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宫服,踩着花盆底,我深吸了一口气,朝养心殿走去。这该死的花盆底,简直是整人用的,不是说穿这个可以展示女性的婀娜多姿和优美体态吗,怎么我感觉像在踩高跷呢。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身形,养心殿已经在眼前了,待会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我暗自琢磨着,一不留神,被块石头绊了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一大跟头,幸好旁边有人扶了我一把。
“小心啊,冷姑娘。”一个暖暖的温柔的声音。
“奴婢给廉亲王请安,让王爷您见笑了。”真是丢人,走个路也不稳当。
温文尔雅的廉亲王,岁月的蹉跎好像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除了一双清冷深邃的眼和雍正相似外,在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霸气,这样一个人,是怎样成为雍正的对手的,我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冷姑娘是去养心殿当差的吧?”他打断了我的臆想。
啊,盯着他太久了,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老实说在我见过的康熙的众皇子中,八爷的相貌是最出色的了。
“是啊,八爷,奴婢先进去了。”我收回了视线,笑的有些勉强。
那个挺拔的身影依然在桌案前忙碌着,身边堆积的奏折如山,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地上散落着几枝笔,大概是生气时掷下的。我走过去将笔捡了起来,放在了案桌的一边。
雍正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有五秒钟,“你来了……”
“是,奴婢是来服侍万岁爷的。”我低头回道。
他点了点头,“那你去给朕泡杯茶。”
“是,奴婢这就去。”我转身走了出去。
“王公公,皇上平时都爱喝什么茶?”我谨慎的问道。
“万岁爷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姑娘看着办好了。”
这个是君山银针吧,以前在《茶经》里看到清代的时候被纳入贡茶,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着淡黄色茸毫,很可爱,好,就用它了。冲泡后,清香可人,闻一闻真是精神百倍啊。
小心翼翼的端到雍正的左手边,我退到了一旁。
他轻啜一口问:“你可会下围棋?和朕下一盘。”
“奴婢只会下飞行棋。”棋类游戏向来是我的弱项。
“飞行棋是什么,朕从未听说过。”他似乎很有兴趣。
“啊,是奴婢家乡的玩意,登不上大雅之堂。”我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就说飞行棋了呢。
“以后有时间你教朕下,民间的玩意也是有其独特的一面。”他的兴致还挺高,不过还是希望你永远都别想起来,否则我岂不是要做一副。
“你在想什么?”他的神情有些不悦。
我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在雍正的面前开小差。
“奴婢在想万岁爷有那么好的兴致,奴婢一定竭尽所能。”我什么时候也变的那么虚伪了,脸上还要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相信我的话,但他只是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有事朕会唤你。”
他的声音里依然具有那种能使我动心、使我愿意服从的权威,但我却感觉到了隐隐的冷漠。退出养心殿,心里头有些失落,又不想回到一个人的屋子,便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皇上只是禁止我碰触有关医学的事物,可没让我禁足啊。
今年的桃花开的晚了些,一路上到处都是瓣瓣的花朵,粉色浪漫。
“八哥,你明知道老四对那丫头的心思不一般,你为什么就不肯听从我的提议呢?”有人走了过来,我下意识的闪到花丛中。
“老九,我们虽然和老四不和,但是这样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听声音正是八爷和九爷。
“八哥,如果你能把那丫头抢过来,对老四可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九弟,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不会把冷姑娘拉到我们之间的斗争中去。”
他们说的居然是我,八爷的话让我又是意外又是感动,这样一个谦谦君子,雍正怎能忍心给他冠上阿其那的称号?九爷,好深的城府,却是个十足的小人,这一点他和八爷没的比。
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轻,直到确定看不到人了,我才从桃树丛中走了出来。
“冷姑娘,你上哪儿去了,让我好找。”王公公迎头走来。
“噢,王公公,我只是四处转了转,是皇上唤我吗?”我的思绪还没从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对话中走出来。
“以后可别到处乱跑了,我是瞅着现在没啥事,想和你说说这宫里头的规矩。”王公公边走边说。
“请公公指教。”我强自打起精神。
“万岁爷卯时起身,然后学习《圣训》和《实录》,你要预备好茶水,注意茶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这个尺度等你熟悉了就能把握好。万岁爷辰时进早膳,你得铺上桌单,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饭桌,万岁爷进膳时,你必须目不斜视,时刻听从吩咐,王公大臣们的‘膳牌’你要及时呈递,由万岁爷决定是否召见。早膳后,万岁爷开始批阅奏章、召见大臣议事,这个时候你更不能马虎……”
