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蔚然家出来以后,我和苏凉、韩莫相约一起回家。三个人一路无话。这个上午发生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太过刺激,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沉默地走路实在很无聊,我低着头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一时失神撞到了前面的路灯。“哎哟!”我忍不住叫疼,揉了揉自己的头。
“挺疼的吧?”韩莫的手插在裤口袋里,点点头对我说。
“废话,都是肉长的,能不疼吗?”我边揉着头边回答。
“没说你,我说路灯挺疼的,你看你的头那么硬。”
“什么!”
怒!原来我连个路灯都不如。就在我准备反驳他的时候,苏凉冷不防地在身边一声仰天长吼:“谁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愣,仔细想想今天最可怜的人就属他了。本来是开开心心地来参加喜欢的女孩子的生日宴,结果却无辜地被卷入了可怕的家庭纠纷里。
“小兔子,你先告诉我。蔚然为什么会那么恨她后妈?”苏凉又问我。
这个故事说起来就长了,不过在经历了上午这些事后,苏凉和韩莫也有权知道其中的隐情,所以我还是决定慢慢地跟他们说:
“陈阿姨最开始是蔚然爸爸公司里的助理,和蔚然一家也是很熟的。后来,蔚然的妈妈被检查出得了癌症,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其实直到蔚然妈妈去世前,蔚然和陈阿姨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在蔚然妈妈去世一年多之后,蔚然爸爸竟然把陈阿姨娶回了家。”
听到这里,苏凉望了我一眼,咽了口唾沫。那意思是:在蔚然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故事?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蔚然爸爸娶了公司里的下属,免不了会有些闲言碎语,而且爸爸公司的助理取代了妈妈的位置,你让蔚然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自然就把她妈妈的死全都归咎到了陈阿姨身上,从那之后,蔚然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让陈阿姨不好过。”
“这么说,蔚然恨她后妈倒是情有可原啦!”苏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但是话锋又是一转,“可我弄不明白的是,她要我去做那些惹她后妈生气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蔚然的意思很简单,用一句话就可以归纳得清清楚楚——“想要成为我的朋友,首先要变成我后妈的敌人!”
当我把这层意思转述给苏凉和韩莫,他们两个都吃惊得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蔚然的偏激和极端吓到。这是蔚然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的本意就是让苏凉见识一下她本来的面目。
如果你喜欢我的漂亮,喜欢我的聪明,那么同时也要接受我的偏激和极端。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趁感情的种子刚刚撒下时,抽走它的养分,让它在来不及感受痛苦的萌芽期就枯萎死去。这也许是对一份不能回应的感情最负责任的做法。这就是蔚然。
话说到这里,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韩莫突然蹦出句话把我问住了,他说:
“那最后,帮我们解围的那个药瓶又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只能告诉他:“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蔚然提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药瓶能有这么大作用。”
即使再好的朋友在心底也有不能分享的秘密吧,也许不说这个秘密是为了不想伤害对方,又或许不说这个秘密是因为它是连自己都害怕面对的事实。
想着想着,我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也许是看出我有些郁闷,韩莫很快转移了话题:“真奇怪啊,你和蔚然性格差这么多,怎么会成为朋友的?”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我的话音刚落,苏凉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问:
“难不成你家也有个恶毒的后妈?”
“没,我是说我们都是单亲家庭。我爸去世得早,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再婚了,所以我有个继父。”
说起来很巧,我的继父也姓陈。只不过,我们家和蔚然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情况。蔚然把陈阿姨当成敌人,两个人斗得头破血流。而我的继父陈叔叔似乎把我当成了空气,干脆视而不见。
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尴尬的笑容,话也说不到三句。和我有关的事情他一般很少干预,但是只要我有要求他也从不拒绝。
我一直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试过像蔚然一样在他的西服上剪洞,或者是弄坏他心爱的钓鱼竿。可他不是假装不知道,就是一笑置之。我总是在想到底做什么事才能够激怒他,又或者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不屑于跟我计较。
“喂,你发什么呆呀?”韩莫的大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讲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饿了。”他们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都乐了。
韩莫拍怕苏凉的肩说:“兄弟,你可是欠了我一顿饭的,也别拖了,就今天还了吧。”
“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苏凉大叫。
“你忘了?那天是谁跟我说要跟人表白,要我过来把多余的人支走……”韩莫看了我一眼,朝着苏凉贼笑。
苏凉赶紧捂紧了韩莫的嘴,阻止他继续说:“行了,行了,我请还不行吗?事先说明贵的我可请不起。”
“成,有肉就行。”他们说着已经走出小区很远了,就剩我还在原地发呆。
“发什么愣呢,不是说饿了吗?走呀。”韩莫回头朝我挥手,示意我快跟上。嘿,总算逮着他们请客的机会了,这次还不让我吃回来。
我们吃饭的地方店面不大,但味道好,价钱也便宜。大热天的也没有空调,头顶上只有两个吊扇哗啦哗啦地转动着。现在刚好是吃饭的点,小小的空间里塞满了人。
我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拿着菜单点菜,也不顾苏凉的惨叫,任性地招呼跑堂:“再来个辣子鸡,鸡要多点,辣椒也是。”
苏凉惊疑地看了我一眼说:“还点啊!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是女的吗?怎么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
“去死,都快饿晕了,还要淑女风范干什么?”
