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院的走廊上,那个一脸的伤、穿着白衣的男孩独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什么嘛,这个家伙。刚才不还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叫我不要坐在那里,还说我这样坐在那里跟丧家狗一样。说我的时候那么凶、那么趾高气昂的样子,怎么才没过多久,他就跟我一样了呢?
他这样坐在那里不也跟丧家狗一样吗?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这个全天下最冷酷、最无情、最讨厌的大魔王韩多!我,我怎么就是没办法放下他不管呢?
我怎么就是无论他怎样对我,最后都会回到他身边呢?
哪怕是此时此刻,朝夕和童童才离开。他们不知道会去哪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比赛前回来,我却无心去管这些,管朝夕,管“非常男声”的比赛,我的心里,我的身体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这个垂头丧气坐在地板上的男生。
“你坐在这里是要告诉等会儿过来的狗仔队,这里发生了什么吗?丧家狗一样。”
我挑衅地对他说。虽然我讨厌他冷漠的样子,但是看到从来都没有人类情感的他此时此刻绝望的样子,我的心却更痛更难受。
我挑衅的语言落到他身上,就像落进了几万米深的深井,一点儿回声都没有。他依旧低头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被深色的阴影包裹。
我不要看到他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韩多不是大魔王韩多,不是那个什么时候都可以胸有成竹地冷笑对待的韩多。讨厌!好讨厌!他这个样子让我伤心,让我心痛,让我讨厌得想死!
“浑蛋!不是你说我这样坐着好像丧家狗的吗?你说得那么好听,怎么自己又这样做呢?浑蛋!浑蛋韩多!”
我压抑不住自己,用力地推他打他,但是他就是纹丝不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走廊上渐渐袭来脚步声,本来在这个下雨天的早晨医院里人是很少的,但是由于这里“非常男声”的明星朝夕才离开,所以注定这里会出现好多莫名其妙的人。各种八卦报纸的记者、各路网站和好事的人。
“韩多!记者等会儿就会过来了,你不要再这样了,不要!”我用力推着他,内心又急又痛。
他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伤心,没有失望,但是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呆呆地望着地面,一点儿神采都没有就足够摧毁我所有的坚强了。
我不要他这个样子,他不是说他是我最后的依靠吗?他不是会永远永远地保护我吗?他这个样子怎么让我依靠,怎么保护我呢?
“韩多!韩多!”我呼唤着他的名字,而那些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好怕,好急。
“韩多,你醒醒啊,看我一眼啊。”我看着他的脸对他说,然后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只能用我最后的方法来尝试让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我抱住他,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冰凉,他的心也是冰凉的吧。好想温暖他,好想靠近他,好想爱他。
“嗯。”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我感觉到他僵硬的身子终于松弛了下来,没有时间了,不能让那些记者看到我和他接吻的样子。我用力抱着他,推着他躲进病房,病房的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合上,我这才感觉安全了。
门外是好一阵嘈杂,不断有不同的人在盘问护士小姐朝夕和童童的情况。不断有人影从病房门上面的玻璃窗户上闪过,我紧张地观察着门外的一切。终于半个小时之后,外面逐渐平静了下来。
危机好像过去了。
我终于放心下来,而我的怀里还抱着韩多。我转过头望向他,希望他这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是我错了,他依旧无神地望着地面,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我的拥抱,我的吻,对他而言似乎……
似乎什么都不是。
他是真的从没有喜欢过我。眼泪差一点儿又要流下来,他根本就没有喜欢我的可能不是吗?我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也没有过人的美貌和身材,我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朝夕,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这样一个女孩子不是吗?
身体好难受,心好难受,灵魂好难受!
