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芳咒骂着,却老老实实跟着上了马车,马车上已经坐了三个红衣女子。她想要打听一下情况又苦于无法开口,目光正好和对面的一个女子对视。
对面的女子高傲地瞥了她一眼,不屑一顾地把脸扭到一边。面对白眼,寒芳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一个白眼。
对面的女子喝问:“你为何白我?”一脸的不悦。
寒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好又白了她一眼。
“你还敢白我?”对面的女子更生气了。
寒芳沉默!只有沉默!只能沉默!坚信沉默是无声的反抗!
“我要你向我道歉!”对面的女子不依不饶。
明明是你先白我的?还要我向你道歉?寒芳心里生气,情不自禁撇撇嘴冷笑。
“你还敢拿嘴撇我?”对面的女子叉着腰,指着她喝问,“你想干什么?”
寒芳气咻咻地想要争吵,苦于无法说话,只好作罢。
旁边的两个女子忙来劝阻。
“好了好了,我们以后可能就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彼此让一让吧。”寒芳身边的一名女子温婉地说。
寒芳侧脸观看,这名女子长的端庄大方,眉宇之间和兰儿竟有几分相似,不由有了好感,友善地一笑。
斜对面的女子快人快语说:“是呀,是呀。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不要拌嘴了。我们应该互相帮助才是,我先介绍一下,我叫石玉。”女子的性格,寒芳也很喜欢。
像兰儿的女子附和道:“好呀,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苏,从小父母双亡,义父母养大,不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她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低下了头。两只大眼睛里蓄着泪光,流露一种让人看了心碎的哀怨。
寒芳拉起苏的手,轻轻拍拍,比了个手势,安慰她。
苏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
寒芳想说话,发不出声音,于是指指自己的嗓子。
石玉抢着说:“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我替你说,我知道你叫公孙秀,今天我听到喊你了。”
想起自己的邋遢样,寒芳不禁脸一红,难为情地笑笑。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公孙家有个叫公孙秀的,只知道一个叫公孙红的。你是冒牌的吧?公孙家是大家族,怎么会有你这样没教养的人?”对面的女子又开始发难。
敢说我没教养?是可忍孰不可忍!寒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要不是不能说话早和她对骂起来了。
苏出来解围道:“我听说过,公孙红有个妹妹从小在姨妈家,她姨妈家在楚国,你一定就是她的那个妹妹。”
寒芳连连摇头,想否认自己是公孙秀,不知为何苏在低下轻轻踢了她一脚,不由望了望苏,只好作罢。
石玉开心地指着二人说:“苏、公孙秀,——姐姐,你呢?”石玉转问寒芳对面的女子。
“我叫郑喜!”女子极不情愿地回答。
寒芳心道:好俗好难听的名字!
“好了,我们大家以后就认识了。我们一定要互相帮助。”石玉开心地说。
许寒芳微笑不语,友善地望着石玉。
苏轻轻点头,温婉道:“是呀!我们大家就认识了。我们以后一定要互相帮助。”她说话一直都是如此温婉好听。
“要进宫了,我好紧张呀!”石玉胆怯地说。
苏也低下了头,表情黯淡。
郑喜开口道:“有何紧张的,我们被选上去服侍大王是我们的福气,多少人想去还没有资格呢!”
啊!服侍!怎么服侍?寒芳心里惊叫,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头重重撞到车顶又跌坐下来。
“你怎么了?”苏和石玉同时问。
寒芳连连摇头,又摆了摆手,抱着头痛苦的弯下腰,只觉眼前金光灿灿。再摸头上已经起了个大包。
石玉叹了口气道:“郑姐姐当然这么说了,你长的美,大王见了一定会喜欢你宠爱你的。而我……唉!”
