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秋的沙漠国家气候还是相当炎热,白天的温度基本都维持在三四十度左右。清晨的气温算是要低一些,但还是将躲在后备车厢里的刘芒热了个够呛。就在她差点以为自己要休克的时候,车子总算是靠边停了下来。
随着后备车厢门被缓缓打开,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加麦尔殿下那张神情肃穆的脸。如果说阿布杜拉的冷漠中更多的是不可一世的尊贵张扬,令人不敢接近。那么这位殿下的冷漠中则蕴含了几分深沉的内敛,让人不禁想到了循规蹈矩的清教徒。这样的人,往往比一般人都来得固执,他们心里的认知,是不能轻易被改变的。
但不论是哪一类,都可能只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为止。”他淡淡扫了她一眼,“我想阿布杜拉很快就会发现你逃跑,他自然会猜到和我有关。所以我的车子无法送你直接到机场。”
刘芒手脚麻利地从后备车厢里爬了出来,倒也不忘朝他点头道谢,“明白了,接下来我自己会搞定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
加麦尔对她的感谢并不以为然,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子,冷声道,“谢倒不必,你只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就好。我不希望你再出现他的生活中。”
“这同样也是我的希望。”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藐视神情伤到了自尊心,刘芒也立即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即使,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空落落的惆怅感。看吧,就算是退一万步,就算她同意嫁给阿布杜拉,摆在眼前的阻碍也是重重又叠叠。她没有足够的准备,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么多困难。
望着加麦尔的座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刘芒飞快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情绪,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目前加麦尔已经把她带到公路上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车。但在这里因为私家车的普及,所以出租车的数量并不算多。除了常见的丰田,还有不少出租车是由兰博基尼,宝马七系和路虎等豪华车而改造成的。这也难怪,谁叫人家穷得只剩下钱了呢。而且这样的出租车并不是路上招手即停的,多数是要提前向出租车公司预约。
刘芒在路边等了一会,没见着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心里也不由焦急起来。无奈之下,她只能朝着来往的车辆做出了想要搭车的手势。或许因为她是女孩的关系,没过多久,就有一辆黑色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Hey,你想去哪里?”驾车的人朝她一开口,刘芒就只看见了一排雪白的牙齿上下跳动,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位打扮很潮的黑人大哥。
“啊!是这样的,我想去——”她刚想说去阿布扎比的机场,但又想到狡猾如王子,发现她失踪必定会先去那里堵人吧。这样的话岂不是被抓个正着?这样的话,她倒不如——“我想去迪拜的机场。”
“哦,No……”黑人大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看到刘芒拿着一叠纸币在他眼前晃了晃时又马上改了语气,“哦,Okay!”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当刘芒顺利搭上车时,映入脑海中的就是这句千古名言。反正那是王子大人的钱,不心疼啊不心疼。
黑人大哥边开车边随着车子里的rap音乐不停抖动着双腿,一边还好奇地对着她问东问西。这位大哥一激动起来就双手放开方向盘,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想。
刘芒心里那个寒呐,生怕机场还没到自己就先报销了。
“哈哈,中国我去过,北京!上海!”知道刘芒来自中国之后,黑人大哥兴奋地报出了两个熟悉的地名。
刘芒干笑了两声,“那个,好像已经开了蛮久了,请问到迪拜大概还要多长时间?”
“快了,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吧。”黑人大哥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奇怪,你怎么不从这里的机场走?”
“哦,那是因为——”她突然留意到车子停了下来,不禁神色惊慌地问道,“怎么了?”