王公公下面的话我根本听不下去了,单单卯时起身就把我吓了一跳,卯时换算成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五点吧,我还从没有那么早起过,更何况那些个要注意的事情,听的我头都晕了。
王公公见我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笑了笑:“姑娘别紧张,慢慢来,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时间久了就容易应付了。”
“多谢公公提携。”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姑娘言重了,以后或许还要仰仗姑娘提点。”
王公公可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对我这样一个小宫女也要乘机拉拢一下。
皇上睡下了,我一天的差事也就结束了。回到屋里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换了地方换了床睡不安稳,错过了时辰也睡不着。
夏夜的炎热让我烦躁不安,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感情那么脆弱,一丝莫名的惆怅袭上心来。既然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反正这么晚了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披上一件衣裳,轻轻的带上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深夜的皇宫,万分寂寥,除了偶尔走过的夜巡侍卫,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深宫总给我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算了,还是不要随便乱转了,正当我要回去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哭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深更半夜的是谁在哭?我屏住呼吸,专注的辨别哭声的方位所在。侧耳听来,却又没了声响,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我刚要走,又是一阵呜呜的哭声,这下我听的非常清楚,绝对不是我的错觉。在这寂静的深夜,我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莫非有鬼?我呸了一声,我这个做医生的怎么也开始相信这个了,难道到了古代连胆子都变小了。这声音似乎来自西北边,我给自己壮了壮胆,顺着哭声悄悄的摸了过去。
一个满身素缟的女子跪在地上,周围摆满了灵位,我心里数了一下,大约有二三十个,地上还放着几道菜和一壶酒,像是正在祭奠,朦胧的月光下我看不清那些牌位上的名字,只是暗暗心惊,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快点离开的好。我转身要走,脚下却是一滑,我忙拉住身旁的树才定住了身形。
“谁,是谁躲在那里?”一不小心我的行踪已然败漏,只能从墙角走了出来。
借着月光我已看清楚了她的长相,肌肤胜雪,明眸皓齿,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路过此处,绝无任何窥探之意。”
“原来是养心殿的冷若涵姑娘,奴婢失礼了。”她朝我福了福身。
“你何以认得我?”我有些好奇,今个还是我第一天当差呢。
“奴婢是浣衣房的,名叫映雪,今天在养心殿见过姑娘。”她说话慢条斯理,声音像黄莺儿打啼。
“映雪,这个名字倒很衬你,那你深夜在此祭奠何人?”我随口问道。
“这些都是我的亲人,几年前在一场灾害中死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祭拜一番,没想到今天会惊扰了姑娘。”她神色平静,不像是在说谎,而我也并不是个刨根问底儿的人。
“不妨事,既然如此,可见你一片孝心,我们在这遇上也算有缘,容我也拜上一拜。”我点上一注香,向那些牌位拜了拜,最靠近我的那个灵位写着刘什么的,可惜字迹潦草,后面几个字无法辨认,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快收拾一下回屋吧,给守夜的侍卫看到你我都有麻烦,以后若要祭拜你可去我房中,不要再来这里了。”我帮着她把地上的东西全收了起来。
“多谢若涵姑娘,奴婢感激不尽。”她感激的朝我笑笑。
“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我们都是服侍人的,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如你不嫌弃,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我今年十七,你呢?”我的同情心再度泛滥。
她轻声回道:“映雪十五,如此你便是我的若涵姐姐了。”
就这样,来养心殿的第一天,我便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妹妹。
几日后。
“万岁爷,大不列颠国的画师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是不是现在就传他进来?”王公公通报道。
雍正抬起头,略微思索了下,“好,你去传吧。”
大不列颠国,不就是英国吗,中国古代的字画名扬天下,明有唐伯虎,清有郑板桥,中华大地人才比比皆是,为何要找个黄毛绿眼睛的洋鬼子来画像?
