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大家为我的身世而津津乐道。
“这边来这边来!”于池子一把就把她扯到了过道的那一头去。等到教室里的人都全部走光以后,她才一个人跑进了教室,跑到我座位边一口气向我汇报:““她找你爹。她说你爹没回家。她问你爹有没有给你发短信或打电话。”
“没有。”我说。
“要不你自己去跟她说。”于池子低声说,“我看她快疯了。”
我当机立断吩咐于池子说,“你掩护我,我从后门溜。”可惜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行动,董佳蕾已经冲进了教室里。
“段柏文。”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你转告你爸爸,是个男人就不要这么猥琐,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挑明了直说!”离我近了我才发现,尽管她说话的声音是一贯的盛气凌人,但她脸上明显是一幅含冤受屈的表情,皮肤泛红,眼睛肿得像核桃,粗略估计,至少哭了三小时不止。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爸不仅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伟大的男人!
早就该这么整了!
于池子好心劝她说:“阿姨这是在学校,你小声点,有什么事我们到校门口去说好不?”
“是不是在你家?”她忽然转了方向,指着于池子说,“他爸是不是跟你妈在一起?有些事情我一直不说,就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于池子惊讶地看着我,等待我的援助。
“被我说中了吧。”她逼近于池子,一把拖住她说:“母女配父子,你们都把我当傻子,走,现在就带我到你家,当着你妈的面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放开我!”于池子完全被她的疯样子吓住了,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
我对她的满口鬼话实在忍无可忍,顺手操起桌上也不知道是谁的一本厚厚的参考书就重重地砸到了她的头上。她不得已放开于池子,腾出手来要对付我,却被于池子跳起来,用身子死死压住了她胳膊,恼羞成怒的她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啪啪啪地极有节奏感地打到于池子的头上,于池子痛得叫,却还是不肯松开她,她们紧紧地纠缠在一块,使出山寨版的柔道动作,碰翻了周围的两张桌子。只见桌上的书本全掉到地上,半杯没喝完的水打翻在书本上,不知谁的桌肚子里还滚出两个苹果。
天下大乱。
我冲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她俩分开。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定是于池子的“人生第一架”,其实她并没怎么被打到,但她显然是被吓坏了,坐到地上就哇哇大哭起来。我一把纠住了董佳蕾的衣领,竖起了我的拳头。老实说,从十二岁的某一天起,我就幻想着这一刻,把她痛痛快快地打一顿。老天有眼,今天她自己送到我面前,我若不把她打残了,就像她嘴里所说的那样,太猥琐,枉为男人!
“打啊!”她血红着眼豪不示弱地盯着我说,“你不打不是人!最好把我打进医院,成你们天中的头条新闻!这样我就不信你爸还会不出现!”
“不要啊!”于池子深知我的脾气,她从地上弹跳起来,拽住我的衣服,试图把我往后拉。但此时的我已经红了眼失了心什么也管不了,一记拳头重重地打在董佳蕾左边的太阳穴上,她的眼镜也被打歪了,斜挂在脸上,造型衰到毙,发出杀猪般的叫喊声,这更加激发了我体内的暴力因子,就在我要挥出更加有力的第二拳的时候,我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声音:“段柏文,住手。”
一片混乱中,那声音不大,却如此清晰婉转,瞬间就奇异地控制住了我那根叫做愤怒的神经。
我松开了我的手。
她走上前来,先拉开于池子,再拉开我和董佳蕾,柔声说道:“这里快熄灯了,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去说吧。”
“不去!”董佳蕾坐在地上,叫嚣着,“我要见校长!”
“我作证,是你先动手打人的!”于池子一面哭一面尖叫着指责她。
“你是谁?”她问董佳蕾。
我觉得很丢人,相当丢人,万分丢人。
就在这时候,教室里的灯熄灭了。四周很暗,暗得让呼吸声也被放大了数十倍。不过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那样轮廓分明,挂着好看得要死的微笑,如若不是天使降落人间,她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与众不同?
“我是段柏文的继母。”董佳蕾在一片黑暗中开始了她的自我介绍,语气尖而急促。真是破坏气氛。
“滚!”我爆发出一声大吼。
“跟我来。”她说完这三个字,好像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转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去***董佳蕾,去***于池子,去***一切的一切。
“跟我来。”那一刻我真觉得这三个字像一块纯白的纯棉抹布,将这一晚上我所有的愤怒怨恨不安痛苦都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丁点儿痕迹。
天涯海角,随她而去,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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