郑喜听了这句话很受用,骄傲地仰起头笑笑道:“妹妹放心,如果我得到大王的宠爱,我不会忘记你的。”她本来家世就好,容貌更是出众,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人,所以在众人面前自然有一种优越感。
石玉和郑喜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寒芳弯着腰抱着头,揉着自己头上的包,不屑地笑笑:你们争宠去吧,我得多想想如何能够保全自己,然后找机会溜之大吉。
中午时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咸阳城。
寒芳想起上次和浩然初来咸阳的情形,心里凄然。
车上的其她三人也都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独自沉默。
马车到了秦王宫外,在一个侧门停了下来。
车上的女子按秩序一个一个下了车,原地排队等候。
寒芳揉着脑袋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便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高高的宫墙庄严肃穆。红墙内一座座雄伟的宫殿高高耸立,红墙丹墀,直入云霄,须仰视得见。如果说北京故宫够雄伟,那么咸阳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寒芳正叹为观止间,队伍开始往前走。
寒芳也随着队伍慢慢向前走。
诺大的王宫,不时看到大臣、内侍来来往往,却一个个神色肃穆,来去匆匆。御道两边气宇轩昂的虎贲军,一个个如铜铸的雕像,纹丝不动。
过广场,穿回廊,二十多个女子在一个便殿前停下。
便殿共有七、八间屋宇,她们被分别分到各屋宇内。每个屋宇门口都站有四名年长些的宫人。
寒芳和苏、郑喜、石玉被分到同一个房间。
屋内有一张通榻,上有四个床位,屋内还陈列衣架、几案和一个长长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四面铜镜和女人梳妆的用品。
寒芳因中了迷药本来就头疼,又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又坐了一上午马车,早已是头晕眼花。她坚持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到榻上,惬意地仰面一躺,全身放松。
郑喜鄙视地看着她。
苏和石玉均一愣。
守在屋外的宫人捧着食盒走了进来。为首的宫女说:“各位姬人赶快用餐,然后学习礼仪,梳洗打扮,晚上等候大王遴选侍寝。”
“侍寝?!”寒芳像触电一样从榻上弹了起来,“不会吧?”她的眼镜瞪得比铜铃还大。却意外发现自己已能说话,又是一阵惊喜。
郑喜一脸鄙夷地说:“你不用激动,你不会被选上的。高兴得太早了吧?”
寒芳撇嘴一笑:“谢谢你,希望借你吉言。”
周围的几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为首的宫女说:“快进食吧。”
苏、郑喜、石玉规矩地坐在几案边斯文地进食。
寒芳习惯性盘腿往几案边一坐,低头一看,食合里只有一个饭团和几根不知名的青菜。不禁皱眉:这如何够吃吗?
宫女走到寒芳面前肃然道:“注意你的仪态!”
寒芳抬头翻眼睛看看宫女,极不情愿的跪坐好。
郑喜鄙夷的目光从眼角流露出来。
苏则连连给寒芳递眼色。
饭后是学习宫规。冗长的条文寒芳一条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在琢磨如何能够逃过此劫。
冗长的条文学习完后,开始学习复杂的礼仪礼节,折腾得寒芳头晕脑胀方作罢。接着就是梳洗打扮,到兰池宫偏殿等候大王挑选今晚侍寝的姬人。
梳头、描眉。四个宫人笑着言道:“各位姑娘如果有幸得到大王的宠幸,就飞上枝头喽!到了那一天可别忘了奴婢们。”
寒芳不以为然地撇嘴笑笑。
郑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和石玉则低下了头,神色怯怯。
钟磬声响起,姬人们该出发了。
四个宫人笑着说:“祝姑娘们好运,早日得到大王恩宠。”
寒芳眼珠骨碌碌乱转,瞥见几案上放着一个墨盒。里面的墨迹已干。她装作要洗手的样子在铜盆内蘸了蘸水,趁宫人没注意,伸手在墨盒里蘸了些墨汁,低头出了门。
路上,寒芳用墨汁在脸上胡乱点了些麻点,暗想:秦王不会喜欢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吧?稍稍放心。
一众人来到兰池宫,按照要求在偏殿内跪等秦王。
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静得似乎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寒芳跪在人群中,忍不住偷偷抬头四下张望。
殿柱上绘着云纹,挨柱子摆放着青铜的烛台,碗口粗的红烛在忽忽燃烧,把大殿照的通亮。周围环侍着内侍,殿内殿外表情庄严虎贲军威风凛凛地站立。
寒芳想再往上看时,发现一个内侍正偷偷瞅着她看,心里霍地一条跳,忙低下头。
跪了许久,大王仍然未出现。
寒芳跪得腰酸腿疼,不觉欠了欠身子。
一边的苏忙在低下悄悄拉了拉寒芳的裙子,示意她不要乱动。
又过了许久,红烛已经燃完,大王仍没有出现。
寒芳一肚子火,也不敢发作。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不觉都屏住了呼吸,可能是大王驾到!