黑人大哥耸了耸肩,指着前方,“没看到是红灯吗?这里的交通法规可严厉的很,一个不小心被驱逐出境都有可能。”
刘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觉得自己的神经是过度紧张了。怎么说现在也是光天化日,就算是王子殿下也不能当街强抢民女吧。
红灯很快转为了绿灯。当黑人大哥正要踩下油门时,对面忽然开来了两辆警车,好巧不巧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接着,几个身材高大的警察气势汹汹地从警车上下来,不由分说就拔出枪来对准了黑人大哥这辆车,命令他们马上下车。
刘芒一下子懵了,要命,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首的警察冲着黑人大哥叽哩咕噜一阵喊,后者哭丧着脸摇着头,用不怎么熟练的本地语言拼命辩解着什么。刘芒心里着急,可是又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黑人大哥被警察拽出了车子。接着又有个警察走上前来,对着她说了几句本地语。刘芒总算勉强听懂了护照这个词,于是赶紧将随身的护照拿了出来给他过目。她还试图用英语向警察解释她不过是个搭车的,和那个黑人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显然没什么用。
警察将护照随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大手一挥,示意她也要跟着走一趟。
刘芒顿时傻眼了,这可如何是好?逃跑没逃成不说,还要沦落到进警察局,这也太倒霉了吧?临上警车前,她赶紧用英文问了黑人大哥一句怎么回事,真是的,就算要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吧。
“他们说我的车子前晚撞到人了。我记得前晚是把车子借给了我的朋友,可能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吧,谁知道呢。”黑人大哥显然已经认命了,露出了一副“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无奈表情。
刘芒悔恨得银牙暗咬,人倒楣起来果然是喝口凉水都会呛到!她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一辆肇事车!好吧,人生第一次进局子的记录,就这么送给阿联酋人民了。
迪拜的警察局就位于市中心,这栋造型普通的建筑物在高楼林立的迪拜看起来并不太起眼。一进局子,警察就安排刘芒先坐着等一会儿。她坐下来之后朝着四周张望,发现这里连等待区都注明了WOMEN和MEN,男女等待区之间还有一面类似于屏风的东西挡住了。刘芒在女士等待区里坐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招呼她,不禁更加着急,只好用破的不行的阿拉伯语加英语再加肢体语言对旁边的警察比划了几下,可那个家伙看起来根本就不懂英文。
这时,只见两位女警察从门外带进来几位打扮相当风流的年轻女郎,看她们的长相明显都是外国人。或许是气场的关系,刘芒一看这样的打扮就敏感地意识到了她们的身份。如果没猜错,这些女人应该是从事色情行业的。
纵然是在阿联酋这样戒律森严的国家,色情行业还是有它的一席之地。当然,本地政府和警察部门也会定期严打,将这些特殊的从业人员遣返回国。
其中一位女警经过刘芒身旁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将她也一起拉了过去。刘芒大惊之下急忙抗议,但无奈对方似乎还是不懂英文,不顾她的抗议硬是将她和那些女人们一起关进了一个小房间。
这下刘芒是真的郁闷了。她现在一没电话二没身份,向谁求救都不知道。就算是王子要抓她,必定也是先去机场,哪里会想到她被关在警察局里?
完蛋了,这次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几个女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她,一位头发染成金铜色的女人朝她努了努嘴,“喂,你是在哪一带混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刘芒黯然神伤地低头不语,唉,好想哭啊……
“别难过了,没什么可怕的。我这都是第三次进来了。”女人还好心地安慰她,“大不了先出境然后再搞个飞签归来。”
一听这话,刘芒更加想大哭了。她索性将脑袋埋入了弯起的膝盖里,不想再做出任何回应。现在这种烦躁的心情,她不想和任何人会说话。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一定是刚开始做这行吧。”当这句话传入耳中时,刘芒除了苦笑外还能做什么呢。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暮色的降临也意味着刘芒必须在警察局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这个突发的倒楣事件害得她也根本没胃口吃饭,中饭晚餐几乎都没有碰过。那几个女人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常客了,互相聊了会天就相继在地上入睡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刘芒哪里睡得着。她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学好一门语言真是太重要了!
忽然,她感到手上有点痒痒的,举起手臂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咬出了一个红点。早听说了沙漠地带多蚁虫,那么三教九流混杂的警察局有这些小家伙也不奇怪了。过了几分钟,腿上又有点发痒,她一手拍了下去,借着黯淡的灯光看了看,只见手心里残留着一些血迹。这……好像是会吸血的臭虫吧?她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子一酸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某些细碎却又清晰的回忆片段——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里,犹如救星般从天而降的王子不顾伤痛将她抢回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王子是不会出现了吧……
真的……好想回家……
好想……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刘芒悲愤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被咬成了北斗七星。神啊,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她一定,绝对会崩溃!
说来也是凑巧,神好像还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房间的门就在这时被打了开来,昨晚两名女警察中的其中一位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刘芒时态度明显变得和善许多,不但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还对着她说了几句阿拉伯语。刘芒虽然没听懂她说什么,但从对方的态度转变上来看似乎并不是坏事,于是也就怀着侥幸心理跟着她走了出去。
路过落地玻璃门的时候,她看到从那里映照出来的自己的模样,苍白的脸色,憔悴的神情,就连眼睛下面也明显多了一圈青黑色。
女警察带着她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就退了出去。刘芒一抬头,正好看到靠窗而立的那个白袍男子转过身来——几缕茶色的发丝懒洋洋地垂落在他的眼前,俊秀斯文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阿拉伯人中少见的清秀轻灵。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小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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