“叮叮……”
这时韩多的手机响了。我以为他会没有心情接电话,结果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突然间活了过来一样接通了电话。
原来……
对他而言,连手机也比我更重要。
“米彩。”
韩多平静地对电话那头喊出了米彩的名字。
“你说吧。”
米彩尖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这边的韩多开始变得安静沉默,表情也渐渐回归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
“哈哈……哈哈……”
站在韩多面前的我只能听见米彩时有时无的尖锐的笑声,除此之外她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清。
但是我不用听也猜得出来,今天早晨骚扰朝夕和童童的狗仔队一定是米彩指使的,除了她还会有谁那么不希望朝夕获胜?
韩多沉默地听米彩在电话里讲完,直到电话里的米彩笑够了,也沉默下来,他才开口缓缓地说:
“米彩,游戏没有完。他会在决赛前回来的,我不会输,输的人只可能是你。”
说完,韩多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从我身边擦过。我只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就这样消失了,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
对他而言,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不要我了,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2.
还好今天是星期天,我不用去上学,不然的话,我一定会立刻崩溃。
回到韩多的家里,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找到本地电视台。在“非常男声”比赛期间,这个台每过一个小时就会有关于“非常男声”的报道。不是零距离接触选手,就是报道相关的消息。
我一个人缩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盯着电视机。看到电视里传出朝夕消失的消息,还有记者在医院里采访护士的镜头,然后韩多出现在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高档西服,戴着金边眼镜,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很多,显得成熟干练。
他身材挺拔,神采飞扬,一颦一笑都是最优秀的那些人才有的样子,他就是所有的女生都会梦想要在未来嫁给的那个人。但是就是那个人,脸上永远只有冷漠和无情,对任何人、对我。
“朝夕只不过是要在决赛前进行闭关式的练习。他在排演一个绝对要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新歌。”
韩多保持着微笑,对电视机里的那些记者说道。
我在电视机外看着他,看着冷静得让人惊叹的他,连呼吸都要被他夺走了。我爱他,爱这个总是冷静、总是冷漠、总是无情的男生。
我就是爱他!
不可思议、无可救药地爱着他。哪怕知道他干了好多好多坏事,哪怕知道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哪怕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我还是爱他!即便我绝望地明白,他永远不可能喜欢我,永远不可能再对我温柔,我还是爱他!
我绝望地抱着电视机,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像爱他一样爱上第二个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假如我爱的人是朝夕,是属于童童的朝夕,我也不会如此痛苦啊!因为朝夕不是我最后的依靠,朝夕不是我唯一需要的男生啊!
怎么办?怎么办?
电视机里的他继续着他天生的冷静和从容,尽力应付着记者们各种各样刁难的问题。朝夕离去的风波,在韩多的从容不迫下暂时被压了下去。
虽然朝夕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但是起码现在韩多把局面控制住了。这样他就还有时间,还有一周的时间去想办法找到朝夕。
只有我,只有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他才会在医院里,接到米彩的电话后无视我的存在,所以他连看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
电视机外的我痛苦地缩成了一团。我好绝望,好像第二次被爸爸抛弃一样。妈妈离开了我,爸爸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弃,而现在他也不要我了。
我……
我缓慢地从客厅的地板上爬起来。走进他给我准备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好美好梦幻,好像公主才配拥有的宫殿。
就跟韩多一样,那么帅,那么有能力,那么高不可攀,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属于我的吧!
我开始整理房间里属于我的一切。我的衣服,它们中的好多还是韩多买给我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我的手在收拾每一件东西的时候都颤抖不止,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从一只流浪狗变成了他养的宠物了吗?
习惯了被他照顾,被他呵护,被他疼爱。而当这一切都被证实只是他利用我的工具时,我的世界……
一片废墟。
眼泪仿佛突然间决堤,抱着他送给我的第一条裙子,那条公主一样水蓝色的长裙,我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号啕大哭起来。
吕朵,你不是这样脆弱的女生啊!吕朵,妈妈不是跟你说过无论何时都要坚强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死了一样的枯槁?为什么除了这里,我已经哪里都不愿意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好想……想死……
被抛弃的感觉,被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我再也不想要了,一分一秒都不想要了。
我……
“你在干什么?”
