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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尸影花骸 第二章 云阗阁主

  云阗阁创建于百年余前,创建人云梦寰百年前在江湖上是位赫赫有名的剑客,他自创的一手“云梦剑法”绝妙无双,独步天下,就连少林与武当两大派的掌门也曾败在云梦剑之下。

  云梦寰五十岁上才喜获麟儿,他欣喜之余,决定退出江湖,在梦华湖畔建了座云阗阁作为归隐之所。

  十余年后,时值武林纷乱,邪道横行,包括少林武当在内的九大门派合力对付魔教,结果铩羽而归,元气大伤。为了消灭魔教,武林正道恳请已过花甲的云梦寰出山相助,云梦寰投下战帖,约魔教教主在华山之巅一决生死,结果二人一去不回,那一战的结果到底如何世上也就无人得知。但魔教却因此鸣金息鼓,退出了中原,休养生息。

  转眼百年过去了,云梦寰虽逝,但他的后人还在,云梦剑法还在。云梦寰当年于整个武林有恩,是以到了今日,云阗阁在名义上虽不入世,不属任何门派,然而在江湖上,云阗阁一声号令,武林人士却无不遵从,听其差遣。

  云阗阁经历了百年沧桑,它的第二代、第三代主人都想尽一切办法将它重修、扩建。时至今日,云阗阁已由当年单一的一幢普通房舍,变成了前八进,后六栋的一座宏伟城堡。

  透过厚厚的门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耸入云的撩云台。撩云台全用檀木搭建,呈六角宝塔状,底层六个圆形拱门,却都未上门扉,拾梯而上,每一层都有六扇窗户。

  撩云台共十八层,每上一层欣赏到的景色皆有所不同,周璠饶有兴致的从十八层楼顶临街的窗户往外看去,只见氤氲环绕,泗洪长街已隐约不可见。

  高处不胜寒,虽是夏日,但站在塔顶,身上却一点汗气也没有,当真凉爽的很。周璠满意的点点头,将身子缩回——从这里摔下去,不死才是怪事。他将按在窗台上的手收了回来,手上一点灰尘也没有,很是干净。

  “这里每天都有下人打扫……咳咳,自然不会有半点尘埃。”他的身后,有个锦衣少年拿手帕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他的脸色很苍白,看样子就像刚刚生了场大病。

  周璠冲那少年笑了笑,说道:“那当然,云阗阁家大业大,下人自然也多!”

  少年似乎很不高兴,皱着眉头说道:“总捕大人还有什么要看吗?”周璠笑道:“不敢,倒是有劳二公子相陪,实在不敢当。云二公子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勉强要你爬这十八层楼梯,真是过意不去啊!”

  云奉雉鼻子里轻轻哼了声,不冷不热的道:“如果总捕大人觉得没什么问题了,那我们可以下去了吧?”

  周璠点点头:“那是!那是!”云奉雉转身招呼下人,准备下楼。

  周璠一双细小狭长的眼睛如老鹰般急速的环顾四周,忽然他的视线在塔顶定住了。

  木制结构的塔顶按理该是尖顶状的,可是在这里,却仍是个六角形的平顶。吸引周璠的并不是那个奇怪的平顶,而是在平顶木板上有道明显的缝隙,裂成一道门扉状,在缝隙的一头更是奇怪的挂着一把铁锁。

  这分明就是一道暗门,通往塔顶的门。

  周璠仰着头问:“啊,二公子,请问那道门是做什么用的?”云奉雉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在触及到那扇门时,他愣了愣,想了半天,才道:“大概是通往塔顶的吧,这座撩云台原本就是平顶的嘹望台,先祖建造时,泗洪这个地方还是块荒地,流寇四窜。为了预防敌寇,及时示警,先祖才造了这座撩云台。现下是太平盛世,泗洪更是已改为县府,人丁兴旺,这道门终年无用,早就荒废了。总捕大人没瞧见门上的铁锁已腐锈不堪了吗?”

  周璠笑道:“二公子好眼力,居然能瞧见锁已腐锈,老夫实在佩服!”

