有些悠远。“我阿玛是靖边大将军傅尔丹身边的副将,二十年前跟随大将军的北路军屯兵在阿尔泰山,我自小就跟著阿玛生活在北路军中。小时候时间很多,日子太闲,所以拜一个武功高手为师,没想到学了一身功夫,最后在两军交战时,还是保护不了阿玛……”意识到自己话似乎说得太多,贝蒙连忙顿住。

  “你阿玛战死了吗?”敏柔怔怔地问。

  贝蒙轻轻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敏柔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

  “那你额娘呢?你家中还有谁?”

  “我额娘死得更早,我没有兄弟姊妹。”

  “所以……你现在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都没有亲人吗?”她试探著,暗暗期盼他不要说出自己尚有妻小这样的话来。

  “也不是,前几日找到了住在京郊的玛法和奶奶,还有塔答、额齐克这些亲人也都在。不过我一个人惯了,并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他淡淡地说。(注:玛法——满语爷爷;塔答——满语伯父;额齐克——满语叔叔)

  敏柔松了口气,因为他没有妻小而感到莫名其妙的开心。

  “大漠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忘形地抬手搭上他的肩。“我听说那里全都是草原,人人都住在帐篷里,是真的吗?”

  贝蒙讶异她的举动,连忙退开一大步,避开她的触碰。

  “大漠也不全都是草原,有大戈壁,也有寸草不生的火焰山。茫茫荒漠长年北风呼啸,大雪扑面,冰冷酷寒。”贝蒙快步走出大殿,来到丹樨前站定,好一会儿没听见敏柔出声,他奇怪地回头看她一跟。

  “长年北风呼啸、冰冷酷寒?皇上他……竟然要把我嫁到那种地方去?”敏柔面色惨白地呆站著。

  贝蒙听清楚了,原来皇上要把敏柔公主嫁给蒙古王公联姻。

  “公主要嫁的是谁?”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出奇温柔。

  “喀尔喀的一个亲王。”她记不得名字,其实是根本不想去记。

  听见敏柔要嫁的居然是最北方的喀尔喀,熟悉大漠生活的贝蒙也不禁深深同情起她来。要把这样一个长在深宫内苑的娇娇公主嫁到生活条件严苛的干寒大漠去,也难怪她要吓得脸色发白了。

  “皇上虽然把公主嫁到漠北,但吃穿用度应该不会太委屈公主才对。”他试图安慰她,忘了彼此之间的身分。

  “我要的不是吃穿用度上的满足!嫁到喀尔喀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委屈,但皇上却觉得是给了我最大的恩典!”敏柔忿忿地咬牙。她其实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要任何无意义的安慰。

  贝蒙不语,在皇宫里应对进退都必须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对于皇上的决定他更不能妄加评断。

  乾清门有两盏灯影晃动著,贝蒙不动声色地望过去,见两名侍卫正在偷望著他和敏柔。

  “公主,乾清宫是枢机禁地,属下身为大内侍卫,身负重责,请公主还是别在这里逗留太久为好。”他必须恪守本分,把心底涌上来的怜惜压抑下去,让自己变得无情,甚至是冷漠。

  敏柔的表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总是这样,宫里人人总是这样对她,没有真心,只有规矩!

  在这里,有一道一道的宫墙锁著她,宫里的人和她之间又都堵著看不见的高墙,她被有形无形的墙禁锢了身心。

  “好没意思,原来你和宫里所有的奴才们都一样,表面谦顺、内心麻木,根本就没有我想像中那样特别。”她孤傲地冷视著他。

  贝蒙没有回应,表情虽然淡漠,但是看著她的眼神明显有了情绪。

  他在乎了?敏柔有些得意。

  “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在本公主面前却闪闪躲躲、唯唯诺诺,算什么英雄好汉?本公主从来都不怕宫禁规矩,有我在呢,你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再接再厉,就想激他现出原形。

  “我不是怕,我只是尽忠职守。”他语气虽平静,却淡淡泄漏了内心的焦躁和火气。

  “是吗?”敏柔扬高下颚,一只小手忽然朝他的腰际伸过去。

  就在她刚触碰到他的腰刀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钳住她的手腕,倏地往后一翻,将她整个人摔跌在地。

