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结束学农,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入秋了。
在这本属于分手、离别的季节,傻子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
她叫阿媛,不是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文静,很乖巧。小玉是小狗的女朋友,也是阿媛的好朋友,自然而然就肩负起了帮傻子说好话的任务。由于傻子一贯表现出来的忠厚老实令小玉很欣赏,所以她是很乐意在阿媛面前不遗余力地夸奖着傻子。
那时候阿媛是傻子的组长,每天早上都要收他的作业。傻子总是假装找不到作业,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借此机会和阿媛说上几句话,尽管他的语言很木讷。到了晚上,他总是找各种借口跟阿媛发短信。
傻子曾经追求过一个女孩儿,但是那女孩儿不喜欢他木讷的语言和不敏感的心思,拒绝了他。看上去,傻子对那个女孩儿很用心。自从被拒绝后,他开始喝酒了。每次喝醉后,他总是略带悲伤地对我说他有多么多么爱那个女孩儿。我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而现在,傻子说了同样的话,女主角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儿。他把他的目光转向了阿媛。
他们依旧每天发着短信,言辞中有些许称不上暧昧的暧昧。与此同时,日历也在一页页地翻着。
秋风强劲地吹着,吹得很慢,已经快要被冬天赶超了。
在这季节交替的时候,鼻哥的生日到了。鼻哥17岁的生日没有大办,只是请了我们,还有他的一个发小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频繁地发出碰杯声、笑骂声。不一会儿,我们都晕晕乎乎的。在谈笑间,我们都觉得和鼻哥发小很投缘,在频频碰杯之后,我们互留了手机号。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年轻的我们不懂这些。喝到最后,我们都醉了。
之后的一幕转到了饭店门口,我们把傻子按倒在地,鼻哥拿着手机录像。
“你是谁?”猴子大声喊着。
“傻子,我叫傻子!”
“你喜欢谁?”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喊道。
“我喜欢阿媛!”
“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我喜欢阿媛!”
“OK了,松手吧。”鼻哥收起手机。我们松开了傻子。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折腾了一会儿,我们就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猴子刚点了根烟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睁开模糊的双眼看了半天,才发现叫他的人,是从小和他在一个胡同长大的算不上发小的人。
猴子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猴子问他。
“等我媳妇呢。”那人语气凌厉,惹得猴子很反感。
“那你等吧,我先走了。”猴子抓起躺在地上已经睡着的傻子,准备和我们一起走。
他扛起傻子,刚一回头,看到那人的身边多了个女的。还没等他看清楚,傻子就已经认出那个女孩儿是阿媛。
我们几个架起了傻子,向着远离狗男女的地方慢慢走着。醉酒之后的人像是一摊烂泥,没走几步,傻子就躺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不来了。
“这孙子,也不早告诉我。”或许是酒精的缘故,猴子很生气。我能感觉到他很为傻子感到惋惜。小狗静静地把傻子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并不时地为他拭去泪水。傻子躺在地上呜呜地嚎着,不住拍打着地面的手已经泛了红。
一时间,谁都没有话。
当地上多了五个烟头的时候,鼻哥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鼻哥看了看手机:“你们看看这是谁的号啊?”
