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你离我很远?即使我吻你、拥抱着你、看着你……还是觉得你在天涯那边,而我却在海角这边?这几年我们明明天天都能相见,可我却还是会想念。满脑子,整颗心都在不停描绘你的样子。越靠近,越远离;越靠近,越受伤;越靠近,越心痛。心痛得快要死去,但还是无法离开你……——
千叶,对不起!
1
第二天,关于天影公司即将解散的消息散布得铺天盖地,而人们议论的焦点仍然集中在有"天影公主"之称的珍妮身上。我一遍一遍地拨打珍妮的电话,可是那头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
估计此时记者也在疯狂地打电话找珍妮吧。
我担心了一整天,从Queen甜品小屋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慕爱妮吗?我是艾达。"
"对,我是。"
"现在有时间吗?"
"嗯。"
"很好,请马上过来一趟,今晚你的表现会让Edward决定是否录用你。"说完,艾达没有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等,Edward?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不要叫我学长,叫我Edward。"
……
不会吧?他们不会那么巧合是同一个人吧?
Edward……光是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就涌起一种说不出什么情绪的战栗感。
即使我和他的相遇几率只有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我都要避免这种状况发生。虽然这份工作真的很不错,但我一定不能接受。
搭着公车来到上次应征时来过的别墅,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波光潋滟的游泳池。瞬间,我陷入一阵迷惑之中,心里涌起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看来这个游泳池真的很漂亮。"艾达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嗯?"
"Edward回来的时候因为看见这个游泳池,你猜什么结果?他竟然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游泳池。呵呵。"艾达笑了起来,眼睛里隐隐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她好像只有在提到Edward的时候,表情才会多上几分活跃。
"不要误会,对于Edward,我就像……姐姐一样。"艾达解释道。
对于他,她就像姐姐。
那么对于她自己,她又是怎么定位那份感情的呢?
"没有,能够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淡淡地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呵呵,很奇怪的想法。"艾达耸耸肩。
我怔了一下,笑容淡淡地在脸上蔓延开来。小时候,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那个人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美好的笑容,让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妈妈,她曾经也如此说过。
"艾达,这次来我是想……"也许是她说出的那句话让我涌起了亲切感,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说出不再应征私人管家的话。
"啊,我差点忘了,快跟我来。"艾达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往别墅偏厅走去。注意到我没有跟着,她解释道,"来了重要的客人,希望你能招待下,抓住机会,这是你得到这个职位的最好机会。"
"艾达……"我有些犹豫。
"快,算帮我一个忙。Edward老讽刺说我请的人一定都是菜鸟级的,这次就让他们瞧一瞧你的手艺。"
就这样,在艾达期待的目光下,我最终没有把离开的话说出口。还是跟着她去了厨房,面对一堆食材忙碌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然也变成了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仅仅是因为她刚刚说了一句和妈妈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吗?
<<<
宫殿式的客厅里。
一个五官深邃的金发少年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目光慵懒。杯中的百年珍藏的葡萄酒顿时蔓延出一股芬香甜蜜的香气,他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如对待情人一般,他轻声呢喃:"这么令人爱不释口的滋味,真实让人迷醉。"
刻着繁复花纹的壁炉旁,浅褐色头发的少年专注地欣赏着墙上的壁画,柔和秀美的五官像少女一般纯真。
"原来你这里有这么多好东西,红酒、名画、豪宅……呵呵,可是听甘泽尘那家伙说,你喜欢的是外面那个小得可怜的游泳池。澈,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吗?"
崔希澈松开领结,皱皱眉。这两个家伙是他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是男人中最啰唆最八卦的异类。他们和甘泽尘在一起攻击他的时候,他通常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该死,那瓶法国红酒是从拍卖会上拍得的珍品!
浅褐色头发的少年用手抵着额头,眯着眼陷入遐想:"莫非每次你看到游泳池,就会想起喜欢过的人穿泳衣的样子?”