这里上菜速度真不是盖的,才一会儿,第一道菜番茄炒蛋就上来了,我早就饿昏了头,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不是说在帅哥面前,都要保持淑女形象的吗?怎么到你这里就行不通了?”苏凉这句话,让我把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西红柿蛋给喷了出来,好了,这回真的什么形象都没有了,索性放开了吃。
吃着吃着,我多事地问了一句:“苏凉,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追蔚然了?”苏凉无奈地点点头。
“你不会是因为看到今天蔚然对他后妈的样子给吓到了吧?其实蔚然平常挺好的,只是碰到她后妈就像变了个人。”
“不是因为这些,是我们相差太远。”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让我觉得奇怪。
“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我以前也帮蔚然做过。”他们显然对于我的话很吃惊,好奇地问,“你做过什么?”
这个问题勾起了我的回忆,一股罪恶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没什么,就是往ChannelNo.5的香水里兑雪碧而已。”我记得那瓶香水是全新的,刚开封,纸盒上的标签还没有撕掉,上面的数字足够我一个月每天吃肯德基了。
“呵呵,看不出你也挺坏的。”苏凉打趣我,“那我们现在也算是通过考验了?”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点点头,说:“当男朋友肯定是没戏了,做普通朋友我看没问题。”
我们又吃了一会儿,韩莫突然起身对我们说:“我去下厕所,你们继续。”
当时,我正跟苏凉抢着盘子里的辣子鸡,就敷衍地应了声“好”。没过多久韩莫就回来了,挺神速的。
酒足饭饱,我摸摸自己的肚皮,一脸的满足状,心想着虽然今天在蔚然家闹出了那么多事,好在赚了顿饭,还不算太坏。
苏凉喊了声“买单”,老板诧异地看他一眼说:“这一桌不是刚给了钱吗?”
苏凉一惊,转过去看韩莫,韩莫若无其事地起身,看了看外面,店子外面烈日炎炎,他边走边说:
“走吧,这么热,回家待着去,苏凉,晚点我叫你出来打球。”
苏凉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很快跟了上去。
很多年之后,当我回想起这天发生的事情,才发现韩莫的温柔和细腻。他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身边的朋友。无论是抢过苏凉手里的剪刀,还是后来偷偷地付账。
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单纯,从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也从不会因为害怕受伤而戒备自己。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情谊,也会因为一些很细小的生活琐事而惆怅不已。那时的我们也不懂,其实生活很多时候会让人无能为力。
经历过那件事情以后,韩莫、苏凉、我、蔚然四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苏凉放弃了对蔚然的非分之想,蔚然也很自然地和他恢复了友好邦交。
韩莫和苏凉在整个高二年级有着极好的人缘,所谓的人缘好,也就是在花痴女当中有着极高的人气。
今天,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时,我又听到好一阵议论声。帅哥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苏凉在教室外面叫我,我看到田丽丽再一次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我,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出教室。
“安诺,把你数学书借给我,快点。”
“就你这态度,不借!”我撇撇嘴。
“不是我要,是韩莫要,你不借我要他自己去借。”他一脸的无所谓。
听到韩莫的名字我才发现,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他人了?
“等一下,他人呢?不是跟你一起上来的吗?”
“那小子,去找余微去了。我说你到底借不借?”
