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这是我和巴特尔结婚的照片,他说很遗憾你没有来得及参加我们的婚礼,所以让我邀请你,一定要再来草原做客,我们一起骑马唱歌喝马奶酒,他会亲自烤羊给你吃……乌云。”
抢着念信的鲁佳停下来问,“叶子,内蒙真的这么美啊?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正在收拾东西的叶想一笑,“是很美,也很艰苦!你要是见过草原上的蚊子,估计你就不想去了!”“怎么说?”鲁佳更好奇,叶想用小拇指肚儿比划了一下,“那蚊子都有这么大,一团团的,跟轰炸机似的,只要一闻到人味儿,就跟疯了似的扑上来,我第一次看见时,都吓傻了!”
“真的假的啊?”鲁佳似信非信,一旁吃零食的幺喆扭头问水妹子,“妹子,你们山里有这么大蚊子吗?”“有大的,但没有像叶子说的那么大的!”正在帮忙叠衣服的水妹子摇了摇头。叶想笑说,“我真的没夸张,等你们有机会去内蒙草原深处,就知道了!”
“这么大的蚊子,那得点多少蚊香才管用啊?”鲁佳问。叶想乐了,“根本就没用,而且草原上也不允许点这些东西,这是纪律!”“那怎么办啊,就让蚊子咬,还这么大个的蚊子?!那些天你是怎么扛过来的?”鲁佳学着叶想的样子伸出小拇指来比划。
“用烟,还有蚊帐布也就差不多了!再说我就在野外宿营了一个晚上,”叶想说。“烟?蚊帐布?你是说搭帐篷,就像蒙古包?那可真够浪漫的,”鲁佳羡慕地说。“哧!”叶想忍不住笑了出来,“佳佳,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边防军和黄金武警听到了,非吐血不可,还浪漫!”“难道不是?我看电视上的旅游节目都是这么演的,”鲁佳不明白,她看看幺喆也是一脸的茫然。这两个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那里的艰苦。
倒是水妹子笑了起来,“虽然我没去过蒙古,不知道那里什么样,但是我老家那边也旅游开发了,在电视上看起来也很漂亮,可我们的生活一点儿都不浪漫!很苦。”听着水妹子的普通话里偶尔夹带的儿话音,叶想会心一笑。这几年,水妹子的变化不小,依旧是那样的质朴,却更加开朗自信,而且人也变得滋润起来,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又黑又瘦的。
叶想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接着说,“妹子说得没错,美丽的景色不一定都是浪漫,我告诉你们啊,哪里除了蚊子,更难熬的是寂寞!”“叶子,你说那个什么…黄金武警是干嘛的?”幺喆好奇地问。鲁佳说这我知道,武警分为几大职能,内卫,消防,森林,水电等等,各自职能不同,而黄金武警就是专门为国家找金子的。
“没错,我这次去采访边防部队的时候,恰好碰上他们刚刚找矿石回来的一个班,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一望无际的草原就那样走着,一去就是一两个月,野外没灯光也玩不了牌,至于聊天,按他们的话说,自家村头的狗都吹过三遍了,到最后真是无话可说!”叶想说。扑哧,女孩儿们笑了起来,“你们还笑呢,要是尝过那种寂寞的滋味,你们就笑不出来了,”叶想摇头,一想起那些或稚嫩或经历过风霜洗礼实际年纪也不大的面孔,心里就酸酸的。
“那他们都怎么办啊?”鲁佳追问。“抽烟啊,一般蚊子闻到烟味就不会叮了,而且能够排解寂寞,所以在草原上,他们宁可少带点压缩干粮,也尽可能的多带烟,”叶想说,“那些黄金武警的烟瘾都特别大,烟抽完了烟屁都不扔,等没了烟就抽烟屁,烟屁都没有了就抽牛粪!”
“牛粪?!”幺喆和鲁佳一起叫了出来,幺喆嘴里的零食都快咽不下去了,直泛恶心。水妹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们那儿有拿干牛粪生火的,可没人抽!”“叶子,你拿我们开涮呢吧!”鲁佳一脸的怀疑。叶想翻了个白眼,“不信拉倒!”
