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角度和灯光的问题,那一双眼睛下面的青色显露无遗。看样子是真的累,连带着皮肤状态也不好了,向来光滑的额角冒出两粒浅红色的痘痘。
周子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既然这么辛苦,不如离开那里。”
“那可不行。”舒昀趁机换了个姿势,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不那么扭曲,然而还是没能脱离掌控。
“为什么?”
“我想出名啊。”她第一百零一次地抛出相同的答案。
“假话。”周子衡哂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拆穿她,却也不再追问。
其实每次都是这样,这个话题谈过不止一次,但从来没有深入过。她偶尔会在他的面前抱怨工作辛苦,而他也会好心地提出建议,却并不坚持。明知道她的理由是假的,拆穿归拆穿,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就像听说她累,他并不会真的心疼一样。
她和他之间,或许本来就不应该涉及到这些纯私人的感受,比如独自的喜悦和悲伤,又比如一个人的轻松和痛苦。
他们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似乎只被一种东西维持着。或者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被某种有趣的运动维系着。
这一夜,舒昀为昨天的嚣张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周子衡的体力好得惊人,但她并不相信这是他几周以来清心寡欲养精蓄锐的结果。相反,她发觉他的花样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多,极有可能是从别处开发累积得来的。
但她不怎么在乎这些。
早在最初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彼此之间就已经建立起了某种无需言喻的默契。她是他的情人,却不是唯一的那一个;他是她闲暇解闷的对象,而她也绝对不可能会爱上他。
既然不存在爱情,便自然不会产生可怕的占有欲。
舒昀只知道,自己愿意与周子衡维持这样的关系,全因为他是天生的情场高手。
上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所以才会给予某些人太多的优势。
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他英俊桀骜、生性风流不羁,懂得如何哄人开心,但又不会过度纵容……他有足够的资本,可以满足你许多无理的要求,但你永远不会误以为他是任由旁人予取予求的角色。相反,在他的身上,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势,某些时候甚至强势到近乎专制。
这些听起来很矛盾,但也正是这样的矛盾气质,使得多数女人欲罢不能。
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舒昀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令她满意的情人,在任何方面都无可挑剔。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在单调的生活里加入这么一个角色,对她来讲并没有任何处坏。于是她就这样和他不痛不痒地继续了下去,直到现在。
第二天早上难得出了太阳,穿过薄雾的光线从遥远的云端照射过来,温和得犹如浅金色的流沙,在清冷的空气中细碎转动。
舒昀懒懒地蜷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她醒来有一会儿了,周子衡却还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这样冷的天气,他居然只披了一件晨袍,身姿挺拔地背对着她,整个人都陷在朦胧的雾气中。
因为隔着一层玻璃门,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可以想象出他的语气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向来都有起床气,也不晓得今天是谁不知死活,这样早就来自找晦气。
最后看他终于收了手机,她才翻了个身,将自己从头到脚重新埋进被子里。
周子衡刚将电话那头的下属训了一顿,转过头便看见床上隆起的那一块。他走过去,脚步并没有刻意放轻,可是手伸到枕边,到底还是停了停。
他轻巧地将被子掀开一点,只看见舒昀背对着他,双眼紧闭睡得正熟。她的头发长且浓密,最近又烫成了波浪卷,此刻凌乱地铺散开来,衬得脸蛋和□的肩背越发白皙通透。
周子衡弯下腰去,先用自己冰凉的嘴唇碰了碰那光滑细腻的肌肤,然后一声不响,不由分说地一口咬下去。
“……哎!”舒昀吃痛,忍不住瑟缩着叫出来。
周子衡微微眯起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地:“让你装睡。”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舒昀嘟囔了一声,拿惺忪的眼角瞟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低哑的诱惑,“要不要陪我再睡一会儿?”
周子衡反倒不急,他就着床沿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陪你有什么好处?”
舒昀的眼睛早已经重新闭上,听他这样问,她只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抿着嘴唇哼道:“干嘛告诉你!”