"该死!宫至南,如果没有事情,你马上带着司离开这里!"崔希澈冰冷的目光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冰与火交织,让那双湛蓝的眼瞳有了一种邪魅的神采。
"Good!千里迢迢从法国来看你,你就是这样招待我们的?还是让甘泽尘说对了,这里就是你的伤心地,会让你整天踩着地雷似的咆哮?"宫至南丝毫不以为意。
"南,我猜是后者。"司再次轻抿红酒,轻笑的唇显示出对这个话题极大的兴趣,"在上大学的时候,女生都被你的冷脸和阴晴不定的性格吓到,除了艾达。但是你们要发展早发展了,所以艾达排除。那么令你伤心的只有高中时遇到的女生了,是谁呢?实在很好奇。"
崔希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许久,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容有些苍白。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带你去她记忆里最美的地方,给了你温柔,最后却残忍地说要忘记你。你们会怎么样?"
"揍她一顿,然后帅气地说'让我们一起遗忘吧',哈哈。"司大笑。
"澈,你呢?"南认真地看向他。
"我?我会……杀了她。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心。"崔希澈嘲弄地笑了笑。
原本舒服温暖的空间一下子被忧伤和静默填充。
隐藏在心里的伤口,你对它越是温柔,它便越是疼痛。
宫至南知道,澈一直以来都是在用冰冷麻痹心中的伤口而已,用冷漠隔离别人的关心只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受到伤害……如果他知道了伤害他的那个女人是谁,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点心到!"这时,艾达端着香味四溢的点心走了进来。
"哇!想不到艾达还有这一手。"司立刻变得有活力地坐直身体,眼睛发光地看着托盘中精致的小点心,"看上去很不错啊。"
"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本事,是我给Edward新聘请的私人管家做的。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免得Edward说我请的人都是菜鸟。"
"这次绝对不是。"
艾达高兴地看着崔希澈,现在就等他一句话,看是否聘请慕爱妮。
"这是什么?"崔希澈用余光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点心,围绕中心一点旋转的花形很像牡丹。
"牡丹酥。"这种点心的样式很特别,所以她也问了慕爱妮。
"牡丹酥?"崔希澈眼神震惊地盯着那道精致的点心,嘴角呢喃而出的是一种道不尽的苦涩与甜蜜,"那个人呢?"
他突然的发问,让屋内其他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叮叮咚咚……
艾达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疑惑地说:"她说她无法胜任私人管家一职,走了。"
话刚落音,崔希澈腾地站了起来。
她还是那个样子,闯进他的生活区域,然后无情地说再见。
牡丹酥?慕爱妮,是你做的吧?
心里辗辗转转着这个名字,疼痛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蔓延,而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外追去。
慕爱妮,你这么想逃离我吗?
那么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在身边,把曾经受到的伤害全部还给你……
2
手指在手机上按下发送键,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有一点不礼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艾达说出不做的话。
夜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风扬起头发,我的面容没有丝毫隐秘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慕爱妮!"
"……"我加快脚步。
"你给我站住!"
"……"是崔希澈,他追出来干吗?
"原来强大的慕爱妮也会为了不见我而这么胆怯,呵。"身后传来冷嘲热讽的淡笑。
尽管叮嘱自己不要回头,可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需要我现在告诉你吗?"我缓缓转身,扬起锐利的微笑,"因为我真的很厌恶你在身边的感觉,所以才会逃走。"
"你……"崔希澈生气地眯着眼睛,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上前拉住了我,"慕爱妮,明明我才是被你无情抛弃的那个人,为什么你反而一脸受伤的样子?我真的不明白你在玩什么把戏,但是现在请你把这一套收起来,因为我不会再为你心痛,不会再为你情绪摆动,更不会再为你相信爱情!"
他的手那么大力,把我的手臂攥得生疼。听着他没有一点悔意的话,我十分绝望。
"放手。"
呵呵,把戏?
我根本没有那么无聊!
"……"
"放手!"我狠狠地瞪着他,大声呵斥。
我和他的眼神相遇在谜一样的夜雾里,心开始绷紧、疼痛。
他雕刻般完美无缺的脸上蔓延着蓝色的忧伤,流淌在淡淡的白雾里。
太复杂,让我猜不透。
这一切,太容易让人心软。
我欲言又止:"当初,你为什么要……"
夜雾弥漫,像初识那天舞会上播放慵懒的蓝调音乐。他握着我的手跳着华尔兹……
此时的我再一次陷入了旋转的迷障……
"小心——"身后忽然传来甘泽尘惊呼的声音。
"咻咻"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刚准备回头,崔希澈就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一推。我看到了他当时的眼神,紧张而关怀。
一只亮红色的高跟鞋旋转着错过我,亲密地敲在了崔希澈的额头上。
"对不起,澈,新认识的女生对我死缠烂打,我快受不了了。"接触到崔希澈恐怖的眼神,甘泽尘赶紧弯腰道歉,然后丝毫没有正经地眨眼对我打招呼。
我没有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崔希澈:"不会死掉吧?"
