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跟着四阿哥从乾清宫回到咸安宫似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四阿哥的背脊挺得笔直,步伐也很有力,但他走的一点也不算快。
跨进咸安宫正门,吴什早带着人从春禧殿迎出来。
四阿哥只问了一声,知道二阿哥睡了,便没再说过第二句话。
从早上卯时到午时,四阿哥一直坐在房间里,没有沾过一滴水,进过一粒米。
二阿哥一消停,整个咸安宫安静的连一声鸟叫也没有。
我在西侧殿门口轮完该到我站的岗,直接回三通馆食堂选个偏里位置坐下,一面听人讨论“从早上到现在,四阿哥一直关了门待在房间里,不准人进,连皇上那撤下分来的御膳也不动”等等,一面埋头啃着我刚领的白馒头。
吃完三个白馒头,没有夹一口菜,来咸安宫多日,我第一次回三通馆一楼南面三间连号房内午睡。
我连鞋也没脱,仰面直挺挺躺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到眼酸,又换了个姿势,枕肘蜷身半日,仍是没能睡着。
我一路走到四阿哥房间门前,已是他平日起身练字的时辰。
我先侧耳听了听,房里并无一丝动静,这才推门进去。
四阿哥就坐在书案后,正对着门口,开门的一刹,一痕光亮在他脸上一划而过,他却很安静,任其来去,就算对我的出现,也只是淡淡一句:“你怎么进来的?”
我反手合上门,耸耸肩,走向他:“没有人拦我。”
“出去。”他说。
“好。”我继续走,在他椅边站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文本屏障)他带着冰冷的怒气起身逼近我,我被迫向后仰了仰,他手上一用力,大大打开我双膝。
隔着衣料,我感觉到他。
我忍受着他一手掐扶住我腰身,一手扯下我裤子的粗暴动作,只管在他面前伸出自己两手,将中指向下弯曲,而中指的背和背对靠在一起,然后将其它的四个手指分别指尖对碰,晃了一晃提醒他看:“五对手指只允许有一对分开的情况下……先张开那对大拇指,能够张开……合上大拇指,再张开食指,也可以……合上食指,张开小指,嗯,可以……那么,合上小拇指,再张开无名指看看……怎么也张不开!”
他咬牙发泄,我渐难承受,然而曾经看过一篇文、一句话印象深刻:记得看他的眼睛,一直看他的眼睛,他进到你的身体里,你就看到他的眼里去,不吃亏。
待到他停下,我连维持正常呼吸节奏也是奢求,但我始终凝视他双眼。
他垂首看我良久,忽然伸手紧紧圈抱我入怀。
“你做做看。”一旦能说的动话,我仍要坚持,试着推开他一些,将一开始双手动作再做给他看。
他不等我演示完,已会跟着做,果然分不开那一对无名指,面上就微露惊讶。
“瞧,”我深吸口气,无奈痛意未散,想笑,有点困难,“每个人都会有生老病死,每一对手指可以代表父母、兄弟、子女,能分开,即表示会有一天,我们要离开他们,抑或他们先离开我们,但无名指代表有一个人,是你一辈子不分离、真正能在一起的,只要最开始便合在一处,则永生永世都分不开。”
我点点他右手无名指:“这是四阿哥。”又点他左手对指,“这是十三阿哥——连你自己都分不开你们,别人又如何分开?”
他听懂了,却望望我,抓起我左手,捏住我无名指,亲了一亲:“这是我。”再亲一亲我右手无名指:“这是你。”
“猜猜看,”我错开话题,“皇上右手无名指的对指会是谁?”
他先侧首看向西窗外,才慢慢转过脸同我对视:“你是指,太子?”
听他说的是“太子”,不是“二阿哥”,我笑一笑,柔声道:“糟了,我又饿了,四阿哥赏口饭吃吧?”
四阿哥往后让一点,放我整理好衣裤滑下书案,但我脚才沾地,便是一僵,扶住了他的肩膀,不敢乱动。
他低头朝我脸上看了一眼,打横将我抱起,绕过内室屏风,放我半靠在另一张洁净卧榻上。
“我叫人拿吃的进来——”他说了一半,改口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取。”
我摇摇头:“你管你用膳,我乏了,想先歇一歇。”
他明知我是因为身上还疼,不愿走动的缘故,也不好说什么,闷头想了想,又问:“小心受凉,要不要我拿毯子过来?”
我哪敢请四阿哥大驾,不由抿了抿嘴,他也觉再不走不好意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怎么还不睡?”
我失笑,侧身靠里,当真合目而眠。
然而半天也不听他脚步声响,我心下诧异,扭头瞧了瞧,眼前一晃,他竟回过来,除了鞋,坐上榻,自后搂我入怀:“一起睡。”
我一手按住他手,挪到我腰间,他要跟我十指交缠,我也由得他。
他的手指拨弄着我的无名指,弄得我痒痒的。
我忽想起一事,因问:“刚才推门进来的要不是我,换了一个人,你会怎样?”