虽是这样说,但她的脸上带着娇笑,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轻轻颤动,一下一下竟像是挠在周子衡的心头,麻麻痒痒的,让他的神思都微微停滞。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舒昀晨起时的样子。有一点迷糊,又有几分娇媚,尤其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与他调笑的时候,那样清纯的脸上却经常透出极至诱惑的气息。每当这时候,床上躺着的仿佛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只他豢养着的小动物,而且,是一只精明灵动的小狐狸。
舒昀半蜷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突然没了动静,这才奇怪地睁开眼睛去看。结果正好对上周子衡莫名专注的视线,她呆了一下,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周子衡表情轻佻地俯下身体,紧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舒昀再次抿起嘴角笑骂:“流氓。”
“我看你就喜欢流氓。”周子衡低笑着扯下晨袍,修长健硕的身体覆上去,轻而易举地将身下的人压制住,顺利开始新一轮的床上运动。
等到正式起床已是过了中午,由于这里没有保留她的衣物,舒昀只能穿着男式衬衣在屋里走动。
她好奇:“你今天没有事做?”
周子衡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头也不抬地反问:“你呢?”
“单曲终于录完了,可以休息两天。午饭吃什么?”
“你决定吧。”
舒昀低头去翻手机里的电话簿,“……周子衡,附近送餐酒店的电话是多少?太久没用,都忘记了。”
“打去查号台问。”沙发上的男人声调平淡,显然没兴趣帮她。
其实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共同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却极少。她不搭他的车,更加尽量不和他外出吃饭。
有一回周子衡似乎是喝多了,深夜直接去了她的住处,仿佛是不满,他倒在床上皱着眉头,看了她良久,忽然问:“……你就这么希望和我划清界线?”
她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忽然挑起唇角,笑了笑:“地下情很刺激是吗?……舒昀,你的表现十分合格。”
这样喜怒无常,她却无法认真计较,因为他很快就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最后舒昀从手机里找到一家西餐厅的电话,打过去,要了一客芝士焗饭,然后回头问周子衡:“你吃什么?”
周子衡扫她一眼,“你拿主意。”
舒昀心下有些奇怪,她对他的喜好实在了解不多,只能替他做主点了一份海鲜炒饭。挂掉电话才发现周子衡不知何时早已丢开杂志,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住她。
“怎么了?”
“没什么。”周子衡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目光扫过男式衬衣下那两条光洁修长的腿,“我回房间打个电话。你,等下把衣服穿好才可以去开门。”
结果等到午餐送过来,他却连坐都没有坐下,只轻飘飘地瞟了一眼便宣布道:“我对海鲜过敏。”
舒昀拿着银匙不由得愣住,那他刚才为什么不说?
而他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微微扬起眉角,表情里带着调侃,又似乎还有几分嘲讽,笑了一声:“看来你对我真是一无所知。”
这叫什么话?
舒昀忍不住困惑地皱起眉,撇开身份关系不谈,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原本也不多。而他现在却好像是在指责她?
周子衡居高临下,讲话的同时因为轻微俯身的动作而气息迫近,那双深黑的眼眸眯起来,仿佛对她的表现真有些不满。
而她亦不甘示弱,停了片刻便半笑着反问道:“有那个必要吗?”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室内的空气被短暂的沉寂充斥了。
其实周子衡的神色在她的眼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不太确定他此刻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的反诘是否触犯到了这位心高气傲的男人。
没人会这样跟他讲话吧?舒昀直觉猜测应该是个异类。但她向来底气够足,只因为她并不亏欠他什么,甚至连一块钱都没有伸手拿过他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单纯,没有牵扯到利益或感情,所以无需小心翼翼地伺候对方。
不过,很显然她刚才的揣测是多余的,周子衡并没有因为她的实话实说而动怒,那副英俊的眉眼之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只见他点了点头,淡笑着赞成:“你说得很对。”语调轻缓,目光再度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轻描淡写地移开了。
其实有的时候,他笑起来比生气更加可怕。舒昀无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纠葛下去,于是好心地提议:“要不,我的这份和你换吧。”
“不用了。”周子衡从茶几上捞起车钥匙,冷淡地交待:“正好我还有事要出去,你慢慢吃。我们改天再联系。”
“哦,那好吧。”舒昀并无太多异议。这时候走了倒好,刚才已经有了不愉快的先兆,再相处下去很有可能最后不欢而散。趁着主人走出大门之前,她又补充道:“我离开的时候会帮你把门锁好的。”
“多谢。”俊挺的背影半秒没停,步履从容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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