我想了一下,回答:“借。不是你要,我就借。”
“你这是什么意思,歧视帅哥?”苏凉说着甩了甩自己的刘海,这个人自恋的功底,已经无人能及。
我回教室取了书出来,韩莫也站在了门口对我笑了笑,我把书递给他。他接过去的同时,用手揉揉我的头发说了声:“谢了。”然后朝我挥挥手和苏凉一起转身走掉。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我却摸了摸被韩莫揉乱的头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那个“余微”会不会是他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吗?我本来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点关心这些问题了,或者说关心和韩莫有关的这些事情。
这些疑问和好奇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遗忘。直到有一天,我找蔚然陪我一起去厕所。蔚然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陪我去了。女生总是这样,总是在结伴一起去厕所中充分体现亲密。
在经过快三班门口时,我意外地看见了韩莫的身影。他在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也许是说到什么高兴的事,他们一起笑起来。韩莫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耀眼,我注意到他身边的女生,白皙的脸,长得很乖巧。他们在一起感觉是那么搭调。这样的场景突然像根刺一样扎在了我的心上。蔚然看见我站在原地不动,拉了拉我,我回过头看她。
“想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啊。”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蔚然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指指韩莫的方向:“可是你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韩莫看。”
“没有。”我慌乱地否认,好像心里的秘密就要被发现一样。
“哦。”蔚然狐疑地看我一眼,没再问,我却觉得窘迫极了,转身就往回走,蔚然叫住我:“不是去厕所吗?往回走干什么?”
“不去了,不想去了。”
“安诺,你今天有点怪哦。”蔚然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神犀利,让我想起房顶上的黑猫。
“没有啦。”我想勉强混过去。好在蔚然也没多问,而是转换了个话题,随口说:
“和韩莫站在一起的那个女生认识吗?她可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我像听到了什么重要讯息似的莫名地紧张起来。蔚然狡黠地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她叫余微,在年级里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听说她是放弃了其他学校的保送名额,转学来的。我们学校这几年都有保送清华、北大的名额,看来她的野心不小。”
我知道为什么蔚然说她不简单了,在我的记忆里,能把蔚然逼得这么紧张的人屈指可数,余微就是其中一个。
这天中午放学,我没什么食欲,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午休时间学校变得很安静,只有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晃出个人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是韩莫。
“怎么,一个人?”他看了看我的教室,因为是午饭时间,四周空无一人。
“嗯。”我揉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他,他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垂了下来,他笑着看我:“这么可怜,要不要我陪你?”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我清醒过来,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手扶着窗台轻巧地一用力,整个人一跃就跳进了教室,长腿在空中画出漂亮的一道弧,眼光清亮,让我想起草原上奔跑的豹,那么洒脱。
“干吗不走门?又不远。”我小声埋怨他,心却扑通扑通地乱跳。
“麻烦。”他坐在了我前面的位置,对着我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你跑到楼上来做什么?”
“我找人。”
“找到了?”我想到今天看到的他跟那个女孩的身影,心有一点点酸疼。
他耸耸肩,回答:“没,刚问了她们班同学,说是生气走了。”
“哦。”他要找的人是谁呢?是不是今天碰见的那个女孩子?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该不该问呢?在与他眼神碰触过后,心里的问题已经没有勇气问出口。
为了掩饰自己心底的慌乱,我指了指他的耳机问:“听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歌,要不要一起听?”他取下一只耳机递给我,我顺手接过,塞进自己的耳朵里,耳朵瞬间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与刚刚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反差。
我皱眉:“怎么这么闹?换首安静点的。”
他笑笑说:“好。”
很快曲子被换了,微微带着磁性的男生在耳机里唱着: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
这是我的温柔,这是我的温柔
让你自由
午后的微风轻轻地吹过,在经过我们身边时一股暖意袭来,窗外葱郁的树叶在微风里摇曳,树影斑驳。眼前这个男生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微风撩起他校服的领角,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周围的空气变得柔软无比,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我永远也忘不了,在这样一个夏日午后和这样一个拥有美丽侧脸的男孩,共同分享过这样一首歌的短暂时光,我一直忘不了这个让我觉得温柔的瞬间。
曲子完了,他笑了笑问我:“怎么样,这首歌?”我点着头,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我心里正流动着一些暖暖的东西。
“谁唱的?”我问。
“五月天,一个乐团。”
“哦……”
后来的后来我就真的迷上了这个乐团的主唱,迷上了那个带着磁性声音、用心唱歌的男生。
在快班的生活一点也不轻松。每天不但要面对做不完的题目、成堆的模拟考,更辛苦的是要面对那些表面上故作轻松,私底下却拼命较劲的同学。在这样一片伪和谐的气氛里,每个人都想取得好成绩,都想把别人挤下去。
蔚然又在跟田丽丽议论最新的八卦新闻,我觉得无趣极了,拿出物理习题册翻。不翻还好,当我看着一道道题目发呆时,田丽丽突然把注意转到了我身上。
“呀,安诺,又在用功啦,这么拼命,是打算争取保送名额吧?”田丽丽尖锐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最受不了她那种一惊一乍的样子。
“嗯。”懒得跟她讲,随口应了声。她倒是来劲了,指着最后一道加分题问:“哎,保送生,这题怎么做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屑跟他们一起演戏,直接说:“不会!”
