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远的呼吸细密绵长,显然已经睡熟了。我悄悄翻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沉甸甸的,就像塞满了石块,沉重而毫无内容,于是伸手去揉太阳穴。洁远突然动了一下,我手一僵,等了会儿看她没什么动静了,这才继续揉。虽然命令自己不要再想,可根本没用,脑子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地飞转着……
傅骋,这个名字整整纠结了我一个晚上。六爷对他的形容越发让我觉得这个人很神秘,而且他肯定知道墨阳的真实身世,不然他不会特意寻了个空子,跟墨阳提陆云起。
之前墨最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一探究竟,我没法拦。不论是敌是友,他知道陆云起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个危险,更何况他现在还跟陆仁庆走得这么近。我问墨阳要不要和六爷商量一下,被他一口回绝了。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如果是朋友,自然没什么危险,如果是敌人,那何苦再连累他人。毕竟六爷现在还没有和陆仁庆起什么冲突,谁也不知道这个傅骋是不是陆仁庆或者其他什么人设下的陷阱,如果六爷贸然参与其中,结果很可能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虽然墨阳说得有道理,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和他分手之后,我就去找了六爷打听关于傅骋的来历。叶展和陆青丝都已经离开了,我先跟六爷说了听到的姜瑞娉的那番话。听我说完,六爷只是点了点头,仿佛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心里一直想着该如何开口问六爷关于傅骋的事情,可拐弯抹角的想了半天,就是不知如何开口。“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六爷说完,看我还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不动,就从椅子上让了起来,从书桌后面绕到我跟前。
他温厚的手掌从我脸上轻柔抚过,我下意识地贴着那只手。六爷的手停顿下来,脸上的表情放松了。“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他笑着问。“嗯……”我扯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笑容。
六爷没再继续问,我俩僦这样靠在一起,不紧贴却亲密无间。我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才问:“关于那个傅骋……”六爷原本半闭着的眼睁开了,他仔细看了我一眼才问:“怎么想起问他?”
我咬了咬嘴唇,“我有我的理由,但能不说吗?”六爷听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吃惊,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当然可以。清朗,我相信你。”他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走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想了想才说,“大哥其实并没有详细介绍他的来历。”
六爷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倚在他的肩头,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线条坚毅的侧脸。“我现在只知道他是从香港来的。”六爷缓缓说,“傅骋常年住在香港,但他做生意却是在南洋。听大哥席间介绍说,他在南洋的产业很多,各种各样的生意都做。”……
“清朗,你怎么还不睡?”洁远睡意蒙眬的嘟囔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伸手拍了拍她,“没事,我想喝杯水,喝完就睡,你睡吧。”洁远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继续想着六爷在书房说的话。一说到冶炼,我就想起陆家发家靠的也是冶炼,当初他们逼迫母亲冒充陆风轻,也是为了一个什么冶炼秘方。
六爷说过他从不知道秘方的事,也没有听说过白家的事情。母亲在那本札记上也曾说过,陆老爷逼迫她用一种很可怕的方法来夺取这个秘方。陆家出产的钢铁,一直都不愁销路,而且在钢铁厂那里有专人管理,陆仁庆都不曾让六爷他们参与过。
看来有些事情,陆仁庆根本就不想让六爷和叶展插手,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如果墨阳想要单独去见那个傅骋,我一定要想办法跟他去,就算只在门外守着,也好过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孤立无援。
屋里的光亮让我再也睡不踏实,我伸出手盖在眼皮上想要多睡一会儿,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顿时眼前金星乱冒。“哎哟!”秀娥的惊叫声传入耳中,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秀娥站在床边,一手拎着一个衣架,正要把手里的衣裳往上套。
“清朗?”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才小心地叫我,“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我胡乱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发现天亮了。”秀娥这才呼了口气出来,“你可吓死我了,明明睡得挺熟的,猛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
“墨阳呢?”我打断了秀娥的唠叨。她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二少爷?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他正在楼下吃早饭呢,洁远小姐跟他在一起。六爷和七爷早就出门去了。”秀娥连我没问的都答了出来。
“是吗,几点了?”听到墨阳还在,我松了口气,可能因为刚才起得太猛,头昏沉沉的,我用力搓了搓额头。“八点了。洁远小姐说你昨晚好像睡得很不好,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你靠在床头就睡着了,还是她帮你躺好的。”
我赶紧掀开被子下床,秀娥过来帮忙。等我急匆匆地收拾好跑下楼时,就听见洁远的笑声从餐厅里传来,我站稳了脚步,让自己平静一下。“清朗,早啊。”石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向他,“石头,早。”
石头原本笑眯眯的,这时笑容一收,“清朗,你昨晚睡得不好吗?脸色这么差。”“是啊,不知怎么回事,光做梦了。对了,秀娥找你呢。”我勉强笑了一下,刚才洗脸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不光脸色暗沉,黑肯圈也清晰可见。
“清朗,你起来啦。”洁远听见我的声音,从餐厅里迎了出来。我被她拉到了座位上,一边听着她对我难看的脸色报以关心,一边打量着正在喝咖啡的墨阳。
相较于我的乌云惨淡,墨阳精神焕发。我忍不住苦笑,难道昨晚听到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吗?“洁远,”墨阳打断了正给我提供如何去除黑眼圈偏方的洁远,“你不是说要给你哥哥打电话吗?再晚他就该出门了吧。”
“对啊,我差点忘了,昨天晚上就没打。那清朗,你先听饭,回头我帮你弄。”洁远急忙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往客厅跑去,我看着她轻巧的背影,直到消失。
“清朗,昨晚上没睡好?”我一扭头,墨阳已经把他的椅子挪到了我身旁。我点了点头,“怎么可能睡得好?哥,你昨晚和我说的话不是我在做梦吧?”
