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带春来,徘徊乱绕空。
正是城里的隆冬季节。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在今晨停住了。街道上三四尺厚的积雪让人几乎迈不开步子。树木的枝干上压满了一层沉甸甸的雪,让那些稍细的树枝显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雪后初晴的阳光自厚重的云层后洒下万道金辉,没用多久的时间,阴霾的云层便消散开,露出蓝得透明不含杂质的天空。
沿着石板路一直走,经过一片被白雪覆盖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见一座二层楼的中式建筑。被大雪掩盖下的黑瓦红墙和雕花围栏,隐隐透出了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依稀还可以看到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这座平日里生意兴隆的的茶馆,今天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若大的厅堂里,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倒是从楼上隐隐传来了女孩子清脆的笑声,同时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略带无奈的声音。
“小晚,你已经折腾了一个早上了,这已经是我换的第二十八套衣服了,你到底要我穿哪一套?”
这位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的男人正是这家茶馆现任的主人——飞鸟。他有着一头绚丽的金发,碧蓝色的眼睛仿佛月色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唇边淡淡的笑纹非但丝毫无损他的英俊优雅,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独有的魅力。
“飞鸟叔叔,今天可是你和小希订婚的大好日子,当然要好好选一套礼服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平时有多忙,连和阿希礼约会的时间都没有,要知道我可是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约会时间来帮你呢!”被叫做小晚的女孩俏皮的眨了眨眼,她长着一副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容,淙涧一样黑亮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靛蓝色的迷人光泽。当她垂下头去整理他的衣服时,柔滑的发梢就从肩头处一丝一丝地滑落,恍若缓缓铺陈开了一匹举世无双的精美绸缎。
“嗯,你好像总是很忙啊,”飞鸟笑眯眯地开始掰手指,“听说你上星期被冥王邀请去了一趟冥界喝咖啡,前几天还去了一趟鸟王国探望你的好朋友小孔,对了,昨天你又和小灯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吧……怪不得是没有时间和你的海皇陛下约会了。”
“阿希礼他平时自己也忙的要命,你也知道啊,光认清那些鱼虾蟹的种类也够他头疼一阵子了,再说他还没成为我的正式男朋友呢,所以啊,我还有和任何异性朋友交往的自由。不过飞鸟叔叔你就惨了,从明天开始,你连看一眼别的美女都不可以呢,不然小希一定会用她的降鸟十八招来对付你!”小晚一脸坏笑地挑了挑眉,又朝着坐在旁边托腮看热闹的一位孕妇又眨了眨眼,“老妈,你说对不对?”
那孕妇只是轻轻笑着,看她的容貌和小晚有几分相似,却丝毫看不出她的年龄,要不是那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她的身份,乍一看会让人以为她还是个和小晚年轻相仿的少女,岁月的流逝几乎没有在她那张清秀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身为飞鸟的同门师兄妹,说起来,她叶隐也算得上是这家茶馆的半个主人。只不过因为大多数时间都随同丈夫在匈牙利居住,所以这打理茶馆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飞鸟。
“小隐,你别光傻笑不说话,看你和撒那特思两人把这丫头宠成什么样子了——”飞鸟伤脑筋的揉了揉太阳穴,又充满期待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不过,我的宝贝侄子将来一定会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可别像他姐姐那样让人伤脑筋了。”
“那可不一定哦,看我弟弟都过了预产期还不肯出来,将来一定是个更难缠的家伙!”小晚作了个鬼脸。
“再难缠也没你难缠,”叶隐促狭的弯了弯唇,“不过话说回来,飞鸟,你总算是搞定了你的终身大事。本来还以为你会一直坚持你的独身原则呢,没想到小希的降鸟十八招果然厉害,乖乖地就让你就范了……当时听到的时候还真不敢相信呢。”
“对啊,飞鸟叔叔,老妈在匈牙利的城堡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时,差点惊讶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老爸吓了个半死。”小晚随手又拿起了一套白色的礼服,示意飞鸟换上去,又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句,“还好没事,不然老爸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说起来很久以前你老爸好像还输给我一次吧……”飞鸟挑起嘴角,瞥了一眼小隐。
还不等她回答,一个男子的声音就从内屋传了出来,“是谁又在背后讲我的坏话?”那声音清冷中带着难得的温柔,优雅中透着偶尔为之的恶作剧般的浅笑,随意中伴着无限的魅惑,阴暗中又仿佛可以渗出不为人察觉的忧伤。
一听到这个声音,温润的光彩自叶隐那清秀的容颜上瞬间散发出来,比星光永久,比月光柔和。
“撒那特思,你怎么又在白天跑出来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冲着小晚道,“还不快去拉上窗帘,别让你爸爸被阳光照射到!”