“叶子,那东西能抽吗?”幺喆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零食,这丫头从新生报到那天起就嚷嚷着要减肥,结果眼瞅着都要毕业了,她一粒米也没少吃(鲁佳评语)。“能啊,不过得是干的,用报纸卷了抽,有时候还会为了抢牛粪而打一架呢,呵呵……不过那味道我不喜欢,但他们的评价还不错!”“啊?你抽过了?”鲁佳她们张大了嘴。
“是啊,想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嘛,毛主席说的!”叶同学还真尝过了,被呛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可把那些武警和陪同的边防们乐坏了。“呃!”幺喆有点干呕,鲁佳先也是恶心,不过一看幺喆那样她又笑了,“阿喆,你毕了业干脆去内蒙找金子吧,多抽几口牛粪烟,我保证你什么都不想吃,苗条成赵飞燕!”噗,叶想喷笑了出来。
“叶子,你今年还要出去采访吗?”终于恢复正常的幺喆一边喝水一边含糊地问,“不知道,休完假我就要去军报报道了,然后开始正式工作了,至于干什么,去哪儿干,一概不知!”叶想手不停地说。“真羡慕,你和佳佳马上就是要工作挣票子的人了,可俺们还得继续受八股文的荼毒啊!”幺喆一脸的苦相。“我呸!”靠在床头翻看着叶想信件的鲁佳一撇嘴,“又磨唧这事儿,没人逼你考研!”
“谁说没人逼?还不是我妈,你说我表弟考了个研究生,就因为我妈跟他妈一向合不来,两人啥都比,结果就逼我也考,你说这叫啥事啊!”幺喆的表情无比郁闷,为了表示对老娘暴政的抗议,这个暑假她拒绝回家,北京各个景点被她转悠个遍。“考上研究生又不是坏事,”林燕推门进来,正好听见幺喆在那儿抱怨就笑说,小朱也跟着走了进来。
“哟,你们回来了?”鲁佳从床上一跃而起,先推了一把幺喆,“行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读个研究生嘛。”幺喆一耸鼻子,“你说得倒轻松,唉……我妈越来越抠门,生活费都不给涨,不知道现在物价高啊,果然是没金钱就没人权!以后这几年可怎么过!”“呵呵,”女孩儿们笑着听她抱怨起来。
鲁佳嘿嘿乐着说,“要不这样,你要管我叫妈,生活费我给你涨!”众人大笑,“鲁佳!”幺喆鬼叫一声扑了过来。“好了,别闹了,再把舍监招来,她可不管你是不是毕业了,照训不误!”林燕笑着对她们说,鲁佳费劲巴拉的推开了压在她肩膀上的幺喆,两人还不时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把,小动作不断。
林燕和小朱都过来帮叶想收拾东西,她们都已经毕业了,部队生早就离开了,幺喆因为考上本校的研究生,所以行李只是挪到研究生楼而已。其他的女孩儿,要么考上了外校的研究生,要么即将奔赴新的工作岗位,所有的行李都得打包带走。回头学校还要验收,如果学校财产有损坏,你得照价赔,括弧,照全价赔!这一条一直被学生们诟病为土匪条款。不过效果显而易见,学生们对这些老旧床铺啊,桌椅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原本林燕她们想帮叶想把行李收拾好带回家,可是学校不让,必须本人才可以。之前叶同学接到采访命令就急匆匆地走了,回来之后又是改稿,交稿,座谈交流心得体会是忙个不停。今天总算腾出时间来收拾行李,好给新生们让地方。
“可惜这回我们得分开了,你说你俩跟我一起考本校多好,有优惠政策,咱们还能在一起!凭咱们的成绩,留校也不是啥难事儿!”幺喆又一次感叹。“我喜欢外语,当初高考没考好,所以这回我一定要去外国语大学读研,那儿的外语师资水平最好,也算圆了我一个梦,”小朱微笑着说,“再说我又不是佳佳,不想当兵也不想当老师。”
“对,对,你就想当总经理夫人!”鲁佳贼嘻嘻地说,小朱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佳佳,你胡说什么呀!”她小声地反驳。叶想也笑了,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小朱,廖总现在还在广州战斗呢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廖总是她们对廖眼镜的戏称,这家伙从毕业那天起就宣称,自己早晚要成为大建筑公司老板,虽然他现在还是给人打工的马仔。
彭戈和廖眼镜已经在去年毕业了,彭戈主动要求去了二炮导弹工程兵部队。廖眼镜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父母给找好的政府建设部门,也没有参军,而是自己跑去打工,说是要做建筑业中的比尔.盖茨,从头做起。
