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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公主
自从传出淑妃娘娘特别找人做衣服之后,要求参加御花园家宴的请求书就雪片似地飞进了皇宫,堆满了皇后的桌案。且不说以庄亲王(十六阿哥允禄)、果郡王(十七阿哥允礼)为首,在京的皇亲国戚们,就连一些驻京大臣的夫人们也借用各种托辞,希望能够在御花园的宴席上挤一个位子。
看到案牍上的一堆恳请函,乌拉纳喇氏笑着摇了摇头,不该奇怪呢,虽然淑妃没有惹事儿很久了,可她以前做得哪个不是让人津津乐道?她可是柔化了不少皇上在百姓中的强硬形象。
因此雍正生辰当日,中午御花园家宴的规模远远超出了皇后娘娘当初的设想。乌拉纳喇氏的本意是后宫的女人们借机聚一聚,给皇上贺寿,就如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饭,没有太多的规矩,比较温馨和睦,然后再凭借淑兰的智慧,压压那位特使夫人的风头。她可没有想将事情闹得那么大!可现在说这个似乎有些晚了,这博学夫人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才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有那么多人像蜜蜂闻到了蜜似的,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宫外的人陆续进宫,绝大多数的夫人们穿的都是传统的旗袍短袄,只是面料,做工上有着不小的差别。贵妇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反常态,不是炫耀自个儿身上的首饰衣着,反而都在互换自己从各处听来关于佟佳氏淑妃出席宴席要穿的衣服的小道消息。据说,那个会做水湿衣靠的裁缝被带进娘娘的寝宫后,就没有再出来过!听说她一直都在偏殿赶工,各宫派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太监也纷纷无功而返,因为连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样的衣服,依照娘娘的原话,是要做一条和鱼一样的衣服。和鱼一样的衣服?怎么和鱼一样法?没人猜得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洋女人穿的那种衣服,因为在赶工的那件衣服没有裙撑。越是神秘就越能引发人的好奇心。
左右桌正聊得兴起,外面通报,特使夫人到。立刻,席上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因为其中有很多人还没有见过这个洋女人,只是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今天,特使夫人还是穿了一身标准的西欧宫廷蓬蓬裙,不过选了一件没有露出前胸的,墨绿色绒面料的裙子。可能是翻译官事先有过提点,又或是告知她今天中午的宴席,出席的大多是大清国上层的贵妇们,所以聪明的特使夫人特意挑了一件最保守的衣服出席午宴。果然,她一路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收到的敌意的目光少了许多。
夫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除了头发的颜色不同,卷卷的,漂亮了一点;除了褐色的眼睛大了一点,五官深刻了一点,腰细了点,身材好了点,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大清国女人的审美观来看,这个女人长得也不怎么样!自家老爷把人都捧到天上去了,她们还以为这个洋女人有多漂亮,多危险呢。
于是,她们对特使夫人的敌意消减的同时,兴趣也在消减,而且语言又沟通不良,就算她带来两个小丫头,看样子是经过特训的,但也只能翻译一些简单的语句,没法儿多谈。没多久,这位夫人就被孤零零一个人晒在了那里,没人搭理她了。
“齐妃娘娘到。”门外的通报声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当齐妃李氏昂头挺胸踏入宴席的时候,引起一阵喧哗。因为齐妃居然也穿了一件蓬蓬裙,上半身是常见的直排扣小袄背心,里面是同色系的短上衣,袖子是有点宽宽的蝙蝠袖。当然无论是做工、面料还是装饰上,齐妃娘娘的这身华贵装束一下子把在场的人都给比了下去。
在走过特使夫人的桌前时,李氏故意停了一下,抛去了一个示威的眼神。特使夫人回了一个安稳的,善意的微笑。有些泄气,但听到身后人们低声的议论声,又让齐妃骄傲地扬起了头。
当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四周打量了一下,“怎么淑兰妹妹还没有来吗?”