“小隐,你别这么紧张了。现在的我短时间出现在阳光下,是不会灰飞烟灭的。”声音的主人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这是个用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美男子。他那银色的长发如同一片银色的沼泽,被淡淡光线浸染着,覆盖着,散发着温昧而诱人的光泽,如同被华美的梦覆盖着。银色长发遮挡下的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眼眸,就像湖中倒映的寒月那样,清冷中却是恒古不变的那片大海般深沉的柔情。被这样的目光所温柔的包裹,再冷的心都会融化成三春暖水。
小晚立刻拉起了窗帘,将阳光阻挡在了窗外。从小她就知道,她的父亲,身为tremere族的亲王,就像一枝暗夜中的白色蔷薇,只能在黑暗中尽情绽放着略带忧伤的华丽。虽然现在他能短时间的出现在阳光下,但阳光对任何血族来说,无疑还是潜在着危险。想到这里,她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望了一眼母亲的腹部,心里涌起了几分担忧,尽管她并不惧怕阳光,可是身上同样流着一半血族血液的弟弟,将来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就算是这样,尽量也不要出现在阳光下。”叶隐嘟哝了一句,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
“小隐,小心一些!”撒那特思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她,一脸紧张地问道,“你别乱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去喝杯水,你也别这么紧张了。”她好笑地抬头看着他。
“你给我好好坐着,别乱动,像这种事就交待我和小晚做。”撒那特思又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习惯性地望向了窗子旁的女儿,“小晚,还不去帮你妈妈去倒杯水?记得要温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
小晚作出了一个遵命的表情,又朝着飞鸟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下了楼。老妈自从怀孕以之后就成了全家的重点保护动物,老爸只能在晚间出现,所以她自然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老妈的护工兼苦力。
看看,老爸最近使唤她都好像越来越顺口了。唉,同为女性,却是同人不同命呐。
等她把温水送到楼上的时候,飞鸟已经换到了第三十套衣服,他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限,“这套该行了吧?再折腾下去我不订婚了!”
“哈,飞鸟叔叔,不订婚你舍得吗?听说好像是你主动求婚的哦?”小晚坏坏一笑。
“好了好了,就这套了!”叶隐指着那套白色的礼服笑道。说实话,她对飞鸟和小希的浪漫史也很是好奇,毕竟在她上次回匈牙利之前,飞鸟还在狼狈的躲着那姑娘呢。
“小隐,你也累了,还是回房去休息一会,晚上你的老朋友一来,你一兴奋起来保证会忘乎所以。”撒那特思微微一笑,露出了一脸我最了解你的表情。
叶隐顿时眼睛一亮,“对了,小灯晚上会来参加订婚仪式呢,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小晚在一旁耸了耸肩,“不过老妈,昨天他用来和我玩游戏时的那个幻影分身看上去好像气色不错呢。对了,他最近学会了一种新魔法,听说只要坐在家里,就可以随时吃到全世界不同特色的东西哦。”
“真的吗?真的吗?”叶隐不自觉地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可恶,这不是故意勾引她吗?虽然平时撒那特思已经想尽办法给她做好吃的,可谁不知道怀孕的女人最馋嘴嘛。
撒那特思好笑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强势又不失温柔地说道,“想要晚上和小灯好好聊天的话,现在就给我去乖乖休息。”
“嗯,明白明白……晚上我要让小灯变出好多好吃的!”美食的力量总是格外强大,叶隐的动作似乎也因此变得格外灵活,站起身就往房里走。
“小隐,动作幅度别那么大……小心小心……”撒那特思急忙扶住了她,无奈又怜爱地摇了摇头,“等小灯来了,你让他把这魔法教你不就行了,反正你是他的菜鸟主人,他一定会答应的。”