在毕业之前,廖眼镜正式表达了对小朱的好感,他的个性外向活泼,正好和羞涩内向的小朱互补。话说廖同志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小朱,毕竟有更扎眼的林燕和叶想在前头,可接触多了之后,他渐渐被小朱的温柔细致耐心所吸引,而那次在公园碰到邵炜,更是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走向。今年春节期间这家伙还拎着礼物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亮明身分,听说朱部长夫妇对这个未来女婿那是相当的满意。
林燕和彭戈的感情也在稳步发展,两个人都是那种聪明又稳重,很有想法的人。如果说廖东华和小朱是互补,那他俩就是同类,彼此不论是共同探讨还是争论辩驳,那都是旗鼓相当的。彭司令夫妇不用说,巴不得林燕早点嫁给彭戈,也算让他们了了一桩心事。只是彭戈按照规定还不到结婚的年限,林燕又考上了清华的研究生,所以只能等待。
那身军装是鲁佳从小的理想,原本就想考军校的她,一到毕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参军。虽然是读的军校,但毕竟是地方生,因此也要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强化军训(跟新兵连一样)。至于最后会分到哪个部队,鲁佳倒不太在乎。
“佳佳,你们的军训什么时候开始啊?”林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唔?两个星期以后,好像就在西山国防大学那边,”鲁佳想了想说。“叶子,你呢?什么时候正式报道?”林燕又问。“我?我也还有两个星期的假吧,不过回头还得再去一趟报社,”叶想头也不抬地说。“喔……”林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事儿?”叶想扭头看她,林燕却只一笑。
“妹子,那你什么时候的火车?”幺喆问。“明天晚上,”水妹子轻声说,然后低头不再说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水妹子没有考研,也没有留在北京,而是要回老家去工作。她父母年纪大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必须有人照顾。可大家这一分开,再见就不知何时了。
这四年,几个女孩儿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猛地说要分开,心里都不好受。还是林燕第一个察觉,就赶紧笑说,“好了,现在交通那么发达,要是去看妹子还不容易,按照叶子的说法,天南海北的,不就是几天火车嘛!”“对,对,这我有经验,除了坐的屁股疼,其他都不是问题!”叶想赶紧帮腔。她俩这么一搅和,女孩儿们笑了起来,伤感的气氛也冲淡不少。
水妹子悄悄擦了下眼角儿,抬头笑说,“燕儿,叶子,佳佳,小朱,阿喆,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高兴,最幸运的事!这四年,跟你们天天在一起,你们都照顾我,帮助我,谢谢你们!我向天神发誓,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叶想她们都知道,在苗族,如果你向神发这样的誓愿,那就是生死之交,他们会豁出命来对你。
一时间,女孩儿们的心里又感动又酸楚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叶想第一个走上前,抱住了水妹子,林燕跟着,然后所有的女孩儿都抱在了一起,低声的啜泣着,紧紧地拥抱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对方却拼命的点头。
最后还是豪爽的鲁佳一抹眼泪,大声说,“好了,反正以后还会见面,而且要见很多次!咱们先整点实惠的,大吃一顿给妹子送行如何?!”擦着眼泪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振臂高呼,“赞同!!!”路过的铁血舍监被吓了一跳,可她却没像以往那样推开门训斥,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想想,你感觉怎么样?”见叶想起床下楼了,叶妈妈赶紧关心地问。叶想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发紧,身上酸痛,她揉着太阳穴说,“妈我没事了,就是觉得脑袋沉。”叶妈妈还没开口,一旁看报纸的叶师长哼了一句,“不会喝就别喝,这姑娘喝酒像什么样子!”