  “啊——”她倒在地上,痛得闷声呜咽。

  “公主!”贝蒙错愕地看见敏柔被他瞬间的反射动作撂倒,惊慌地急忙扶起她。“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她的小脸痛皱成一团,浑身骨头好像快要散掉了。

  “受伤了吗?公主,要不要传御医?”贝蒙紧张地看著她,真怕自己不小心摔断她的骨头。

  “不用传御医了,我应该没什么事。”她柔了柔手、动了动脚,确定身上骨头都没有移位。

  “公主,你碰我的腰刀干什么?你知道刚才那样有多危险吗?”通常他下一步是扭断偷袭者的脖子,幸好急时煞住,否则后果真不堪想像。

  “你的武功真的不错,这招叫什么?好快呀,我都来不及反应!”虽然身体摔得疼痛,但她还是勉强挤出赞赏的笑容。

  “这只是最简单的擒拿手。”被摔倒在地居然还笑得出来?堂堂皇室公主该有的反应应该是将他拿下,然后听候处决才对吧?贝蒙愈来愈怀疑这个公主的脑袋有没有问题?

  “原来这招叫擒拿手啊!”敏柔兴致勃勃地学著他的招式比划。“这样扭过来制住,然后用力摔……”

  “应该是这样。”见她做的不对,他忍不住出手指正。

  “这下你肯教我武功了吧?”敏柔格格笑著,好生得意。

  “什么?!”贝蒙呆了一呆,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

  “都被你重重摔过了,难道还不肯教我武功吗?”她可是使出有生命危险的苦肉计呢!

  “公主身边成天有人保护,为什么还要学武功?”他实在不想当她一时兴起的玩耍对象。

  “我想学会保护自己呀!”她浅浅一笑,悠然低喃。“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翻出这片宫墙。”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贝蒙却听得明明白白。

  “翻出宫墙?公主要离开皇宫?”他狠狠倒怞一口气。

  “不错!”敏柔笑得好不灿烂,仿彿已经是一只随时可以飞出去的鸟。

  贝蒙实在不想打击她,但是自他进乾清宫当值以后,他便知道宫禁是何等森严,神武门、午门、乾清门守著的侍卫亲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景运门、隆宗门等宫内五、六十个出入要门,守卫的前锋营、护军营官兵多达五千人,敏柔公主要想不惊动这些侍卫离开皇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公主就要出嫁了,到那时自然能离开皇宫,又何必急在一时?”他希望能打消她的念头。

  “那不一样,我并不想去大漠。”她陷入一个人的世界里恍惚沉思著。“我其实想去的地方是南方,自从看过宫中画师所绘的清明上河图以后,我就好喜欢画中那种生动、热闹又快活的气氛。我很想亲眼去看看繁华的南方,看看是不是真的就像画中的那样有趣?”

  贝蒙愕然凝视著她,那份融合著迷离和向往、无邪和渴望的神情,竟让他怦然心动……

  “你去过南方吗?”她忽然转望他。

  贝蒙立即截断脑中的胡思乱想。

  “没有。”从大漠回京后,他就一直寄住在护国寺中,哪里也没有去过,后来进宫当了大内侍卫,更不可能离开京城了。

  “那……你想去吗?”她认真地问。

  “有机会,当然会想去。”他实话实说。

  “真的?!”她蓦然抓住他的手,眼瞳闪闪发亮。“要不要当我的伴,跟我一起去冒险?”

  “什么?”他像被火烧著一般怞回于。“公主,你无法离开皇宫的。”他不得不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你帮我,就可以。”她积极怂恿他。

  贝蒙深深吸口气,缓缓摇头。她是将要嫁出宫的公主,而他是皇上钦点的正三品一等侍卫,怎能陪著她胡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敏柔对贝蒙的拒绝感到失望,但可以平静地谅解。贝蒙是她发现到最能帮她实现愿望的人,但是她虽然贵为公主,也不能逼迫他放弃前程,陪她去做一件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事。

  “好吧,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她无奈地耸肩。“虽然你不肯帮我,但还是得教我武功。”