田丽丽觉得丢了面子,恼火地看了我一眼,抢白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想保送啊?”
呵,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书反问她:“你既然嫌简单,还问我干什么?有病呀!”田丽丽还想继续回嘴,蔚然朝我书上瞄了一眼,揶揄说:
“田丽丽,我昨天在办公室,不是看见你追着老师问这一题吗?怎么?自己出师了就来教训别人了?”
田丽丽被蔚然揭穿了心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才尴尬地笑了下,或者说是脸抽动了一下,回答:“我笨……一下又忘记了。”说完就飞快地离开了座位。
我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说:“蔚然,可真有你的啊,佩服,佩服。”
“谢谢夸奖。”说着蔚然就要挠我痒痒,我最怕痒了,大呼“饶命”。
蔚然这才松了手,瞪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说:“看你下次还贫嘴。”
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蔚然把刚刚看的娱乐杂志顺手塞进抽屉里。我心中一动,对蔚然说:“蔚然,我们能不能不跟他们一样,不搞那些虚伪的东西呀?表面上装轻松,背地里才努力,有什么意思啊?”
蔚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小诺,刚刚的事你也看见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你不理他们,他们也会欺负到你头上来。逃避不是办法,我会用他们的规则一个个地把他们打败。”
蔚然说着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的下巴微微翘起,骨子里透着股强劲的傲气。这就是蔚然——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积极的蔚然。
人的心里也许都有很多不同的面具,白天大家戴着面具笑脸相迎,可谁又看得见晚上面具下各自真实的表情?也许学习怎样熟练地使用自己的面具,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当我还为蔚然刚刚的一番话耿耿于怀时,她早就开始专心听课了。有时候我真佩服蔚然,她能把学习和生活,甚至还有跟她后妈较劲的事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相比之下我就显得那么被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妈,还有那个我始终看不透的继父。
我只会一次次地逃避,就连学业如果不是蔚然的督促,我都不敢想象现在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开始幻想突然哪一天我能一下子长大,搬离那个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家里,那样我会更快乐吗?
我看着窗外又一次走神,“啪啪啪”唐老师在讲台上用他手里那把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我回过神对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心想,糟了,这是唐老师的数学课,真是挑错时间走神了,他的厉害我可是领教过的,于是我心虚地把视线移回黑板上。唐老师正在专注地讲一道立体几何题,老实说,他的课讲得还不错,激动时,甚至有点手舞足蹈,这不,又来了。
他指着一根画好的辅助线说:“同学们,看清楚了!我要变形了!”说着还挥舞了下手中的三角尺,那块秃着的脑门,在日光灯下特别油亮,底下的同学同时一愣,有的人开始憋着气弱弱地抽动着。
我脑海里浮现着唐老师变身成唐僧的样子,一口气没憋住,“哈哈”一下就笑出声来。看着一脸铁青的唐老师,我知道这回又撞到枪口上了,前面的田丽丽给了我一个白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在心里骂着自己:“安诺,你这个笨蛋连最基本的定力都没有,还怎么出去混?笨死算了!”
“安诺,笑什么笑,不知道上课要严肃吗?下课到办公室来一趟。”又是到办公室来一趟,唐老师永远都只有这一招必杀技。
在学校里怎么跟同学明争暗斗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要想跟老师作对,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看了看旁边几个低着头暗暗低笑的人,我闭紧了嘴,乖乖地做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不就是装吗?我也会。
中午当我又一次跨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唐老师指着上次月考的卷子对我讲:“安诺,你自己看看,这次月考多少分,再这么下去,你很快就会被快班其他同学淘汰的。”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心想,成绩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嘴里谈着偶像剧,心里想的全部都是怎么让周围人麻痹大意?
唐老师还在碎碎念着,高考如何如何离我们不远了,我要如何如何珍惜在快班学习的机会,我只觉得头疼不已。
当唐老师终于觉得自己的一番说辞已经把我深刻打动之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道:“安诺,下次考试你要努力,你要知道多少人想进快班都进不来。”
我很配合地做出一副一定奋力拼搏的样子,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结束了对我“洗脑教育”,放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门外我大呼了一口气,立即对关上的门做了个鬼脸。去他该死的快班,要不是想跟蔚然待在一起,请我去我都不想去,还不如待在慢班跟韩莫、苏凉他们斗嘴来得自在。想到韩莫,想到那个笑起来拥有浅浅酒窝的清俊男生,我的心律就会突然变快,难道自己这回真的动心了?