“还没有。”坐在她下首的熹妃钮祜禄氏忙弯了弯腰。
“可能是兰姐姐要精细打扮,所以耽搁了,怎么说,这次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提点,要她仔细打扮的。”裕嫔耿氏也顺着话说。
“我知道,我是担心她,就不知道她会打扮成什么样子?你们也知道,平时她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上心,有困难也不会来找我这个姐姐问一声。听说她居然要裁缝做一件像鱼一样的衣服!你们说说,这真是什么跟什么嘛,丢了脸是小事,要是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惹皇上不高兴才是大事儿。”
“论打扮有谁比得过姐姐您。”钮祜禄氏赞扬道,“姐姐这身打扮可真是漂亮。”
“若娘娘喜欢,儿臣让人做一套给娘娘。”弘历在一边开口了。
“瞧瞧,宝亲王多孝顺,妹妹好福气啊。”李氏有些羡慕。
正当熹妃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通报,淑妃娘娘到,焦点人物到!然后,集体无语,黑线满头。因为正值冬季,园子里是冷,但所有人都在入席前把披风脱了,让下人们收着。可佟佳氏倒好,一件狐皮披风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么入场了,难不成她准备裹着这件狐皮披风坐到筵席结束?这成何体统?
所有的视线都跟着淑兰移动。当佟佳氏在自己的位子前站定。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们在位子周围放上了好几个火盆,然后,冬梅轻轻褪下了娘娘的披风。一阵阵抽气声此起彼伏,然后回归寂静。
只见淑兰头上梳了一个冠状发型,盘了一串淡粉色的珍珠,身上真的就如传闻中说的一样,一件鱼型的衣服!一套完全贴身的银色长裙,凹凸有致,将她的身材整个都显示了出来,直到脚面儿,裙面才散开,完全就是鱼尾。而且这条裙子不但是无肩围胸,而且还露了一点背,所以,淑兰外面又加了同款的长袖小外套,弧形的外套刚好把外露的肌肤都给遮掩了。但是如果走近了,外套和裙子的阴暗相交面让人看不真切,却又能引起无限遐想。
长时间呆愣之后,果郡王长长吐了口气:“不枉我费尽心思来参加这次午宴,值!”
允禄一脸鄙视:“淑妃娘娘什么时候令我们失望过?”
“就不知道皇上见了会怎么说?”兄弟俩相视,笑开了。
而淑兰则开始履行皇后娘娘交付的第二个任务,与旁边的特使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简单的睦邻友好。特使夫人自然是大为兴奋,虽然佟佳氏淑兰的英语口语说得结结巴巴,没办法,N年没说,口语早就被某人丢到爪洼国去了。但能够有个可以攀谈,交流的同性,这对特使夫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而且她刚刚也感觉出这位美丽的夫人身份不低,她进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呢!
银色锦鲤
圣驾到,凤驾到!”拔尖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击破了在场众人胶着在佟淑妃身上的目光。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男子弯腰,女子屈膝。佟淑兰是暗自庆幸,还好不用行跪拜礼,不然,穿着这身衣服行礼,还真得有些难度。
胤禛和乌拉纳喇氏在座椅前站定:“免。”
“谢皇上。”
“……”
众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下面的一个‘坐’字,因此只能继续站着。一些没啥耐性的人,等了一会儿后,开始悄悄抬头,偷瞄圣颜,咦?皇上在发呆?顺着他呆愣的目光再一看,恍然,淑妃娘娘站着的时候绝对比坐着的时候更令人惊艳,皇上也是男人嘛。
相比四四的震惊,乌拉纳喇氏回神的就比较快。果然淑兰这懒丫头,不是不会打扮,而是不上心。这当真打扮起来,连当年和年氏并称双艳的齐妃都立刻给比勒下去。皇后微微转头,看到皇上的样子,乌拉纳喇氏压下了心中突然扬起的一丝难过:“大家都坐吧。”
“谢皇后娘娘。”
轰然的回答声惊醒了胤禛,他有些涩然地看了皇后一眼,在龙椅上落座。
“今儿个是给皇上贺寿,普天同庆。在座的大多是自家人,所以大家无需太过拘泥。臣妾在这里先恭贺皇上福禄东海,寿比南山。”乌拉纳喇氏率先给皇上敬酒。
“祝皇上福禄东海,寿比南山。”再次一口同声,众人举杯。
雍正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整个场面才一点点热络起来。