  贝蒙叹口气。

  “公主若以为学会了功夫就能翻出宫墙,那是过分天真的想法。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飞得出这座皇宫。”

  贝蒙的话成功击碎了她的部分梦想,但他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块浮木,她绝不轻易松手。

  “办法总会有的,我会自个儿慢慢想,总之,你别告我的密就成!”她冲著他皱了皱俏鼻。

  贝蒙的心口陡地一震,竟觉得她皱鼻的模样很可爱、很动人。

  “明日你早一个时辰进宫,我会再来找你。”她嫣然笑道,转身步下丹樨,步履轻快地离去。

  她的笑容像个稚气的孩子,让人心生怜惜,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她。

  蓦地,他悚然一惊。对她的感觉愈多,他愈觉得糟糕。

  这下子,麻烦真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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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敏柔翻了个身,不小心压到肩臂被贝蒙摔伤的地方,疼得她立刻惊醒过来。

  为了不想害贝蒙受责,她没叫御医看伤,也没让秀婉用药,刻意瞒著不让任何人发现。

  拉开单薄的里衣一看,她看见肩臂处有一块明显的瘀伤,腰腿处也有少许瘀青,不过都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大约痛个两、三日便会好了。

  她披衣下床,挪动著酸疼的腿,走出寝房想找水喝,看见当值的秀婉和翠红靠在外间的炕上沉沉熟睡著。

  她没叫醒她们,迳自倒了杯水,让沁凉的水暖暖滑过她干渴的喉咙。

  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她怔忡地望著窗外浸滢在月光下的—层层后宫殿脊出神,忽然间没有了睡意。

  总有一天,我会翻出这片宫墙。

  想起她对贝蒙发下的豪语,她不禁自嘲地苦笑。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飞得出这座皇宫。

  连贝蒙那样的轻功高手都飞不出去了,她还想翻出宫墙?她不过让贝蒙摔了一下就疼得没办法好好睡了,那一座座高耸的宫墙,她哪里有本事翻得出去?是否太自不量力了?

  恍恍然地走出正殿,她看见院前上锁的大门,蹙眉瞪祝了半晌。

  这是宫里的规矩,每天一到亥时,各宫院就要上锁,所有的钥匙都会上交到敬事房,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后宫上从皇后、嫔妃、公主,下至太监、宫女们,没有皇上旨意,不得踏出皇宫一步。公主、宫女终有一天会嫁出皇宫,但是嫔妃、太监们却一生都不能离开。

  她是在宫里头长大的,早应该被锁惯了才对,但是她没有。年纪愈大,她愈不能忍受这种简直像是受到拘禁的生活。

  寂静的夜空中,隐隐传来打更的悠长梆声,一声声散进风里。

  蓦地,她有一种凄清孤寂的感伤。

  她缓缓踱出正殴,往朱墙走去。

  我真的翻不过这片墙吗?

  她手脚并用跳了几跳,试着想办法爬上墙,但是墙太高了,她跳了半天也摸不到墙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她看见盆栽旁有张凳子,便搬来垫在脚下,然后用力使劲往上一跳,双手一攀上墙头,两脚就拚命往上蹭,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让她坐到了墙上。

  她喘了几口气,开心地放眼眺望。

  一殿殿飞檐宫顶被银白色的月光笼罩著,如梦如幻。她调过眼,看见养心殿的屋脊。

  既然看得到养心殿,那应该也看得到乾清宫了。

  她将两腿抬上墙,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平衡身子站稳了以后,她的目光慢慢侧转,朝乾清宫的方向望过去。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得到乾清宫的匾额,再往下便看不见了。

  不知道贝蒙在哪里?

  她的视线往前移,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见乾清门。乾清门玉阶上站著两个带刀侍卫,距离虽远,但是她只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人是贝蒙了。

  她心中一喜,偷偷观察著他,见他打了一个大呵欠,她忍不住抿嘴偷笑,心想明日一定要来捉弄他一下。

  西长街传来几下梆子声,她仔细一听,已经是寅时了。

  乾清门就在此时缓缓开启,她远远看见一长列侍卫走向乾清门,而乾清门内的侍卫们也慢条斯理地走出去,看样子是准备要交班了。

  贝蒙和另一名侍卫走在最后,两人说笑了几句后,那名侍卫一路往前走,只剩下贝蒙垫后。蓦地,她看见贝蒙停步,突然间飞身跃起,一手搭上梁架,迅速地从怀中取了件东西放上去,下一瞬间便轻盈落地,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进交班的侍卫列中。

  敏柔看得惊呆了,双眸瞠得又圆又大!