好像一道惊雷击碎了我黑色的世界的壳,虽然他的声音又凶又冷漠,但是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身旁,我就感觉这个世界又有了希望,我又能继续活下去了。
就好像那时候他吻着我,他的呼吸就是我的,他就是我的呼吸。
“我……”
才张口嘴里就好咸好咸,是泪水的味道。我还在哭,我的声音都嘶哑了,而他现在就在我背后。他回来了,看到我这个多余的人还在他的房间里。
突然间,再次活过来的我清醒了好多。我连忙把怀里的衣服收到袋子里,忍住难以想象的心痛对他说:“我在收拾东西。”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离我近了一些。
“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因为……”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吗?而我不是那么厚脸皮的女生,或者说我没有勇气在这里留到你亲口叫我走。我想悄悄地顺应你的需要离开,哪怕这样会让我痛苦得想死,我也想这样。因为这样做你会开心一点儿吧?你会觉得我乖一点儿吧?只要会让你开心一点儿,我就可以了,我就满足了。
我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假装平静地对他说:“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吧。所以我也就不给你添麻烦,不烦你了。”
他又没有立刻说话,我背对着他,就好像坐在地震的中心,嘴唇、手指、身体的一切都在止不住颤抖。但是,不能回头,也不能哭出来。
收拾好东西,离开吧,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颤抖着拿起另一件衣服放进包里,又颤抖着去拿另一件。突然我的手臂伸不出去了,而且好痛。他用力地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臂,两条都抓住了。
“谁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谁说的!”最后一句,他已经是发狂的咆哮。而我被他用力地抱了起来,再用力地被甩到了床上。
他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身体热得发烫,他的唇也是,灼热得几乎要将我融化。
而他吻着我,我的嘴唇,我的脖子,我的……
不容我反抗的力量,不容我反抗的强吻。不要!我不要这样!韩多,不要这样对我。
霎时,我心如死灰。眼泪已经流干,在他让人窒息的拥抱下,我也无法喊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声地哭泣,我的手紧紧地,更紧地抓住他,不要这样,希望他能够听到我心在流血的声音:不要这样对我。因为我爱你,我只有你。
他的呼吸那样急促迅猛,他的皮肤那样热得发狂。
我被他包围了,彻底的,全部的,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在他怀里死去了。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心,我的心要死了。
韩多,你听听我的声音啊,我在你怀里痛苦的声音。
韩多……
“韩……多……”
我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呜咽,那是他的名字。我已经不抱希望,他就像压抑得太久的野兽,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爆发了。
但是,我却错了。他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量,停止了一切侵犯我的动作,软趴趴地倒在了我的身上。就像以前好多次那样,他似乎在我身上沉沉地像个孩子一样睡了过去。
不过我知道他没有睡,他的呼吸依旧急促,一声一声就在我的耳旁。
“谁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他又是这样说,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好软好受伤。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而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头。他的头就在我的怀抱里颤抖起来,好像受伤的小动物。
“啊?你说啊?谁说的?”他执著地问我,喉咙里有我不明白的沙哑。他……他哭了吗?
我试着去看他的脸,却被他好用力地一把压住了肩膀。但是我抱着他,他再也没多说一句话,就是很安静很安静地在我的怀里颤抖。
我抱着他,现在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在乎了。
一切,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因为我抱着他,就像早晨朝夕抱着童童一样。世界上的所有,都只有怀里这个人了。
3.