“夫人的这身衣服实在是漂亮,不知您方不方便将制作此衣的裁缝介绍给我。我也想做一件。(英语)”
“当然没有问题。(英语)。”
“太好了!我回去宴客的时候穿,一定可以惊艳全场。要知道就连最时尚的巴黎都还没有出这种款式的裙装。”特使夫人两眼发光。“不过我个人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夫人千万不要见怪。如果没有这件小外套,而把裙装做成露肩的样式,说不定效果会更好。(英语)”
“夫人果然敏锐。这件衣服的确是无肩,裹胸的。不过,因为国情不同,在我们大清,女子的肌肤除了丈夫外是不能裸露给外人看得,不然会遭非议,被视为不检点,□。”佟淑兰耸了耸肩:“所以我才加了一件小外套。(英语)”
特使夫人的眼睛更亮了,嘴里说着:“我理解,我理解。(英语)”炙热的双眼紧盯淑兰的□,像是要透视过那件碍眼的小外套,看看里面是否与她想象的相同。“夫人会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吗?(英语)”
“后宫的女人一般是不能参加国宴的。(英语)”
“后宫的女人?(英语)”特使夫人就是一愣,眼神霎时变了。
看了眼特使夫人,淑兰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在东方,皇帝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不止一个老婆,我是其中之一,不是情妇。(英语)”
有些意外于淑兰的直接,特使夫人似乎更想交这样一个朋友了。
这头聊得开心,另一面,雍正扫视了全场一遍,不高兴地发现无论男女,在场大多数人都有意无意,不时地偷偷向淑兰的方向打量。
“只知道淑兰妹妹爱吃鱼,没曾想到,这鱼还真给她吃出精来了。”乌拉纳喇氏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开口说道。
“嗯。”胤禛显然没有在听,那位特使夫人有古怪,她盯着淑兰□的眼神太放肆了!这是男人注视女人才会有的眼光!看来要让人注意一下,不能让两人走得太近了!雍正开始有些后悔,没有考虑周详就请这位洋夫人参加这次的午宴。
“可不是嘛。”齐妃李氏看着不无妒忌:“整一条成了精的银色锦鲤。”
李氏的银色锦鲤之说立刻博得了四周不少的低笑声。
“不知道是哪个裁缝那么有才,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回头要好好问问隆尚(内务府总管),是不是他埋没人才,打压能人了?”弘昼的话,一下子招来了他身边宝亲王和几位娘娘的目光,使弘昼伸得有些长的脖子立刻缩了回去。
庄亲王允禄和果郡王允礼,兄弟两个也在一旁嘀咕。
“十六哥,你说如果方庭他们见了这样打扮的淑妃娘娘……会不会呕得内出血?”允礼一脸兴趣盎然。
“四哥舍得吗?”允禄晃着手中的酒杯。
当然不用问,这里的舍不得绝对不可能是指方庭那个千年老妖的小命,而是指让佟淑妃穿得这个样子出去给男人流口水。
正说着,特使夫人突然站起身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清国的皇帝陛下。”虽然洋味很浓,但咬字还算清楚,看来这位洋夫人也下了不少功夫。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下面的话她再次转回了英语:“能否请您准许我身边的这位夫人也参加今晚的晚宴?(英语)”
坐在一旁的淑兰听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果然,不到黄河心不死。看到所有望向她的目光,佟淑兰不得不实话实说:“特使夫人希望臣妾能够参加晚宴。”
在场男士们,除了皇上之外,人人双眼发光。说得太好了,深得吾心。
看到雍正有些阴沉的脸,佟淑兰继续:“臣妾已经和夫人解释过了,后宫不宜露面,不过,显然夫人想听圣上亲口说。”
“淑妃娘娘,话虽如此,但就为臣想来,夫人想必是因为娘娘懂洋文,她难得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同伴。特使夫人有这样的请求并不过分!请皇上酌情体谅。”果郡王起身,为男士们的福利做着努力。虽然这条银色锦鲤太过精贵,只适合让皇上一个人吃独食,但让大家饱饱眼福,解解眼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于礼不合。”皇后乌拉纳喇氏一口回绝。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不必多生是非,惹皇上不高兴。同时她用眼神警告果郡王,今儿个可是皇上的生日,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惹皇上不高兴,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