他反将一军:“换男人?女人?”
我想选男人,但怕被他打死,所以答道:“女的。”
他沉默一下,我威胁性地掐掐他手背,他无奈道:“这里全是侍卫,会女扮男装的,除了你,还有别人?”
我辩不过他,赌气闭目。
记忆中,在四阿哥怀抱里睡觉,这是第二次了。
而我真的睡着。
毕竟一个通宵经了那么多事过来,说不累是假的,等我醒来,已是灯影斜摇书案侧,雨声频滴曲栏边。
我略作动弹,四阿哥的声音立时从耳后传来:“饿了没有?”
我黑线,这人还真把我当饭桶啊?
其实这次回京以后,我的胃口一直有点怪,没东西吃时很馋,但真的摊了一桌在眼前,也吃不了多少,况且原本冒险推门进来并未料到四阿哥居然化悲愤为性欲又压了我一次,不然真是打死也不做好人,让他一个人伤心嘛好来。
饿、饿、饿,我还鹅鹅鹅屈项向天歌呢!
我撑了撑身,叫他放我坐起,发现不知几时他把我长发打散了,无奈何,以指为梳顺了顺,他好像业已从十三阿哥被圈禁的事件中恢复过来,支首望着我每个动作,闲闲提道:“有点奇怪,荣宪公主看来很喜欢你。”
“咦?”我到处找我的帽子,“本侍卫天生异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公主喜欢我很奇怪吗?”
他弓指敲敲我的头:“你给我老实一点。”
我一弹眼睛:“我哪里不老实了?是公主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公主。”
“是吗?”四阿哥一笑,“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重蹈你爹当年的覆辙。”
我听他话里有话,因停下动作,眨巴着眼睛看他,他搂我靠他胸前,揉着我的发,缓缓道:“这些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但既想你知道,又不愿你知道太多反而误事,而这大半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居多,所以一直拖着。不过这次皇阿玛召荣宪公主回宫,总要停留一段时日,我给你提个醒,万一有事,你要知道趋避才好。”
“十七年前,皇三姐时年十九岁,元月间受封为和硕荣宪公主,同年下嫁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待氏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的次子乌尔衮。和硕格格与额驸成婚后,在京住上一段时间,照例须随额驸入居蒙古,而当年乌尔衮因事先回蒙古,荣宪公主初次前往蒙古草原,办理陪送各项及诸事所派护军校总管正是兵部出身的你父白景奇。途中白景奇立功数次,回京不久,才一过完年,便被皇阿玛赐婚,六月中,有了你。你刚满三岁,白景奇当时以四川驻防佐领身份,从抚远大将军费扬古,随皇阿玛三次西征蒙古噶尔丹叛乱,尝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斩首三千,阵斩噶尔丹妻阿奴,战功显赫,半年光景即累迁至从一品振威将军。正可谓年少威风挂战炮,两年血战立功劳,惜自古名将无白头,白景奇忠烈救驾,虽死犹荣,只可怜你母亲……”四阿哥说至此处,低低叹息一声,我觉出他搂我肩头的左手微微用了力,不由扬脸看他。
我问他:“皇上说,我娘原是孝懿皇后的侍女?”
他点点头:“不错,你娘十四岁入钟粹宫,十七岁转侍乾清宫,至十九岁嫁到白家,足足五年,她几乎是宫中陪伴我时间最长之人。”
我被他报出的这一连串时间闹昏了头,暗暗掐指算了算:十七年前,荣宪公主十九岁出嫁蒙古,也就是康熙三十年。康熙三十一年,康熙把婉霜赐给白景奇,那么婉霜入钟粹宫应当是在康熙二十五年,而四阿哥虽由德妃所诞,却自出生之日便被抱入孝懿皇后的钟粹宫抚育,时年应当八岁,婉霜十四岁;根据我以前在太医院积累的八卦资料,孝懿皇后崩于康熙二十八年,据年龄算,婉霜就是那一年进到乾清宫康熙御前服侍,当时四阿哥十一岁,并未开牙建府,照他说法看来,极可能他也一起移到在乾清宫由康熙亲自照看。
但是、但是,如此算来,婉霜不是最迟康熙三十一年就出宫了吗?
——“你的存在,只会是老十四的心病,乃至心魔。就像当年你娘婉霜让我额娘一夜之间陷入万劫不复一样。我不管你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如果你不想再坠一次马,就老实一点,睁大眼睛看好,一个四阿哥够不够保你。”
四月时,八阿哥在苍震门前跟我说的这几句话,我一直耿耿于怀,可良妃卫氏自入侍宫中,早早于康熙二十年生皇八子,直到三十九年十二月被册为良嫔,后晋良妃,当时儿子都有了,地位巩固,又哪来的美国时间和婉霜发生冲突?