那西洋画师才二十来岁,是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倒是和沈豫鲲有些相似。
“大不列颠国画师艾伦见过大清帝国皇帝陛下。”他微微朝雍正鞠了个躬,从随身携带的画箱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假发套递了给我。这是做什么用的,我纳闷的接了过来。王公公向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给皇上戴上。哈哈,我无法想象雍正戴上这个假发会是怎生模样,我强忍住笑意,将那假发套在雍正的头上,再把他的辫子往里藏了藏,这样从前面看就不着痕迹了。
“小孩,你帮忙把画布拉好。”咦,这个老外的中文说的还有模有样的。
他叫的是小绪子,自打我离开太医院后,王公公就将他也调来了养心殿。
“你这小孩,叫你要把画布拉紧,弄的这样皱,你叫我怎么画?”他硬邦邦的甩了句话出来。
小绪子委屈的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而是用力固定住画布。
可那西洋画师明显不想放过他,嘴里还是喋喋不休的骂着,
“Youarereallyshit.”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英文,并且狠狠的推了小绪子一下。
“Shutup!Whatastupididiot!You‘vegonetoofar!Nonsense!Whatabirdman!
Hey!wiseup!Youeatwiththatmouth?Youwanttostepoutside?You‘reajerk!Whodoyouthinkyouare?Youstupidjerk!Youhavealotofnerve!
士可忍孰不可忍,当我们好欺负吗,我的心头火起,叽里呱啦的回敬了他一串脏话。
养心殿中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包括那个艾伦在内,我心里暗暗的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如今成了众矢之的。
艾伦走到我跟前,缓缓的举起手,怎么,想打我啊,我寻思着要怎样脱身,他的动作却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他将手伸到胸前,深深的给我鞠了一躬,接着又捧起我的右手亲吻了一下,“大清国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失礼了,还请姑娘和皇上见谅。”
这个老外还有点君子风度,倒是我小心眼了。
我莞尔一笑,抽回了手并向他还了礼。
大约半个时辰后,画像完成了。艾伦退了出去,我仔细的看了看,问道:“皇上,这画的真好,您看是挂在何处较为妥当?”
雍正挥了挥手,“王一忠,你们先退下。”
我放下画布,也准备出去,雍正指着我,“你留下,朕有话要问你。”
完了,一定是要问我关于那些英文的事,我脑子飞速转着应对的方式。
奇怪,怎么等半天了也不见他开口问,我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只见他黑着一张脸,眼中怒火燃烧,紧握双拳,显然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这是怎么了?莫非怪我怠慢了那西洋画师,可是他都已经道歉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他磕头赔罪不成,这皇上做的还真是小气。
“你离朕这么近干吗,挡住朕的视线了。”他的口气很不好,森冷而又僵硬。
我忙退开了几步,几乎退到门口才停了下来。
“你退那么远,那谁来服侍朕?”
敢情是耍我来着,近也不是,远也不是。“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万岁爷明示。”
他不言不语,始终将我晾在一边,足足站了近一个时辰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
好不容易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你要作何解释?”
“皇上,如果你是问那些话的意思,奴婢可以一字不差的告诉您,这些个都是骂人的话。但是如果要问我从何处学得,那奴婢就只能编谎话欺瞒皇上了。”诚实是一种美德,只是我的出现过于奇特,任谁都难以置信,连他也不会例外。
他挑了下眉,脸上泛出了笑容,“你身上究竟瞒着朕藏了多少本事?”
“奴婢不敢,也就只有这些了。”我老老实实回道。
“今天的事朕就不追究了,这盒翠玉豆糕赏了你了,你下去吧。”他微微一笑。
“谢皇上。”我松了口气。
刚走出养心殿就被王公公拦了下来,“冷姑娘,你没事吧?”