“昨晚?我和你说了什么吗?”墨阳挑眉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只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难道……哧,墨阳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我玩,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都愁得快要一夜白头了,他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可也奇怪,被他这么一打岔,原本心里沉甸甸的感觉突然轻松不少。“你放心,我有种感觉,他应该不是坏人。”墨阳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放低了少许。
他伸手拿了一片吐司,仔细地涂好果酱之后递给了我,我摇了摇头,“没胃口,。”“就算要打仗,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行。”墨阳笑了一下。我赶紧接了过来,“你不是今天就要去见他吧?”
墨阳一摇头,示意我先吃完再说。我无奈之下只好大口地吃了起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味同嚼蜡。“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墨阳突然问了一句。我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说:“嗯,这个人风度翩翩,做人很有分寸的样子,也很温和,我感觉还不错。”
“是吗?”墨阳低喃了一句,然后对我说,“你不觉得他有点熟悉吗?”“熟悉?”我重复了一句,仔细想了想,“没有,我肯定没有见过他。也许是你以前在哪儿碰到过,他既然是个商人,肯定去过北平。”
墨阳一摇头,“也许吧,我也说不上来,只总觉得他有点……”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你知道吗,我今天一早用陆仁庆手下的名义给百乐门酒店打了个电话,那儿的经理说傅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问我是否要留言。”
“他走了?”我皱起了眉头。“应该不是,”墨阳沉思着说,“你记得他昨天不是说有些私事要办吗,也许是去办事了。”“那你今天还要再打他吗?”我问。
“昨晚听他那么说,我是有点沉不住气,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再等等。他既然跟我说了这些,就不怕他不露面。”墨阳说完,不再说话,我们两个各自想着心事。
“哟,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这么安静。”洁远笑着走了进来。
墨阳冲她咧嘴一笑,“我家可是有规矩的,讲究食不语。不守规矩就得打手心,习惯了。”洁远正要坐下,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奇怪地问:“真的吗?你家的规矩还真多呢,还打……哎,不对啊,你刚才吃东西时还和我说话来着。”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洁远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冲我娇嗔道:“你哥真讨厌呢。”“他讨厌,你瞪着我干什么?欺负老实人啊。”我故作无辜地说。墨阳立刻笑出声来。
洁远的脸也绷不住了,气氛顿时变得很轻松。我和墨阳都不想洁远知道太多,这也是为了她好。“对了,清朗,你别故意借着机会嘲笑我。一报还一报,有个好消息我可就不跟你说了。”她得意地冲我摇摇手指,又看了一眼墨阳。
好消息?我看了洁远一眼。她端起咖啡轻抿着,脸上写满了“你猜啊,你猜啊,猜不到就来求我啊。”我跟墨阳的目光碰了一下,“丹青想见我了?”洁远闻言呛了一口,一边拿餐巾擦着嘴,一边瞪着我,“你神算啊?”