八阿哥所指的当年,到底是哪一年?
要不要借这个机会说出来给四阿哥听?
谁知我脑子正转到此处,四阿哥忽道:“在想什么?”
我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又生生收回。
以八阿哥的心计,既然敢当我面说那番话,就该算到我可能会告诉四阿哥——我偏不告诉!
我沉吟一下,迎上四阿哥目光:“我笨,我还没想到我爹当年的覆辙究竟是什么?”
四阿哥目不转睛注视着我:“四年前,乌尔衮初袭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并统理昭乌达盟蒙古十一旗事,那年有事独自进京,正好碰到我福晋纳拉氏生日,他便到我府里做客,当时年希尧老婆带着你进府给我请安、给福晋请安,乌尔衮一见到你就吃了一惊,他说你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白景奇。他那样镇定自恃的一个人,当晚竟不顾是我福晋生日,在我府里同我喝了一夜的酒,醉了,也说了很多话,而他告诉我,不管是否皇上指婚,当初荣宪公主肯嫁给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你。”
我?
我陡然想起四阿哥为何要特别指出白景奇护送荣宪公主回京,才过完年就被康熙赐婚娶了婉霜,而六月就有了我,一颗心不由乱跳起来。
白景奇莫非、难道、居然、胆敢对婉霜先上车后买票?
不管是外官勾引宫女,还是宫女勾引外官,怎么着也是死罪吧?
康熙又怎么会亲自出面赐婚?
婉霜怀了我跟荣宪嫁不嫁乌尔衮又有什么干系?
这、这里面七绕八绕的种种疑似奸情的发生率也太复杂了吧?
我一头雾水,忽的想起婉霜若算未婚先孕,那我重蹈婉霜覆辙的可能性要比重蹈白景奇覆辙的可能性大的多了吧?
——还是这个比较可怕,四阿哥到现在没讲清楚白景奇覆辙到底是什么,搞不好就是意在沛公,转着弯儿提醒我婉霜的覆辙?
说起来我的大姨妈今年就没来看过我,最近某人又处在发情期,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哇。
我越想越紧张,瞪着四阿哥发呆。
四阿哥却笑起来:“你知道怕了吗?”
我默。
“荣宪乃荣妃所出,在诸公主里居长,自幼最得皇阿玛宠爱,不仅在她下嫁后曾四次远赴巴林巡视,就是前年,荣宪为便于皇阿玛巡幸还在查干沐沦河边的大板破格建起一座专用行宫,而乌尔衮半生戎马,南征北战,巴林的政务十多年来全由荣宪掌管,这次皇阿玛不惜招她千里回京,定有深意。如今大阿哥要办张明德一案,正值多事之秋,皇阿玛不会再放你在咸安宫。待你回乾清宫,则不可避免要面对荣宪。荣宪性情,似淡实烈,她对当年渊源未必已然忘怀。”四阿哥起身下榻,“……你要切记回去后不可听她的话,却也不可不听她的话。”
我默上加默。
四阿哥回过头来,见我仍不动弹,忽伸手一按我肩头,叹道:“不要多想了,北京城不比蒙古巴林,你既是我的人,荣宪奈何不得你。也或许,是我多心,我只是不愿看到你身上发生任何万一。”
四阿哥将白景奇的事点到即止,几次话到嘴边却又收回,搞得我严重怀疑自己智商,但看他神情又不觉他是故弄玄虚,我聪明的小脑瓜已经被他一大串时间年代搞得浆糊了,很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说到消化,真的到传晚膳时候,二阿哥嘹亮的起床歌已经从西面响起催饭。
我理理衣裳,整束下地,四阿哥站在旁边看看我,道:“下回我生气的时候,你不要跑过来。”
我眨眨眼:“啊?”
四阿哥回得很简单:“我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他的语气中有什么东西伤到我,事实上,我也不晓得我忽然跑到他这里来是发什么神经,前面我虽然没太听懂他的话,但我以为至少他是表达他关心我,现在被他这么生硬一说,我觉得很不高兴,不止是受伤害,简直是受侮辱,而最不堪之处在于,这是我自己找的!
我试着镇定,可我答他的声音自己听了也知僵硬:“是。玉莹告退!”