“劳公公费心了,若涵没事,瞧,这还是万岁爷赏的点心。”我颇有些得意。
“呵呵,我就知道皇上不会为难姑娘的。”王公公狡猾的笑着,和以往的神情有些不一样。
“公公此话何意,若涵不明白。”我确实是一头雾水。
“这,冷姑娘,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这王公公今天似乎有些热心过头了。
我虚心请教,“还请公公明示。”
“姑娘,这西方的礼节老奴是不太明白,但是在我大清的国度上刚才的情形却是有些男女授受不清了。”王公公直言不讳。
“公公,这只是西方一个很普通的吻手礼,表示尊重而已。”我也直截了当的回道。
“恕咱家多嘴了,姑娘,这个你和老奴讲没用,要万岁爷知道才行。”王公公好意的提醒道。
这又关雍正什么事了,我有些纳闷,莫非他是在吃醋?对于他刚才的举动我突然能理解了,想到这,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多谢公公提点,若涵十分感激。”
“冷姑娘,老奴枉自揣测君心,还请姑娘好自为知。”王公公说完就进了养心殿。
难怪刚才皇上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呢,一会说我离他太近,一会又嫌我离的太远,无论我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原来他的爱就凝结在他深锁的眉头之间,我的心情大好,真想找个人分享一下。
对了,好几天没见过映雪了,还怪想她的,这翠玉豆糕正好拿去和她一起享用。
我踏着愉快的步伐向浣衣房行进。从养心殿到浣衣房要经过一条曲折的斜径,远远的我就看见映雪和一个男人在说着话,那男子背对着我,我只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们说着说着,脸越贴越近,最后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嗨,小妮子春心动矣,待会定要嘲笑她一番。这样子偷看别人的隐私好像有些不道德,我便故意的咳了几声。
那男子迅速推开映雪,朝浣衣房后门走去,等我走近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映雪见过姐姐。”她娇羞的神情很是惹人怜爱。
“妹妹啊,刚才的男子是谁?”我还在朝那人离去的方向张望。
她羞涩的说道:“既然姐姐都看见了,映雪也不再隐瞒,他是宫中的侍卫,和映雪也算两情相悦。”
原来是御前侍卫啊,怪不得我觉着眼熟呢。“妹妹,宫中的规矩你很清楚,是绝对严禁私相授受的,以后你可得小心,我看见了自然没事,但要是让别人瞧见了随便嚼个舌根就由你好受的了。”
“多谢姐姐关心,映雪以后自当留心。”她的脸上仍是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这是皇上赏赐的翠玉豆糕,我特意拿来一起尝尝鲜。”我把点心盒子递了过去。
映雪故作羡慕状,“姐姐,万岁爷对您真是不一般呢。”
“小妮子瞎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作势去扯她的面皮。
“姐姐,那映雪还是情愿你用点心来堵住我的嘴。”她立刻塞了块点心到嘴里。
“快吃吧,小馋猫,这些都留给你了。”我打了下她的头。
从映雪处出来,已是日上三竿了,今年的夏天来的特别早,日头也特别毒,在太阳底下才走了一会我便感觉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扑通”一声,一位守护养心殿的御前侍卫倒了下来,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我忙上前推开人群,给那昏倒的侍卫把了把脉,“不碍事,他只是中暑而已,你们赶紧把他抬到树阴下去,我开个方子给他调养一下。”
围观侍卫只是将他抬去了树阴下,再无人理我,我这才记起原来我已经不是太医了。我自嘲的笑了笑,这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冷姑娘,皇上叫你呢。”
我答应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你还记不记得圣旨上是怎么说的?”雍正满脸的怒气。
“奴婢记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咳嗽一声,“那你说一遍给朕听。”
“……禁止碰触一切和医学有关的事情……”我低语道。
“既然你知道,那为何违抗圣旨?”他的语气并不重,只是神情严肃。
“万岁爷说的可是刚才侍卫晕倒的事情?奴婢只是给他诊脉而已。”我不以为然。
“违抗圣旨可是死罪。”他冷哼一声。
我争辩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奴婢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迅速说道:“若要治病,你也只能给朕一个人治。”
我猛的抬头,他这算是在向我表白吗?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在,见我盯着他,他的眼神有些犹豫,咳嗽了一声转开了头去。我的心“咚咚”直跳,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逃避吗?我究竟何时才能逼出他的真心?这个时候一定要有人捅破这层纸,既然他不敢,那就由我来。我走到他的面前,硬是对上他的眼睛:“万岁爷刚才说的话奴婢没有听清楚,能不能请皇上再说一遍?”