“小诺。”我听到蔚然叫我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往走道前面看。
蔚然对我晃着手上的饭盒,说:“看这是什么?”
“蔚然,你买好饭了呀!”被念叨了这么久,我都忘记午饭时间已经到了。看到蔚然帮我买好了饭,我激动地把刚刚的一切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还是你最爱的酱排骨哦。”
“蔚然,我爱死你啦。”我飞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你在乎的人为你买你最爱吃的菜。
蔚然皱着眉头,把我箍在她脖子的手使劲甩开,嫌弃地擦了擦我留在她脸上的口水,说:“安诺,你恶不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
“哈哈,亲爱的,去天台吃午饭吧!我们比赛,看谁先到!”
蔚然话说到一半就被我的笑声打断了,我尖叫着往教学楼楼顶的天台冲去。天台是我和蔚然最喜欢去的地方,只有在那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才能享受到片刻安宁。
我最先跑到楼顶,我推开从楼道通往天台的最后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上一望无际的蓝,那种一整片的清透和纯净一下子就震撼到了我。
然后我听到身后有细碎的交谈声,看来已经有人比我先到了。循着声音我看了看,嘿,在角落里聊天的人不是韩莫和苏凉吗?这两个家伙竟然躲在天台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我。
苏凉紧皱着眉,嘴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口香糖,眼神很复杂,这家伙怎么了?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神情,习惯了他一副自大又自恋的样子,这样的他让我真不适应。
“韩莫,也许读完这个学期我就不读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在我耳边炸开,什么!不读书了?
韩莫也显得很意外,表情凝重地说:“真到这么困难的地步了?”
苏凉无力地点着头,说:“我也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出去锻炼自己,没准还是个出路。”
韩莫沉默了一下问:“真的决定了,也不差这一年吧?”
“我爸妈早就不管我了,谁还会去管明年的学费?行了,别劝了,还没定下来,不是说也许吗?”他朝着韩莫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自信的样子。
“行,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讲,记住我们是兄弟,到哪里都是。”
我看到韩莫眼里有一丝闪烁,我的心也跟着一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苏凉会说他跟蔚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那天吃饭韩莫会一声不响地把账结了,还有为什么在苏凉的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落寞。
出身和家世也许对于这时的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就是这样虚无的东西在不经意间横亘在我们面前,迫使我们分离。
在预见分离将要到来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底像被堵住一样难受,眼睛也变得酸涩。突然我感觉背后有双手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转头,看见是蔚然。她也是一脸的凝重,然后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握着我的手默默地往回走。
就在我们要退回门里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角落里的扫帚,发出啪的一声响。我一惊,那边的两个男生也听到了,苏凉首先发现了我们,朝我大喊:
“喂,小兔子!我说你追我,怎么都追到天台来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
看着苏凉此刻酷酷的表情,如果不是之前亲耳听到,我绝对不敢相信那些伤感的话竟然是从眼前这个家伙的嘴里讲出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韩莫对我们招招手。
“刚上来,准备来这吃午饭。”我指了指蔚然买的午餐。
“韩莫,这下好了,有人跟我们抢地方了。”苏凉笑着对我和蔚然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切,什么抢地方!这天台也不是你们家开的。”我趾高气昂地说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行,我们正好也没吃,今天就在这搞聚餐吧。”韩莫的笑容荡漾开,后面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远处操场上篮球拍打声,夹杂着男生的吵闹声,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一曲美妙动听的青春旋律,久久在我耳边回响。
天空响起低沉的轰鸣声,我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天空,是飞机低空飞过,尾翼处在云层里画出一道直直的白线,把那一整片干净的天蓝色,分成两半。
“小诺,想什么呢?”蔚然放下了手里的书。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天台的时候。”我回头,蔚然也是一脸沉思状。
“韩莫和苏凉速度真不是一般地慢呀。”我抱怨这两男生真够磨蹭的,眼见蔚然给我买的排骨饭,已经被我消灭了七八分,还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们说去学校外面买饭和饮料,估计不会很快。”蔚然继续翻开她的八卦周刊看起来。
我特烦蔚然空闲的时候恶补这些没用的八卦,于是抢过蔚然手里的杂志,说:“蔚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你能不能不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你真那么喜欢看这些东西吗?”
蔚然看了看我手里的杂志,很不屑地说:“我对这些杂志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还看?”