我抽身而退,刚绕出屏风,四阿哥一下追出来。
我一次一次打开他的手,他一次一次拉住我,最终强拥我入怀。
我被迫埋首他胸前,听到他急促心跳声,我想抬起脸看他,他却不许,好像唯有如此,才能保证他的说话:“孝懿皇后崩逝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极度忧郁,皇阿玛不得不把我接到他身边亲自照看。也就是那一年,母妃刚刚生下十四阿哥,因受风染疾需要调理,并未来看过我一次……那时我经常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想见人,不想听人说话,连皇阿玛也说我要这样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好了。但我知道,无论何时,只要我推开门,婉霜一定会坐在门前等我出去。我曾对自己说过要婉霜一直在我身边,但那时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外表娴柔,却是最有主意的一个人,连我都不知道她和白景奇是怎样开始,也许只有皇阿玛知道,但我永远不会去问答案……荣宪得尽宠爱,只有白景奇让她摔过跟头。我也一样……还记得我在紫碧山房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十四岁生日时,我要了你,之后那个十月,便是十三阿哥做二十岁大生日,我去了,也叫年羹尧带你去。你扮作小厮模样出来给十三阿哥敬酒,十三阿哥认出你,笑的极开心,而你玩得比他更开心。后来那晚我有事先走,路过他府里南院偏殿,见到你卸了妆,一个人站在灯光昏暗处。当时你转过头,也看到我,却不叫我,只是那样看着我。你酒后的眼神,让我心动又心酸,亦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你是你,她是她……但荣宪不会明白,她自从下嫁巴林,没有一次探亲年班循例主动回京,每回都是皇阿玛去探望她。她若是厌恶你,我会放心;可是看到她喜欢你,我很不安……你就像捧在我手里的沙,我握得越紧,流失越多,但我放手,你又会跑得无影无踪。荣宪是靠近不得的,你能不能答应我——”
“我答应。”我截下四阿哥的话。
他诧异松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我答应。我再也不会跑开。”
是,荣宪也好,谁也罢,我不会跑开,我怎么舍得放过四阿哥?他欠我种种,我是要连利息一起跟他算的。
第四十五章
四阿哥所料不差,当晚康熙便召回吴什一干人等,连我也包括在内。
我回到乾清宫,已是戌末,同着吴什进东暖阁晋见,除了荣宪公主在,另有几名文武大员在,其中着珊瑚顶戴、仙鹤补服的正一品官员我认得是今年秋荻扈从的大学士温达,还有一个锦鸡补服的是正二品侍郎穆丹,余者何名何姓我还是站在一旁听了片刻才能对上。
康熙语速极快,我半路听起,几多事都不知首尾,但最后一段听的分明,是康熙就张明德事谕巢可托、穆和伦等:“……闻彼曾为胤禩看相,又散帖招聚人众,其情节朕知之甚明。此案甚大,干连多人,尔等慎毋滋蔓,但坐张明德一人审结可也。”话完,又命大学士温达、侍郎穆丹一同会审。
群臣告退出去,康熙将身往后一靠,李德全按时辰服侍他服下当天最后一剂药,而荣宪公主亲自上去折衣跪坐榻旁帮他按揉额角。
康熙一面闭目养神,一面朝我方向微抬右手,我会意轻步近前,接手自指及腕,自腕及肘,往肩一路按揉捏拿做完一套手法。
这套手法我往日做惯不觉得,荣宪公主在旁,却看了又看。
康熙眼皮微微一动,荣宪抢着笑道:“皇阿玛,原来小莹子是您调教的?怪不得先儿我叫她帮我捏捏,舒坦之处不输小霜当日。”
当日回京前,由于过于伤心,康熙得了轻微的中风,右手不能写字,每日只能用左手批答奏章,才令我学手法为他解压,说起来是杨御医教我的基本动作,但实际操作,每一步骤康熙都有指点,我唯照做不误而已,如今听荣宪这样一问,不禁一楞。
回想四阿哥的话,康熙二十五年,婉霜入钟粹宫时正好十四岁,而荣宪比四阿哥大五岁,生于康熙十二年,若按虚岁算,岂非正好和婉霜同岁?
康熙曾经无意中把我错叫为“霜儿”,到了荣宪口中,就成了小霜,怪不得曾用名白小千的年玉莹小小年纪就能在这种阿哥环伺的环境中非正常态成长,原来其母婉霜就是一超霸宫女,而烈士老白又能够同时跟荣宪公主和婉霜扯上关系,强强结合之下生出这么一个女儿,偏偏又被三百年后的我穿越了,白小千×2=?
好难的数学题……
我刚给四阿哥搞过脑子,荣宪又接着上了,这帮古人吃饱了撑的?