“你的脸那么红,是不是专注于某事的时候都会如此?”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难为他还记得我当时的胡言乱语。
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双手环住我的腰缓缓的拥我入怀,我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份柔情,原来爱情的距离就是眼睛和眼睛之间的距离,在我的注视下他的真心已无所遁形。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成熟男性的气息,他的怀抱好温暖,暖的我都舍不得离开。他轻轻的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没来由的我脑子里闪过他酒醉那晚的情形,想到了若曦,我的心重重的一沉,我不要再做替身,没等我做出任何拒绝的举动,他的唇已经覆盖住我的,瞬时我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加快,全身无力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罢了,即便是替身我也认了。
“皇伯伯,承欢来给您请安了。”听到这稚嫩的声音,我迅速恢复了理智,忙不迭的推开他,远远的躲到一边。
十三爷牵着承欢的手走了进来,“四哥,这孩子非要跟着来,真拿她没办法。”
“来承欢,过来这边让皇伯伯好好看看。”雍正的脸上满是宠溺。
“姨,想死承欢了。”承欢看到了我飞一般的扑了过来。
我搂着她,亲了亲她可爱的小脸,“姨也好想承欢啊。”
“涵小姨,为什么你的脸红成这样,是不是病了?”童言无忌,我不和她计较。
“是啊,若涵,你怎么了?”十三也是关切的问。
我的脸烫的越发厉害,都不敢看十三爷,“这个,我是有些不舒服,万岁爷,奴婢先告退了。”
“嗯,你下去吧。”他摆手道。
回到屋里,我的心仍是跳的厉害,手脚还是无力,刚才的那个吻似乎抽去了我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若涵姐姐,是我啊。”原来是小绪子。
“姐姐,这是你拉在太医院的东西,奴才给您拿回来了。”他殷勤的把我之前收拾好的包裹递了过来。
我笑着接过,“小绪子,麻烦你了。”
“瞧姐姐说的,小绪子的命还是姐姐救的呢。”这孩子连这么久的事都记的那么清楚。
“姐姐,小绪子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先出去了。”
小绪子走后我打开了他拿来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样样的归类放好。衣服,书本,扑克牌,当初打牌的四个人,一个去了山西,一个去了景陵,只剩下了两个人,那些个美好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当那个木兰花手镯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的觉得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我心的深处刺着,割着,有钝钝的疼痛。其实我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不是,我一直都很介意他和若曦之间的感情,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只是我没想到自己已经沦陷到甘做替身的地步。我将手镯套在了自己的腕上,感觉彻骨的冰凉,替身也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别无他求了。
翌日。
我刚走进养心殿,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不明分行物打个正着,捡起一看,竟是一本奏折,地上还零零散散的扔着几本。我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将奏折一本一本的捡了起来。
“是谁惹万岁爷发那么大脾气啊?”我把奏折送回到他的手边。
“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都来参年羹尧,他打胜仗那会他们都跑哪儿去了,现在倒好,通通都冒出来了。”他气的怒目圆睁。
我淡淡的笑道:“皇上心里定已有了计较,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定定的看了看我,“你有的时候未免聪明的过头了。”
我笑了笑,取了一枝笔,随手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以讲卫生为光荣,
不讲卫生为耻辱,
为了养心殿的整洁,
请不要随地乱丢奏折。
随后将纸递了给他,他默默的读了一遍,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字真丑。”
算了,他是皇上嘛,总要给他留点面子的不是,“是啊,奴婢的字和万岁爷是万万不能比的。”
他不屑道:“你倒是伶牙利齿的很。”
我坦然道:“奴婢不仅会说,还会吃。”
“何谓会吃?”他看起来兴趣不大。
“会吃者必定会做,让奴婢露一手也好给万岁爷消消气。”其实我并不太会做菜,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只有褒汤比较拿手,所谓药补不如食补,以后我要每天堡个汤给他补身体。
今天先做什么呢?我一边考虑一边朝御膳房走去。
“呦,这不是养心殿的若涵姑娘嘛,今儿个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说话的是御膳房管事的高公公,一脸的殷勤。
“高公公啊,我今天是来这做菜的,您能否给我准备一些材料。”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我仍虚伪的笑道。
“要什么姑娘尽管吩咐就是。”高公公满口应承。
“请帮我准备一些猪排骨的尾骨肉,或是肋骨肉也成,还需要一瓶米酒。”古代对于猪肉的说法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希望他能听懂就好。
高公公点了点头,看来两个时代对于猪肉还是有共识的。
我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还请公公去太医院取些药材,当归、熟地、白芍、枸杞、桂枝、参须、黑枣、桂圆……”
这高公公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不一会所有的材料已经准备齐全,这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吧。我将排骨尾骨肉洗净,放入烫水中烧烫后捞起,再用冷水冲洗干净后备用。随后取了一锅汤,放入水和药材,倒入一半的酒及排骨,盖上盖后开始慢炖。这汤起码得炖半个时辰才能入味,闲着无聊我和高公公拉起了家常。
“高公公啊,您入宫多久了?”