一个内侍太监匆匆跑了进来,高声喊道:“大王令,各姬人暂且退回后宫。”传完旨,内侍太监匆匆离去。
一群女子正要离去,太监又来传旨:“大王令,所有姬人一律写下名牌,择日按顺序翻牌侍寝。”言毕又匆匆离去。
女子按排队的顺序,一个个走上前报名字,一个内侍负责把名字各写到一块玉牌上,按顺序放好。
寒芳一看自己站在第二排。天那!那岂不是拖延不了几天?她左右看看,对身后的女子说:“咱俩换换!”还没等对方明白,已经把女子推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一闪身往后站了一排。就这样她东一躲西一藏,把自己换到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轮到寒芳时,她又差一点报成韩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急忙改成:公孙秀。
名牌记完了,女子们又回原地等候。
回到了便殿。
寒芳坐在床榻上揉着自己的膝盖和腿,嘟噜道:“怎么搞得嘛?白跪了半天,累死了。”抱怨归抱怨,但是也忍不住窃喜,今晚的一劫算是躲过了,接下来呢?
石玉看着寒芳好奇地问:“咦?姐姐,你的脸怎么了?”说着凑近观看。
寒芳忙用手掩饰:“没什么,没什么。”
石玉讶道:“姐姐,你怎么不小心……”抬手要为她擦拭。
寒芳忙闪到一边:“别动!”
石玉撅着嘴,不明所以,仔细审视寒芳。
苏在一旁摇头轻笑,了然于胸。
郑喜则对三人不理不睬,自顾自的去照镜子。
为了避免冲突,苏和石玉睡在榻中间,寒芳和郑喜分睡两边。
折腾了一天,寒芳也觉十分疲倦,躺在榻上,从怀里拿出玉簪痴痴看着。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何时能出得这戒备森严的皇宫?浩然你在哪里?不觉又迷迷糊糊睡去。
窄窄的榻怎么睡也不舒服,寒芳半夜老是不小心踢到旁边的苏。
苏很包容,总是把她的腿轻轻拿到一边,换个姿势再睡。
寒芳无意发现了这一点,对苏又多了几分喜爱。
寒芳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已经起床,轻轻走到屋宇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寒芳隐隐听到一间屋宇内有流水的声音,慢慢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浴室。
寒芳走进屋内摸摸,水居然是温的。她瞅瞅四下无人,兴奋不已,急急脱去衣服,跳进水池里。
啊!真舒服呀,好久没有洗过澡了。温温的池水刚好没过她的胸部。她在水池中畅游着。再把乌黑的秀发散开,乌黑的秀发浮在水面上。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不觉笑了。
突然,女人的直觉告诉寒芳,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她。寒芳不动声色,眼睛偷偷扫视。
殿角的镂窗处,窗纱被戳了个小洞,一只眼睛正趴在小洞处窥视。
寒芳看看四周,几案上搁着女人用的香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游到池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利用衣服挡住偷窥着的视线,移了两步。一手持衣服挡住身体,弯下腰另一只手拿起香粉盒,冷不防向偷窥者狠狠掷去。
寒芳不愧是练过射击的,准头十足。香粉盒砸个正着,整盒香粉四散开来。
“咳咳。”偷窥者被香粉呛得一阵剧烈咳嗽,逃之夭夭。
寒芳得意地一笑,算你跑得快!赶快穿好衣服回去。
寒芳洗了澡顿觉神清气爽。她刚进门,石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道:“姐姐去哪里了?给你说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寒芳笑问。
“刚才宫人来说,今天太仆要替大王来选姬人侍寝。”石玉笑着回答。
“这也算好消息?”寒芳笑着反问,低头自顾自地喝茶。
“当然算好消息,太仆选中的人,一定能见到大王,且太仆深知大王的喜好,如果能得太仆大人指点一二,准能讨得大王欢心。”石玉越说越兴奋,说得眉飞色舞。
一个太仆,不就是给大王驾马车的太监,也能有如此大的权力?还真是大臣不如宦官!寒芳心里想着,嘴上打趣道:“那你就赶快好好准备吧,我的石大美女,可不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石玉嗔道:“姐姐取笑我!”说着坐到镜边欢天喜地地涂脂抹粉。
郑喜也坐到镜边开始调脂弄粉,梳头描眉,脸上挂着高傲的表情。
苏则坐在一边整理床榻上的物品。
寒芳呷了口茶道:“苏姐姐,你为何不打扮打扮?”