叶想做了个鬼脸儿,警卫员小牛早机灵的端了杯牛奶面包过来,顺便还拧了个湿毛巾给叶想,叶想顺手敷在了脑门上“谢谢啊,小牛。”昨天出去吃饭,大家都不提什么分开的事情,就捡那些高兴的说,甚至平常一说起廖眼镜就面红耳赤的小朱,也不在意大家拿他们来开玩笑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鲁佳说起喝酒来,再后来,两杯燕京下肚,叶想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心跳加速起来。
鲁佳酒量最好,喝啤酒跟喝白开水似的,水妹子也不错,小朱和林燕也都在一般的水准。叶想的酒量十年后就不行,现在虽然因为乱穿,打球都能“飞”了,但酒量依旧在海平线以下,撑死一瓶啤酒。但是人比人得死,幺喆就是属于一喝酒就得死的主儿,昏死。
昨晚其实大家喝得都不多,但是最后都累个半死,就是因为幺喆同学喝啤酒的效果如同喝安眠药。原本谁也不知道她能喝多少,幺喆自己也说从没喝过,试试呗。看她连喝两杯都没啥反应,就以为得她酒量不错呢,可结果让女孩儿们欲哭无泪。
因为都毕业了又是放假期间,考上研的幺喆也不用必须回校。天色已经晚了,回学校的车都没了,几个女孩儿只能把她弄回自己家。等下了公车到师部大院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大家一个背两个扶的轮流上。等鲁佳最后气喘吁吁地把昏睡若死的幺喆背回自己家时发誓,以后要是再跟幺喆一起喝酒,我就是猪!
“噗,”想到这儿,叶想突然喷笑了出来,鲁猪,乳猪……“笑什么呢?牛奶都喷出来了?”叶妈妈好笑地问。叶想一学,叶妈妈抿着嘴笑了起来,假装在看报纸,其实耳朵一直竖着的叶师长也扯了下嘴角。
“铃……”电话响了起来,小牛快步去接,没说两句就报告,“首长,李股长电话!”叶师长起身走到茶几旁接过电话,“喂,小李啊,是我,怎么说?嗯…….结案了?听他警察扯淡,那工商的欺负人还有理啦!好,就这样!”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叶想不明所以,军队什么时候跟工商的扯上关系了?叶妈妈却明白,“老叶,小吴那事儿还没完啊?”“完了,本来咱就没错!”叶师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看报。叶想好奇的问出了什么事儿,叶妈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出去采访的时候,爸爸的司机小吴探家回来,在车站碰见几个工商正在查无照经营。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卖矿泉水的老太太,因为岁数大腿脚儿不利索被工商抓着要罚款。老太太吓坏了说自己没钱,求工商放过她。可工商不管这些,除了把那箱矿泉水没收,还是要带她回去。老太太没了办法,掏出一张儿子的立功喜报,证明自己是军属,实在是因为家里困难才出来挣点小钱。
但“秉公执法”的工商们就是不听,非说那喜报是假的,她冒充军属。后那张喜报在争执中被撕破了,看着攥着喜报号啕大哭的老太太,小吴忍不住说了几句。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工商开始推搡小吴,要知道能给首长们当警卫员和司机的,手下都有工夫,要不你怎么保护首长。
反正最后工商们报了警,警察再找部队,军保卫处一听是小吴就赶紧向上级报告。叶大首长的指示很简单,我的兵我知道,就不会随意出手伤人,肯定是工商的不对。你们去个人把小吴接回来,该赔医药费赔医药费,但得问明白打赢了没有。要是赢了就算了,要是输了直接关他禁闭去反省!