“啊,对呀!”叶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笑嘻嘻瞥了他一眼,“撒那特思,你好像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
撒那特思不慌不忙地一笑,“那是因为你总是比我笨一点。”说完,看着叶隐如他所预料般皱成了一个包子,忍不住又笑道,“小隐,你真是一点也不会变,永远都像个孩子。”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啊,”叶隐迅速抓住了一个反击的机会,略带得意地弯了弯唇,“别忘了你永远比我大好几千岁哦。”
“是吗?”撒那特思略带邪恶地挑起了眉,低头在她耳边用暧昧的语气轻声道,“那么,等生下小幕之后,我这个几千岁的老妖怪还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教你呢。”
叶隐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瞪了他一眼,“赶快回房啦,别在女儿面前胡说八道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小晚揉了揉眉角坐了下来,对老爸老妈的这一套,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而且可怜的老妈基本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小晚,你看看谁来了?”靠在窗口的飞鸟忽然面带笑容地低喊了一句。
她的心里微微一动,隐隐闻到了一股海水的咸味,笑容不自觉地爬上嘴角。
“飞鸟叔叔,我先下去了!”
跑下楼打开门,一阵寒风夹杂着细雪飘进房来,院子中青翠的颜色褪去了大半,只剩一些耐寒的草木开得还算精神,晶莹的银霜挂于枝头,与站在树下的那个男人的白色衣服相得益彰,倒也显得诗意了起来。
见到小晚跑了出来,他缓缓转过头来,那双紫银色的眼睛,仿佛在火中诞生,纯粹、明亮、光芒四射,而后又变化成水中的晶石,清澈、含蓄。凝聚着时间也无法摧毁的旎迤。就像被装在水晶杯里的柯涅克酒,微微晃荡着,流动着神秘而蛊惑的光彩。
“海皇陛下,你能分清你的鱼虾蟹种类了吗?”她挽起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已经全都搞定了,不过……”他略带无奈地掸去了肩上的雪花,“那些贝壳的分类才更头痛啊。”说着,他不失时机地凑到了她的身旁,“不过,只要看到我的小晚,我的头就一点也不痛了。”
“花言巧语可打动不了我。“小晚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要像我老爸那样专情才符合我的要求!”
“爱要放在心里,挂在嘴里,表现在行动上。”阿希礼眯起了眼睛,意料般的看到了小晚惊讶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未来岳父那里讨教来的经验之谈……
“我老爸的爱是永生永世的,直到世界的尽头。”她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
阿希礼漫不经心地抬起右臂,像是要捋顺飘飞的紫银色长发,然而却伸出手指,在亮亮的阳光前划了个“一”字。
她嘻嘻一笑,“一天?”
他不回答,而是重复划着“一”字。
她眨了眨眼:“一个月?”
“一年?”
“一辈子?”
他转过了身,用那双紫银色的眼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一直到你不爱我的那天。”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淡淡的阳光单薄地打在脸上,带着几分暖意,衬着屋角下的残雪,倒是让人更有站在冬天尾巴上的感觉。小晚转过头,把视线投向澄蓝的苍穹,那里——有早归的春燕划破蓝色的长空。
来年的春天,已是近在眉睫——
楔子会长一点点,因为正文就直接从小幕的故事开始了……这个楔子让大家稍微热身下……赫赫……
这次不会穿越,只是吸血鬼的故事啦……
还有,某熊明天要去哥特兰岛看公婆,所以这几天可能米时间更,我尽量啊
夜幕渐渐降临了,离茶馆并不太远的湖畔居周围已经点起了独具特色的牡丹灯笼。这座隶属于撒那特思名下的餐馆,临湖云山,坐楼用餐时,一湖碧波美景尽收眼底,美不胜收,颇有点湖光山色共一楼的韵味。不用说,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了举办订婚仪式的最佳场所。
“飞鸟,你什么时候去接小希和她的父母?”叶隐不忘提醒道。
飞鸟耸了耸肩,“小希家离这里不远,我开车过去也不过十分钟而已。”
“飞鸟叔叔,“小晚朝他挤了挤眼睛,“你真的想清楚了?真的就这么结束你幸福的单身生涯了?人家说三岁一个代沟,小希比你小这么多,你就真的没一点年龄方面的点心理压力吗?”