当晚的整个晚宴上雍正都有些心不在焉,看在那些参加了午宴的人的眼中,都暗自好笑,看来皇上是在惦记他的宵夜了—银色锦鲤。
可惜的是,那条银色锦鲤没有像雍正惦记她那样,惦记着皇上。虽然胤禛特别让太监总管传旨说晚上会到淑妃的寝宫,而且还特别点明,要她穿着那条鱼裙候驾。可当就寝的时间一到,淑兰的生物钟敲响,她哈欠连天,没多久就横在了躺椅上。冬梅怕娘娘冻着,还特意加了条厚被给娘娘盖上。
所以当胤禛半夜到达淑妃的寝宫的时候,淑兰的精神头还不错,因为已经睡过一觉了。
“皇上吉祥。”没有穿小外套的淑兰在烛光下更刺激四四的神经。
不用皇上开口,所有宫女太监自动清场。
胤禛上前,手指轻拂淑兰裸露的后背,牙齿啃上她的肩头:“你这个小鱼精。”
“皇上,再过两个月就新年了,年年有余(鱼),这不好吗?”佟淑兰扬起雪白的颈项。(雍正的生日是阴历10月30日,阳历12月13日)
“好。”欲火上升的胤禛想要脱掉淑兰身上的这薄薄一层鱼皮。隔着这薄薄的一层,他的手指甚至可以感觉到眼前女人那有些微凉的体温。
只是这张鱼皮要比想象中的难脱,。胤禛一拉,布匹没有一丝破损,又加了一些力道,还是完好无损。精光一闪,胤禛抬头,没有错过淑兰一闪而逝的小得意,这布可是用银线编织成的,要比一般的布匹牢多了,哪那么容易一拉就破。
“背后有暗钩子。”不过为了不让钩子容易滑出,钩子的头上都特意向里弯了小口。所以扣上不容易,解扣更不容易。而且为了不让裙子的表面因为暗钩起皱褶,所以背后这样的暗扣有二、三十个之多!
就算不会放电眼,撒娇来勾引男人,但曾是二十世纪熟女的某女人还是知道要如何让男人看得到,吃不到,摸得了,进不了。
这就是情趣嘛。
事实证明,在男人欲火焚身的时候考验他们的耐性是不明智的。而且三百年后的伎俩用到三百年前来,也不是全部都适用的。只见胤禛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一划,手再一用力,整件鱼尾服化为碎布。在看到裙下的风光的时候,胤禛的眼立刻灼热了,他直接就地在躺椅上品尝美味,两人甚至来不及去里屋。
第二天,当皇后乌拉纳喇氏别有深意得问起皇上,昨儿个的那条银色锦鲤鱼,味道如何,是否满意她这个生日礼物的时候,雍正停笔,想了一下,“鱼皮太难剥了。”
鱼尾服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成为禁服,昙花一现之后在大清国就此绝迹。卫道士们欢欣鼓舞。
入宫为奴
大英帝国的特使团在参加完了大清新年祭祖的盛典之后,在清明前夕坐船回国。事后,雍正以此论功行赏,将淑兰从淑妃晋升为皇淑妃,熹妃晋升为皇熹妃,裕嫔晋升为裕妃。时刻关注朝堂动态的察觉到,皇后、皇淑妃膝下无子,看在态势,皇上很可能会将宝亲王立为太子。
而四月江南的洪水,又一下子冲垮了,本以积劳成疾的怡亲王胤祥的身子。胤禛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不曾想,半年不到,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与皇上夫妻情深的皇后乌拉纳喇氏也病故了。雍正病情加重,朝堂后宫,各派势力蠢蠢欲动。
朝堂的折子由宝亲王和辅助大臣代为处理,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才请奏皇上。后宫由于没有皇后,暂由皇淑妃和皇熹妃共同掌管六宫事宜。说是共同掌管,事实上,淑兰是连凤印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当太监总管将放着凤印的盒子端来的时候,淑兰直接就推给了坐在一旁的皇熹妃,吓得钮祜禄氏忙站起来;“这凤印还是姐姐保管比较合适,妹妹什么都不懂。”
佟淑兰翻了个白眼儿:“谁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以前有皇后替我们撑着挡着,现在不行了。我倒没什么,可你要替宝亲王想想,你不现在慢慢学着,以后让你头疼,让王爷左右为难的事情还多着呢。”
“姐姐说的是,那以后请姐姐要多提点妹妹了。”儿子是命根,一把弘历推出来,立竿见影,钮祜禄氏二话不说地接下了凤印这颗烫手的山芋。当然,由于性子老实的关系,钮祜禄氏不敢事事都自己拿主意,总要问过淑兰后才安心。所以给外人的印象反而是皇淑妃实际掌控着后宫。
看样子皇上是准备设两宫皇太后啊,怕宝亲王的位子坐不稳,毕竟钮祜禄氏的娘家势力不强,所以提一个佟佳氏做后盾。要知道十四阿哥允禵正值盛年,虽然现在被禁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以此闹事。从先皇佟佳氏以皇贵妃的身份,掌管后位空虚的六宫以来,难道说,另一个佟佳氏要继续掌控大清后宫?看这态势不少人忧心忡忡,外戚当权,大清危矣!