“据朝夕的经纪人韩多先生介绍,夺冠热门选手朝夕是为了全力备战最后一晚的决赛而暂时躲到了经纪人为他安排的安全地点,进行闭关式训练。所以‘非常男声’最后的悬念,王牌选手朝夕是否会如经纪人所说如期参赛,我们都只能等到下周六晚来揭晓了。”
“下面的新闻还是关于‘非常男声’的。‘非常男声’的三强选手之一,被粉丝戏称为明日天王的南明明今天正式回应了网上关于他父亲是高官、以权买票的传言,他说……”
客厅里的电视机一直没关,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它都闹哄哄地不停播放着各种各样关于“非常男声”的新闻。
我一直无心听电视里的新闻,我的耳朵里只有一下又一下均匀有力的呼吸。它们来自于那个安静地睡在我怀里的男生。我禁不住想如果他就这样一辈子都睡在我的怀里,不要醒来,那该多好啊。
那么他就不会离开我了,而我也不会再孤独无助。
但是,这只是想想,他会醒过来,就像现在他的呼吸变得紧凑许多,我知道他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立刻离开我而已。
“南明明的新闻,是我跟媒体爆的料。”新闻结束后,他突然说。
“哦。”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们俩又安静了下来,电视机里传来阿桑优美而伤感的歌声。
他还在我的怀里没有离去,那么这是我最后可以拥有他的时间了吗?如果是,我想尽一切可能去了解他,了解那个让我爱得死去活来的陌生人。
“你为什么那么想赢得比赛呢?”
“我吗?”他用手臂撑起身体,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安静地盯着我。我也盯着他,看着他被门外幽幽的蓝色光线描绘得异常优雅的面部曲线。一时间,我们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彼此一样,目光纯净,表情安宁。
“嗯。”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他问我,如水的目光开始变得忧伤深邃。
我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抚摸过我的面颊,对我说:“那么我说了,你就要留在我身边,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
他手指的触感让我心醉神迷,在他的注视下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哪怕我叫你为我去死,你也会去做?”
“嗯。”
“真的?”
“真的。”
他笑起来,目光深不可测,嘴角似乎还有残忍的狡黠。但是我不后悔,就算他叫我去死,我也会愿意的。我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一个人,也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现在我依赖着他,爱着他,虽然痛苦,虽然危险,但是我不后悔。
他弯下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抱我入怀,就像一般的情侣那样,最温暖最舒适地拥抱着我。
然后,他缓缓地对我说出了真相。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说过的话吗?”他缓缓地说,“你说这个世界不应该这么不公平,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就没救了,就要完蛋了。你还记得吗?”
我点了点头,他用手揉搓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让我想哭。
“好多好多年前,也发生了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有那么一个女生,很美丽,很聪明,还很善良,就像真正的天使一样。她经过自己的努力,在各种各样艰苦的地方打零工,独自到非洲去采访当地的孤儿制作成节目,终于过关斩将被选中做电视台新闻节目的主持人。但是米彩,就是电视台那个女人。她没有那个女生那样优秀,也没有付出那个女生千分之一的努力,她只是把自己当做礼物,嫁给了电视台的高官。于是,突然间那个女生被告知女主播不是她了,而她制作的节目也被电视台进行了修改,当做米彩的专题节目播出,以此来为电视台的新主持人米彩造势。”
还有这样的事?在韩多怀里的我不禁颤抖,他说的故事很老,因为米彩出道时我才出生。但是即使故事很老,到现在这个故事听上去还是那样让我心寒,因为我就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和朝夕见过的那份不平等的合约不就是这样吗?
“是不是很不公平啊?”韩多问我,但是他马上就继续说了起来,“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个女生因为不愿意接受电视台的安排,想要以一己之力与电视台抗争,因此她被电视台打上了封条,她的才华被永远埋藏。最后,她成为了疯人院的常客。”
“她就是你帮助我们参加‘非常男声’的原因?”我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正含笑看着我,就像他早料到我会问他一样。
“是啊。我就是因为那个女生才会帮你的。”他笑着对我说,坏坏的眼神狡黠无比却也藏着一丝温柔,“我就是跟你一样,觉得这个世界如果再这样不公平下去,就真的没救了。所以我才会帮助你,让朝夕夺冠的啊。如果不是跟你一样为了公平,我为什么要帮助朝夕夺冠呢?报复米彩的方法有很多啊。”
韩多真的是跟我一样,原来他一直就跟我一样。他了解我,他还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和理想。不对,他脸上的笑容分明就像在骗我。
但是……他会不会是用表情来误导我以为他在骗我,而实际上他没有?