飞鸟微微一笑,“如果要有年龄方面的心理压力,我看这里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你的海皇陛下吧。”
小晚只是嘻嘻笑着,“飞鸟叔叔,你的反应还是一样的快啊。”
“小晚,你也别玩了,自己成天也没个定性,我看阿希礼这孩子不错,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叶隐摆出了一副妈妈的口吻。
“老妈,这样不是挺好吗?对了,小灯这个家伙怎么还没来?”小晚亲热地挽着了她的手,巧妙地转移了这个天下父母都会操心的话题。
那个家伙反正寿命够长,那么考验期长些也无所谓啊。
飞鸟刚走出房门,房间里的地面忽然轻轻震动起来,一股白色的轻烟从地板的夹缝里徐徐冒了出来,在半空中竟然慢慢幻化成了一个少年的身影,那少年穿着极富有民族特色的阿拉伯服装,有着柔顺的栗色头发,明亮的棕色眼睛,比花瓣还柔软的蔷薇色嘴唇……只是那俊秀的眉宇间,似乎隐隐有一层难掩的疲乏之色。
“菜鸟主人,我想死你了!”少年在看到叶隐时立刻绽开了一个超级无敌无邪的笑容,轻轻巧巧地飘到了她的身旁,撒娇似地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小灯,我也想死你了!”叶隐也兴高采烈地捏了捏他那的脸蛋。
“小灯,你怎么看上去好像很累似的?昨天看到你的幻影分身时好像还没这么憔悴呢。”小晚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小灯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委屈的表情,“我刚去了一趟冥界。”
他的话音刚落,小晚就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自从上次小灯让好多田鼠挖了地洞去冥界,结果冥界就一直田鼠为患,总是捉不完,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冥王陛下都会气恼地把身为罪魁祸首的小灯请到冥界……
谁又能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是所罗门王的儿子,同时也牢牢掌握操纵七十二柱魔王的强大力量呢。
小灯目光一转,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叶隐的腹部上来,“主人,小幕就快出来了吧?
“嗯,只不过我弟弟好像不想出来,都已经过了预产期了。”小晚在一旁插了一句。
小灯托腮思索了一下,忽然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主人,要是小幕出来的话,我来教他本领好不好?”
“你教他?”
“对啊,怎么说我也是个大菜鸟魔王啊。”在叶隐过去的误导下,可怜的小灯还是一直把菜鸟和厉害这两个词语紧密结合起来。他的话音刚落,小晚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隐也忍着笑点了点头,“好啊,现在的你已经能随意操纵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王了,要是我家小幕能向你学本领,那倒也是个好主意,反正多学一门是一门嘛。”
小灯眉飞色舞地点了点,“那就这么说定了!”
“妈妈,看,那是什么?”小晚一抬头,忽然指着天空喊了一声。
两人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由也愣了愣,只见一匹长着翅膀的骏马正从一望无际的云端疾驰而来,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匹马居然有——八条腿!