我微微一笑,这人是不是一陷入爱河都会变笨,或都说因为心思都花在了恋爱上,其他的就都不在意了。“你刚才去给霍先生打电话,回来就告诉我有好消息,不是丹青想见我难道是你哥哥想见我不成?要是这样,我可不认为是什么好消息。”
洁远先被我的话逗得一笑,然后又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讨厌我哥?”我愣了一下,看着对面担忧的洁远正偷眼打量着低头喝咖啡的墨阳。我明白她真正担忧的是墨阳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霍长远。我一句玩笑话,正好说中了她心底的隐忧。
“没有,”我简单明快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到底,只要丹青幸福就好。再说,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虽然这不是可以随便就放弃什么的理由,但我相信,不论是丹青还是霍先生,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也明白。”我看了一眼墨阳,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从方才就没开口的墨阳冲我举了杯子表示赞同,他一直都明白我的。
洁远顿时松了口气,秀丽的面庞染上了一抹光彩。她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握,冲我点点头,“对了,我哥说,丹青和他想招待咱们一起吃顿饭。你、我、墨阳,还有六爷他们。”
墨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丹青说的?”“不是,是大哥转告我的,丹青好像还没起来呢。听大哥的意思,这样你们兄妹可以团圆,他也可以招待一下六爷他们。大家都是朋友,再……”洁远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我哥说,六爷早晚要娶清朗,你……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哦……”墨阳一点头。“怎么?你不想去?”洁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墨阳的一举一动。“没有啊,”墨阳回过神来,“好啊,好久没见你哥哥了,大家见面谈谈也好。你说呢,清朗?”
“当然好,咱们三个终于能在一起了。”我笑着说。不管怎样,这是个好消息。原本我一直担心着丹青,现在她终于肯接受我们,就表示她心里芥蒂渐消。虽然墨阳的事情看起来更麻烦,可是解决一个是一个。事态总是在往好的方向走,我这样告诉自己。
“什么时候?在哪儿?”墨阳问。“嗯,应该是后天,在一个花圃。我哥好像说是什么何记,对,就是何记花圃。”洁远肯定地点点头。听到“何记”两个字时,我只觉得血一下子冲上了头。墨阳从桌布底下踢了我一脚,“怎么了?”洁远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啊,没事,没事,可能是太阳出来了,有点热。”我顺手指了一下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日光。“哦,要不要把纱帘放下来?”洁远说着就想起身,我一把拉住她,“不用了,见见阳光好。”
“也对。”洁远笑着又坐了回去。“你哥没说别的什么?”墨阳貌似轻松地问了一句。“嗯,也没说什么了,让我问你们好。对了,还说六爷那边他会正式邀请,你们俩委员会我说一声就好了。”洁远一摊手,“说完了,就这些。”
“好吧,我吃完了。洁远,你陪着清朗吃饭,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墨阳擦了擦嘴,站起身往外走。“哎,墨阳。”洁远扭身叫住了他,“你今天不出去吧?”“不会,如果出门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墨阳冲我们一笑,转身出去了。
回过头来的洁远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对我做了个鬼脸,“我不是黏着他,我……”我微笑着点头,“我明白的,你只是担心他。”洁远听我这么说,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出来,又用叉子随意地戳着盘里的吐司片。
“我觉得自己都有点不像自己了,变得婆婆妈妈的。墨阳一出门,我就担心他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他会不会又消失。”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下,“以前我最看不上这么神经过敏的女人了。”
“关心则乱,实属寻常。”我端起牛奶啜饮了一口。洁远却突然笑了一下,“干吗呀?怎么变得这么惜字如金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神佛前诉求,然后得了两句禅机。”
正说笑着,秀娥端了一大盘子新鲜水果进来,洁远顿时来了兴趣。她最喜欢吃水果,就和秀娥一边吃一边品评起来。我接过秀娥切好的桃子慢慢地吃着,却想着墨阳是去给哪个朋友打电话了。丹青?问问她为什么要选何记。督军?看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是……那个穿灰长衫的男人呢?