我把烟咬在嘴里,接过鼻哥的手机,看见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时空好像发生了改变,我眼前的鼻哥不是这个用大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鼻哥,而是那个穿着T恤,刚刚从篮球场上走出,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的鼻哥。
我感到地面在晃,旁边若隐若现的宝马、玫瑰,不同样貌的男人。
小绿的短信很简单,没有任何暧昧的词语,也没有署名。只是我被咬在嘴里的烟呛得流下了眼泪。我朝鼻哥摇摇头:“不认识。”或许我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却被小狗捕捉到了。
鼻哥把手机递给了小狗,换来的同样是小狗的摇头。在学校小狗坐小绿的后面,俩人很熟,他不可能没有小绿的电话。我静静地看着小狗,似乎目光中饱含感激。
傻子已经睡着了。
我们围坐在护城河桥边,谁也没说话,一包烟在我们手里传来传去,然后就会有一个人起身去买烟,继续传递着。
鼻哥先走了,不论我们怎样挽留。“不行不行,都十点多了,再晚点儿我妈该急了。”鼻哥说话时面露难色,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的背影,我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再见,只是挥了挥手。鼻哥走了没多久,猴子也已经昏睡过去了。
我挪到了小狗身边,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傻子盖上。
“我全看出来了,都是哥们儿,鼻子也什么都不知道呢。”小狗的笑很勉强,使我连勉强的笑容都没有了。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我也不用兜圈子了。
“不至于,为一个女的不至于。”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便拿出一根烟塞进了小狗的嘴里。
小狗笑着摇了摇头。
快到12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冻得哆哆嗦嗦了,我真想找点儿树枝来取暖,但是傻子突然醒了。他醒了的同时,小狗的裤子已经脏了。
小狗擦去傻子吐出的秽物,踹了他一脚:“你可醒了,哥几个都快冻死了。”
傻子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猴子。
猴子本来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际,被傻子看毛了,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看什么看,赶紧起来回家了。”
“哇”的一声,我们都惊呆了。
傻子蹲在地上恸哭,眼泪流到身上和衣服上的秽物混合在一起。我想不通为什么才认识短短几个月他就会对阿媛如此用心。小狗走过去安慰他,却被他推开。
“你滚蛋,你们都滚蛋,谁都帮不了我!”傻子冲着小狗叫喊着,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干吗啊,为了那么个女的你犯得上吗!”小狗被傻子激怒了,傻子没有听进他的话。
可是我却觉得这话像是对我说的。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傻子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块儿板砖,就要往自己的头上拍。
“啪”的一声,傻子惊呆了,我们也惊呆了。
猴子扇了傻子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啊!”猴子脸上的刀疤又红了。
又是“啪”的一声,傻子呆在那里,手里的板砖落到了地上。
“你这么作践自己有什么用啊,人家姑娘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知道!!!她肯定知道!!”傻子撕心裂肺地叫着。
一连十几声清脆响,傻子的左脸已经被猴子抽得泛红了。
“她知道个屁!”
“就算她知道,人家也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你就这么作践自己,是?”
猴子气得站立不住,他最痛恨这种为了女人糟蹋自己的男人。
傻子的眼泪也已经止住,却好像被猴子的话镇住,他的身体开始向下滑落,慢慢地,再次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小狗拿出最后三支烟,递给了我们:“抽完都回家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猴子的巴掌打在傻子的脸上,也打在我的心里。
小绿这个女孩儿终究是占据了我大半的内心,无论她怎样不好,我还是忘不了她。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像傻子那样,招来猴子无情的大嘴巴。
最后我们离开护城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连车都少了。回到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是想着猴子的话,还有傻子那副落魄的模样。当我感到窗帘外已经泛着白光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周一上学的路上,我遇到傻子了。他明显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不少。他一路上都没有和我说话。到了学校,他甩下书包就进了厕所。
他本来是不会抽烟的,我却看见了他手里夹着的,刚刚点上的烟。
“想得怎么样了?”气氛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神色木讷地回答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把烟头儿弹进远处的水池子。
这一上午的课,上得兴趣索然。周叔好像有什么心事,讲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还总是发愣。难道周叔也被感情困扰?我不禁觉得好笑。
“我的傻兄弟,怎么了你!”野驴走到傻子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傻子只是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不把我当兄弟?是吧?你要当我是兄弟就赶快告诉我。”
“就因为阿媛。”猴子听不下去了,把野驴拽到一边对他说。
“就这么点儿小事啊,我替他问问去!”野驴一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当野驴兴冲冲地向我们跑来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
“兄弟,我可给你问出来了!”
“问出什么了?”鼻哥似乎比傻子还要着急。
野驴娓娓道来。
就在鼻哥生日那天的晚上,在我们见过阿媛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阿媛和她男朋友见面吃过饭后就已经快10点了,两人双双向地铁站走去。地铁站位置比较偏僻,加之天色渐黑。一群流氓截住了两人。
与其说是劫财劫色,还不如说是寻仇。可不管怎么样,结果无法改变,那个男人抛下阿媛一个人逃跑了,剩下阿媛孤零零的一个人。幸好那群流氓还算仗义,没有对阿媛进行进一步侵犯,很快就让她走了。
但是阿媛的心灵已经受到了侵犯,她无法相信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孩儿,竟然抛下她不管。
再之后,就太好推测了。他们分手了,很干脆,很简单。
就在我们象征性地,轮流骂过那个男人之后,上课铃打响了。傻子像个吉祥物似的跑进教室,又蹦又跳的,就差翻跟头了。就在傻子得意忘形、颜面扫地摔倒在讲台前的时候,生物老师进来了。
生物老师是个东北女人,有着东北人的剽悍和幽默,常常说话不走脑子,乐得我们大小便失禁。她曾经在课上极大声地问我们:“你们都打过飞机吧?”
