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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翎羽入世 第49章——第50章

  ◆ⅰ第49章相互研究

  在黄翎羽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中,最能从灵魂上亲近的人,也就只有阎非璜一人而已。同吃同住,有共同的喜好,在一起看书研究,挖掘测量。

  当然也有过争吵,激烈的时候,甚至可以把帐篷掀翻,搞得一个队伍的人都来劝架,但是隔日又都好了。只是因为两人的分歧太大,阎非璜所想越来越是极端,以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了带人盗墓的路,竟然也没让黄翎羽发现。

  最终,黄翎羽对所有人的询问报出了谎言。他说自己被盗墓者埋进古墓,他说阎非璜并非那些人的同伙,说他全力营救自己,却误喝了毒茶。

  在阎非璜的遗体火化那日,黄翎羽站在所有人的最外围。连告别的最后一鞠也没有上前,因为阎非璜的父母就站在阎非璜的身旁,妹妹捧着哥哥的遗照,一直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对于这一家而言,黄翎羽曾经是他们儿子的至交好友,而此时,则成为了杀子的恶人。

  到最后,他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事情既然已经成为过去,再多计较也只是无益。只是他毕竟是人,就算知道无益,也仍会在回忆涌起时一次次地后悔和责问,在罪恶感中沉浮。

  虽然糊糊涂涂地混了几年,但是一旦勾起了深埋的心思,带起来的就会是一次烈过一次的痛悔。犹如弃置不管的伤口,当偶然再去理会时,揭开纱布也只会闻到腐臭的气息。

  这混杂着愤恨、愧疚、委屈和悲伤的感情,犹如一把锉刀慢慢而持久地挫动,纵使是精钢铸就的人,又能坚持得了几年?

  黄翎羽驻足在曲折□旁的草地上,早晨的露水将鞋子沾得半湿。虽然已经是秋末初冬,但秦淮楼里养的花草却还算没枯完。

  在秦淮楼里呆了两日,迟迟不见楼主秦挽风的出现。而对于他而言,不异于算是个较为痛苦的灾难。因为作为一个尚在被□期间的新人而言,每天要遵守的规矩山一样的多。比如每日天不亮就要到厨房帮着打杂活下手,没办法,自古以来,新人就是这么干过来的。

  已经是早饭端上各房各院的时候了。原来在皇宫里刷马桶时还比现在要清闲得多。只要把差事按时按量办完了,宦侍长房里的大通铺随时都可以睡,反正皇亲贵戚从来不进去视察。但是在这倌院里,学规矩啊学谈吐啊,一会儿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下。

  看看前后左右确实无人,清静幽深得紧。黄翎羽懒劲儿又犯了上来,打个呵欠坐了下来,而后不管不顾地啪的一下,大字形躺倒在半黄不黄的草上。不多会儿,地上的寒气和露水都沁进背后衣衫里,直冷到胸肺里。

  身上虽然难受,但是几乎唯有如此才能渐渐从烦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

  他躺着良久,忽然听到不远处极轻微的草动声音,那东西来得好快,还不等他打定主意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睁开眼睛,就已经到了身旁。过了会儿,黄翎羽因感到身边有温热的气息袭来,终于还是睁开眼。

  慕容炽焰已经抱膝贴着他坐在草地上,也不怕一身的白衣就这么脏得不能穿了,正满脸好奇地扭头俯视着他。

  慕容炽焰什么身份啊?东吴西北边上宗主国的四皇子,理论上来说,“林习风”这一介卖肉卖艺的小倌,应该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给他叩头才对。但是现在,慕容炽焰是以扬州侯贵客的身份出现在秦淮楼,甚至还住下不走了。所谓扬州侯的“贵客”,极可能是名符其实的贵客,也可能只是哪儿找来的正当宠的男人。

  ——该用什么礼仪应对呢?

  黄翎羽就这么瞪着一双泛了疑惑的大眼睛直直和慕容炽焰对视。只是越是对视就越想不出来。真是怪了,平时一向灵醒的脑袋,这时怎就当机了呢?果然还是不适合想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一想,脑袋就全白痴了。

  “你住哪楼?”慕容炽焰问道。

  发呆。

  “为什么睡这里?”