其实苏长的很漂亮,淡扫蛾眉已经是个绝色佳人。
苏淡淡一笑,笑得优雅,却没有回答。
石玉接着道:“苏姐姐不打扮也美,那像我们还需要打扮?”
郑喜略一停手中的梳子,狠狠白了石玉一眼。
石玉冲寒芳暗吐舌头一笑,继续画眉。
“苏姐姐,你不想被选中吗?”寒芳好奇地问。
苏理了理秀发说:“我听说大王脾气古怪,我怕……”
寒芳笑笑道:“那倒是,都说伴君如伴虎,侍候大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伴君如伴虎?”苏歪头思索。
寒芳微微一笑,递了杯茶给苏。
苏接过抿了两口,道:“今天早上我还听宫人议论说,大王最近经常发脾气,前天还无端处死了几个近侍。”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喜突兀插口道:“此事我也听说,大王是因为没有可心意的女人,所以才发脾气。召我们入宫就是希望大王能有可心的女人。如大王真的宠爱,定会怜惜。这要看个人讨大王欢心的本事了。”说完还撇撇嘴,在头发上抹了些桂花油。一派她一定能得大王喜爱,胸有成竹的样子。
寒芳懒得和她争论,更不想搅到后宫的争宠之中,她知道后宫争宠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某些时候比战场还残酷、狠毒、血腥和可怕。
寒芳原本不愿去见什么太仆,可是四个宫人硬是把她们都拉了去。
寒芳众人到时,已经有一群女子围着太仆曲意奉承,拉着太仆说说笑笑,极力巴解。
太仆站在在这些女子中间和这个调侃两句,和那个玩笑一番,也是乐得前仰后合。
寒芳看得直想作呕,在回廊的条凳上坐下,欣赏着这真实版的后宫献媚争宠图。不觉冷冷一笑,嗤之以鼻。
寒芳瞥眼一看,见苏站在人群最外面,仪态端庄,不露半点轻狂,也不献媚,只是静悄悄一个人站着。
寒芳暗暗点头称赞,这才是真美人!
寒芳再看,郑喜居然也站在人群外面,没有刻意阿谀奉承。寒芳惊讶:她居然也有这副骨气?以前竟看走了眼。
太仆和众人调戏够了,环视四周。他看到了苏、郑喜这二个人没有献媚于他,微微皱了皱眉,面带愠色。
寒芳见太仆长得鹰勾鼻子小眼睛,一副猥琐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此人长得如此令人讨厌?
太守看到寒芳一脸的不屑之色,脸色一变,顷刻又深深地隐藏起来。于是背着手,向寒芳踱来。
哼!一个獐头鼠目的臭太监,走路还背着手踱着方步,拿出不可一世的派头?恶心!寒芳厌恶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此人越走越近。一股香粉味扑面而来。寒芳提鼻子仔细一闻,今天早上偷看她洗澡的人是他?确认了此人,寒芳不觉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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