我好混乱,眉头皱成了一个团。
“傻瓜,你好感动吧!”他抬手揉了揉我打结的眉毛说,“其实我都是骗你的。这个故事也是瞎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感动,然后替我打电话去求朝夕回来。”
傻瓜,你才是傻瓜呢!如果你要骗我的话,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我就是在骗你的样子呢?你是吃定了我,就算被你骗也会听你的话吗?
他呀,一副胸有成竹,傲慢微笑的样子,真的是吃定了我。
“就算你骗我,我也会跟朝夕打电话,劝他回来的。”
我望着他,无可奈何地说。他望着我似乎笑了笑,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安静地把他的额头靠在我的额头上。这样子,我们两个的呼吸就交叠在一起了。每一次的呼吸是他的也是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爱的味道。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离他好近好近。他就好像一直在跟我捉迷藏,直到今天才让我抓住。
“韩多,你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我小心地问他,想让自己离他更近,也想用这样的方法证明他说的故事是真的,他没有说谎,他之所以那样做都是为了试探我对他的真心,我的心对他而言并不是微不足道的,相反他也需要我。
“我和那个女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闭着眼睛回答。我以为他又是故意气我,于是没有在意,没想到他接着继续说,“我是米彩的儿子。她是我的妈妈。”
“啊?”
我慌乱地睁开眼睛,但是他立刻用手按住了我想要逃窜的额头。让我继续和他保持着额头碰额头的亲密样子,让我闭着眼睛听他说:“她抛弃了我和爸爸,嫁给了别人,以此来换取她自己的成功。爸爸很伤心,10年前,他在街上看到和她相似的女人,一走神被汽车撞死了。她开始给我钱,养我,给我很多很多的钱。但是她不可能让人知道我,也不可能和我生活在一起,而我,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什么?10年前开始他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一个人?他一个人?
“韩多……”我轻喊着他的名字,鼻腔里是满满的酸楚。
“不要哭。我又在骗你呢。”他轻声说,又用手按了按我的头。
不是,才不是。
他才没有骗我呢。但是我没有哭,因为他的呼吸帮助着我,带走了我鼻腔里的酸楚,带走了我哭泣的力气。
这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在我的身边,而我在他的身边。原本我们都是一个人,但是现在这里有两个人。
整个世界,只要有两个人就不会孤独。
我呼吸着他的呼吸,清淡的带着薄荷味道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就这样下去,直到永远吧。
深夜里,我在默默地祈祷。
4.
“嘟……嘟……嘟……”朝夕的电话一直不通,每一次都会自动转到留言信箱:“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在‘滴’声后留言……”
“朝夕,我是吕朵。你在哪里?虽然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回来好吗?我们需要你。你的歌迷,还有我都需要你。回来参赛好吗?不要让大家失望好吗?请求你,回来吧。周六的比赛,全国的观众都在等你。”
挂上电话,我打开电视机,6点半的娱乐新闻,头版头条依旧是:朝夕神秘失踪,周六晚“非常男声”决赛,他会出现吗?
看到米彩在电视里神采飞扬地预测朝夕不会回来了,我心情不好地关上了电视机。
朝夕,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真的要把你的生命全部交给童童,而选择辜负所有支持你的观众和粉丝吗?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我看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这里是韩公子的家。”我接通电话,熟练地按照韩多的嘱咐报出以上话语。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窃窃的笑声,银铃一样咯咯直响。好熟悉的笑声,我忽然惊觉这是童童的声音。
“童童!是你吗?”
“哈哈,吕朵,你能听出我的声音来耶。”是童童,真的是童童!我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朝夕回来,那就只能是童童了。而我可以利用这个电话说服她,让她劝朝夕回来。
“童童,你在哪里?朝夕和你在一起吗?”我立刻追问起来,也立刻被内心的罪恶感抓了个正着。我这是干嘛啊?我也要利用童童吗?利用一个生命垂危的少女?