  没回答。

  “如此对待客人十分失礼,难道这就是秦淮楼的待客之道?。”

  果然十分失礼,这么想着,黄翎羽就要翻身起来,规规矩矩地行“待客之道。”

  然而没等他翻过去半个身,就被禁锢住无法动弹。慕容炽焰俯身下来,将他压了回去。虽说是压,力度却不太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慕容炽焰长长的黑发扫在湿冷的枯草和泥土上,近得让黄翎羽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暖热的呼吸。和两日前甩袖而去时冰冷傲慢的态度十分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界限却又十分模糊。

  黄翎羽本能地感觉到莫名的危险,肌肉不由紧绷,甚至能感觉得到心脏的频率渐渐加快——太接近了,再这么下去,很难保证不被发现身份。

  但是慕容炽焰却道:“你想躺就这么躺着好了,不必管我。我只是恰好想这么坐着。”

  这时候再和这个人强调自己不跟男人的原则的话,显然就是不知好歹了,于是黄翎羽点头。只是到对方放开自己,又抱膝坐正,又安安静静地俯视下来的时候,出于不能和正常人差异太大的想法,黄翎羽收拾了懒性,搬出属于倌院新人“林习风”不谙世事的神情问道:“为什么一直看我?”

  “正在研究。”

  “啊!”黄翎羽惊叹,一个鼻子一对眼,都是人有啥好研究的,不就是多涂了层粉么。

  “初见面就能抓住我的痛脚,当面直陈,还和那个人说的话那么像。你真很不简单。”鬼火竟然是来翻两日前那旧账的。

  黄翎羽就想坐起来和他对峙,免得落了下风,哪知道一根手指都还没动,对方就又把自己一巴掌压躺下了,不由心中恼怒——两日前这个人打了慕容泊涯两巴掌,今日又压了自己两回。

  哪知他却说道:“人生总是适意最好,为何老是在意那么多规矩,在意那么多人的看法。世俗道理还是别人的议论,那些都是他人的事情。”

  黄翎羽没曾想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这边,瞪圆了眼睛看他,继而奋力挣扎起来,一边叫道:“就是因为在意你的看法,所以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你要喜欢,自己搞去就行了,别拉别人下水。再说了,就算是小倌,服务大爷也是会有酬劳的,你这样白摸白压我岂不是很吃亏?”

  慕容炽焰见他挣扎得努力,始终逃脱不去,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呵呵地笑出声来,自己滚到另一边,躺在枯草上不再管他。

  黄翎羽爬起身来,躲麻风病人一般就要跑走,身后却传来慕容炽焰的声音:“我们曾经认识的吗?”

  ◆ⅰ第50章恩将仇报

  黄翎羽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去,这次轮到他低头俯视慕容炽焰。两人对视老半天后,他居高临下地耸了耸肩,摊了下手,叹了口气,似乎对对方的眼光和记忆力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慕容炽焰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对自己表露出不屑,以往若是这种人,也许会被他削成人棍,也许会被丢进猪圈和猪同吃同住,端看那时的心情和疯病。然而同样是不屑和鄙视的神情,黄翎羽却是自然而然,半点恶意都没带,仿如一个半大孩子面对着更小更赖皮的孩童一般的无奈。

  “也许真是记错了,但是越来越觉得你有点熟悉。”

  “哦?哪方面?”

  “气息。”

  黄翎羽又是咯噔一下心脏直跳。要说这个慕容炽焰喜欢发疯,有时候又是精明得很。两人初次见面时,对方的确也曾说过气息味道很熟悉之类的事情。

  莫非他属狗?——或者,但凡所谓武林高手,也就代表着嗅觉比正常人上了一个不小的档次?这还了得!要是让他这样发现自己不是临时牛郎林习风,而是临时太监黄翎羽,笑话就闹得大了。

  “真的还是假的?”心虚是心虚,黄翎羽还是苦着脸道:“你提醒得对,早忘了自己有狐臭,今天是该洗洗澡了。”

  “不是那个。”

  “不是狐臭还能有什么会让你觉得熟悉?这味道我也有你也有,你当然觉得熟悉了。”

  “我没有……”慕容炽焰坐起身来辩解。

  “哎,我很理解你,可惜这是真的,有狐臭的人自己是闻不出来的。”

  “你又闻得到自己的?”

  黄翎羽有些头疼,这家伙有时癫有时狂有时残忍有时又正常,但是脑袋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那是我练习了好几年,才终于慢慢注意到了的。”

  慕容炽焰固执地道:“不对,既然我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又凭什么会觉得你的味道很熟悉?”

  看到话题成功地远离了危险的区域,对方总算不再思索“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的气息很熟悉”的问题而是专注于解决所谓“自己的狐臭能不能闻到”的问题。黄翎羽畅抒胸臆之气,懒得再理他,耸了个肩留了一堆问题给他自己解决而后自顾自走了。

  黄翎羽回到分配给“□师傅”的小院时,还有些浸在刚才与慕容炽焰见面时的余韵。之前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反而因为那个人的好糊弄而有些轻松了起来。啊,难道自己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要靠戏耍他人来挣得一时的快乐了吗?

