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寒芳,颇为不悦地说:“哀家可是第一次和吕相国在某件事情上有分歧。”
寒芳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连连摆着手道:“太……太后,不……不要。”
太后嫉妒她一下子就迷倒了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问:“你是不要政儿,还是不要成蟜?”
寒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两个都不要!”
太后面带愠色,含怒扫了一眼寒芳,缓缓说:“你可知道,哀家的话就是懿旨,没有人能违抗,哀家要处死你很容易。”
寒芳耸肩摊手苦笑道:“如果把我赐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哦?”太后禁不住好奇起来。
寒芳知道这个时候是必须要为自己争取的时候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她沉思片刻,突然认真地问:“太后,您快乐吗?”
太后一愣,扬起脸高傲地答道:“哀家是天下最高贵的女人之一,是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太后,哀家手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太后,我是问您,您快乐吗?”寒芳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重新强调:“您只需要回答快乐还是不快乐,这是选择题,二选一。”
太后美目闪过一丝痛楚,即刻恢复了女人的那份虚荣,答道:“哀家当然快乐。”
寒芳再次摇摇头,“不!太后,您在说谎。谎言就象女人的年龄一样,可以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
当你把一个女人虚荣的外衣毫不留情剥掉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彻底失去防御的能力继而变得疯狂。
太后满脸怒容,已失去端庄高贵,抬手一指,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同哀家讲话?哀家现在就可以以大不敬之罪处死你!”
寒芳决定赌上一把,急道:“就算您要处死我,也让我把话说完。”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脸忽阴忽晴,瞬间变了几变。
寒芳心咚咚直跳,手心也出了汗,她知道自己此时命悬一线。
许久,太后一咬银牙,道:“好!哀家就听听你还要说什么。”
寒芳暗吐一口气,淡淡一笑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继续说:“我知道吕不韦让我嫁给成蟜,是想让成蟜天天和我一起不干正事,这样成蟜就不会去夺王位。”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这样分析吕不韦让自己嫁给成蟜的目的应该没错吧?
太后一愣,没想到她连这也能看透。
太后的表情已经告诉寒芳,她的分析是正确的。寒芳接着说:“而您,想让我嫁给您儿子,是出于对您儿子的爱您爱您的儿子就像您的儿子爱您一样。”
太后欣赏地笑了。沉吟片刻,迟疑着问:“那天晚上……你也在场?”
寒芳直言不讳地回答:“是的。我在场。”
太后极力掩饰尴尬,目光流露出杀机。
寒芳认真观察着太后的每一个表情,冷静地思量着道:“我们都是女人,我理解您。所以我觉得您这样做并没有错,您也是在追求您的幸福和快乐!”
寒芳说这话倒不完全是虚假,她的确同情太后,这个一辈子都在做男人玩物和附属品的女人,从来没有过自我。可能和嫪毐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恋爱!可惜还爱错了人!
太后用目光揣测着她说话的意图,暗暗吃惊,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寒芳趁热打铁地说:“刚才我问您的时候,您的脸上写满了寂寞和不快乐。所以我不想做王的女人,王的女人太孤独太寂寞。我不想我自己不快乐。但是,同时我也看到您现在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祝贺您!”
太后轻扯嘴角一笑,赞道:“你很善解人意。”
寒芳颔首,恭敬地说:“谢谢太后夸奖。其实,我想说的是,您有权力追求您的幸福。我,一个普通的女人也想追求我的幸福,因此我请求太后允许我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不要把我指给任何人。”
太后面露迷惑,喃喃道:“我会追求到我的幸福吗?”
寒芳继续加强攻势:“会的,您现在不就很快乐吗?即使追求不到,至少努力过。这样您将来也不会后悔。您可以选择一次为自己活。”她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最后凄惨的下场,暗问自己,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骗太后,投其所好,怂恿人家继续去红杏出墙,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很对,确实说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我已决定要为我自己活着。所以我决定,我过一阵子就要移到雍地的大郑宫去。”顿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嫪毐曾对我说‘万事要为自己想,不然伤心的总是你自己’。”提起嫪毐,太后脸上有了少女的羞涩和作为女人的满足。
寒芳深吸了口气想尽快结束和太后的谈话,她需要把谈判的结果最终确定,道:“太后,您还没有答应我,准许我能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呢?”
“好,哀家答应你,不会将你赐给任何人。至于其他人怎么做,与哀家无关,你退下吧。”太后很聪明,说的也滴水不漏。
寒芳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只是比她多了些历史知识,知道事情的发展,谈判也不会如此顺利。寒芳觉得自己只是投机取巧罢了。
一场关系自己切身幸福紧张激烈的谈判,就这样以胜利告终。寒芳离开甘泉宫,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偏殿。
嬴政正端坐在几案旁,等着她回来。赵高在身后侍立。
嬴政喜欢带着赵高。赵高很少开口说话,但每次只要说话,就说的他心里很舒服,而且有时候他说不出口的话,赵高总是能替他说出来。
嬴政瞥了一眼赵高,赵高又适时地开口了,“韩姑娘,大王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这么热的天,大王下了朝连朝服都没换就移驾过来了。”
寒芳听着阴阳怪气的公鸭嗓子就浑身难受,挨着几案坐下,装作没有听见。
嬴政一看赵高的任务圆满完成,摆了一下手。
赵高给二人规矩地行了礼,躬身退下。
寒芳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以后你爱带他上哪儿就上哪儿,就是不要带着他往我这来,看见他我就浑身不舒服。”
嬴政知道寒芳嘴里的‘他’指的是赵高。也知道寒芳不喜欢赵高,可是他却想不明白寒芳为何如此厌恶赵高?淡淡一笑,也不争辩。
嬴政问道:“你刚才去哪了?去了这么久?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寒芳如实回答:“太后找我。”
嬴政正为她添茶水,闻言提着茶壶停下来,讶道:“太后找你干什么?”