“是sleipnir!”小灯兴奋地先喊了起来,“这不是天帝的坐骑吗?听说这是奔?于天界?地?之?的八足?,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
“天帝?”一听到这两个字,叶隐顿时呼吸一窒,心底似乎被染上了些许温度,心跳也突然快了起来,她的目光追随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八足马,眼波里流露出一种温暖而明丽的期待。
八足马稳稳地停在了她们的面前,温顺地收起了翅膀,从它的脖子上滑下了一个雕刻着花纹的竹筒。
“这不是师父的东西吗?”叶隐有些疑惑的拿起了那个竹筒。
小晚看了一眼竹筒笑道,“妈妈,今天是飞鸟叔叔的订婚礼,所以曾经身为你们师父的天帝陛下送件礼物来庆贺一下也不奇怪啊。”
叶隐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竹筒的盖子,当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和小晚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里面的东西——竟然是……
“唔——”叶隐忽然低呼了一声,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
“妈妈,你没事吧?”小晚急忙扶住了她。”没,没什么,只是刚才有抽筋的感觉。”叶隐摇了摇头,随即又指了指那个刚才被她失手掉在地上的竹筒,“帮我把它捡起来吧。”
小晚点了点头,略带疑惑地望了那个竹筒一眼,那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枚用纯银打造而成的七芒星标志。
对于擅用魔法的她们来说,对这个标志对不陌生。在魔法世界里,七是一个带有不可知魔力的数字,人类有七宗罪,地狱有七君主;圣经启示录中有七封印、七灯台、七号角……正因为七的未知性和诡异性,所以魔法符号中有五芒星,六芒星,却很少有“七芒星”。而所有的魔法书里,对七芒星的记载更是少而又少。
想着想着,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不解,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会把这么诡异的东西当作订婚礼物?大人物的心思果然都不是容易猜出来的。当她侧过头时,看到小灯正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枚七芒星。
“小灯,你在想什么?”
“成为所罗门封印的六芒星已经拥有了能够封印和召唤七十二柱魔王的力量,如果是七芒星的话——”小灯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枚七芒星蓦的散发出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奇迹般地慢慢漂浮在半空中,就像是一枚在暗夜中闪闪发光的星辰。
“好痛……”叶隐忽然捂着肚子低低地呻吟起来,豆大的冷汗不停地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浑身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轻微抽搐起来。
“主人,你怎么了?别急别急,我来帮你!”小灯虽然被吓了一跳,在惊慌中倒也不忘准备施展自己的魔法。
“等一下,小灯!”小晚急忙阻止了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半是试探地问道
“妈妈,不会是弟弟要出来了吧?”身为撒那特思的女儿,小晚体内的一半血族血液让她总是能保持超乎同龄人的镇定和冷静。
叶隐点了点头,只觉得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这样的疼痛似曾相识,却又比之前猛烈许多……
对了……当初小晚快要出生的时候,好像也经历过这样的疼痛……只是,为什么这次却疼得好像五脏六肺都在燃烧呢?
“妈妈,你忍忍,我马上去叫老爸!”小晚的话音刚落,门已经被咣当一声推了开来,一个高挑的身影伴随着一阵清淡的蔷薇香闯了进来。当看到那如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和冰蓝色的眼眸时,叶隐的心顿时踏实了,就连疼痛也似乎减轻了几分。只要,只要有那个人在她身边……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什么事也不用害怕。
“小隐,别担心,有我。”他温柔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像初溢的炼乳,半温的咖啡,有着卡布其诺般的甘醇和馥郁,令她不由自主地镇定下来……
“老爸……妈妈她可能要生了……要不要送到我们的医院?”小晚在一旁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你先和小灯出去。我会在这里设置结界,在你弟弟出生前,谁都不能进来。”撒那特思一边说着,一边将叶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可是老爸,难道你打算——亲自替妈妈接生?”小晚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她实在不能把自己这位美到惊天动地的老爸和接生婆这几个字眼联系在一起……
“有什么好奇怪,当初你这个丫头不也是我亲手接生的吗?”撒那特思瞥了她一眼,“还不出去?”
小晚立刻识趣地拉起了小灯就往外走,老爸平时虽然对她宠爱非常,但真要生起气来也是蛮可怕的。特别是如果和老妈有关的话那就更加恐怖,任何人敢惹到老妈,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灯被她一把拉到了门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绽放了一个笑容,“菜鸟主人,你要好好加油,我的菜鸟徒弟就拜托你了!”
“你就别废话了!”小晚又好气又好笑地一把将他推出了房间,转身关上了房门。
一出门口,小晚就看到飞鸟正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一见她就慌忙问道,“小隐是不是要生了?”