这时我正好停手,康熙睁开眼,朝我看了看。
我一转眸,正巧跟他撞上,心中别的一跳,倏然垂下眼去,耳边只听康熙淡定道:“你在京这些时日甚是劳顿了,就让小莹子跟着你吧。”
康熙说是让我跟着荣宪公主,事实上荣宪公主从早到晚都在康熙跟前,连睡眠时间也跟康熙一样基本没有,所谓跟不跟的,也就是个形式。
因得过四阿哥示意,我始终谨言慎行,不敢有懈,虽然得知十三阿哥目前暂时被圈禁在上驷院,但连日即使出乾清宫的机会也少之又少,遑论靠近一步。
当时十三阿哥被圈禁的具体事由四阿哥没有告诉我,不过据我曾看过的几百集清宫戏推断,跟太子被废之事定然脱不了干系。
康熙这位宝贝太子两废两立的事迹我是知道的,十三阿哥的情况到底怎样我却没有印象,然而康熙不问,乾清宫中人对十三阿哥自然提之甚少,四阿哥又独力身负看守二阿哥重任,如此风尖浪口,想来也无暇探视十三阿哥,是以从事发至今,过了足足三天,除了一个地点,我并未得到更多关于十三阿哥的消息,好在负责看守十三阿哥的是宜妃郭络罗氏所出、自幼被养于康熙帝嫡母孝惠皇太后宫中的五阿哥,其心性柔和,向日同三阿哥、七阿哥交好,属学术派皇子,由他看守总好过他那个八爷党中的同母弟弟九阿哥。
自十三阿哥圈禁,我回到乾清宫,康熙每天必有几回召诸皇子晋见问询,阿哥们或单独请安,或两三人齐来不等,九月二十八这晚戌时,康熙因刚刚嘱以各阿哥约束属下人“勿令生事,守分而行”,特地拎出大阿哥做反面教材,当众责大阿哥之太监、护卫等多人“妄探消息,恃强无忌”,更曾擅自责打皇帝所派侍卫执事人等,拘禁二阿哥时对二阿哥处工匠施以苦刑,致匠人逃遁,且有自缢者,“如此行事,何以服众”?
康熙派到咸安宫的侍卫本不止我一人,我虽一直被四阿哥带在身边,和他们接触不多,但康熙所指大阿哥之事我都是清楚的,这几日康熙问及时我亦据实以答,因此挨训斥时大阿哥暗暗抛给我的卫生眼,我一律却之不恭。
当初帐殿夜警,大阿哥和十三阿哥均负有保卫康熙安全的职责,既然揭露了皇太子的行为,那么他们二人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大阿哥和十三阿哥理应不会闹不合,作出有损对方利益的事,但大阿哥既然连八阿哥都说卖就卖了,陷害一下十三阿哥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依我近日察言观色,康熙额外圈禁的虽只十三阿哥,但大阿哥、八阿哥这两人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康熙既有心细查,当然不愁没有材料,对他们那叫一个想骂就骂,早晨小骂骂,下午中骂骂,晚上大骂骂,其强度与力度跟时间成正比,骂完了赶出去办事,等办了事回来汇报时再骂。
本来十三阿哥出事后,大阿哥同八阿哥一般彼此错开进宫时间,极少碰到,谁知今晚康熙正向大阿哥、三阿哥、十阿哥严词训诫“本月内,十八阿哥病亡,又有胤礽之事。朕心伤不已,尔等宜仰体朕心,务存宽厚,安静守分,勿与诸事,兢兢业业,各慎厥行……”八阿哥忽和十四阿哥前后脚到乾清宫报传求见。
废太子二阿哥极爱奢华,因此康熙很早就任命二阿哥奶娘的丈夫凌普担任内务府总管,以便二阿哥任意从内府支取财物,择取所爱,今次二阿哥被废黜,凌普亦被革去总管之职,治罪法办。
而八阿哥是九月初七被署的内务府总管事,奉旨查封凌普家产的自然也是他,就为这事,他被康熙骂了不知凡几,这会子拣了康熙正在状态时候过来回奏,后果可想而知。
荣宪公主原坐在北面书隔下喝茶,听见八阿哥来了,因起身跟康熙说带我出去院中走走,康熙允了,我们出去,正好碰上小太监魏珠打帘迎八阿哥及十四阿哥进来,他们姐弟含笑见过,我打袖啪啪给两位阿哥请了安,跟着荣宪走出去。
果然不出荣宪所料,我们刚出东暖阁,才在院内走上几步,便听里头传来康熙的高声怒斥:“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
大阿哥对太子位觊觎已久,自二阿哥出事,便一直蠢蠢欲动,大有舍我取谁之意,惜遭康熙严斥,谓其“秉性躁急愚钝,岂可立为皇太子”,逢此重创,大阿哥自知无望承继大宝,便与八阿哥走得更近。
据荣宪说,那日十三阿哥被圈禁前,大阿哥曾向康熙推荐八阿哥,言“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钦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姑且不论大阿哥说这些是为了帮八阿哥还是为了害八阿哥,结果明摆着:此番言论不仅惹得康熙勃然大怒,命将张明德拿交刑部审问,并于当晚召诸皇子至,厉责八阿哥,分明已经认为八阿哥有希冀大宝之心,对其予以防范。
康熙不愧是康熙,连骂儿子也可以做到有如滔滔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居然骂完这个骂那个,遣词造句还不带重复的,这一家子还真是够搞,儿子学张三疯一日三疯,老子更有创意,一日三骂,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康熙刚才骂的那几句:一句“朕何为者”,竟与亲生子抢起了功劳;一句“朕即斩之”,则是欲以刑罚封众人之口。
八阿哥一向是做好人、贤人的,现在可好,在他老爹面前岂止做不了好人,简直连做人也难。