“咱家入宫十年了,圣祖爷那会就在这御膳房当差了。”
“哦,那是挺久了。
“若涵姑娘,以后还请您多多提拔。”
“我一个宫女能帮到什么,公公真是说笑了。”
“姑娘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说句话可比我们管用多了。”
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没劲,说着说着就显示了功利性,这种人就是这样,现在对我百般奉承,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将你远远的踢开,甚至落井下石。
好在汤也炖了差不多了,我加上剩下的酒,再熬了一会,排骨融合中药的香味已是扑鼻而来,大功搞成。
提着食篮,我的心情无比轻松,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奉献在他的面前。
毫无预警的那个我深恶痛厌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看到我他似乎很尴尬,但随之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哼,欧阳闻人,我恨不得把手中的篮子砸到他的脸上,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师妹好啊。”他居然还有脸和我打招呼。
“好,只要不看到师兄,若涵当然好的很。”我咬牙切齿道。
“咳咳,师妹真是会开玩笑。”他摸了摸鼻子。
“恕不奉陪,您一路走好,可别闪着腰或是扭了脚。”我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我端着碗到他面前,用手扇了一下,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很显然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我煲的时间还不够长?我还是不死心,将汤直接端到他的鼻子前。
“你这是干什么,先放一边,等朕批完奏折再喝。”他皱了皱眉头。
我笑道:“皇上,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奴婢可是放了很多材料的。”
“好,那朕就尝尝你的手艺。”他放下了笔,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嗯,不错,很香,很好喝。”
“那是当然,奴婢做的汤不仅好喝,还包治百病呢。”我又得意忘形了。
“真有如此功效?还有剩下的吗?”看来我已经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啊皇上,您是要再喝一碗?”我拿起勺子准备再舀碗给他。
他吩咐道,“不是,朕够了。朕想起廉亲王已经病了几天未上朝了,你替朕去瞧瞧他,并将这些汤赏赐给他。”
“万岁爷,您这是……”我自然是不愿意。
“快去吧。”我的申诉被驳回。
真是气人,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煲的汤,他才喝了几口就叫我送去给别人,真是枉费我一片苦心。
坐上了马车,我心里还是忿忿难平。
很快马车在一座豪华的宅院前停了下来。这就是廉亲王府啊,我看和皇宫大院也差不离了。
通报后,我提着食篮走了进去。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段悠扬的琴声,琴声欢腾跳跃,轻柔平缓,如行云流水,曲调忽一转,变的更为轻松,好似是朋友聚会,又好像是情人密语,如泣如诉,我不禁听的痴了。
“若涵姑娘可知道此曲的来历?”原来八爷已经看到我了。
“若涵不知,请八爷赐教。”我好奇的问道。
“这便是《广陵散》。”他缓缓说道。
广陵散乃曲琴曲名,《晋书。嵇康传》说:“嵇康将刑东市,索琴弹之曰‘昔喜为尼尝试,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如今绝矣。’”想不到相传早已失传的《广陵散》今天居然有幸在廉亲王府听到。
“八爷,广陵散已失传多年,乃嵇康临终之际弹奏,似乎该是充满哀伤才对。”
“一般人只知道广陵散凄凉无比,其实并非全然如此。有波峰才会有低谷,有喜悦才会有伤痛,嵇康受刑时,他思念的是昔日的好友,想起往日的情怀,才会有‘广陵散如今绝矣’的哀叹,因此前半段和后半段的曲调完全不同。姑娘有兴趣的话,可以听听这下半阕。”
他的琴声一变,曲音已是古朴沧桑,宛如生离死别,说不出的凄凉,我看出了他眼中的落寞。