她惊讶地点了点头,“飞鸟叔叔,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要出生时我就有一种奇特的预感,刚才开车到一半,我忽然又有这种熟悉的预感,所以急忙赶了回来,”飞鸟往紧闭的房门那里望了一眼,“不过有撒那特思在,我也没那么担心了。”
“那小希怎么办?”
“我给她打了电话,说等小幕出生之后再去接她。”飞鸟这才留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八足马,神情不由为之一振,明显地激动起来,“这不是天界的八足马吗?难道是师父——”
“嗯,是司音派它来送你订婚的礼物。”小晚指了指那个七芒星标志,“不过这个礼物很奇怪。”
“七芒星?”飞鸟显然很是惊讶,“师父怎么会送我这种东西作贺礼?”
“谁知道……”小晚耸了耸肩,继续和小灯一起密切关注着房里的动静。
窗外又簌簌地下起细雪来,一片一片犹如飞絮般在空中飞舞。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门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吱一声开了。
弟弟终于出来了!小晚欣喜地站起身冲进了房里,准备迎接弟弟的诞生,但一进房,却只见母亲还躺在床上,从毯子下可以看出那高耸的腹部已经变得平坦,只是她那苍白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震惊,而父亲的表情更是古怪,眉宇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过更古怪的是,床上——根本就没有弟弟的踪影。
“老爸,妈妈怎么了?我弟弟呢??”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妈妈没事。但你弟弟……”撒那特思神情复杂地抬起眼来,只说了几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弟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遇到这样古怪的事情,小晚自然难以继续保持惯有的冷静,声音里明显地带了几分急切。
“撒那特思,孩子呢?”随后走进来的飞鸟也露出了一脸诧异的表情。
“孩子已经生下了。就在——”撒那特思的话还没说完,叶隐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喃喃道,“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生下这样的东西……我们的儿子怎么,怎么会——”
“小隐,你冷静点。乖……”撒那特思搂住她低声哄道,又朝着小晚他们指了指床脚下的一堆黑影,“这就是你的弟弟。”
就在这时,那里又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等看清那堆黑影到底是什么时,大家都在同一时刻被shock到了九霄云外……
在床脚下的那堆黑影哪里是什么婴儿,分明,分明就是——
只听叶隐已经已经抽抽噎噎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时高时低,“怎么可能,撒那特思,我又不是妖怪,我怎么可能生下一颗胡桃!”
几个人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没有看错,那在床脚下的东西居然真的是一颗滴溜溜,亮闪闪的超大胡桃!而孩子的哭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妖怪!这是小晚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小隐,我们什么奇怪的事没经历过,上次小晚出生时不也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吗?所以这次也没什么稀奇的。”到底是见多识广亲王,撒那特思大人第一个恢复了镇定,还不失风趣地又说了一句,“再说,你看我们的儿子还是带着“房子”出生的,被保护的多好……”
“我们的儿子又不是蜗牛乌龟投胎,要那个“房子”有什么用……“叶隐在嘴里嘟哝着,伸手抹了一下眼泪。
“呃——老爸老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把弟弟取出来……”听到父母的对话,小晚在焦急中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不能使用魔法,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撒那特思抬起了头。
小晚抿着唇思索着,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前蓦的一亮,“诶?中国神话里的哪咤不也是这样出生的吗?只不过他是在肉球里,弟弟是在胡桃里。干脆我们也冒个险,试试用兵器把胡桃壳劈开?”
“看来也只能靠兵器试试了。“飞鸟摸了摸下巴,“可是胡桃壳这么坚硬,用什么东西打开它也是个难题。而且万一要是太用力的话,可能会伤到孩子。”
“你们看,你们看!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没有出声的小灯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住了胡桃壳上的一团阴影。
众人仔细望去,只见胡桃壳上不知何时竟然也出现了一个七芒星的图案!
飞鸟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道,“我明白了,这根本不是给我的礼物,一定是师父又预知了什么,所以将这件和小幕有关的东西带给你们吧!”