  一行人出了撩云台,周璠站在塔旁,仰头眯着眼朝塔顶望去。此时晴空万里,一轮金乌挂在东方,撩云台高耸入云,即便是在视线如此好的天气下,也瞧不清塔顶的样子。周璠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

  云奉雉冷漠的站在一旁,问道:“总捕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周璠笑道:“府上发生命案,老夫身为总捕,自然不能不闻不问,有叨唠之处还望见谅!”云奉雉哼道:“家父让我陪你,咳咳,已是给足了你的面子。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泗洪县,居然能招来京都名捕周大人你!”

  周璠泰然处之,仿若未闻:“二公子,尊夫人平日可有什么异常之举?”云奉雉甚为不耐:“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前些日子一直在病中,我与内人一共也就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她都耷拉着脑袋,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这门亲事原本就是我爹娘自作主张替我定下的,我根本就不认得她。哼,那几日我在病中,她定是认定我快要死了,原以为嫁进云阗阁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谁知转眼却要成为寡妇,她美梦破碎,一时接受不了,就跳楼自尽,这又能怪谁?”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倒又好了!周璠冷笑着不开口,看着眼前这个苍白面色的少年,心思在飞快的运转。

  从云二夫人堕楼至今已过去八九天,这八九天里,泗洪失踪人口与日俱增,由县衙的人丁簿上显示,失踪的这十来名百姓,唯一的共通处便是在七月初一这日晚上都目睹了二夫人堕楼的经过。

  到底这个才过门没多久,却不讨丈夫欢心的新娘为什么会从撩云台坠下?她坠楼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引得云阗阁不惜如此大费周章的行事?

  总而言之,新娘堕楼的事情不简单,泗洪失踪的人十之八九也与云阗阁脱离不了关系。他办案数十载,这一点绝遮瞒不了他的眼睛。但是……麻烦就是麻烦在这样的案子不是发生在别处,而是在云阗阁!

  若是云阗阁,恐怕就连官府也不大好插手啊!

  周璠背负着双手,浓眉深锁。这时从花园的小径上跑来一名衙役,他一路小喘,奔到周璠身侧,附着他的耳朵小语了一句。周璠那深锁的眉头在听完他这句话后,忽然全部舒展开,露出欣喜的笑容。

  入云阗阁中门,大约步行半炷香不到的功夫,便是前大厅慕雅庭,这是云阗阁前八进的第二进,庭前种满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在微风中轻招枝展。

  年过半百的云仲孰临窗而立,沧桑在他的脸上印刻得格外显眼,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远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老得多。

  许久,沉浸在这午后祥静气氛中的他抬头看了看天,开口说道:“今晚怕是要下雷雨!”

  “咦?你怎么知道的,爹爹?”他的身后,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秀丽少女正斜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假寐,两名总角丫头在她身旁,各持一柄罗扇轻轻替她扇风解暑。

  云仲孰笑道:“今晚不下,也拖不过明天早上。你难道闻不到这满庭的松柏之气中已混合进了那么浓郁的湿气么?”

  “湿气?”云奉剑睁开眼,嗅了嗅鼻子,摇头道,“没有啊?我怎么一点也闻不到?”

  “快了!那股气息已经来了!”

  云奉剑越听越玄,父亲讲话好像在打哑谜,她困惑的看了看窗外,外头阳光晃眼,蝉声刺耳,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样子?

  云仲孰回过头来,对着门口问道:“你说呢?夫人!”

  门口走进来一位气质高雅的中年美妇,在她慈和的脸上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缓缓走近:“他来了,老爷!”

  “果然来了么?”

  “是的!阿耜正领着他往这边来呢!”

  云仲孰笑道:“早料到周璠会把他请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派出去的人全是蠢蛋,还跟我说什么他人在青海,一时半会儿赶不到。”

  云奉剑奇怪道:“爹爹,是谁来了?”

  “你女孩儿家不要问那么多,去,回你房里待着去!”

  云奉剑没想到平日宠爱自己有加的父亲会忽然对她口气生硬起来,忍不住从躺椅上跳起,撒娇道:“不嘛!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来了,竟惹得我爹爹妈妈如此的不痛快!”

