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脱困台
天色依然阴暗,可天边却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广阔的草原上,一匹雪白的骏马迎着凛冽的寒风尽情奔驰,一抹血红置身马上,我呆愣愣的坐在他身前,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方忡堂离去不久,血影便出现将我带出军营,他不发一言,火红的面具依旧冰冷,对湘云失踪之事只字不提,我心中不禁暗暗打鼓,他莫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而疯了么?将我带出来莫非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我?脸上已被寒风打得失去了知觉,风吹得我睁不开眼,耳边听着自己的牙齿因寒冷而碰撞的声音,但我身后的那具胸膛上散发的慑人寒意却更让人冷进骨髓。
冬日的太阳升得很慢,马儿飞驰了近一个时辰天边那一轮火红才完全升起,大地瞬间光明,映出远方地平线处黑压压的一片,血影将马速放慢,地平线处的黑影开始移动,大地随着黑影的渐渐逼近而颤抖着,血影凝目远眺,又朝身后瞥了一眼,“肯为你卖命的奴才还真不少。”我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着血影不确定地道:“你真打算放了我?”“我们有一个交易,不是么?”“可是还没确定有没有成功。”血影嘲讽的哼了一声,“不想走?”我一时语塞,此时地平线处的黑影已移动带可以观察的距离,那是人,一队不下千人的骑军。不规则地马蹄声停在距我们百米远的地方,为首一人,枣红的骏马。纯白地战袍,是屯齐。
屯齐看清来人,手臂一挥,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我们,屯齐高声喝道:“放了娘娘。”血影看也不看屯齐一眼。扫视一周,眼中似飞过一抹失望。他拎起我地领子将我抛下马去。我在落地之前便被卷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是逐月,他竟一直尾随着我们,逐月将我拦在身后与血影昂首对恃。血影一带马缰,一个漂亮的转身就要离去。那一刹那,我被他腕上地一个小红点吸引住目光,那个红点,好象是我为方忡堂种的牛痘,大小、位置都极为相似,眼见他就要离去,我无暇细想,脱口喊道:“方忡堂!”竟会是他假扮血影送我出来地么?
血影略一带马,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从颈间扯下一条链子朝我扔过来,被逐月一把接住。“交给她。”说完,血影双脚一夹马腹,那耀眼的白如同流光一般风驰而去,屯齐带着火枪手纵身上前,对着血影渐远的背影架起了火枪。“不准开枪!”我双手张开拦在屯齐面前,那个……是方忡堂么?但为何他的气势跟血影那么相似?可若说他不是,他腕上地伤疤又如何解释?只是这么一会犹豫的功夫,那抹血红便连人带马奔出了火枪地射击范围,屯齐眼中满是惋惜,过后又连忙下马,迎我回营。
一路上,我向逐月问明了情况,逐月离开后便去找了湘云,与我想象中一样,湘云听说我让逐月先来救她,二话不说几欲寻死,逐月将我的话告诉她,她才与逐月离开,回到大营后,逐月又再度返回,只是那时方忡堂一直在我帐内,他没有机会出手相救,直到后来他跟着我与血影共同出营,屯齐则是负责接应,带一千骑军等候在此以防意外。我轻抚着手中的链子,链子最下方坠着一块美玉。触手生温,莹白如雪,玉身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儒生的飞鹰,翻过来,一个小小的纂体刻在后方,凌。那是他的名字?方……凌?