  她没看错吧?刚刚发生了什么?前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贝蒙就把什么东西放上了梁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她惊愕呆怔的同时,养心殿东暖阁内的宫灯忽然一盏一盏地点亮了,数十名宫女、太监无声无息地在养心殿内院中进进出出,西长街几名太监也一一地打开石座路灯吹灭烛火。

  敏柔微惊,乾隆已经起身准备上朝,天就要亮了!

  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她爬上了墙,否则传进乾隆耳里去,少不得又得挨他一顿责骂。

  她急忙戒备地弯下身子,让双腿先滑下墙面,由于刚才贝蒙给她的震讶太大,害她有些恍神,还没踩稳凳子就先松开手,结果一不小心往后仰倒,直接屁股著地,痛得她龇牙咧嘴。

  隐约听见各宫各院的门下锁了,她蹑手蹑脚地回屋,没有惊动仍熟睡中的宫女,脱下外衣后急忙上床躺好。

  到底贝蒙在梁架上放了什么东西?

  她左思右想,就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她想得迷迷糊糊、酣倦入睡时,天色已经渐露晨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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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贝蒙今日没有当值。”

  乾清门侍卫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著。

  “噢?”敏柔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抬眸瞟一眼屋上梁架。“那他明日什么时候会进宫当值?”

  “回公主的话,寅时至午时。”

  敏柔心念一动,本来是亲自想找贝蒙探询,到底他放到梁架上的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打算把梁架上的“东西”弄到手。

  “秀婉,我忘了把那件玄青色的斗篷带过来了,你回去取了来。”她转头吩咐秀婉,开始玩心机。

  “公主,忘了就忘了,奴才回头再送过来吧。”秀婉并不想为了一件斗篷专程跑一趟。

  “我让你现在就去取。”敏柔冷睨她一眼。

  “是。”秀婉不明白敏柔为何非要急在这一时,当然更不知道其实敏柔是刻意要支开她。

  等秀婉走远了,敏柔一边在玉阶上走来走去,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只色彩斑烂的羽毛毽子放在手里抛著玩,等得状似无聊了,干脆踢起毽子来。

  把毽子带在身上,是她本想用来探问贝蒙的小道具,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敏柔踢毽子的花样繁多,将羽色鲜艳的毽子踢得上下飞舞,像活了似的,让两个侍卫看得目不转睛。

  “唉呀!”她突然弯下身,撑住后腰喊著。

  “公主,怎么了?”侍卫们吓一跳,连忙问。

  “我忘了腰疼得厉害。”敏柔蹙眉柔著后腰。“你们哪个人去传我的话,就说我腰疼得很,走不了路了,让秀婉抬轿子来接我回去。”

  两个侍卫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著,按宫规,大内侍卫是不准擅离的,但是公主身体不适,他们也不能不理会。还好公主所居的永寿宫离乾清门不远,只离开一会儿应该没多大关系。

  “公主稍候,属下立刻去传话。”其中一个侍卫立即听命而去,留下另一名侍卫守著。

  只剩一个侍卫在,现在正是好机会!敏柔紧张得心头突突乱跳。

  “你叫什么名字?”敏柔闲步走著,一边问。

  “回公主的话,属下名叫瑞庆。”

  敏柔点点头,毽子—抛,又踢了起来。

  “公主,您不是说腰疼吗?还是别再踢了吧。”瑞庆忍不住提醒她。

  敏柔噗哧一笑,忘了刚才胡说自己腰疼了,不过不这么踢毽子,一会儿可不好瞒骗过去。

  “喂,你瞧瞧是他们来了吗?”为了不被太快看出破绽,她朝月华门伸手一指,果然引得瑞庆转头看去。

  “不是。”

  瑞庆刚答完,还没转回头,就听见敏柔惊叫一声。

  “哎!我的毽子!”