在淑兰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地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佟国刚的遗孀,瓜尔佳氏又来火上浇了一把油。
“皇淑妃娘娘吉祥。”老太太进宫随行的不但有淑兰的额娘李氏,更令人侧目的是还有理亲王的侧福晋佟佳氏墨兰和她的小儿子。
看着阵仗,佟淑兰就是一皱眉,人心不足蛇吞象吗?这老太太想干嘛?倚老卖老?对佟佳家没有半点好感的淑兰只是淡淡地抬了抬手:“免礼,赐坐。”
“谢娘娘。”
老太太一坐下,茶没喝一口,就开始指责淑兰不该把凤印放在别人那里,而是应该把凤印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当然这话是说得很隐晦,还好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可惜的是,这种隐晦的意思,佟淑兰的接收能力一向是为零的,所以,老太太说了半天,佟佳氏淑兰还是不懂她说了那么一大堆,其中的关键要点到底是什么。有些无聊地玩着指甲套,佟淑兰有些哀怨,又走了一个熟人,上个月冬梅年龄到了,出了宫,这宫里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寂寞无聊了。
发现上位的佟淑兰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瓜尔佳氏怒火中烧,“娘娘!”佟佳氏墨兰忙从后探手,轻轻拉了拉太太的衣角,小不忍则乱大谋。
“本宫有些累了,太太有什么就直说吧。”
“你!”瓜尔佳氏忍了忍,拉过一直老实站在佟佳氏墨兰身后的小男孩。“臣妾知道娘娘膝下尤虚,而且皇上的子嗣也不丰,过继一个给娘娘抚养,似乎有些困难,所以……”
“所以送一个小男孩进宫给我解闷?”佟淑兰拦截了瓜尔佳氏想要说的话,走下台阶,用指甲套在小男孩的脸上划了两下,“还真细皮嫩肉的。”
这看上去才八、九岁的男孩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给淑兰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妓院的妈妈桑,在挑买小相公一样。
“这是理亲王的十阿哥。”佟墨兰在一旁补充。她看着这富丽堂皇的皇宫,看着佟淑兰一身皇家代表身份的华服,心里有着太多的不甘,可是到如今,确要向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姐姐低头,这就是命吗?
佟淑兰双眉一挑:“十阿哥?”
瓜尔佳氏在一旁点头,她以为淑兰懂了她的意思,满意这个小男孩的长相,再加上这个身份,让淑妃娘娘收为义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没想到,佟淑兰接下去的话,让老太太血压急升,有爆血管的危险。
“理亲王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本宫记得皇上对他的家眷还是很照顾的,没有减免亲王在世时的任何俸禄,还是说现任的理亲王亏待了家族长幼?这事儿也无需惊动皇上,我跟现任宗人府的宗主提提,弘皙太不像话了,怎么说弘为也是他亲弟弟,皇室贵胄,哪能落魄到入宫为奴的境地。”
“入、宫、为、奴?”立时间,宫里的石膏像批量产生,包括了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
“你,你。”瓜尔佳氏的手指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
为了怕老太太真的会脑溢血中风,一行人匆匆将老太太护送出了宫。还没等他们走出圆明园的大门,这个笑话已经传遍了园内上下,火速向京城方向传播。
当晚,淑兰服侍胤禛喝了药后,两人就在炕上下着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他们怎么会想到要你收弘为为义子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这么多年了,私底下,淑兰跟胤禛说话也随便了许多。“还是说她们妒忌,见不得我好?现在我过得可真‘风光’,多少双眼睛盯着,每天战战兢兢的,她们还来添乱。我垮了,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了,真是的。”
“看你对十六弟、十七弟的态度,本来还以为你喜欢阿哥。”
“格格送进宫,还可以联姻。阿哥能干什么?若说联姻,皇上有听说谁有龙阳之癖吗?就算有,送个阿哥过去,也有损我大清国的国体啊。除非是哪个部落,是独生女,而且同族连一个近亲的兄弟都没有。到时候,皇上只要封一个宗亲子弟为贝子,嫁过去就好。何必那么麻烦。她们今天来,要我收这个干儿子,而且还是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在担心我这个外戚的时候,真的是为了我好?鬼都不信呢。”说着,佟淑兰没有什么心思下棋了:“皇上,臣妾可不可以求您一个恩典?”