当时我看到了猴子和鼻哥猥琐的眼神扫过我,同时我也用了同样不怎么纯洁的眼光扫了他们一下,我看到小狗憋红了的脸。
有些女生听懂了,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但是肩膀的耸动出卖了她们的真实目的。有些人假装弯下腰系鞋带,但浑身抽动的仪态出卖了她们。不过,最解气的还是傻子和野驴的开怀大笑。有了他们,我们才得以放声大笑。哈哈哈!
“你们都笑啥呢!”这个长相极似芙蓉姐姐的东北老娘们儿不解地看着我们。
坐在讲台边的野驴红着脸,凑到老师耳边说了几句话。
“啊!!你们咋想歪了,不是那个打飞机!”老师似乎有点儿尴尬,脸微红了一下,“我说的打飞机是我们东北的一种棋。”
“你们没打过飞机啊!”老师又恢复了说话不走脑子的原始状态,看着我们红着脸冲她摇头。
“唉,可怜的孩子们呐,连飞机都没有打过,来咱们上课吧,上课可都不许打飞机,要打飞机回家打去。”她亲手摧毁了我们想要上课的愿望,忍不住的哄笑震动着学校年久失修的教学楼。
今天,这个老师看着单膝跪地的傻子,却一脚把他踹飞。
“耍老娘,老娘都结婚好几年了,你还向我求婚!”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扭过脸。
自此之后的每节生物课,我们都是在崩溃中度过的。
虽然天早就凉了,但在我的印象里夏天还没有离开。
有一晚,我和妞子他们在大排档畅饮,在喝下一口冰镇啤酒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一丝凉意。我才发现,秋天都已经到了。大排档里再也没有了膀爷,人也越少了。
秋天总算是来了,运动会也快到了。
我们学校周围的几所学校都选在X坛体育场开运动会,每当夏秋之交,这里都忙着开运动会。好的学校都是选在凉爽的上午,因为这些学校有钱,人脉广。而像我们这种三流学校属于后娘养的,一年挣的钱还不如重点校的拨款,没钱没势,只能租到下午的场地。每到运动会,学生们都顶着大太阳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挥洒着本就短暂、匮乏的青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学校差点儿无所谓,学校领导不能输面子。人家重点校有入场式,我们也要有。可是气势上就差得太多了。重点校一个年级的人数就超过我们全校的人数了。我们凌乱的队伍就像奥运会上一些小国,死要面子活受罪。就为了这么个活受罪的事,全校的学生还要练上几个星期。
我们在操场上反复练习入场式,热得像三孙子一样。为了犒劳自己,我们在运动会的前一天吃了一顿饭。小狗因为要陪女朋友看电影,缺席了本次活动。
离学校最近的一条街上,布满了各种卖藏传佛教用品的商店,佛教音乐不绝于耳,乐声中还泛着幽幽的檀香。
我们钻进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店,要了四碗羊肉泡馍,点了半箱啤酒。
“服务员,这是羊肉泡馍吗?”猴子没吃过羊肉泡馍。
“是的,这就是羊肉泡馍。”服务员微笑着说。
“那羊肉呢?”说着,他用筷子艰难地夹起一块头皮屑一样大的肉片,“是这个吗?”