亏大阿哥打着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旗号,做了插哥们儿两刀的事,我要是八阿哥,早就学二阿哥,做梦都掐死他。
但康熙骂完,里头八阿哥也没发声,荣宪初还驻足侧耳,隐约听见十阿哥开始辩驳,就回身往外走,竟还叫上我:“这里太吵了,陪我去御道。”
乾清门和乾清宫之间,有一条石头砌起来的至少高出地面两米的“御路”,我知道荣宪每日不论忙到多晚,必要最少走上三个来回,她是得康熙特许,才能在其上行走,从不许人跟在近前的,现在叫我跟去,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我本想多听一会儿壁角,如此却也无法,只好埋头跟上。
谁知荣宪口上说去御道,除了我并没多带一个侍卫,走了半程,却一拐弯,绕出日精门,过东夹道,往上驷院方向而行。
宫里的情况荣宪当然比我熟悉,我跟着她七穿八绕,走的根本不是我所知那条从乾清宫到上驷院的路线,却至少比我预计时间早到一半。
上驷院是内务府管辖的三院之一,职责“掌御马,以备上乘”,现归八阿哥掌管,在紫禁城内外统共辖有十八厩马,而设在东华门内的三厩分别为:上乘御马一厩,皇子良马一厩,对子马一厩。
据我平日潜心打探,其主要编制共二十四人,做上驷院的侍卫,除给皇帝管马执鞭、司鞍、司辔外,更有一类,乃是选自上三旗每旗士卒之明骨法者,每旗十人,隶上驷院,名蒙古医士,凡是内廷执事人员,意外受伤,都找他们来看,这些人师承有自,手法高超,另有秘方,多是限日极痊,少有逾期——因此我本在筹划抽个空儿不甚失足摔一跤好来见十三阿哥的,不料却是荣宪出面,得来全不费功夫。
荣宪带我到时,八阿哥在乾清宫,五阿哥因他福晋做寿,提早一日便告假出宫,康熙也没再调别的阿哥过来,在场最大的一名官员就是管理御马厩的牧副。
荣宪见了人,不多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面黄澄澄小金牌晃了一晃。
金牌上头歪歪扭扭刻着一行满文,我瞅了一眼,自是看不懂的,那牧副见了,却大是战兢,赶着命人开了闸,放我们进马场。
我到这时才回过味来:荣宪根本不是随便走走,她没准就是一早得了康熙指示,利用众阿哥在乾清宫上思想品德课、五阿哥又回家陪老婆的机会,特地找来,让十三阿哥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接受她的调查,简称“双规”。
听说十三阿哥在马场内遛马,荣宪把众人都打发远远的,连牧副殷勤端来的锦凳也不坐,只带着我站在马道弯口十三阿哥必经之处等他过来。
暮初浓,秋意凉,一群星星在我们的头顶闪着幽昧的光。
和乾清宫不同,这里有个很安静的夜晚。
视线所及范围内没有人影,只有一、二声隐约的马嘶,就算有谁路过,也像在天涯的远方。
荣宪很少动弹,偶尔用像水葱般的手指,拨一拨侧发。
她身后火堆跳跃,似有几分暖意,红色火光映在她颊上,如一抹琼痕,分外地艳,然而她极平静——不管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被圈禁了的皇弟,还是皇上,在她的容颜深处,她总是这么平静,平静的像一个无梦的人。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十三阿哥进入我眼前画面,他端坐在马上的姿势曾经是我熟悉的,如今却突然变得陌生了。
他是独自背光而来,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的面庞清晰如同素描勾勒出来的轮廓。
当他柔和的目光滑过荣宪,落在我身上时,他就像遇到最寻常的邂诟一样,低“哦”了一声,然后勒缰、下马,笔挺挺的站在我们面前。
我见他一个人站立,脚底的影子稀薄透明,伸向远方,不止是他的影子,连他的人都快要嵌入夜色里去了,便知他必定深深寂寞,所以才撑着寂寞的余勇,一个人在这没有山坡、没有草原的禁宫荒芜院内,将大把时间拱手奉送马上。
从他被圈禁到现在,正好三天。
我只顾看他,忘了请安,当我想起来的时候,荣宪已经开始在用满语跟他说话。
他们也不走动,只是面对面站在那里闲聊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我站在一旁,心满意足。
可是在荣宪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后,十三阿哥忽然拿眼睛望着她,轻轻地闭上嘴,摇了摇头。
他那个神情让我也把目光转移到荣宪的脸上。
也许是光影给我的错觉,荣宪的眼神,有一种内在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力度,她的脸上依然平静,又不经意流露出沧桑,内心的万般感受从看似平静的面部一层层的渗透出来,以我的阅历,无法读懂,只恍惚觉得那瞬间而发瞬间而灭的樱花般艳丽,比飞火流星更凄美,使人被触摸,被浸染,直到感觉自己从冰凉的脊髓里被冷酷地抽空。
就在这时,荣宪目光一转,堪堪与我对上,笑道:“你瞧人的这副眼神,真是宛然小霜。”
我停了一下,才悟到她改用汉语,是在跟我说话,正不知如何应对,她却又向十三阿哥道:“上回三阿哥同我说小莹子连英吉利文也学过,我还不信,问了皇阿玛,可她既是在四阿哥那儿养大的,怎么不曾教她咱们的满文?”