还没等他说完,小晚就抓起了那枚七芒星放到了胡桃壳的那个图案上,不可思议的是,两枚七芒星的大小居然完全吻合!
就在同一瞬间,胡桃壳里隐隐有光亮透出,然而,这光却亮的不正常,那种纯白的光芒,似乎有一种将人全部吸入的感觉,只见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耀眼,骤然间喷薄而出,犹如拥抱着烈日,化为万千利剑,顿时将胡桃壳劈得四分五裂,贴地飞散……
在夺目的光芒中和胡桃壳碎片中,撒那特思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同时飞出的婴儿接在了手里,紧紧搂在了怀里。
那触手熟悉的凉意,不由令他微微一惊,这种凉意——分明就是血族独有的温度。
“撒那特思,快把孩子给我……”叶隐挣扎着伸出手。
撒那特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孩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叶隐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容貌。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已经止了哭声,只是紧紧闭着双眼,浓而密的银色睫毛微微颤动时有如细雪簌簌飞落。那软软的银色毛发像极了他的父亲撒那特思。
“老妈,看起来我弟弟像老爸比较多诶!将来一定是个美到人神共愤的帅哥!”小晚忍不住轻叹道。
孩子像是听懂了似的,忽然弯起了嘴角极轻地笑了一下。
这细微的一个表情,却在那一秒仿佛催开了叶隐生长在心窝深处的柔软花苞,刹那芬芳遍野。
“小幕……”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脸亲了又亲。
小幕才笑了几声,随后又猝不及防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是饿了吧?小隐你赶紧给他喂奶吧。”飞鸟一边说着,一边将正看得起劲的小灯也一并拉出了房门。
“他应该不喝奶。”撒那特思神色复杂地开了口,“小晚,你去冰箱里取一杯新鲜的血液。”
小晚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飞奔下楼。
叶隐愕然地抬起头,“撒那特思,难道小幕……”
“小隐,具有血族血统的婴儿一般在出生几年后,他就会面临光明和黑暗的双重抉择,投入黑暗,那就成了吸血鬼,投入光明,那就是吸血鬼猎人,而吸血鬼猎人唯一的职责就是消灭血族,以及血族和人类结合所生的孩子。我们的小晚是个例外,而小幕则是一出生已经被决定了他的身份。”撒那特思顿了顿,“他将会和我一样,投入黑暗。”
叶隐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黯淡地低下了头,这个可能她也曾经想到过,但一旦成真,总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和惆怅。
接过小晚匆匆端来的新鲜血液,撒那特思小心翼翼地喂了小幕一口。小幕一口入肚,立刻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对这份食物满意的很。在他的小身体扭来扭去的时候,小晚留意到弟弟的脚后跟那里有一个类似于七芒星的胎记。
她朝着四周搜寻了一遍,发现之前的那枚七芒星已经不见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难道弟弟身上的胎记和那枚七芒星有关?
就在她打算将这个发现告诉父亲的时候,她忽然惊愕地发现那枚七芒星胎记竟然不知不觉增大了一倍……不,不只是那个胎记,而是弟弟整个人都增大了一倍……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弟弟真的长大了一倍!而且,而且居然还在不停地长大……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儿好像被吹了气一般,一点一点地长高长大……恍若幼苗般抽枝发芽长叶……一直到最后,竟然渐渐长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房间里一片寂静,少年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然后,慢慢睁开了他的双眼。只见他的一只眼眸如北极之冰般微蓝,浅浅的蓝,与无声处,引人暇思。而一只眼眸却如无边暗夜般漆黑,深深的黑,与无意间,诱人沉伦。
那明净的脸庞,就像腊月的新雪那样洁白无瑕,一尘不染,仿佛初秋清晨闪烁的露珠那样晶莹剔透。幽静山谷深处不经凡尘的潺潺溪水,暴雨后透亮的天空那弯绚烂的霓虹,高山湖泊中浸泡千年的稀世罕玉,还有深夜无垠灿烂的星空,这所有的神秘和美丽全展现在他全身每个细小的地方,将他填满充盈。
叶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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