“哈哈,”鲁佳大笑了起来,“叶叔叔真的这么说啊?”“是啊,牛吧,”叶想也乐。“哎,就是这间吧?”小朱笑着一指房门,“203…….没错,就是这间!”叶想低头看了一眼钥匙上的号码说。今天叶想来报社领单身宿舍的钥匙,送走水妹子之后,也都闲着的女孩儿们就陪她一起来了。
开门进去,屋子里就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一个书架,布置得很简单,倒是很干净。“条件一般嘛,但起码一个人住落个清静,”林燕四下打量着。“这儿就在办公楼的后身,有个加班写稿的比较方便休息,”叶想无所谓地说。
“军报就是有钱,你一个刚毕业的小记者,也能弄个单间住,”幺喆啧啧连声。鲁佳用手肘一撞她,“你也知足吧,咱学校的研究生好歹是俩人一屋。”叶想淡然一笑没说话,能分个单间固然有自己表现优秀,又是女生等等原因,但是家庭背景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这就是社会现实。“扣扣,”忽然有人敲门。
“请进,”叶想扬声说,一个小兵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来,他可能是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等了半晌看他不说话,叶想只好问,“同志,有事吗?”“报告,我是警卫连三排七班负责宿舍安全的,刚才有人反应这间没人住的宿舍有动静,请问您是?”小兵大声说。
“喔,我是今年新分来的记者,叫叶想,是后勤部胡副主任给我的钥匙,你可以跟他确认,以后多有麻烦了,”叶想微笑着说。小兵赶紧敬了一个礼,“老,老老,老,老……”他越说越结巴,脸涨得通红。叶想眨巴眨巴眼,啥意思?林燕她们也瞪大了眼睛。
这时一个老兵推门而入,看见一屋子女孩儿也有点吃惊,但显然很有经验,先敬了一个礼才说,“小汪,什么情况。”弄明白之后他就热情地说,“叶老师,你以后有啥事儿,就到警卫班找我们!”叶想赶忙客气,“叫我小叶就行,老师两字可当不起!”老兵一笑,“咱们这儿都是文化人,一律叫老师,那我们先走了!”说完两个兵又敬了个礼,利落地转身走了,那小兵都不敢再看叶想。
等他们离开之后,大家面面相觑,突然一齐大笑了出来。鲁佳一边笑一边揉肚子哎哟,“刚才那小兵老啊老的,我还琢磨他干吗管叶子叫姥姥,原来是老师!”林燕忍笑说,我也以为是,小朱说我也以为,幺喆笑的只剩下狂点头。叶想苦笑,可不是,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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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熟悉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喷着白气开始前进,叶想盘算着,这要是火车也搞什么里程奖励的,自己这几年攒下来里程都够去趟非洲的了。“叶子,想什么呢!”兴奋的鲁佳拍了一下叶想的肩膀。“没什么,我就是想这刚回家还没一个礼拜呢,怎么又在火车上了!”叶想哭丧着脸说。
坐在叶想身旁的林燕微笑着说,“那不一样,这回有我们陪着你啊。”“就是,就是,”鲁佳附和。叶想给她一大白眼,“就是什么呀就是,谁陪谁啊,这话可得说清楚,你们都是去会情郎的,我才是那陪客好不好!”