这一上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我和洁远都窝在房里,她写信,我看书。秀娥把我们昨天穿过的衣服都收拾好之后,就拿了针线坐在我旁边做鞋。说来也有意思,以前张嬷揪着她的耳朵让她学,她都想方设法地逃避,可自从跟石头在一起之后,她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反而上了心。
墨阳果然没有出门。中间石头来过一次,问我们有没有什么事情。我敌曾洋留在家里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我和洁远出于不同的原因,都想问问墨阳在干什么。
洁远是不太好意思追问,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秀娥随口问了一句:“二少爷是不是还在书房里?”“是啊,徐少爷好像在写信什么的,门半开着,我正好看见,也没去打搅他。”石头笑着说。
一直没说话的洁远的肩膀顿时一松,又低下头去写信。“六爷们们去了厂子了,还是去码头了?怎么走得这么早?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青丝去哪儿了?”我问道。
石头的表情正经了点,“他们都去码头了。今天有咱们的货船到,拉了不少小麦过来。除了咱家的,其余的都是赵家和林家收上来的,现在泊在水面上不能进港。”
说到这儿,石头不忿地一撇嘴,“码头上停泊的那条日本商船本来昨天就应该离岸,可它一直靠在那儿没走,说是什么轮机出了问题。呸,还不是想让咱们的船靠不了岸,最后咱们的麦子都返了潮,烂在江上,他们才觉得好呢。”
“不能去其他的码头靠岸吗?”我心里也是一沉。“不能,深水泊位是有数的。这么大的货船吃水深,其他几个能用的泊位现在都有货船停靠。最快离港的是那艘法国货轮,可也要七天之后,他们在等着装货。”石头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们没去看看轮机是不是真的坏了?”洁远忍不住问了一句。石头苦笑,“霍小姐,每条船都意味着是别国的国土,轻易不允许外国人进入。别管它是真是假,你说日本人会轻易让我们上去看吗?就算没坏,也可以故意弄坏啊。”“那你们偷偷上去看啊,抓个正着,看小鬼子还说什么。”秀娥插嘴说。石头对她一笑,“秀娥,你不懂。”
秀娥不服气地皱起了眉。“石头说得没错,真坏假坏都无所谓,日本人要的就是我们的船不能进港。只要我们现在不想和他们撕破脸,就只能当它坏了。想办法赶紧进港是最重要的,说不定那些日本人巴不得我们偷偷溜上船去,然后再用这个借口,掀起更大的事端来。”我对秀娥说。
秀娥眨吗着眼,显然没听懂我的意思。洁远点点头,“说得没错。不过,我记得陆家和法国租界的关系很好,也许可以让他们把船开出港外停泊,让你们的船先进来卸货。”
“呵呵,”石头轻笑起来,“霍小姐,六爷们们一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船一动就是钱,而且我们卸货再快也要两天,那法国人的货物运到也只能存在码头,这都需要钱。反正这个亏我们是吃定了,只不过是大是小而已。”
石头说完,轻轻揉乱了秀娥的刘海,“让你多读点书你又不肯,看看清朗和霍小姐,人家一说就明白。”秀娥啪的一下打掉了他的手,“你爹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样挺好。”石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洁远嘻嘻一笑,“秀娥,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清朗都是无德之人了,啊?”秀娥赶紧摆手否认,“才不是呢,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她“我”了年天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只能恨恨地捶了石头一下,“都怪你,臭石头。”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些麦子能存放多久?”“最近汉口那边多雨,有的麦子在上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返潮了。不过,如果这两天就能卸货,然后送进工厂立刻加工的话,应该没什么大损失,咱们的利润里是包含了原料损坏这一块的。”石头想了想,说。
“要不要我给大哥打个电话,他跟各国租界的关系都不错,又是军方的人,估计能帮上些忙也未可知。”洁远认真地说。“谢谢你了,洁远小姐。霍司令跟咱们关系一向好,如果有这个需要,六爷一定不会客气的。”石头冲洁远微微鞠了个躬。
“好了,你们别担心了,咱们经历过的事情多了,这只是小事而已。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事,就来楼下找我。”石头说完一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唉……”秀娥长吧一声,我和洁远都是一愣,不知道她感叹些什么。“这乱七八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呢?非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多麻烦。”
洁远闻言一笑,“秀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呢,可惜这个世上是不存在乌托邦的。”“什么邦?”秀娥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笑着站起想来,“洁远你慢慢给她解释什么邦吧,我去趟书房。”
“你要去找墨阳吗?”洁远反应极快的问。我一晃手里的书,“我要去换书,这本看完了。”洁远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笑着出去了。关上门之前,秀娥还在饶有兴致地追问关于乌托邦的事。我好笑地摇摇头,一转身,发现在墨阳正从楼下走了上来。