“说说看。”
“您走的时候带我一起走吧。”
“……你舍得皇宫里的一屋子书?”
“有舍才有得。更何况,您认为,您不在了,他们会让臣妾清闲地看书?像今天这档子事儿,他们还不知道要干多少次呢。宝亲王可以护着他额娘,却没有借口来护着臣妾呢。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皇上一起走呢,眼不见,心不烦。这好像是臣妾主动向皇上求的第一个恩典吧?”
“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皇宫?”佟淑兰眼睛放亮:“臣妾要抓紧时间把藏书阁的书能多看掉一点是一点。
“……”看来,眼前这个女人,怕麻烦排第一,看书排第二,自己……胤禛有些郁闷的发现,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女人的心中排第几位!
逍遥尘世
雍正十三年,皇帝在圆明园‘九州清宴’的寝宫病故,皇淑妃佟佳氏在‘坦坦荡荡’自缢,追随皇上而去。宝亲王弘历登基。
在京外的官道上有一队马车队缓缓而行。在外人看来像是一个富商带妻妾出游,在其中一辆宽敞的马车内,某个女人依然处于惊骇过头地呆滞中。
看到对面女人的蠢样,胤禛这两年堆积在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这个女人他一直看不透,一直觉得她太过清醒,看得太过透彻,当年她说要自己带她走,他还以为这个女人又把他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不但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极其轻描淡写地以一种见者有份的敲诈式口吻说出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拒绝一样。为此胤禛郁闷了好久,现在看来,她口中的‘走’似乎与自己理解的有不小的出入。神清气爽的四四也不点醒对面的女人,而是悠闲地品着茶,打算看对方到底可以呆多长的时间才清醒。
其实这也不能怪佟淑兰,因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先说四四的性格,就淑兰看来,他整一个天生劳碌命,闲不得,而且属于为国为民奉献一生的人,要说他会引退,不当皇帝,打死她,她都不相信。再说那么多历史、野史当中也没有四四诈死一说啊!有的也只有他爷爷顺治,爱江山胜过爱美人,美人一死,他就想不开到五台山出家当和尚了。她当初说‘走’是真的想殉葬的。倒也不是说真的爱四四爱得有多深,只是觉得人生无趣,熟识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能谈上话的是一个也没有,想到在余下的日子里,她将在深宫中,日日惊心,如履薄冰,内忧外患(内:宫内的争斗;外:佟佳家在朝堂上的麻烦。),这不是佟佳氏淑兰想要过的日子,与其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咕噜’一个怪声响起,惊醒了佟淑兰,看到对面嘲笑的脸,她才发现这声响来自自己的肚子。胤禛没有开口落井下石,而是扬声让人准备吃的。
喝了口水,定了定神,淑兰同学有了一丝丝的兴奋:“老爷,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这称呼改得还真快!胤禛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你想去哪里?”
“跟着老爷,哪里都好。”马屁抓紧拍,跟着金主,不愁吃喝!
“先去以后的住家看看,然后再好好看看我大清的江山。”
“住家在哪儿?”
“江南。”
江南?“没想到老爷对江南的感情还真深。是因为以前经常在江南治水,所以对那里的感情特别深吗?”
“地点不是我定的。”胤禛等了一会儿,看到淑兰没有接口问,他倒忍不住开口了,“你不问是谁定的?”