小朱和林燕都只微笑,鲁佳一撇嘴,“燕子是去看情郎的没错,可关我什么事儿啊!小朱,把那牛肉干给我,在火车上吃东西那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叶想冲林燕使了个眼色,悄声说,“你还没告诉她刘刚也在那部队吗?”林燕微微摇头,压低声音,“彭戈也没告诉刘刚,我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叶想咧咧嘴没说话,心说回头别变成“惊吓”就好。
彭戈去年主动要求去了导弹工程兵部队任排长,这个部队被外人称作为导弹筑巢的人。在和平年代,他们依旧默默无闻地在深山老林,荒漠戈壁里艰苦工作着,完成国家一个又一个战略导弹部署基地,为国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因为从事的是保密的工作,所以彭戈一进入部队,平时别说电话,好不容易来封信,一看日期,那也都是半个月前寄出来的。今年六月的时候终于寄来了一张照片,宿舍里一堆刚下工,浑身上下都滚花了的泥蛋子兵,冲着镜头咧出一嘴大白牙。林燕和叶想刚开始愣没看出来,那个黑了吧叽的高个儿竟然是肤色偏白皙的彭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中一个兵很像一个人,最后林燕给彭戈写了封信,然后半个月后彭戈回信了。他信里说,因为部队人员调整,自己被调入了这个主力工程团,你们说的那个人就叫刘刚没错,北京人,是我手下的一个班长。
叶想她们都知道,这些年刘大头一直没断了给鲁佳写信,一个月一封,从没间断。鲁佳不回信,他好像也不在意,还是执着的寄着信,快四年了。刚开始鲁佳看都不看,俩人从小打到大,在她心里刘大头那就是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的冤孽,他给自己写信也绝对是不怀好意的。
大头同志参军离开时那句变相示爱林燕也告诉她了,鲁大侠只当是放屁,她信誓旦旦的跟叶想她们说,我跟他,绝对不可能!借用某句台词,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和他,那我也是先跟他搏斗,再跟野兽搏斗!可能不可能的,叶想不知道,可一开始被鲁佳视同手纸根本就不看的信,现在却被悄悄的收了起来。同寝的几个女孩儿都知道这个秘密,可谁也不揭穿。
当初彭戈说自己分到工程部队去了,鲁佳还念叨了一句,那个死大头好像也在挖坑道,但因为保密条例,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部队,在哪儿修导弹阵地。这回没想到彭戈居然和刘刚分到了一个部队,林燕觉得这就是老天铸就的缘分。
她了解鲁佳,如果说一开始鲁佳根本就没把刘大头放在眼里才不回他的信,可已经四年了,她还没作任何表示,那就证明她心里有了想法。不然按照鲁大侠的性格才不耐烦让刘大头“骚扰”她这么久,早就一封信砸过去,骂他个狗血淋头,或者干脆送上两个字“滚蛋!”让他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林燕做事细致,她从没打过彭戈留给她的紧急联系电话,这回为了鲁佳也顾不上了,一个电话打到团部大本营,把彭戈盘问了一个底儿掉。彭戈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后来才知道有这个缘由,他也是刚调过来的,对手下的战士还不是很了解,但他说了,刘刚是个很出色的班长,台车开得好,放炮打眼那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服众。
听彭戈这么一说,林燕也放心了不少,刘大头果然没有违背他当初的誓言,做了一个好兵。再说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他是不会坚持写了四年得不到回应的信,而且他要是提干的话,就客观条件而言,也配得上军训结束后就是女军官了的鲁佳。
林燕一再叮嘱彭戈保密之后,就想和叶想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两个人撮合一下,就算不成,也不能就这样干吊一辈子啊。可没等她说,叶想接了采访任务,背包一打,发配内蒙了。正好上个星期,彭夫人叫她去家里吃饭,提起趁放假,让她去探望一下彭戈。说你们俩都一年多没见面了,彭戈因为工作忙又是刚去那个团,回来休假有些不合适,等你上了研究生也忙,不如现在去看看。
这话说完没几天,叶想就回来了,问明白她和鲁佳都还有两周的假,林燕就下定决心要跑这一趟,至于成不成,到时候再看俩人的缘分。不明所以的鲁佳一听可以出去玩,那还不热烈响应,说上次咱们一块出去玩,还是三年前的事呢,这回一分开,再想凑齐一起出游,可就不知什么猴年马月了。小朱自然是大家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而知道了“真相”的叶想,虽然懒得要死,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彭夫人听说她们要陪着林燕一起去,当然乐意,三下五除二就联系好了,车票和带给彭戈的东西也派小干事直接送到了林燕手里。叶师长夫妇虽然不愿意女儿刚回来就出去,但一来不好驳彭夫人的面子,二来叶想毕业之后,反而有更多时间留在家里,也不差这一两天,所以俩人也没拦着。