他也发现在了我,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走。我赶紧走了过去。墨阳领着我进了小书房,等我进了门,他就把门关上了。“我给吴孟举打了个电话。”墨阳自己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户,叼了支烟,边点火边含糊地说了一句。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怎么说?”墨阳喷了口烟,摇头,“我没找到他,是那个何子明接的电话。他说吴孟举出门办事去了,我就问他关于丹青的事情,他只说吴孟举临出门之前,告诉他丹青和我们会过去,但究竟为了什么,吴孟举也没说。”
这算什么意思?我不禁有些糊涂,“那我要不要给丹青打个电话问问……”我话没说完,墨阳冲我一摇手,“不用,掸子青既然通过洁远的口来通知我们,你未必找得到她。虽然我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说着,墨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说起来,你、我、丹青和陆仁庆、陆城、霍家人,还有那个吴孟举之间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可这里面除了陆仁庆,我不觉得其他人会是个危险。也许是麻烦,但不是危险。”
我点了点头,不论墨阳说得正确与否,我也希望是这样的,朋友越多越好。“算了,等到后天大家见面的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丹青吃了太多的苦,我……”墨阳顿了一下,“我觉得对不起她。她既然现在不想说,那我就等着,等到她想说为止。”
墨阳对不起丹青,应该是指当初军粮的事情。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知道也许对我更好,氢我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哎,清朗。啊,二少爷也在。”推门进来的秀娥被墨阳吓了一跳,赶紧站规矩,给墨阳行礼。墨阳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行了,秀娥,以后见我不用这么多礼貌,你已经不前的你了,未来的赵夫人。”
秀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墨阳这话说得她甜滋滋的,又不好意思,就扭捏着不说话。我一笑,给她解围,“秀娥,你找我有事儿?”“啊,对。”秀娥如释重负,一脸认真地大声说,“该吃中饭了,咱们走吧。”
我不禁一愣,墨阳被烟呛了一下,看着秀娥正气凛然的面孔哈哈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咳,“我的天,我还以为开战了呢,秀娥,吃饭不用这么激动吧。”
秀娥挠挠头,“吃饭皇帝大嘛。”墨阳连连点头,“说得也对,吃饭可比打仗什么的都重要,二位小姐请。”他滑稽地一伸手,我和秀娥都笑了起来。
看着墨阳笑容明朗地跟秀娥说笑着,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管他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只要至亲的人能一直在一起,那我就什么也不怕。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和丹青约定好的日子就到了。这两天六爷他们都在忙着货船的事,听叶展说,那个法国领事原本不同意让出泊位,就连他最欣赏的陆青丝软语相求,迷得他七荤八素之时,他都没有松口,当然不是因为钱,而是日本人在背后施压的关系。
便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其中霍长远起了很大的作用,而陆仁庆并没有出面。听说苏国华为了这件事气个半死,但他还是不敢当面去质问霍长远。也许霍长远是在他的帮助下登上现在的高位的,可他也只能自叹养虎为患。如今,军权在手的霍长远无声无息地甚至已经威胁到了唐司令的地位。
洁远自从知道是她大哥帮了这个忙,显然很开心,觉得对我,甚至对墨阳都是个交代。因为当初霍长远的负心毁约,她心里总是系了个结。
那个傅骋也没有再出现,六爷说,就连陆仁庆一反常态,并未允许六爷他们插手,说这样不礼貌。这不太符合陆仁庆的作风,可他既然这么说了,六爷也只能听从。墨阳反倒镇定起来,说姓傅的敢跟他说这句话,早晚还会找上门来的。
“不知道我妈今天去不去。”这个问题秀娥问了五六遍了。“肯定去,丹青不会不带她的,你放心吧。”同样的答案我也说了五六遍。我和墨阳、洁远、还有秀娥坐一辆车,陆青丝却和六爷他们坐在了一起。
“好了,秀娥,从早上起你就问个不停,早知道就不告诉你去哪儿了。”洁远无奈地说。秀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墨阳坐在前面一直没谚好像在看风景。
洁远本来是很开心的,可以带心上人去见哥哥,可是墨阳一直不说话,她也沉默了起来。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丹青,我感到紧张和开心,但又难掩忐忑,毕竟是个何记,谁知道督军和丹青到底想干什么。
再紧张,再忐忑,也终于有到达的时候。我望着土路两边野趣盎然的景色,不禁感叹督军也真会选地方,他那样一个看起来很粗犷的人,竟然会开个花圃。
路边的野花越来越多,绿树成荫。阳光斑驳地映照在树林里,让人感觉到清凉。这种乡野景象和城里的繁华迥然不同。墨阳当然不是第一次来,眼前的美景似乎引不起他的兴趣。秀娥呆呆地看着窗外,洁远好像也被这里世外桃源般的景色迷住了。
“清朗。”秀娥突然回头叫了我一声。“嗯?”我看向她,“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像……”“老家。”我俩同时开口,然后一起笑了起来。洁远很感兴趣地问道:“真的吗?那父们老家可真美。墨阳,你说呢?”