“我觉得那个人,如果不是胆子很大,就是对你的喜好了解得很清楚,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其实是谁选定的地方,在哪里淑兰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有什么可在意的?吃穿不愁,其他的不重要,都可以慢慢从头来嘛。而且四四刚刚已经说了,要到处爬爬走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一定会紧紧贴着的,虽然这具身体的脚是三寸金莲,大不了四四走一步,她走两步么。在暗自摩拳擦掌开始旅行计划的淑兰,忽略了胤禛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到时候,她不会再被吓到一次才好!看到佟佳氏淑兰吃惊的样子,四四简直觉得比解决了朝堂一件难事还有成就感,谁叫这个女人嘴巴太厉害,正理歪理一大堆,说到最后总是她有理!
一行人,以看风景为主,赶路为辅,慢吞吞的,终于在六个月后到达了海宁。来到一座郊外的大宅子门前,下车,淑兰抬头一看‘陈府’。
“小姐!”
佟淑兰眨巴了两下眼睛:“小翠!”小翠现在可比当年丰满多了,而且有了一些富家太太的架势,看来这日子过得很好呢。
“小姐,小翠好想您!”小翠两眼一下子红了。
淑兰也眼眶发热,这就是久别的亲人再次相逢的感觉吧。佟淑兰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再见到小翠的一天。她看向旁边的四四,真心地说了句:“谢谢。”
“进去吧。”胤禛率先往里走。
众人还没走两步。
“淑兰!你来了,太好了!你一定要为阿牟其评评理啊!”一座重量级的吨位横着朝佟淑兰压了过来。
淑兰愣在当场,还好左前方的胤禛眼明手快,转身一拉,把淑兰抱在怀里,让对方扑了个空。
佟淑兰待在四四的怀里,伸头仔细打量这个大胖子,看了半天,还是不认识:“请问,您哪位?”
“舅舅!进屋再谈。”胤禛的话里有了一股子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舅舅?阿牟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佟淑兰的头更晕了!可是,她的阿牟其中,四四会称舅舅的也就一个人啊!又是一个严重的打击!淑兰同学直接就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四四的身上,几乎是半走半抱地进了厅堂。
大家伙在厅堂坐定,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胤禛在上座悠闲地品着茶,听着叔侄俩人在那里叙旧,或者说是隆科多一个人抱怨更贴切。
“隆……科……多阿牟其?”佟淑兰还是有些不相信。
“淑兰啊,你阿牟其也只不过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过个余生么。你知不知道,我为此准备了多久?十年啊,十年!”隆科多几乎是要老泪纵横了,只是还处于干嚎阶段。
佟淑兰突然想到先前看到的牌匾“阿牟其,你现在姓陈?”
隆科多双眼一瞪:“你以为隐姓埋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为了顶替这陈世倌,我学他的笔迹,学他的走路,习惯,慢慢替换他身边的亲信……”说到后来隆科多自己都觉得辛酸了。
佟淑兰听着,对这个大伯的敬佩之情是一层上一层。有道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自己的大伯是个中晓楚:“那您现在是退隐的陈阁老?”
“是啊。”隆科多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辛酸泪,然后有些咬牙:“没想到的是,有人居然捡现成的便宜,先送来一个刺儿头,每每不把你阿牟其气吐血,他不甘心。”
“弘时能有现在的成就,这都是舅舅的功劳。”胤禛在一旁插嘴,并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隆科多不由自主站起来,举茶回敬:“老臣不敢。”果然,几十年的习惯不是一下子可以改过来的。
弘时?经过隆科多这个大鬼压身之后,对于弘时这个小鬼,淑兰就没有太大的惊讶了。她向四四挑了挑眉,意思是,这宅子里还有熟鬼吗?
显然,胤禛理解错误:“你认为我真的那么冷血?”他的语气有些寒意。
“当然不是。”淑兰忙摇头,转变话题“怎么没见到三阿哥?”
“哦,他正好有笔生意要谈,赶不回来,晚上就见着了。”隆科多接口。“还有十三爷,他的身子骨太弱,前两天吹着了风,有些咳嗽,所以你来的事情我也没有跟他提,怕他一定要到门口去接你,又累着了。”
十三爷?打击太多的后果就是麻木,往好处想佟淑兰现在是处变不惊了,她的脑子又开始正常运作。“那十三爷的夫人也……”她记得当时嫡福晋是殉情的。他们夫妻情深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当时也没有人奇怪。
“她在照顾十三爷呢。”隆科多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还真舍得!”