十三阿哥略略侧身看着我,嘴角微扯,也带了一点笑意:“三姐有所不知,小莹子的脾气糟糕透顶,当初还是四阿哥的老师顾先生亲自教她满文,才上了一天课,不巧被四阿哥听见他们练习,当着老师面笑了小莹子的发音,小莹子就无论如何不愿学了。”
荣宪抿一抿唇:“我出嫁蒙古前,就见老四成天带着你走来走去,想必之后还是这么着,你别光说老四,说说你——你笑过没?”
十三阿哥一咧嘴,不肯答话。
他们两个不过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扯了一下,气氛又变了,我有点开始怀疑刚才我见到的荣宪是否真是我错觉。
而外面那牧副领着个小太监躬腰哈背地小步过来,荣宪一见来的是魏珠,只点首一下表示知道了,便若无其事叫着牧副名字道:“听说大宛贡来几匹良驹,今晚无事,你带我去御马厩看看。魏珠,你也来。”
荣宪公主有一样古怪脾气,不管侍卫太监,她不叫人跟没人敢跟,她喊走魏珠,却不管我,我早知其意,因留在原地不动,等他们走远些了,才偏首望向十三阿哥,而他也正在看我。
“皇阿玛……”十三阿哥微微迟疑一下,道,“圣躬安好吗?”
想起之前康熙中气十足怒斥八阿哥的声音,应该算“好”吧?我老老实实道:“好。”
十三阿哥垂首想了一想,又问:“四阿哥好吗?”
我答:“好。”
十三阿哥道:“荣宪公主说你现在回乾清宫当差,一直跟在她身边,你怎知四阿哥好不好?”
废话,上次我跑进四阿哥房间,送羊入虎口,连小我都牺牲了,四阿哥敢不好我就跟他急:“四阿哥知道十三阿哥念着他,四阿哥是一定好的。”
十三阿哥若有所思地瞧着我,我放慢语气道:“听咸安宫的人来报,太子的病也好多了……”
十三阿哥目光一闪:“太子?”
我一笑:“玉莹错了,玉莹说的是二阿哥。”
十三阿哥抬头成45度角纯洁的仰望了一下夜空,忽然道:“你过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原处,和他隔开着两三步距离,本来他不说我也无意识,被他如此一提,反不好意思起来,别开话题道:“荣宪公主刚才说我什么了?”
“三姐说她把你人带到了,要我给钱,我说规矩改了,她得先帮我们看风去……”十三阿哥坚持道,“你过来。”
我不料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骇笑一阵,却偏偏不挪位置:“得答应我,等你离开这儿要先教我满语,我才过来。”
“离开上驷院,我就会被正式圈禁在自己府里,到时候你见得着我吗?”十三阿哥说句话的功夫,已经走近我,贴身站住。
他身上的气息包围了我。
每次和他这么近,我都有一点点晕眩,但还知道抱怨:“那天晚上,在乾清宫东暖阁,你被侍卫带走,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是。”他承认,“我知道我当时不看你,日后再要见你一面,千难万难……但我命令自己不看你。可是我走出去以后,我就后悔了。”
我闷声道:“来不及了——”
他重复道:“是来不及了。”
我仰起脸,对上他的审视:“你明知道你不看我,我也要见你的。现在我来了。”
他手心向上摊开,苦笑道:“我已经失去自由,不能带你玩儿,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把我的食指点在他的掌心:“瞧,我爱我的手指头吗?我不爱,不过试一试切掉它吧。”
他手心一颤,刚要握住我的手,我早抽回来,指点他看头顶星空肉眼可见的巨蟹座美丽疏散星团天体:“好不好看?”
他顺我手指方向端详片刻,评价道:“如云非云,如星非星,其散发光亮纯属青白二色,犹如鬼火,见气而已,你叫我看‘鬼星团’?”