  不过,像慕容炽焰这个样子怎么能领导一个杀人为业的鹏组,就算那孩子武功再高,应变能力再快,遇事再狠决又有什么用?要是被有心人获得了他的信任,灌输他一些颠倒是非黑白的东西,继而以操纵他,叫他去为非作歹……或许就是因为他这种好糊弄的状态,他那父皇才会这么放心去用他。反观有些反骨的慕容泊涯,早早就被削弱了势力,顷刻间就被赶出了京城。

  推门走进“□师傅”的房间,只见这位“师傅”正就着火盘子烤火。面具还戴在脸上,下巴上肉瘤上的长命毛被火炭烤起来的暖风吹得一摆一摆的。

  慕容泊涯见他在身旁坐下烤火,说道:“秦挽风是被软禁在扬州侯府邸里了。我在东吴的人不多,要救出他来估计有点困难。”

  黄翎羽原本犯困,听他说话才睁开眼睛怔了怔,而后有些疲累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才能去拿那些东西?”

  也或许慕容泊涯太放心黄翎羽,渐渐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他,所以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揣摩他的心情之上,道:“挽风公子手里有那边的钥匙,毕竟是那个人的故居,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随便破坏。”

  “也就是说,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钥匙,实在不行还可以破门而入。”他此刻生出一种心情,不大想追究那些让人心累的故事。

  慕容泊涯盯着他瞧了几眼,关心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为什么你们对阎非璜都很尊敬的样子?”

  “有的人生来就是让人尊敬的。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黄翎羽没有回答,因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情一旦涉及到那个人,对他而言就不一样了。别人看得出的事情往往他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的事情别人又往往看不出来。而至于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了这样的差异,他现在也懒于深究。

  “肖师父打小就认识他了,他西戗的血统比较浓,刚开智那会儿不比其他孩子伶俐,好像什么都懒什么都不懂。但是后来好像想通了什么,性子也变了,格外的勤恳好学,渐渐的谁也赶不上他的程度,就变得常常要受他的恩惠。……大概是照顾人成了习惯,他的死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十七年前白衣教被围剿,他就受了内伤一直没好全。后来他进了皇宫,有侍卫的身份掩护着,就没人知道他是西戗人。”

  说到这里,慕容泊涯停了下来,抬头盯着天顶的梁柱,才有些沉重地继续道:“救下了莫灿那个女人,或许是他最失败的一步……”

  白发魔女莫灿原是京郊莫府的女护院,那时候头发油光滑亮的黑,也不是白发。莫家因为收留了西戗族人,就这么让仇家抓了痛脚,趁机告官置于死地。

  给阎非璜救下的莫灿被雪妃那边要走,做了小皇子慕容炽焰的使女。

  莫灿感恩于阎非璜,愿以身相许,内心深处更是对他倾心以极。然而阎非璜却好像心中早有他人,莫灿越是纠缠,他就越是冷淡以对。

  追和挡的场景上压了无数次,这期间,莫灿武艺越发精进,誓要赶上阎非璜,让心上人对她刮目相看。而阎非璜则继续默默为西戗人的生存奔波,直到八年前的宫变。

  那时候,原本依附于颜妃的雪妃羽翼已丰,转眼从一个好姐妹变成了狠毒的争宠人,勾结星象官和告发颜妃是西戗人埋在皇宫内院败慕容家天下的棋子。

  颜妃一朝赐死,三皇子慕容泊涯当时被下在天牢,颜妃留在宫内的其他血亲也遭到围捕。

  在那次宫变的出逃中,阎非璜黑衣蒙面一剑殿后,匹练般的剑光挡住了追兵的剑矢。族人已经走远,但是他却陷入了重围。

  率领追兵的人准备得十分精心,街市上下都是成排的弩兵冷箭以对,街道里不断涌上增援的人手。就算想靠轻功冲破弩箭包围离去,也会立刻被步兵骑兵缠住;想要突破步兵重围,又要顾及着旁边的冷箭;想要擒贼先擒王,那头领又不知道躲在哪里发号施令。

  若是十六年前阎非璜没受内伤时,也许还能想想办法。然而八年前那次,他只能步步后退,最终被逼进一处民居。

  率兵而来的人不愿再损耗更多的兵力,立刻下令乱箭射入,火烧草屋。众目睽睽之下,那座房子化为灰烬,最后只剩下几具焦黑甚至化了灰的尸体,尸体身上的箭杆被烧成了灰,只剩下箭簇埋在炭化了的尸体里。

  那日带领追兵前来的正是雪妃的心腹莫灿。她检查尸体时,发现了死者惯用的长剑,认出了精钢剑柄上铸刻的花纹,才知道围堵了一夜最终烧死于草屋中的人,竟然就是一见倾心二十年未变的阎非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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