“你不也一样?”胤禛看着淑兰。
“妾身哪能比!妾身可是无牵无挂一身轻。”
“孩子大了,总是要自立的。”兆佳氏扶着胤祥站在厅门口。
胤禛忙站起来,隆科多已经迭声嚷嚷开了:“怎么过来了?等一会儿就打算去看你们的,不告诉你们,就是怕十三爷会忍不住到前面来。看看,要是不小心吹了风,我好不容易找来的珍贵药材又得白白浪费了!”他嘴里喊着,手里小心把十三扶到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十三是骨瘦如柴,脸色病态的白,佟淑兰有些担心,低声问兆佳氏:“十三爷没什么了吧?”
“多亏了隆科多舅舅,啊,不是,现在要喊陈舅舅。爷的病比以前有起色多了,大夫也说只要好好调理,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前儿个都是我不好,硬是想去湖边走走,要不然……”
胤祥捏了捏兆佳氏的手,薄责:“都说了,不关你的事,还往心里去。”
气氛有些压抑。
佟淑兰眼珠转了转,好好学生般举手,要求发言权:“现在阿牟其是陈阁老,那爷是……”这人际关系要搞清楚,称呼都要换,不然出去露了马脚可就麻烦了。
“照旧。”胤禛开口解释:“我们是来投奔舅舅的亲戚。你还是舅舅的内侄女儿。”
“哦……那弘时现在姓什么?”
“姓陈啊。跟我的姓。”隆科多一愣。
佟淑兰摸摸下巴:“如果他姓陈的话,那爷岂不是也姓陈?”
“对啊,有什么问题?”屋里的人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问题大了!”淑兰同学开始秀学问:“爷是姑姑的养子,如果他姓陈的话,那姑姑当年不就是嫁进陈家,陈陈联姻,这怎么可以!”
所有人一呆,是啊,谁都没有想到呢,隆科多有些气呼呼:“我当时可没有预见到会有那么多亲戚来投靠!”
“要不还是姓程,隋唐时期,第一福星程咬金的程?这样别人也只是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错了。”
隆科多琢磨了一会儿:“这倒可行。”说着,他看向胤禛。
佟淑兰抢着回答:“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程家洛,爷您意下如何?”
“这程家洛又是你从哪本闲书上看来的人物?”看到佟淑兰不同寻常的兴奋,胤禛眯起了眼睛。
什么眼神?要知道人家金大侠笔下的陈家洛可是长得又帅,武功又高,又有学问,就你这身排骨,用这个名字还糟蹋了,居然还不满意?佟淑兰暗自腹诽。
“程家洛,这个名字是秀气了些。”兆佳氏在一旁中肯地说“妾身觉得还不如用原来的名,这样也不容易出岔子。”
佟淑兰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要不改姓就要,三百年后的老爸老妈,你们可以安心了,你们的女儿给你们找了一个当过大清国皇帝的上门女婿,程家不但有后,而且还是带有皇族血统的!
名字问题就在兆佳氏的建议下用回自己的。十三爷因为身体原因被陈家老爷踢回自己屋里休息。他陪着四四和淑兰逛宅子,问问他们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看着这种满薰衣草的庭院,走进布置得和雍王府里一模一样的客厅、书房,面对面地书桌,中西合璧的摆设,佟淑兰的眼眶又有些热了。
隆科多在旁吹风:“宠老婆能宠成这样,舅舅我也没有想到啊,侄女儿,要惜福。”
吸了吸有些阻塞的鼻子,淑兰抬头看向四四,“我还要两把摇椅。”
“你要摇椅做什么?”跟在他们身后的隆科多有些不明白。
“做世上最浪漫的事。”佟淑兰紧盯着胤禛的双眼。
隆科多被自己的口水呛倒了,一阵猛咳,两颊通红:“我说,你们,这话。”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听过一首歌,歌词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其中一句话,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坐在摇椅上,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想象着两人白发苍苍,在院子里,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四周几个孩童在那里打闹,佟淑兰不由将头靠在了胤禛的肩上,闭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了笑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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