  “我说的话你耳朵没听到吗?”云仲孰的声音陡然提高,吓得两名扇扇子的小丫头将扇子掉落在地,一脸的惧意,愣愣的唬在当场。

  云奉剑跺跺脚,气道:“爹!你冲女儿凶什么?走就走,有什么稀罕!”脚下重重的一跺,人已如阵风般飘出门外。

  才出门,迎头撞上正领人进门的管家云耜。云耜正回头招呼人,没看到云奉剑气冲冲的跑出来,被她用力一推,脚下虚浮,人险些跌倒,还好跟在身后的周璠见机快,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

  云奉剑一肚子的气正没处发泄呢,云耜领客进门她不是没看到,但是气头上她哪顾得了许多,一腔愤怒全发在云耜身上,待到推开云耜,她迎头却又撞上一堵人墙。

  原想仍是将来人震开,哪知振臂一挥,推出去的劲气却空荡荡的毫无着落。她心里才觉得奇怪,忽然胸口一窒,那股劲气猛然回转,顷刻间翻江倒海般回扑向她。她“哎呀”一声轻呼,整个人倒飞进屋里。

  云夫人见状,叫声:“剑儿!”一抬手,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云奉剑惊魂未定,只见偌大的庭院,苍松翠柏间笑吟吟的站了位年轻公子,方巾儒衫,桀骜洒脱,正手摇一柄折扇,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周遭的风景。

  “什么人?你……你是谁?”从母亲怀里挣脱,一脸赤红的云奉剑激动的连手指都在发抖。以她的武学修为,居然挡不住对方的一招!

  年轻人收起折扇,拱手为礼:“在下萧寂雨,拜见云阁主、云夫人!”

  云仲孰与云夫人站在门口,云夫人喜怒未见于色,云仲孰却笑道:“萧寂雨!好!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老夫今日得见萧少侠,真是三生有幸!”说罢,兴高采烈的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亲切的将他迎进慕雅庭。

  周璠面带笑容,跟在最后,仍由云耜招呼着步进庭内。

  待到丫鬟们将茶盏收妥,已是申时初刻,几人先是心口不一的说完客套话,而后周璠一马当先,快人快语的挑开正式话题:“近日泗洪百姓频频失踪,不知阁主可有听说?”

  云仲孰一脸的惊讶:“什么?竟会有这等事情?老夫近来为了小儿旧疾复发一事,操心不已,竟不知泗洪县内会发生这等的事!周总捕可有什么线索了?”

  周璠淡淡一笑,却不答话,坐在身侧的萧寂雨笑道:“近来云阗阁中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多,云阁主一时顾不到其他也是有的。”

  云仲孰含笑点头,萧寂雨忽然口气一转:“但不知阁中二夫人的丧礼何时举行?唉,想当年我与奉川兄在江东一见如故,相交甚欢,却没曾想天妒英才,他竟英年早逝。其时恰逢我出海远游,竟没能到奉川兄灵前一拜,引为恨事。今日算来,他生忌之日将近,到时阁主可否让我到灵前一拜?”

  他说话婉转诚恳,让人听了不由产生出不忍拒绝之意,云夫人已微微动容,眼底不再是一片冷漠,略带了些赞赏之意。

  云奉剑冷哼一声:“假惺惺!我大哥何时曾与你这样的人交过朋友?若是挚交好友,大哥早跟我提了,哼,想来不过是泛泛之交,有人却偏偏厚着脸皮登门攀交情……”

  “啪”的记脆响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云仲孰一脸怒意的站在当场,他何时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离他有两丈距离的女儿面前,以周璠这等老道的眼光,竟也没能看得清楚。

  云奉剑今日两次三番遭到父亲的责骂,这一次更甚,竟当众挨了记耳光!她虚长了十七岁,挨打还是头一遭的事。

  云夫人心疼女儿,不等她眼泪落下,已将她搂在怀里,细声安慰:“剑儿,不许胡闹,快跟娘回房去!”云奉剑挣了挣,却没能挣脱母亲的怀抱,她含着眼泪叫道:“爹爹,你……”

  没等她话说完,云仲孰铁青了脸,拂袖道:“你还不快带她下去,尽在这里丢人现眼!”

  云夫人欲言又止,呐呐的将女儿硬生生的拖离慕雅庭。

  云仲孰待妻女离去后面色才缓和了些,对萧寂雨和周璠二人道:“小女被老夫宠惯了,贵客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周璠对这种做作的戏码早就看得司空见惯,当下忙客套的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女孩子嘛,娇气佻皮些才更见可爱!”

  萧寂雨将折扇刷地打开,笑得颇有深意:“不知道云二夫人的灵柩现今暂搁何处?可否容在下前往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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