“应该像吧,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很美,长大了,印象反而模糊了。”墨阳头也不回地说。洁远咬了一下嘴唇,扭头看向了窗外。我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着应该说点什么才对,就听见秀娥叫起来,“你们看,有两辆车停在那边门前了,是不是霍先生的?”
我迅速地看过去,果然,那两辆汽车好像也是刚刚停下,从大门里面走出两个人来迎接。“真的是大哥的车。”洁远可能因为高兴,声音也稍大了些。墨阳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回头对我笑着说:“清朗,重逢在即了。”我笑着点点头,只觉得心脏怦怦地跳着。
果然,我们的车子刚停下,就看见霍长远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微笑着冲坐在车里的我和墨阳一点头,然后弯腰从车里扶出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丹青,我无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她戴了一顶西洋款式的女帽,半垂的轻纱正好挡住了她的侧脸。
六爷他们的车跟着也停下了,叶展先下了车,扶了陆青丝出来,六爷从另一边下了车。已经下车的墨阳帮我们打开车门,笑着说:“小姐们,请吧。”秀娥手忙脚乱地下了车。我顾不上去管抱着张嬷亲热的秀娥,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六爷、叶展过去和霍长远寒暄,陆青丝也客气地跟丹青说了几句。
“还站在这儿干吗?”洁远拉住我的手就往前走去。身后传来脚步声,墨阳也跟了上来。我们刚一过去,这几个人立刻都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我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底酸涩,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就会傻愣愣地盯着丹青看。丹青看了我一会儿,又看看我身后的墨阳,缓步走了过来。洁远自觉地放开了我的手,对走过来的丹青点点头,就向着霍长远走去。
一股熟悉的香味随风飘来,丹青在我面前站定,微风吹拂着她的面纱,我忍不住看向她的脸颊。丹青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伸手摘下了帽子。我轻声抽气,原来那道狰狞的疤痕,现在只剩下一片粉红色的痕迹,依然醒目,却不再可怖。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姐。”我低声叫道。丹青没说话,泪眼婆娑中,我的左手突然被她拉了起来。“我的天……”丹青低语了一句,一滴眼泪立刻落到了我的手上,很热。我吸了吸鼻子,笑首说:“姐,早没事了,什么也不耽误。”
“傻瓜。”丹青的声音都不成样子了,我刚要说话,被一把拉入了一个清香温暖的怀抱。我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了。这时,我和丹青被拥入了一个更火热的怀抱。我只听见丹青细细地叫了一声:“哥。”
“对不起,”墨阳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对不起,丹青,我对不起你。”“哥,你什么也别说了,都过去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也许我恨过命运,可我从没恨过你和清朗。”丹青哽咽着说,一边用力抱住我和墨阳,她纤细的手臂勒得我紧紧的。
我们谁也没再开口,只安静地享受这难得的重聚和温馨。在那个充满爆炸和火光的夜晚,我曾以为这一天再也不会有了……“丹青,墨阳。清朗。”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霍长远开口唤了我们一声。
墨阳和丹青一起松开了手。丹青没有管自己,而是先拿手绢给我擦脸。墨阳两眼通红,转头看向别处,快速地抹了把脸,好像不想被别人看见他软弱的一面。“咱们进去吧。既然见了面,那就有的是时间一诉情怀,嗯?”长远温柔地跟丹青说,丹青点点头。
“墨阳,”霍长远伸出手来,“谢谢你能来,也欢迎你来。”他语带双关。我看了一眼丹青,她对我点了点头。这么说,霍长远算是认同墨阳和洁远之间的感情了?