幺喆本来也要一起去,结果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是她妈妈的高血压犯了进了医院,让她赶紧回家去。幺喆虽然万分怀疑这是她老娘的又一诡计想骗她回家,但母女连心,她还是担忧不已。叶想赶紧托报社里的一个师兄帮忙买了高价票,昨天刚送幺喆上了火车,今天剩下的四个人也踏上征程。
“彭师兄会不会来接咱们啊?”鲁佳嘴里嚼着东西含糊的问,“我也不知道,只说有人来接,没说是不是他,”林燕翻着杂志说。鲁佳嘿嘿一笑,“说不定他要给你个惊喜呢?”林燕一挑眉头,意有所指的说,“指不定谁给谁惊喜呢?”“什么意思?”鲁佳不明所以,叶想和林燕就乐,笑得鲁佳越发的糊涂。
“排长,回头你女朋友来,你不接她去吗?”刘大头正美滋滋的坐在工具箱上抽烟,每次工休间隔来只烟,对于这些坑道兵来说那就是最高享受。彭戈喷了口烟,微微一笑,“工期忙腾不开人手,嫂子说了,她会去火车站先接她们到办公室,然后再送她们上山。”他来这个连已经三个多月了,凭借自身的知识能力和人品,兵们都挺服气他的。因为都是北京人,他和刘刚更是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意思。
“她们?”刘刚一愣,“排长,你几个女朋友啊?”“是啊,排长,难道你还三妻四妾?”一个老兵开玩笑地说。彭戈没注意说漏了嘴,赶紧补救,“瞎猜什么啊,一个就够我伺候的了!”兵们哈哈大笑起来。刘刚笑嘻嘻地说,“没看出来,咱排长还是个气管炎!”“气管炎怎么了?咱们这些个当兵的回到家见了老婆,有几个不气短的,欠的太多,没办法啊!”彭戈丝毫不以为忤。
“这倒是,像俺那口子…….”兵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老婆经来。兵嘛,一群光头和尚,说来说去最后肯定绕到女人身上。彭戈微笑着听,他发现一直很活跃的刘刚这会儿反倒沉默起来,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燕早就嘱咐过自己,先不要告诉刘刚,省得他慌张之下再乱了手脚。毕竟痴情了那么久,万一没弄不好,很伤人的。要不是林燕一再确定鲁佳那里不是流水无情,她根本就不敢这么干。“排长?”刘刚发觉彭戈一直在注意自己,“嗯?”彭戈一愣,然后笑说,“听老兵说,你一直在给一个女孩儿写信,可她从不回信?”
刘刚一笑,多少有点苦涩,“是啊,已经写了快四年了。”“那她不给你回信你也不在乎?”彭戈试探着问。刘刚呼噜了一下头发,回忆似的说,“刚开始吧,我是挺难受的,可后来却觉得有点希望了,她要是对我一点感觉没有,早就来信臭骂我了。其实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嘴架天天有,偶尔还动手,她的个性比男孩儿还男孩儿,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个男人婆,可当她考上大学离开了部队大院,我突然特别想她,可又没勇气找她。”
“为什么?”彭戈好奇地问。刘刚叹了口气,“咱也是个要皮要脸的人,以前一个学校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人家一大学生,我一大老爷们却变成了社会闲散人员,哪好意思往上凑啊。她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不能让她看不起我,后来一咬牙,我就参军了,而且发誓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
“我看你挺聪明的,咱团里论技术你能排前三名,那些设备啊,资料啊,你也挺明白的,怎么一考试就抓瞎呢,听说你考了两次军校都差几分?”彭戈问。刘刚咧了咧嘴,“八成哥们就没那上大学的命!”
彭戈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条条大路通罗马,考不上军校也可以直接提干啊,你是很优秀的。”刘刚把烟头在泥地里按灭了,“现在不都提倡搞白领工兵嘛,得像你这样有专业的大学生才能当干部,如果说之前我努力工作是为了向她证明自己,那现在是因为我热爱这份工作,希望能在这里长久地干下去,至于是当兵还是当官,顺其自然吧,”说完他挺痞的一笑。
“好兄弟,老天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东边不亮,西边也会亮的,”彭戈话里有话,刘刚不太明白,也没多想。他把安全帽一带,站起身来,“兄弟们,咱们继续,争取第一个打到2000米好不好!”“好!”兵们回了一声吼,彭戈也带好安全帽,他一挥手,“整队,开始工作!”兵们立刻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转眼间,风钻声,排水声,机器设备的轰鸣声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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