“是的,我们选用的是羊肉汤。”
“大哥你是不是傻点儿啊,这是羊肉泡馍又不是涮羊肉。”鼻哥在一旁挤兑他。
“那馍呢?”猴子似乎不甘心自己的挑衅如此简单地就被镇压下去。
傻子从他碗里夹起了一块馍:“看见没有,这就是,人家都掰好了。”话刚说完,馍也进了傻子的嘴。
“你们干吗把馍给我放汤里了,不能让我就着吃啊。”猴子说话的时候特别正经,我此时已经分不清楚他是像傻子一样真傻还是装傻了。旁边有个中年男人“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羊肉汤喷了出来,抗议猴子的无知。
“没事,姐姐你忙去吧,我这哥们儿刚从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我冲服务员挥挥手。如果再让猴子说下去,我们就没脸再到附近的饭店吃饭了。
“你才从山里出来的!”猴子恼羞成怒,打了我一拳。
傻子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儿,但依旧没有太多的话。
为了喝酒,我们吃饭的速度很慢。猴子不知道哪根筋没有舒展,硬是往碗里撒了半瓶胡椒面,呛得他直喊娘。过了没多一会儿,半箱啤酒就已经喝完了,傻子的话也多了起来。但令我们生气的是,他的话翻来覆去,总是离不开阿媛。
“你想忘了她吗?”猴子的眼睛闪着金光。
“想!”傻子的话里都已经带着哭腔。
“那你等着。”说完,猴子把我叫了出来。我们走进一个小卖铺,买了10个口杯。
“还喝啊,明天还运动会呢。”
“没事没事,反正也是下午,咱今天让傻子喝痛快了。”猴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叔,再来两瓶矿泉水。”
我眼睁睁地看着猴子浪费粮食,把口杯里的酒倒在了地沟里,只留了6个口杯。紧接着又把刚买来的矿泉水倒进了口杯,熟练地盖好盖子,揣进兜里。
当我和猴子走进饭店的时候,看着满脸通红的傻子抱着鼻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感情史,说到动情处还疯狂拍打着鼻哥的大腿。疼得鼻哥大鼻子一酸,竟也流出了眼泪。傻子见状哭得更凶了,抱着鼻哥就不撒手:“鼻哥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缺心眼儿的玩意儿。”猴子小声骂了一句,把揣在兜里的口杯掏了出来,“喝,继续喝。”他把装满水的口杯递给了我和鼻哥,把装满酒的口杯一股脑都摆在傻子面前,“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些都喝了,我们仨弄死你!”猴子说完,冲着鼻哥挤眉弄眼了半天。像我们这群人整天凑在一块干坏事,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的鬼主意。
傻子喝酒实诚,尤其是喝多了的时候,喝起酒来更不含糊。在我们咂摸着这矿泉水是不是兑了水的同时,傻子迅速将6个口杯里的酒喝干净,可以说是一口气喝完的。
傻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谢谢哥几个陪我喝酒!”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我们像拖死狗一样把傻子从饭店里拖出来,盘算着怎么处置这位大爷。
“你看你出这馊主意,傻了吧,怎么办啊!”鼻哥埋怨着猴子,猴子也在盘算着,没有时间搭理他。
十几分钟之后,小狗也赶了过来:“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们打车前往后海。这是猴子的主意,说要把傻子扔后海里过过水,清醒清醒。大概过了20分钟,我们到达后海。
我们几个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傻子从出租车上抬下来,扔在了地上。我们几个点上烟围坐在傻子旁边,希望傻子能自己醒来。
傻子确实醒了,他突然坐了起来,但是没有睁开眼。“哇”的一声,吐出了大片秽物在地上,落在他两腿之间。可能是吐过之后神清气爽,傻子“噗通”一声又倒了下去。如果旁边的高楼上有人远望看到这一胜景,一定会感叹造物者的不公平,凭什么在那个看似平常、身材不高大的男孩儿裆下会流出那么多并非尿液的秽物。
“丫还跟死人似的,怎么办啊!”鼻哥似乎特别不耐烦了,想尽快把这个包袱甩掉。
“咱带他过过水吧。”猴子无奈地吐了口烟。
我们四个人脱傻子外衣的时候就已经很费力了,没想到扒他裤子才是最难的。我们这些人小的时候一定都没少淘气,没少扒小朋友的裤子,想想那时候扒人裤子是多么自如,多么有成就感啊!而现在别说成就感了,连自如这一形容词都不能再用了。我们四个人齐心协力,忙活了二十分钟,还是没能把傻子的裤子脱下来。在这二十分钟内,有无数路人侧目而视。我真害怕有哪个不明缘由,却十分有社会责任感的大叔大妈报警,说我们谋财害命,杀死人后还要抢走人家的衣服。幸亏傻子和我们是同一品种的,不然说我们杀人奸尸,肯定也是大有人在的。
最终我们还是替傻子放弃了裸泳的权力,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能力有限。我们几个脱下裤子,抬着傻子下了水。没想到刚一下水,傻子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同时双手不停地摇摆,双腿乱蹬,就好像有人要杀死他似的。
“赶紧把嘴堵上,快快快!”猴子生怕哪个大爷大妈真报警。
小狗从岸边抄起了一双袜子塞进了傻子嘴里,虽然在水中,又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是清新的空气还是无法阻碍那股独特气味刺激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放开我,别杀我,我没犯法,我没犯错!”傻子又嚎了起来。
我们本以为傻子不会出声了,没想到他挣扎得更厉害了,竟然死死地抓住我们,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鼻哥和小狗撕心裂肺的叫声证实了这一点。这个时候岸边围了好多人,以老头儿、老太太为主。这些人不住地啧啧称奇,每当傻子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有个别手欠的老头儿竟然鼓起了掌。