哎呀,我这是因为和韩多在一起久了,变成韩多二号了吗?
“吕朵,你不要慌,不要担心。”电话那边童童的声音温柔贴心,她完全没有感应到我的邪恶,而是安抚我说,“吕朵,对不起,这么多天让你和韩多担心了,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立刻说,“童童,你的病好些了吗?”
“我没事。吕朵,让你担心了。”童童在电话那头说,“我的病情很稳定,朝夕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很健康。我没事,都是因为有你们。你们关心着我,爱着我,我才会这么开心,才会坚持下来。所以吕朵,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朝夕回来参赛的。我不会让他这么任性的,全国有那么多人在电视机前面等待着他,如果他不出现,那么他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我不会让我心爱的人变成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不会的。”
“童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童童居然感谢我,她居然为我和其他人着想,她果然是值得朝夕爱的女生,果然是。
“放心吧,吕朵,我会说服他的,放心。”这时电话里出现了朝夕的声音:“童童,你在干嘛呢?你不能用手机的,知道吗?”
“放心!吕朵。”
童童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而我则举着电话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直到某人嚣张无比地踢开大门,喊道:“仆人,少爷回来了。拖鞋呢?”
无语……彻底无语……
上周日之后,他不但对我温柔减半,呵护减半,还吩咐加倍,指示加倍,工作加倍了呢。
我按照他的指示,每天打10通电话给朝夕。还按着他的指示,在记者面前放肆说假话。在学校里还要带着假面具跟同学们纠缠,我都快变成他的专用爪牙了。
朝夕爱上童童是应该的,因为童童真的很好。我是何苦要爱上韩多这个大魔王呢?而且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他真的只是在利用我。
我……
我无语地把他的拖鞋奉上,看到他又买了一大堆比萨。他真的好喜欢吃比萨呢,但是他每次都买那么多,我和他根本吃不完那么多。
“跟朝夕打电话没?”他一边吃比萨看报纸,一边看也不看我地问。我连忙把童童打电话过来的事告诉了他。
我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得跳起来,结果他还是那样平静,什么表情和反应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他说。
然后他把比萨盒子向我推过来一些,他的意思是说这就是我的晚饭了。
我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吃比萨。
而他则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一堆报纸上,他完全没心情管我,一边看报纸一边圈出所有与“非常男声”有关的新闻。
“看来,我还得向记者爆点新料才行。”他一边看新闻,一边喃喃自语。我在他背后注视着他,他应该也不会察觉才对吧。
“韩多,算了吧。没有必要对米彩那么过分,她到底是你的妈妈啊。我在百度上搜索了她的经历,她也蛮辛苦的。30多岁还被丈夫抛弃,又得过很重的病,经过了很久的打拼才有现在的一切,我想她已经得到应有的……”
“你吃完了吗?”他转过头来打断我,看了眼我和比萨,固执地继续问,“吃完了吗?”
“嗯。”我本来就不想吃东西,被他背对着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我想和他面对面,就像一家人一样,哪怕是一起吃泡面也会好幸福。
“那我收拾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所有没吃掉的比萨都丢进了餐厅里那个很干净的大垃圾桶里。
“好浪费。还有一整张比萨没有吃过呢。”我跑过去制止。
“你带给他们就好了啊。”
“他们?”我抬头问韩多,“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眼眸中猝然滑过一道火光,不过他立即调转头向他的书房走去。(聪明的亲们,猜到了吗?呵呵)
“我刚才走神了,随便乱说。你不要吵我,我还有事。后天就是决赛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朝夕给我弄回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样?”我凝视着他的背影痴痴地问。
“不然的话——”他重复着说,在门边站住,回头对我说,“不然的话,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完了?”我呆呆地重复着他的话。
他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我:“对,一切。所有的关于‘非常男声’而发生的一切。”
说完,他独自走进了他的书房,关上了门。
一切?
他的意思是整个的一切,包括我和他的牵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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