“不是我爱看,而是班上的那些人爱看,有空的时候他们还会来考你,你不知道他们就会笑你。”
“那些人那么虚伪,你以为他们真的爱看这些八卦?他们只是为了制造不爱学习的假象,让别人放松警惕,谁不知道他们都是背地里四处上补习班,请家教?”我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看这些无聊的八卦杂志,也只不过是为了陪他们玩这场虚伪的游戏。”蔚然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我却觉得此刻的她让我很陌生。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我的语气一下就软下来,可对于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我还是非常不理解。
“当然有意义,我就是要让那些人明白,就算是玩虚伪,他们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说着她顺手抢回那本八卦周刊又继续研究。
我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快班的气氛,我没有蔚然那份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毅力。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在这个学校的最高处,视野非常宽阔。我的视线穿过底下的操场停留在校门外,两个高瘦的白色身影格外惹人注意,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我的嘴角轻轻勾起。我猜,应该是苏凉和韩莫,除了他们谁还有这种魅力?他们的手里都提着满满的袋子,速度是慢了点,不过看他们那样收获倒是颇丰的,看来饭后甜品有着落了。
提着那么多袋子的苏凉走在韩莫的身后还不忘甩甩他前额的刘海,韩莫回头看着,显然是对落在后面的苏凉不满,一个反身长腿朝他侧踢过去。苏凉立刻跳开,这一打闹就更加惹眼了,引得好多人驻足观看,就连路过的大婶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
我一脸黑线地对蔚然讲:“蔚然,那两个家伙又在校门口耍帅,卖弄风骚。”
“那两个人,向来风骚。”蔚然也放下手里的书,跟我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现场版的一对活宝。
“蔚然,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帅?”我懒懒地问出一句话。
蔚然笑笑:“各有各的味道吧。”
“嗯,我还是觉得韩莫比较帅,很少有男孩子的酒窝像他那么好看,每次看见他笑,我就忍不住想,里面是不是可以放得进米粒?”
蔚然突然沉默了,我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盯着韩莫发呆。蔚然在想什么呢?
良久之后,蔚然忽然缓缓地开腔:
“韩莫是很阳光,个性又温柔,可就是太重感情,做事情总想顾前又顾后,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他这样很容易伤害到身边亲近的人。”
蔚然的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她怎么会把韩莫看得这么透彻,我也没有去细想其中的道理。蔚然笑了笑又继续点评:“其实,苏凉也不错了,我们班田丽丽就特迷他。”
“那只自恋的猴子?算了吧!”我不认同地撇撇嘴。
“自恋只是他的壳子,其实他把朋友看得比谁都重,何况你不也承认他长得的确不错吗?”蔚然抬着头看着蔚蓝的晴空,她的心就跟明镜一样透亮。
“蔚然,既然你对苏凉评价这么高,有没有考虑过收了他?”这是我第一次问蔚然这样的问题,心里格外紧张。
“小诺,也许在未来很久很久的日子里,我都不会去相信感情,但是对于你,我希望能看见你幸福。”蔚然把头转向我,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
这一刻的蔚然就像夏日的暖风一样柔和,让我的心无比沉静。
“我知道这样美好的你终有一天会遇见一个真正能打开你心门的人,然后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女孩子总喜欢和最亲密的伙伴议论起身边欣赏的男生,或苦涩,或甜蜜。即使经过很久之后,我们已经模糊了那些人的脸,可是回想起那份最初的青涩情怀,我们还是忍不住绽开微笑的脸。
将来我也能找到一个愿意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人吗?想着这些问题,我又把目光转到了韩莫身上。突然一个行乞的孩子挡在了韩莫和苏凉的前面,可怜巴巴地伸着手。
最近在学校的周边出现了很多这样的孩子,电视上说这些可怜的孩子是由乞讨集团在幕后控制的。他们乞讨来的钱也只会落入少数坏人的腰包,所以呼吁市民一有发现立即举报,千万不要受骗。我想,像韩莫和苏凉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上当吧!