  “公主怎么了?”瑞庆连忙奔过来。

  “我的毽子飞上去了!”敏柔指著屋上的梁架喊。

  “啊!”瑞庆呆了呆,满脸困惑。毽子是怎么会忽然飞到梁上头的?

  “发什么呆?快拿梯子来呀!我要拿回我的毽子!”敏柔跺脚说道,其实她早暗中把毽子塞进了袖子里。

  “是!”瑞庆哪里来得及细思,忙奔进值房内扛出梯子来。

  “这里这里!我看见飞到这上头了!”敏柔指挥著瑞庆将梯子放到贝蒙搁置那件“东西”的位置。

  瑞庆架好梯子后,准备爬上去,却立刻被敏柔制止。

  “我的宝贝毽子我自己拿!那是世上少见的鸟羽做成的毽子,你要是不小心折断了一根羽毛,看你拿什么赔我!”她胡诌。

  宫里的主子们所用之物有哪一样不是珍稀少有?甚至有嫔妃为了宫女摔碎玉碗而把宫女给活活打死的,因此瑞庆一听敏柔的话就慌了神,连忙让出梯子来。

  敏柔攀著梯子,一阶一阶快速地往上爬,紧张得屏住气息,担心会引起注意和蚤动,所以她爬的速度又急又快。

  “公主仔细,当心!”瑞庆紧抓著梯子,浑身大冒冷汗,深怕她不小心踩空了跌下来,那可就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了。

  “我又不是老太太,别啰嗦了行吗?这么大声嚷嚷的,把一堆人喊来了招我烦!”敏柔必须在秀婉和另一名侍卫回来之前赶快拿到那件“东西”,因此愈接近梁架,她的心情就愈紧张。

  终于攀上了梁架后,她在积了灰的角落里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长形盒子。

  一定就是这个了!

  “公主,找到了吗?”瑞庆在底下叫唤。

  “找到了!”她飞快地把红绸布包裹的盒子拢进左袖中,然后把预先藏在袖里的毽子取出来,故意明显地晃动羽毛取信底下的瑞庆。

  “还好找到了!”瑞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丝毫怀疑。

  敏柔爬下梯子,毽子抓在右手,左手则轻压在腹部,小心藏妥那个“东西”,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眺。

  就在此时,秀婉领著两名太监抬轿进了月华门,敏柔一刻不停地快步走向轿,等太监一掀轿帘,便立刻坐了进去。

  “公主,这件斗篷交给谁?”秀婉捧著浆洗干净的玄青色斗篷问道。

  “给瑞庆吧。”她右手指著瑞庆。“瑞庆,这件斗篷你替我收著,看到贝蒙时再交给他。”

  “是。”瑞庆双手接过斗篷。

  “走吧,回宫。”敏柔迫不及待地拉下轿帘,把盒子紧紧护在胸前。

  “回宫了!”秀婉扶著轿喊一声。

  太监立刻抬起轿,稳稳地将敏柔抬回了永寿宫。

  一进了永寿门,轿子才刚停妥,敏柔就飞快地掀开轿帘,头也不回地奔进东偏殿她的寝房,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公主,您腰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奴才去请御医来看看?”秀婉在门外高声喊著。

  “不用了,这会儿不疼了。”敏柔脱了鞋上床,把两边床帐都放下。“我乏困了,想睡一觉,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

  听秀婉脚步声走远,确定安全以后,敏柔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袖里的东西拿出来,解开外层包裹的红绸布。

  是一只玉匣?

  她把玉匣捧高,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转著看。

  玉匣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玉匣,表面平滑,没有任何雕琢,也没有锁,但是玉匣内似乎有物体滚动的声音,勾起她强烈的好奇和欲望。

  里头装著的东西是圆的?

  她深深吸口气,缓缓地打开玉匣——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开启的匣缝中溢射而出,奇异绚烂的五彩光芒倏地照亮了整个床帐。

  敏柔瞠目结舌,被匣中散放著异色霞光的珠子震慑住。

  这、这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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