好多人就是这样,在公共场合,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都必定要掺和一下,无论好事坏事。我们的过水行动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
看着傻子被我们抬上岸,人群便马上散去。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这个小伙子真可怜啊,被这么一群恶霸欺负。”听了这话,气得我在傻子的湿漉漉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两脚。
“妈的,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啊,弄他费这么大劲!”猴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事实证明,抱怨是没有用的,任何事情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的。小狗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浇花用的水管子正躺在地上不停地冒着水。鼻哥冲过去一把拿起水管子就向傻子冲去。
“啊,救命啊……”傻子一下就坐了起来。
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暗想着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在听到“噗通”一声之后,我们的心又碎了。这孙子在干嚎了几声之后,又恢复了最初死狗一般的模样。
猴子气急败坏地抢过水管子,对傻子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喷射。在这五分钟里,傻子一直面对着强大的水压挥舞双手哭爹喊娘,猴子颇有成就感地说着:“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在猴子长达五分钟的叫嚷之后,我们又听到了噗通一声,和猴子的骂声。
我们轮流抄起水管子对傻子进行持续喷射。我们开始喷的时候天还亮着,一直喷到天都黑得不成样子。傻子一直挥舞着双手,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我们本以为折腾了这么半天,怎么着他也该醒了。当再一次听见“噗通”的声音时,我突然冒出了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后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商量着怎么处置傻子。鼻哥提议把傻子送到猴子家睡一宿,但猴子却说要是他妈看见他带了这么个酒鬼回家,非把他打死。小狗说要不把他扔草丛里,鼻哥说你不怕他让狗叼走啊,到时候咱都成祥林嫂了。
最后,猴子从远处的一个五金店里买了一捆麻绳,在我们的帮助下,把傻子绑在了树上,并说好明天早上7点来这里接他。
我看着傻子怀抱大树,双脚离地被捆在树上的样子,再想想刚才的一场旷世大战,真怕他病出个好歹来。
毕竟现在已经秋天了。
仔细检查了绳子之后,我们才分手告别,放心离去。
运动会在下午,所以我们上午都在家安睡。
期间,我醒了几次,每次都感到心里隐约出现了几个画面:绳子,矿泉水,大树。但是最终由于没能把这些拼成一个完整的画面而再次睡去。
最后一次是被电话吵醒的,是小狗打来的。
“小乐,你在哪儿呢,接傻子去了吗?”
“接他干吗啊?”我支应着,突然发现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小短片,而画面定格在了后海边的那颗大树。
“坏了,我睡过了,你接去了吗?”
“没有,我也刚醒。猴子还睡着呢。”这一句话里,我听到了小狗三次呵欠声。
“那鼻哥呢?”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他说他正往后海赶呢。”
我挂上电话,匆匆忙忙地奔向后海。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后海,看见小狗费力地解着绳子,还不时对傻子拳打脚踢的。我连忙冲过去。
“大哥,你踹他干吗啊?”
“这孙子,睡了一宿了还不醒,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弄不动。”说着,又朝傻子屁股踹了一脚。
当半个小时后,鼻哥赶到的时候,我们依然没能把傻子从树上解救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俨然到了饭点了,我们听到了傻子的打嗝声。原来他睡觉的时候生物钟都不紊乱,到饭点就饿。
在傻子打了几个嗝,放了几个屁之后,才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像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那样,第一句话就问我这是在哪里。
我们给足了他时间,让他那迟钝的大脑足够分析,然后听到了一声大叫:“快他妈放我下去!”
可能是傻子睡醒了,解救行动就变得异常容易,几分钟就把绳子统统解开了。
傻子坐在地上,抽着烟,不慌不忙地说:“猴子呢,他怎么不来?”
“估计还在睡觉呢。”猴子是我们之中最能睡的,每次出去玩他都因为各种各样没睡醒的理由而迟到。
我们找了个小饭店解决了肚子问题之后,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运动会是下午一点开始,我们便动身前往。
我们到的时候,看到邱总一个人站在秋风里直哆嗦。邱总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异常差劲儿,还不如四五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妈。我们环视了周围,没有发现猴子。问邱总,邱总的回答是,他病倒了。
猴子身体也极差,每年都要在夏秋之交病倒一次,看来这次周期没有紊乱,说明他的身体虽然不健康,但是很有规律,不至于猝死。
运动会的过程本身没有什么可描述的,无非就是一帮傻小子为了博得小姑娘一笑,在操场上像头驴一样疯跑,最后自己累得贼死也看不着小姑娘的正脸。
这个过程,匆匆结束。
猴子这个病,在我们的交谈中得出了一个结论:活该!