“我额娘出身低下,从小我就生活在别人的白眼中,小时侯经常被打的鼻青眼肿却还不敢张扬。我一直都很好强,总想着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所以不管做什么我都要做到最好,可惜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还是败了,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他怎么会再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他明知道我是雍正跟前的人呢。
“八爷,其实皇上对您还是很好的,您看,他见您病着,便嘱咐我给您送药汤进补。”我实话实说,尽管我并不知道雍正派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一缕悲凉的笑意,“若涵姑娘,你看到的仅是表面的风平浪静,惊涛骇浪就快要来临了。”
“风平浪静也好,惊涛骇浪也好,和奴婢没有多大的关系,八爷不必告诉奴婢,奴婢也不想知道,恕奴婢直言,八爷您是皇上的亲兄弟,应该尽力辅佐他才是。”我扯出一个笑容。
“看来冷姑娘对皇上倒是痴心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我。
“八爷,在奴婢眼里没有政治权利的争斗,只有做人的公平理性,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奴婢心中自是很清楚。”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如果这份爱注定是没有结局的,除了深深伤害你再也得不到什么,你还会那么坚持吗?”八爷长叹口气。
“他若要伤我,我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但是我不会让他伤害到我,绝对不会。”我的表情如此坚定,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希望姑娘能一路走好。”这算是下逐客令了吗?再不走岂不是自讨没趣,我耸了耸肩,放下了食篮,离开了廉亲王府,一言不和便不欢而散,古人诚不欺我。
“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刚进养心殿,雍正便问道。
我喘了口气,“这还算久,我都快称的上是马不停蹄了。”
他微笑,心平气和的问道:“廉亲王可好?他有说什么没?”
“八爷身体已无大碍。”我照实回复。
他盯着我看,“他在府中做甚?”
原来他并非是真心关心兄弟,而是借我的名义去充当眼线来着,“万岁爷,奴婢去的时候,八爷正在府中弹琴。”
“弹琴?他奏的是什么曲子?”他继续盘问我。
我没好气的回答,“奴婢才疏学浅,不知道曲名,只是觉得好听。”
他又看我一眼,“那朕赏赐的食物他可有服用?”
“奴婢放下食篮就回来了,其他一概不知。万岁爷如果真为奴婢好,就别再让奴婢做同样的事情了。”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挑战他的权威。
他半晌都没出声,我知道他是生气了。我走过去推了推他,“以后我做的菜你一定要全部吃完,可不能再赏给别人了。”
他拍了下我的头,“你还麽小气,好,朕答应你就是。”
我颠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旋即便要跳开已然来不及了,他环住我的双肩,含住我的耳垂,在我耳边说道:“你这个小捣蛋,看朕怎么惩罚你。”说完,他伸手挠我痒痒,我从小就特别怕痒,这下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正在享受这难得的温馨,王公公在门外叫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忙整理好衣衫,站直了身体,候在了一边。
雍容华贵的皇后那拉氏保养的很好,虽年过四十,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她丰姿卓绝的走了进来,这身段真让我自惭形秽。那花盆底踩在她的脚下,倒像是专门为她打造的。
“皇上,臣妾见皇上连日来操劳国事,特命御膳房炖了人参乌骨鸡汤,月儿,把汤端给皇上。”她虽是对着月儿说话,眼睛撇向了我。
我刚要上前,那拉皇后冷冷的扫我一眼,“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皇上就行了。”
是啊,人家原配夫妻在这里上演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肥皂剧,我掺和其中算是哪门子的事,匆匆的行了个礼,我退了出去,简直是落荒而逃,爱上他,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往后这样的戏码怕是不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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