“十八阿哥薨后,有一次皇上散步夜帐外,亲自把这星团天象指点给我看,说它是地狱的入口,恶人死后的灵魂就飞进这团‘气’里,而十八阿哥会去另外一个地方。可我当时正好看到流星从它南侧经过,雾气蒙蒙,幻如仙境,所以我也没觉得它不好。”
说到此处,我生怕我的胡诌会穿邦,故作镇定转目瞥了十三阿哥一眼,没想到他听得很认真。
尽管他会说话,也会笑,但他眉梢眼底原先那一种智珠的活泼已经找不到了,他的身上除了枯竭的寂寞,不是没有绝望的情绪,然而这种情绪却被他偶尔的沉默化解成一种特别的飘逸感,像一个谜,引人入胜。
看我停了,十三阿哥疑惑地瞅了瞅我,有点不明白:“你刚才说没觉得地狱不好?”
见鬼,他这样看我,居然搞得我有点紧张,我咽口唾沫,磕嗑巴巴道:“所以、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进地狱……所以、不管是谁……想要推你下地狱,就得先做好被我一起拉下去的准备……”
他显然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可他的反应仍算得很快:“这是四阿哥的意思,还是你的?”
我张一张嘴,答不上话来。
十三阿哥明摆着是给我个台阶下,我可以顺水推舟说是四阿哥的意思,但我不想。
他明明知道这是我的意思,却在我面前装傻,这种以退为进的态度反而令我不愿捅穿这一层纸。
我对十三阿哥谈不上爱,可我刚才说的话有多少真心我自己明白,我见不得他受苦是真的,我只要看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而不是凄清惨淡无人过问。
本来我对他怎样,与他无关,说不说清楚都一样,想通了这一点,我即刻释然,因浅笑一笑,也打起太极拳:“总之十三阿哥答应到时候要教玉莹满语就成了。”
十三阿哥亦不落痕迹地带过话题:“我这性子碰上你的脾气,教不了几天准保打起架来,那你真学不成了,不过我老师法海最善教读满文的,我现在出不去,你要想学,跟十四阿哥说一声,法海侍我及十四阿哥讲诵已近十年,你以前曾见过的,他与十四阿哥也极交好,若十四阿哥出面更好一些,法海必定尽心……你怎么了?”
十三阿哥每提到一次法海的名字,我的头壳就像被雷劈了一次,连着三次锐痛,简直不能自己,心中又骇又急,勉力控制下,仍被十三阿哥看出破绽,一把扣住我手腕以助我稳住身子,我顾不得他在问什么,深吸口气,道:“你的老师叫什么?”
“……法海。”他话音才落,我又是一下剧痛,这回确诊肯定有关了,还未及开口,十三阿哥反手一拭我额角,疾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脸色白得这样,冷汗都沁出来了!是不是上回坠马的旧伤又发作了?”
旧伤不旧伤的我不知道,我只知头痛裂人,眼泪差点迸出来,一侧身,正好瞧见荣宪公主重又带着人走过来,生怕误会,忙脱开十三阿哥扶持,自己立好。
不一刻,荣宪走近,见我面色不对,好不打量了一番,我并不闪躲,任她审视。
“这儿夜深飞虫多,仔细迷了眼,瞧把眼睛揉的这么红,明儿肿了又怎么说。”荣宪公主嗔了一句,也没多说,便带着我、魏珠,跟十三阿哥告辞回宫,十三阿哥锁眉不语,荣宪也不以为怪,倒是那牧副尽忠职守,屁颠屁颠亦步亦趋地把我们一行三人送出上驷院。
过了箭亭一路往前走,我头部余痛总算散去,正巧荣宪公主问我先前和十三阿哥在说什么,我存心试探,据实答道:“十三阿哥说,让玉莹请十四阿哥令法海教我满语。”
荣宪闻言,微微一挑眉:“十三阿哥没听说法海已被他牵连,受到降职处分,并被调离皇子讲师一任了吗?”
我一愣,心道,你不说,谁听说得到?
但经此一来,我发现不论是我还是荣宪提到法海之名,都没有引起我的再一次头痛,应该是十三阿哥说的对,可能真的是因为年玉莹前年坠马受的旧伤所致,不过照刚才疼的厉害看,不要脑袋里面留下什么淤血块,搞得以后中风痴呆我来背吧?怪不得还失忆呢,到现在发作起来还这么疼,估计当时更惨。
“小莹子?”
荣宪忽然叫我,我一惊回过神来,想起之前荣宪说的什么话全没听见,一时好无着落,傻不拉叽地回了个“口庶”,便没了下文。
荣宪驻足朝我脸上看一看,我老老实实垂首,她这才徐徐道:“明日是九月二十九,我起大早去柏林寺还愿,你不用跟我,留在乾清宫伺候皇上,知道了吗?”
“口庶!”这次我答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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