猴子这人就是嘴损,特别损。平时我们谁和他说话都不能让他逮着漏洞,不然能让他挤兑一辈子。俗话说:“病从口入”,猴子算是遭了报应了。
大夫说他这病是饮食上受了刺激,加上本身就是过敏体质,所以才会飞来横祸。猴子说他仔细回想了昨天吃过的所有东西,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就是羊肉泡馍。
我这位从山里来的兄弟头一次吃羊肉泡馍,就往里面放了那么多胡椒粉,肯定是辣出毛病了。难道说这就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羊肉泡馍综合症吗?
再上学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家休息了两天。猴子还没去上学,一打听才知道他住院了。我赶忙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怎么了,还不来上学?”
过了好久,可能猴子起床了,才回了条短信:“不行了,哥们儿住院了,没办法带领大家继续革命了。”
“哎哟,我的列宁同志,怎么又病倒了。哥几个都想死你了,要不是我拦着,小狗和鼻哥他们就要炸医院了。兄弟,你要挺住,赶快回来,革命不能没有领袖啊。”
据说生病的人极其脆弱,可能猴子看了信息后太感动了,哭了一鼻子才回了条短信:“辛苦了!”
当时我正把大腿翘到二腿上,晃着膀子,哼着小曲儿,心里偷偷骂着:没事没事,猴子同志,哥们儿一点儿不辛苦。哥们儿正忙着给你写追悼词呢,下午就遗体告别了。
这话不是开玩笑,我当时正忙着给他写悼词呢。其实我是个非著名大笔杆子。
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作文总被老师当做范文念,招致了无数麻烦事。X宇那时候特腼腆,追女孩子的时候喜欢写情书。但是他这人在我眼里是刚刚摆脱文盲阶段,正向小学水平冲刺,别说写情书,看个情书都费劲。作为他的朋友,我义不容辞地顶住了外界的压力,帮助X宇写情书。
当时我的标准是,两千字起,一盒中南海。每增加一千字就要加一盒中南海。如果需要本人隽秀字体抄写一遍的话,还要加一盒中南海。普通缠绵风格的一盒中南海,深情的加一盒,撕心裂肺的加两盒,诀别书的加三盒。X宇为了追求情书质量,确实没少投资。
直到后来,他通常是拿着一条中南海,平静地对我说:“来一份最高版本的!”
正是有了他,我初中的烟民生活基本没有买过烟,而X宇也乐此不疲,虽然屡屡碰壁。毕了业以后,他攥着厚厚的一叠情书对我说:“兄弟,这些年真没少麻烦你。”我表面上感动不已,其实心里在想:没什么没什么,我应该谢谢你,我省下来的烟钱都够大学的学费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这一封封情书,滋养着我的文笔。
到了猴子的追悼会,悼词简直是手到擒来。我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写好了一份三千字的悼词,内容时而婉约,时而伤感,时而令人捧腹,时而令人咬牙切齿。
我是在语文课写的悼词。整个过程中我都感觉很安静,出奇的安静。我抬头看了看讲台上,还是那个英武的周叔,但是却是一个沉默的周叔。他不再像原来的课上,讲五分钟扯一个淡,而是没有一句无关的话。
我觉得很奇怪,心里直发毛。
周叔是上了高中以来,最让我佩服的老师了。看着他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儿不舒服。我决定找他聊聊。
一个阳光不明媚的下午,我走进周叔的单间办公室(因为全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吸烟,所以专门给他安排在了那里),找他要烟。
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用牙咬着烟,好像在写什么东西。周叔看我来了,也不避讳,那一叠纸就摊开在桌面上。我给周叔点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
“周叔,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媳妇跑了啊!”我和周叔随便惯了,有些话也不避讳,整天胡说八道。
周叔听了我的话,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弯了一下,紧接着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烟的存在了。
“你小子,真他妈聪明!”周叔苦笑了一下,随手把桌子上的东西甩给了我。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像是草稿。周叔刚硬的字体覆盖了清秀的小字,显然是做出了修改。周叔将财产都给了女方。
我从来没有听周叔说过任何关于他家庭的事,当然也不知道他老婆是谁。直到看见协议书上的签名:露露。
露露就是另外一个我非常喜欢、也非常喜欢我的老师啊!