果然,苏凉做出无奈的表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意思是:我正忙,没空理你哦。然后他径直绕过了行乞的孩子先进了学校,我以为韩莫也会跟在后面,可是他却停住了。我很诧异他想干什么。因为他的手里也提着两个大口袋,就算是想献爱心,应该也腾不出手来拿钱才对。
可他好像跟那个孩子低头讲了什么,然后就弯下了腰。我大吃一惊!他竟然允许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直接把手伸进他的校服口袋,自己拿走里面的钱。
“笨蛋,脑子进水了呀?”蔚然也看到这一幕,激动地骂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拿到钱后跑开,这时的韩莫背对着我们,虽然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我敢肯定他的脸上一定是在微笑,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种怎样耀眼的微笑。
“韩莫那只猪,不知道这些钱会被那些坏人收走吗?”蔚然显得很气愤,可是我却不这么想。至少这个孩子今天不用因为没有收获而被坏人打骂或者饿肚子了吧。
“蔚然,你说,能让乞丐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钱的人该有多温柔?”我不自觉地被这样的韩莫感动,嘴里替他辨解着。
蔚然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说:“安诺,你完蛋了。”
我被这句话吓到,赶紧反驳:“呸呸呸,什么完蛋了,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呢。”
“综合你这几天的不正常反应,我敢肯定你是喜欢上韩莫了。”蔚然用一脸肯定的表情给我下了诊断书。
连我自己都不敢去面对的问题,一下子被揭穿,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恐慌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是,我没有喜欢韩莫。”我极力地去否认这个事实,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弱不可闻。
看着这样惊慌失措的我,蔚然狡猾地笑笑,说:“又想逃?这回我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没等我再去否认,天台的大门就被打开了,苏凉和韩莫长长的影子落在我的脚边,影子那么接近,可是心呢?没有勇气对上韩莫看过来的视线,我只好把眼睛盯到他们手里拿着的塑料袋上,老天作证,这次可不是因为贪吃。
“气死我了,韩莫这个猪头,竟然被那小乞丐拿走了10块钱,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拿走的。”苏凉一上来就没好气地数落着韩莫。
“出手够阔绰的呀,韩大少!”蔚然很难得地跟苏凉站在统一战线上。
“不是他给得多,是那小乞丐太不老实,竟然直接抽了张10块的走,也怪韩莫自己,竟然让别人自己从兜里拿钱。”
“那就是活该!”蔚然和苏凉一唱一和地挤兑着韩莫,韩莫只是笑了笑,说:“行了行了,不就10块钱嘛,再说这能怪我吗?”
蔚然和苏凉立即一齐喊了一句:“当然怪你!”
韩莫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顿时举起手作投降状,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我们这边一递,说:“来,我请你们几位吃鸡腿,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鸡腿一出,众人都被堵了嘴,声讨也就到此结束了。我啃着鸡腿,第一次觉得香酥鸡腿是这么索然无味。我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连食欲都变差了吧?我抬头偷偷看了眼韩莫,视线刚好和他对上,我吓得赶紧低下头猛啃鸡腿,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安诺,你跟这鸡腿有仇呀,啃得连骨头都没有了。”韩莫的话让我呆住,我皱着眉头看着手里被自己咬得差不多的鸡腿,赶紧把嘴里的碎骨头给吐出来。
蔚然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说:“她不是跟鸡腿有仇,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呢。”
我愤恨地瞪了一眼韩莫,心想:我怎么总在这个人的面前丢脸呢?
等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么晴朗的夏天午后,就这么回教室午睡挺可惜的,苏凉从袋子里摸出盒扑克牌说:“我们来打扑克吧!”
“好的,好的。”我一听打扑克就来劲了,最近我很迷QQ游戏,在里面玩得最多的就是扑克。在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苏凉把大小鬼给剔出来,开始洗牌。
蔚然突然说了一句话,打断了苏凉洗牌的动作:“就这么玩没什么意思,一下子就会睡着的,不如加点新规则来玩吧。”
蔚然说话的时候看着我一笑,她的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绝对有鬼。
“新规则?什么新规则?”苏凉是个喜欢新鲜的家伙,一听蔚然的提议就来劲了。
“新规则就是,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任意一件事情。”
蔚然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了。这种玩法一般都是混酒吧的人为了助兴才玩的,不知道蔚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玩有什么用意。
“怎么,不敢,还是输不起?”蔚然挑衅地看着两个男生。
“女生都不怕,我怕什么?玩就玩。”苏凉果然是不能激的,而韩莫也表示随意。我揉着自己的眉心想,你们当然都不怕,怕的可是我。我总觉得蔚然是在针对我计划着什么。
“OK,开始了!”苏凉一扬手,手里的扑克牌刷刷洗动起来,游戏开始。
第一轮下来我的牌运最旺,拿到第一,倒是平时牌技最好的苏凉发挥失常,掉到了末尾。我嘿嘿奸笑两声,心想,苏凉呀,你可不能怪我。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苏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想到苏凉平时自恋的样子,我决定好好整他一下,我跟他说:
“你摆个生平最丑的样子来看看,我要用手机拍下来存证,以后可以随时拿出来羞辱你。”
苏凉瞪大眼看着我,半天挤出句话:“哇,小兔子,没想到你这么阴险啊!”
我才懒得和他磨嘴皮子,我早就拿出了手机调整到拍摄模式,冲苏凉嚷嚷:“男子汉愿赌服输,说话算话,快摆,快摆!”