寒芳斜睨着嬴政,似笑非笑地回答:“太后责备我让你天天不务正业。”
“真的?”嬴政面露喜色
寒芳没有正面回答,避重就轻反问道:“你这么急来找我干什么?”
嬴政这才想起来,正容道:“不是,——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哦?”寒芳等待着下文。
嬴政沉思着说:“我觉得我身边可用之人太少,想培养一些。”
寒芳心里在想着历史上的几个名人,这个时候该为他推荐谁合适?问道:“那有合适的人选吗?”
“上回在吕不韦家我见到一个叫李斯的,觉得他是个人才,唉!可惜,可惜他是吕不韦的门客,不能为我所用。”嬴政一脸惋惜。
寒芳很佩服嬴政的眼光,自己识得李斯源于历史,而嬴政识得李斯是来自识人的天赋。可是又不明白似他看人看得如此透彻,为何看不出来赵高是什么样的人?
寒芳挥了挥扇子笑道:“吕不韦的人你也可以用呀,用你的魅力去征服他,让他为你所用,你可比吕不韦有魅力多了!”
嬴政得到寒芳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但是瞬间就恢复平静,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放低声音神秘地道:“光他一个还不够,我认真想了好几天,我需要大批培植我自己的势力,招揽和储备一些人才。”
寒芳品着茶点点头,思索着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在宗亲和王公大臣的家里找一些年轻人来宫里,多和他们接触,然后在他们当中寻找人才,培养亲信。”
寒芳赞道:“是个不错的办法。”
嬴政半趴在几案上,手托着脸,皱着眉说:“可是让他们来总得有个名义。不能引起吕不韦的怀疑。”
寒芳咬着嘴唇想了想:“成立个什么队之类的吧,以娱乐为主的那种……”
嬴政苦苦冥思。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记得我在赵国时,见过一种从齐国传来的游戏,是很多人一起玩的那种。叫……”嬴政转着眼睛想了想,“对了!叫蹴鞠!”
“蹴鞠?”寒芳大呼。这不就是足球吗?难道足球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了?
“对,就是蹴鞠!我们这里现在还没有,我在赵国见过,好多人争着踢一个鞠,踢到壁垒里算嬴。”嬴政解释道。
寒芳笑笑没有言语。她虽然不爱看足球,但是基本规则还是懂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两千多年前已经就有了足球这种竞技运动。
嬴政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开始在丝帛上列举名单。
寒芳坐在一边,扇着扇子探头看着。
嬴政把名单写好,热了一头的汗。寒芳给他递了杯茶,打了几下扇子,嬴政嘿嘿一乐,低头喝茶。
寒芳看了看名单,没有一个认识的,问道:“为何没有蒙恬的名字?”
嬴政一愣,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蒙恬?”
寒芳也一愣,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史书上看的吧?只好胡诌道:“我原来曾经听人说起过他。”
“什么人?”嬴政追问,眉头紧锁。
寒芳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是在豆坊时听客人谈论的。”
嬴政继续追问:“什么人谈论?”问的很严肃,好像不太相信她的话。他的眼睛穿透力很强,似乎已经看出她在说谎。
寒芳被看的很不舒服,故意面带不悦反问:“街头巷尾的议论,我怎记是何人?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嬴政见寒芳不愉快,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谈论他。”接着陪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讲,有一次我巡视到蒙骜家里,见到了蒙恬,谈得甚为投机。他十分爱玩弩,我想这弩将来一定会派大用场,我秘密让他给我改造弩,而且令他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讲。以你一提他,我在想他是不是泄露此事?如果这样他既是违抗我的命令,又是没有信用,还不忠心!”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怀疑和不满。
天呀!差点蒙恬背个大黑锅!寒芳忙说道:“你误会了,我是听人家赞扬蒙家虎父无犬子,个个都厉害。我那时候不知道你的身份看你如此特别,以为你是他,谁知道你比他厉害多了!”
嬴政听了夸赞十分开心,又释怀地点点头:“哦!这样我就放心了。蒙恬还算守信之人,对我也忠心。——可惜蒙骜也是吕不韦的人,否则我也可以把蒙恬加进来。”
“怎么?你这名单里面的人只是忠于王室的成员吗?”寒芳又认真看了看名单。
“嗯。”嬴政低头看着这份名单。
寒芳笑着责怪道:“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嬴政不解地问:“我怎么糊涂了?”
寒芳用扇子掩面一笑:“如果这样你不是等于告诉人家你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你应该把吕不韦的人也加在里面,避免怀疑!”
嬴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笑道:“对呀!你说得对!你看我都热糊涂了。我现在就改名单!——赵高,给寡人取盆冰来。”想起寒芳不喜见到赵高,又喊,“放在门口,不用进来!”
嬴政想了想又提起笔在丝帛上加了一些人的名字,在最后面慎重的写下一个名字:蒙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