“你好,我只要我妹妹幸福,其他的不用提。”墨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才伸出手去跟霍长远握了握。霍长远很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因为我也一样。”
听他这么说,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洁远,她正擦着脸上的泪痕,见我看她,对我一笑。“好了,今天就是个大团贺的日子。可堵人家大门口还是不好啊。”叶展高声地说。
众人都是一笑。霍长远对墨阳做了个请的手势,丹青则牵了我的手往里走。她的手一如从前,纤细而温暖,我紧紧地握了回去。一直没做声的六爷看我走到了跟前,对丹青微笑着一点头,丹青没说话,只把我的手送了过去,六爷怔了一下,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现在再也不用我牵着她走了,陆先生。”丹青柔声说。我的脸有点热,却感觉很幸福。六爷一笑,“是,绝不辜负。”他最后四个字是看着我说的。我脸红心跳,握紧了他的手,无声地在心里说:“一样。”
“各位先生,小姐,请跟我来。”何副官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方才潮水般冲刷着我的幸福感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何副官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对每个人给予的关注都恰如其分。
霍先生一笑,“何老板,打扰了。我听丹青小姐说,你家厨子的手艺别具一格,今天一定要尝尝。”何副官一躬身,“哪里,哪里,欢迎之至,荣幸之至。”
霍长远跟丹青一起,陆青丝则挽着叶展的手臂,洁远不时向墨阳指点着院里的奇花异草,石头却陪着秀娥和张嬷说笑着。“在想什么?”六爷在我耳边问。“啊,也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丹青干吗非要选这个地方,她应该讨厌这里才对。”
六爷看了走在前面的丹青一眼,“我问过霍长远这个问题了。”我立刻抬头看他,“他怎么说?”“他说丹青就是要从头开始,忘记曾发生的一切,所以她想从这个曾让她最痛苦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忘记了,自然不会痛。”六爷很平淡地说。
“是吗?”我心里感觉很怪异,丹青这又是何苦?“我不信。”“啊?”我看向六爷。六爷一扯嘴角,“这话我不信,霍长远估计也不信。可她要来一定有她的理由,走着瞧吧。”
说完他对冲我们招手,示意我们快点走的陆青丝挥了挥手,“别想了,顺其自然就好,不管怎样,今天是你们兄妹团圆的好日子。一切有我,你放心。”六爷轻轻亲了我的鬓角一下,就拉着我往前走去。
何副官家的厨子果然了得,一桌子菜吃得人人都赞不绝口。只不过何副官状似无意地说起手下的孟工头不在的时候,脸色微变,六爷们们却毫不意外。
饭也吃完了,男人们又开始说起最近的局势,包括关于前两天六爷的货船的事情。我们这些女人则被安排到廊下赏花,顺带喝茶聊天。
张嬷不肯跟我们平起平坐,秀娥只好跟着她坐在了另一边。石头和老虎在不远处守着我们。洁远今天心情大好,她不但认识了许多花卉,还饶有兴致地跟我探讨起花朵的含义。
陆青丝坐在一旁摇着扇子,丹青心情也不错,不时的插两句话。“清朗,你最喜欢什么花?”洁远问了我一句。我想了想,“应该是栀子花吧。”“它代表着清雅,跟你很像呢。那晚跳舞你戴的是栀子花,我就觉得很适合你。”洁远笑说。
“真的呀?那还是我帮清朗选的呢。是吧,妈?”秀娥兴奋地接道。张嬷笑着点点头。洁远一笑,“秀娥的眼光这么好,那你喜欢什么花?”秀娥皱眉想了半天,“我喜欢的很多呢。”
“只能选一种。”洁远耸耸肩。“那,那个吧……”秀娥指了指花园中一丛花,“刚才我就觉得它很漂亮。”“哪个?”洁远伸头看了看,“哦,那个是鸢尾,代表着热情。”洁远点点头,“果然很适合你。”秀娥开心地吐舌一笑。
看着洁远的目光转向自己,丹青嫣然一笑,“我喜欢的花很俗,是牡丹。”“牡丹才不俗气呢,真正能做到艳而不俗的花,也只有牡丹了。”我反驳说。“没错,”洁远笑着接口,“牡丹代表着宝贵和珍惜。”
丹青没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若有所思地看向花圃深处。洁远对我做了个鬼脸,我微笑着,看着脸色渐柔的丹青。“啊,陆小姐,你呢?”虽然陆青丝一直不说话,洁远还是礼貌地问了她一句。
我不禁暗自猜测着陆青丝会喜欢什么花,玫瑰?郁金香?桃花?她用的香水的气味都是比较浓的。也许她不屑地说“幼稚的女人才喜欢花,不当吃不当喝的”。我心里苦笑,这个答案倒是比较符合她的个性。
“桔梗。”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思维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竟给了答案。桔梗?不就是平时用来入药的那个吗?没想到陆青丝竟然喜欢这么普通的花朵,我忍不住摇了摇头,真不像她的风格。
“怎么,你不相信?”陆青丝扫了我一眼。“不是,我以为你会喜欢玫瑰、郁金香什么的,比较像你。”我解释说。“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只是觉得桔梗小小的,却那么坚强地在路边绽放,很对胃口。”陆青丝说完一合扇子,“霍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桔梗花儿有什么说法啊?”