“那好吧,我来了,你别眨眼啊!”苏凉说着把右手放到腮边,熟练地比画出螃蟹手,然后好看地微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喂,喂!谁让你耍帅啊。我是让你摆最丑最丢人的样子!”我生气地拿手去打苏凉,可他一边躲闪,一边装出苦恼的样子对我说:
“老实说,像我这么帅的人摆什么姿势都丑不起来,这个已经是最不起眼的Pose了,还是很帅吗?那可怎么办才好?”这人真是犯贱到非抽他不可的地步了。
我愤愤地看向蔚然,用眼神向她投诉苏凉耍赖,可没想到蔚然却说:
“小诺,你真是太没经验了,你自己的要求那么模棱两可,怎么能怪别人钻空子?”
蔚然很少见地没有支持我,而是帮苏凉说话,这让我更加觉得奇怪,蔚然到底想做什么呢?
第二轮是苏凉先出牌,他一边奸笑地看着我,一边摆弄自己手里的牌,我冷哼一声,可是心底还是害怕苏凉报复的,我刚刚捉弄了他,如果被他赢了,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整我。
这局牌大家都打得小心翼翼的,只有苏凉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一直压着我打,我疲于应付,也没有什么好的发挥。最后打完,蔚然第一,苏凉第二,我第三,韩莫吊车尾。幸好输的人不是我,我倒是很有兴趣看蔚然怎么折腾韩莫。
蔚然在给韩莫下命令之前,很奇怪地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小诺,你看好了,这种游戏的命令就要把规矩定死,别人才没有钻空子,曲解意思的机会。韩莫,你听好了,我要你走到安诺面前说:‘我喜欢你。’”
什么!蔚然居然要韩莫跟我表白!我顿时脑袋急剧充血,心脏狂跳,我听到自己用力吸气的声音,牙齿被我紧紧咬住,额头上硬是被逼出一排细密的冷汗。
又想逃?这回我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我想起蔚然之前说过的话,原来她一直策划的事情就是这个。
韩莫也被这个要求吓了一跳,看看我又看看蔚然,说:“蔚然,还是换点别的吧,我是无所谓,不过安诺这么害羞,别逗她了。”
蔚然眯了眯眼睛,不肯放弃,她又给韩莫开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这样吧,你要是敢说出那句话,下次的模拟考试我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然后把答案发到你手机上,怎么样?”
在旁边一直看好戏的苏凉,听说蔚然要发答案,眼睛一下就直了,一把扯过韩莫哀求道:“韩莫,答应吧,不就是说句玩笑话,蔚然可是全年级第一,全年级第一的答案啊,你妈不是说你要是月考进了前10名,就给你买捷安特的山地车吗?到时候也借我爽两天啊!”
韩莫被苏凉这么一说,开始犹豫起来。
“机会没有第二次。别的我不敢保证,帮你进普通班的前10名,我还是有信心的。”蔚然看韩莫开始犹豫,赶紧乘胜追击,苏凉也跟着唆使韩莫,我在一边完全被忽略不计。
“好,我说。”韩莫终于在他们的轮番轰炸之下被说动了,他咬咬牙朝我走过来,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水泥地,就差没盯出两个洞来。
韩莫走到我面前停下来,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我,我喜欢……”
还没等他说完,我拔腿就跑了。这算什么,闹着玩?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耳边回荡着韩莫那句没说完的话,那种犹豫深深刺痛了我,这么久以来在心底的暗恋、猜测、徘徊全部凝结成胸腔里的一股气焰,无处发泄。蔚然,对不起,这一次我又做了逃兵。
我一口气从天台跑到教室,在教室门口的我终于控制不住大口地喘气,因为大脑短暂的缺氧,我开始头晕目眩,只觉得全身不停往外冒热气。我以为自己会这么持续地升温下去,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我猛地回头,是韩莫拿着一罐冰镇可乐靠在了我的后背上。
刚刚我就这么跑了,把他们扔在脑后,可是他现在追过来干什么?我只觉得更加尴尬。
“安诺。”韩莫喊了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喊,反倒让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我说过韩莫的声音就像一剂镇定剂。
趁着现在心情平复,我赶紧抢在他前面把话说清楚: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算了,我没生气。”
韩莫笑了笑把刚刚冰我的可乐递了过来。我又羞又恼地说:“没听见吗?都说了不需要道歉!”
“可是你不觉得你的脸需要冷敷一下吗?”韩莫依旧温柔地笑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不能再烫,立刻接过他手里的冰镇可乐贴在了脸上,一下子就舒服了好多。
“安诺。”韩莫突然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嗯。”我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喜欢上我就糟了,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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