“洛颜呢?”我问道。“她没事,前些日子回京了,”逐月轻声道,“她很内疚,说是因为她才害得你失踪,先前死活不肯走,只说要等你回来,后来……听说皇上立了皇贵妃,又迫不及待的回去了。”我笑了笑,洛颜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呢,皇贵妃……“皇上……来了么?”我终是忍不住低声询问,逐月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我放下窗帘缩回到马车之中,心中不免倍感失望,马车回到了巴里坤的行营处却未作过多停留,稍做休整便要启程回京,因为逐月有一道福临的口谕,找到我立即回京,不得耽搁。
休整之时我见到了湘云,免不得又抱头痛哭一场,她不肯再叫我姐姐,张口闭口的“主子”,我无法,将那块玉坠交到她手中时,我并未多说,如果这是血影的贴身之物,湘云必定认得,虽然我仍是十分痛恨血影,不想见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但这毕竟是他给湘云的,留与不留权凭她一人作主。湘云并未多说,接过玉坠便出了帐去,我不放心的跟出去,却见她在角落中望着玉坠发呆,她与血影间……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
我没有上前打扰她,正要回去,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主子!”我猛的回身,泪水瞬间流下,是来喜!他没死!我奔至他身前,仔细打量着他,他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只是站在那里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我抓住他的手泣道:“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我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翻来覆去只知那两句话,来喜此时也是激动不已,“奴才没事,只是受了些伤,就快好了。”我埋怨的看着他,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描述自己的伤势,如果不是极严重的伤,怎会有一个半月还不痊愈?他咧嘴笑笑,“得主子一滴眼泪,奴才就是死了也值了。”“胡说!”我习惯性的拍上他的脑袋,他却应声倒下,一道人影飞快地从一旁冲过来就住他,是追星,他的脸上挂着一些不耐,又隐隐带着几许忧心,我吓坏了,不住的叫着他,追星淡淡地道:“娘娘不必担心,他只是受伤过重,体力尚未恢复,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我看着来喜,心疼地道:“你先不要跟我回京,在军中养好了伤再回去。”他伤得这么重,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主子……”来喜听我这话挣扎着要从追星怀中站起,追星皱着眉道:“娘娘说得极是,你就留在这,不准拒绝!”来喜急得还要说话,却被追星带到一旁帐中,我失笑的摇摇头,来喜对上追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我也转身欲回帐中,一道身影从我眼角闪过,望过去,那人穿着清军的服饰,竟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哎……”看着那人向远处走去,我不禁出声叫住他。他身子顿了一下,半回过身,脸上浓密的胡子遮去他半张脸庞,帽沿压得极低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朝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看错了人。”他没有说什么,慢慢的回过身继续前行,我也转身回到帐中,想到刚刚的事不禁失笑,我在想什么?又希望他是谁?
临行前我见到了赵常,他从坟场逃出后潜伏身形走了一日一夜,才遇见清军,他不仅将将牛痘法带了回来,也将隧道的事情告诉了屯齐,屯齐已派人在天山中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有所发现,是让他逐月知道我的准确位置,也是他舍命护我,为我留在敌军之中,对于他,我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只是我心中一直担心着一件事,我即将出发,如再不能解开他心结,恐怕他在我走后就会做下傻事。看着他跪在帐中沉默不语,我走到他面前微躬下身,仅用我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无需你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接骨一事事出无奈,权当你我二人间的秘密罢。”他听完微一错愕,随即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神情,沉吟了半晌,他才朝我磕了个头,我这才放下心来,回过身,隐隐感到一道视线从我身上迅速收回,抬眼望去,满帐的兵将随从都看着我,只是刚刚那种感觉又很不一样,找了半天没有头绪,也只得作罢。
很快,我们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有了前车之鉴,屯齐慎而又慎的派出三队骑军,一队探路,一队护驾,一阵压阵,这次倒异常顺利,途中再无一丝异样,走了两三天,便出了新疆的低界,我们也算是安全了。来喜被我强制留在军营养伤,追星竟也留下,说是怕来喜出事回京后无法与他师傅交待,我自是由他,却又不明他怎会这么大胆,他是福临身边的人,不跟着大队回去真的没问题么?
头几天里,我时不时的会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这让我有些不安,可自从出了新疆,这种感觉倒消失了,我不禁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一定是被血影吓到了。湘云自出发起便一直沉默不语,跟她说些什么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我对她更为心疼。她贞洁已失,在边关时还好,一旦回了京,叫她如何自处?在这么封建的社会中又哪有什么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