周叔看出了我的惊讶:“孩子跟着你们露露老师。”
“那您也不能一分钱不留吧。”
烟头儿都快烧到周叔的嘴唇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一个大男人,挣钱也比她容易多了。”我明白周叔的内心不像他嘴上说得那么容易。
我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我们年龄上差了不少,如果以一个他眼中的孩子的身份去安慰他,那将是十分尴尬的事。
周叔把离婚协议书装进包里,并不时地收拾这桌上的书。我和周叔在这放学后无人的办公室里抽了好几根烟,小屋里已经呛得睁不开眼了。当我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周叔把一本厚厚的书塞进包里,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
我有些想笑,却又想哭。一个再无畏、刚强的汉子也有悲情的一面。就像他马上要踏上的——属于他自己的苦旅。
猴子的追悼会办得很隆重,邱总以特别嘉宾的身份出席了这一庄重的仪式。猴子的几位父亲们和两位叔叔都坐在会场的第一排。其中有他的傻子爸爸,鼻子爸爸,狗子爸爸,还有我这位司仪爸爸,还有他的龙虾超人叔叔和野驴叔叔。
悲伤的情绪在哀乐声中渲染着,投影大屏幕上出现了猴子生前的照片。那是一张猴子偷看女厕所时,被拍下的照片。
小狗在一旁讲解着:“这张照片,是一年前我和猴子一起战斗在工作第一线的时候照下的。那时候的猴子,活蹦乱跳的,而现在……”小狗趁机抹了一把眼药水,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家仔细看看这道疤,那是猴子爬树的时候,被树杈划破,留下的痕迹。他工作时忘我,从不吝惜身体,现而今却和我们阴阳相隔。”说着又抹了一把眼药水,“我的好儿子啊!”小狗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比预先设计好的情绪还要沉痛许多,我很欣慰。
旁边猴子的几位父亲叔叔连忙过去安慰小狗,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不明就里的同学似乎被我们唬住了,以为猴子真的死了过去。可能他们心里美坏了,心说这孙子可算死了。
追悼会开得很痛快,就好像贫苦农民批斗过地主老财之后的那种畅快。
乐极生悲,人在快乐的时候就要把持好自己,不然马上就会有霹雳吓死你。我就是太高兴了。
我回到家,打开电脑,准备把追悼会的录像传到电脑里。
我总是习惯性地登录校内,然后习惯性地打开小绿的页面,然后习惯性地发现了新动向。她的空间日志总是很少。其实她已经写过许多的“热恋三部曲”,所以每每过后,总是剩下可怜的一两篇。我打开看的时候,看到了一篇新的日志,名字叫亲爱的我爱你。手指习惯性地点开,看到了几张照片,几句短短的话。话很露骨,令我从头凉到后背,伴着不间断地呕吐的欲望。这个女孩儿现在真的很令我膈应,但是我还总是上赶着去关注。照片上的男孩儿我认得,比我大一个年级,叫陈冰。我们都是男厕所的老烟民了,猴子他们都和他很熟,但是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在几张亲昵的、类似于艳照的下面有一句话:亲爱的,我想,这就是爱吧。
看了这句话,我是真的要吐了。她的爱是不是太廉价了,十块钱买仨,见男的就说。我真想给我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不给我!”
我没有再开着电脑的理由了,只好关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电话费的增加,我和小绿也越发熟悉了,常常发短信聊聊天。在学校见了面也会打声招呼,或者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几句话。我以为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决定给她发条短信。
“你和阿冰在一块还真好,挺般配的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打出这么一句屁话。
短信回得还挺快:“呵呵,谢谢啊!”
我有种说得清,道得明,却不想说出来的失落。看了看时间还早,我便给大春打了个电话,让他陪我出来喝一口。
大春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惊讶:“你都知道了?”
他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仔细想了想,他好像和阿冰关系挺好的,但是他都不知道我看上小绿了。
“嗯,我都知道了,那你还不赶快出来喝一口啊!”
“行行行,我这就出去,老地方。”说完就匆匆挂上电话,任由我回味着他尴尬的语气。
我和大春住得很近,不到十分钟就见到他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大春一脸疑惑地问我。我一向特别佩服他的糊涂,犯起傻来一塌糊涂。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啊!”