“呃,”洁远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抱歉啊,这花是挺一般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说法。”“哦,是吗?”陆青丝眯了眯眼睛,洁远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我赶紧说:“我倒是知道一点。”“是什么?”丹青笑着帮我接话。“清热解毒啊,药铺里都这么说的。”我故意做了个鬼脸。丹青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洁远和秀娥都跟着笑,陆青丝嘴角一翘,也就没再追究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霍长远大步走了过来,墨阳跟在他身后,我们都站了起来。“对了,你们兄妹三个好久没见,肯定有话要说吧。我看那边不错,不如你们去走走。”霍长远爽朗一笑。我想这也许是丹青再先就安排好了的,不知道她究竟想和我们说什么。
丹青点头,“也好,你们的正事都说完了?”听丹青这么一说,陆青丝冲我们一点头,转身朝屋里走去,张嬷带着秀娥去了另一个方向。洁远正要离开,丹青伸手拉住了她,洁远不解地看着她。丹青没说话,直到陆青丝的身影消失,才问:“桔梗花是什么意思?我很好奇。”
洁远闻言一愣,又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看着陆青丝离去的方向,轻声说了句:“绝望的爱。”我心里突然感觉一凉。丹青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手,任凭洁远离开。霍长远奇怪地问:“什么花?”
“没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丹青对他温柔地一笑,“那你回去吧,也许我们说话的时间会长些。毕竟太久没见了,想说的话很多呢。”霍长远低骰亲了她额角一下,“我不会让人去打扰你们的。”然后他对我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墨阳走了上来,笑着说:“那咱们走吧。”
督军开设的这家花圃很大,大部分是各式各样的家养观赏花卉,其他则是一些药用的花草。我情不自禁地寻找着桔梗花。耳边传来墨阳的讲述,关于我们的身世,还有大太太和徐墨染的事情。
丹青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有些事情她好像已经猜到了。关于二太太和徐老爷真正的死因,我们一致决定要瞒着她,人已经去了,何苦再让她伤心?
走了没多久,那边出现在一片小树林,丹青一指,“要不咱们去那边走走吧,看着很凉快,这外面有点晒。”我和墨阳点头同意。一进树林,果然感觉清凉了许多。这个林子从外面看着不大,其实挺深的。走了没一会儿,墨阳突然说:“丹青,你特意带我和清朗来这儿,到底有什么事情?这里应该没有别人了,你能说实话吗?”
我吃了一惊,立刻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墨阳和丹青。墨阳的表情很淡定,丹青却没了刚才的从容。“我才不想再来这里!是那个姓吴的告诉我,一定要带你们来,要不然……”丹青恨恨地咬了下嘴唇。
“他说有非常重要的话和你们说,又不能被人发现,只好这么办。我想他也不会蠢到在这里伤害咱们,长远的手下就在这附近,清朗的那位六爷也不会毫无准备就来了吧。”丹青一扬眉梢。
墨阳一点头,又问:“那他人在哪儿?”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也忍不住跟着张望起来,好像督军就藏在哪棵树后面。“我怎么会敌曾洋我以为何子明说他不在,只是糊弄其他人,可咱们已经到了这儿,也没见他露头。”丹青冷冷地说。
我记得当初督军说过,丹青想要回霍长远身边的动机并不单纯,那她现在是否还在记恨……“清朗,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动你一要汗毛的。”丹青看我脸色不好,以为我害怕了,连忙安慰。我只能一笑,“有你和墨阳在,我不怕的。”
“丹青,那个时候我的心思堵放在爹留给我的东西上,可等我再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回到霍长远身边了。你到底和那个姓吴的做了什么交易,他才肯放你回去?”墨阳皱眉问道。
丹青面色一冷,“哥,这事你不用管,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最后一定有个了断的。”“你……”墨阳刚要开口,突然林子深处传来一点动静,我们立刻闭上了嘴。
墨阳住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丹青和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突然觉得身后很不对劲。“啊!”丹青发出一声极短的闷叫,好像被人捂住了嘴。我大吃一惊,迅速回过头去,看见丹青瘫软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墨阳迅速地扑了回来,一把将我推开,同时右手伸进怀里去掏枪。那个人突然放开了已经晕倒的丹青,摘掉帽子,双手高举,“是我,别乱来。”墨阳猛地停住,可手上的枪依然直直地指着那人,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我刚才被墨阳推得摔倒在地,这时才头昏脑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抬眼,正对上傅骋微笑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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