“那哥们儿对不住了,暂时将战线转移了,不能和大伙儿一块儿战斗下去了。”大春说得很感慨,还有点儿深情。
这次糊涂的是我了。我以为他知道我因为小绿的事不舒服才陪我喝酒的,没想到还另有别的事。
“你说什么呢。跟你说话怎么那么不和谐啊,什么转移战线啊!”
“你不是知道我要出国了吗?”
我怔了一下:“你没闹吧!”
“这事我跟你闹什么啊,真要走了,下个月就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我听完大春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春的父亲是驻外武官,这次准备拖家带口到加拿大住上几年,也让大春接受更好的教育。这本身是个挺好的事。
大春是我上了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了。他没那么多心眼儿,对人真诚,最主要的是我们俩的性格特别对路,一拍即合,没有废话。
我喝了口啤酒:“滚吧,滚到国外去,以后就是“海龟”了。当个大王八多好!”
大春却出奇的稳重:“本来是不想出国的,但是留在国内,咱这个破学校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还不如出国混几年,回来带着哥几个发家致富。”他的话到了后面出现了微弱的颤音。
“还发家致富,你别死在国外。你到了国外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提哥的名好使。哥的新名字叫潘基文。”我说完以后,大春没有笑,没有骂,只是喝了口酒。他这人酒精过敏,喝一口酒就浑身通红。
“你怎么那么悲啊,你是去国外上学还是跑到国外当敢死队啊,走就走呗,怕什么的。”气氛太沉闷了,我不得不跟他逗逗贫。我看出他的不舍,对故土,对朋友,其实还有一个人。
“你和她说了吗?”
大春放下了第四瓶啤酒:“说了,她让我一路走好。”
“没别的话了?”
“没了。”大春已经快把脑袋扎进了酒杯里。
“那就走吧。”我一把揪起他的脑袋,“服务员,再来4瓶啤酒!”
天气还是很凉的,没到冬天,饭馆里也没有暖气。尽管这样,我还是和大春喝得浑身是汗,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到最后都光着膀子,招来其他顾客看动物一样的眼光。
“看什么看!”大春从二十多个酒瓶子里抄起一个,冲着旁边座位上的一把椅子比划着。可能我喝得也有点儿多,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赶忙拉住大春,不停地向那把椅子道歉,点头哈腰的,像个三孙子。
大春掏出了一百块钱拍在了桌子上:“服务员,这桌酒要是超过一百块钱我跟你没完!”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可能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怯怯地说:“对不起,先生,您总共消费了101块钱。”
我说过我还是很理智的:“没事,那一块钱不用找了!我们大春哥就是大方!”
好像老板冲服务员摆了摆手,像我们这种喝了酒的人,一块两块的一般人也不会计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不就是一块钱吗,我这么理智的人还能让大春干出什么傻事吗?
我们拿好衣服走了出去,被冷风吹得又哆嗦了一下。
“谁扒我衣服了?”大春终于发现身体冰冷的原因。
我再次声明我还是清醒的:“冷不怕,咱吼两声就不冷了。”
“北京,等着老子回来!”大春清秀的嗓音不知怎么回事拥有了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和穿透力,声音穿过大街小巷。
大春是月底走的,晚上10点多的飞机。那天晚上他请猴子他们吃了顿饭,让我去,我推辞了。我实在不想再有那么多感触了,难受。
他们喝到了快9点,猴子给我打了个电话:“今天大春不走了,我们哥几个把他捆起来了,哈哈,你快过来,咱再喝点儿。”他们肯定都喝高了。
我急忙赶过去,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尸体一般的人。这帮孙子统统睡着了,连从不喝酒的野驴都醉得不成人形了。大春真的被他们捆起来了,手臂上的勒痕告诉了我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被害者无力反抗,只好就范。我仔细看了看绳子,就是之前捆傻子用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开绳子,把他扛了起来。幸好大春瘦得像骷髅,不然连我都没有办法了。
到了机场,我看到了大春的父母。眼神里没有责怪,甚至连一向强势的大春父亲,眼神里都流露了一丝心疼。
大春妈妈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住得很近,关系又好,我经常去他家里蹭饭,他妈妈早把我当成他家里的人了。
“孩子,快回去吧,一有时间我们就让春儿回来。”大春妈妈眼圈都红了,看得我也是一阵心酸。
我把肩上的大春交到了他爸爸的怀里,又和他们道了别。
下巴上有一滴水,我赶快用手拭去。
大春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一时间我甚至觉得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年轻的人,朋友很容易走近你,也更容易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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