话刚落音,他就朝我倒了过来。
"喂喂喂……走开啦。"他的头压在我的脖颈间,温热的呼吸黏在我的肌肤上。
他不会又被高跟鞋砸晕了吧?
突然之间,我愣住了,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陈旧的画面……
记忆就像一本书,带着熟稔而伤感的气息,在夜风里哗啦啦地翻过。
一页一页,终于定格。
只是画面上的线条已经变得无比灰暗。
"你一直记得和我的过去,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他在我的耳边喃喃呓语。
"崔希澈!"他竟然无耻地装晕,我狠下心"啪"的一掌推开他的脸。
他的身体晃了晃,抚着被砸中的额头,疼痛地低咒:"该死!"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要来的话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啊,疼啊……"甘泽尘被追着的女生狠狠踢了一脚。
"什么?亲爱的?叫着我'宝贝',现在竟然叫别的女人'亲爱的'?甘泽尘,你想死是吧?你想死,我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发飙的女生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救命啊,澈……"甘泽尘喊着崔希澈的名字,逃命般地四处乱窜。
淡蓝忧伤的夜雾中,崔希澈就这样看着我,仿佛五年的时光也无法让他眼里的灼热冷静下来。
高大颀长的背影静静地站立着。
飘飞的黑发。湛蓝的眼瞳,像是最完美的天空的颜色。
还有孤冷完美的侧脸,散发着贵族般高贵的气息,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不自觉地卑微到尘埃里。
"私人管家,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良久,崔希澈说出这句话。
"天影……你能不能不收购天影?"我答非所问。
"呵呵,想不到五年后慕爱妮依然能为了妹妹求自己最讨厌的人。我告诉你吧,如果我不收购天影娱乐,它将会面临更大的困境。"崔希澈笑得就像一个恶魔。
恶魔的微笑里蕴藏着巨大的阴谋。
"那你收购天影的话,能不能不要将它解体?"
"做我的私人管家。"
"绝不!"
五年前,他是这样。
五年后,他还是这样。
崔希澈永远是以前的崔希澈,不断地用自身拥有的优势胁迫别人,根本不要期待他会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为什么你要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曾经抛弃过你吗?啊,我想到了,是不是你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帮你移植了新的记忆,才会让你对我露出恨之入骨的神色?"
他的话像天地间猛然刮起的一阵旋风,记忆的帷幕徐徐展开……
3
"你有没有后悔?我最后一次问你,删除对我的记忆,在我来之前,你有没有一丝后悔做出这个决定?"走到门边的崔希澈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给慕爱妮的最后一次机会,他抛弃自尊等待的最后一个答案。
只要她回答一个字"有",他就会原谅她在他心上划下的伤口。纵使痛不欲生,他也会选择原谅她。
慕爱妮被他蓝宝石一般的眼瞳震住,终于明白她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不过伤害只是暂时的,不久之后他就会重新恋上某个人,然后彻底将她忘掉。所以慕爱妮果断地摇头:
"没有。"
"慕爱妮,我现在才看清你!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玩偶一样耍着,真是高明!但你知道吗?我是不会让这个奇奇怪怪的工作室继续存在下去的,我要让它永远地消失,这样你就没办法删除记忆,而必须记住不愿记住的我,这是不是一种很残酷的痛苦?"
"是不是……有钱的人都喜欢运用这种可耻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慕爱妮的声音暗哑,每一次呼吸喉间都如针刺般难受。
"如果可以让自己快乐,有何不可……"原来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那么好吧,既然她那么想,他就那么做吧。
崔希澈不再看向慕爱妮,仿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承受她冷漠的言语。
我爱你……
慕爱妮,我爱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自己坦诚,以后我会将这句话深埋在心底。
"崔希澈!你不要乱来,这个工作室是我爸爸的心血!"
崔希澈淡淡地瞥了爱妮一眼,她何尝不曾是他身体里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但现在……该让她在他心里死去了吧。
慕爱妮看着崔希澈如冰雕般无可挑剔的侧脸,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感觉到心中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被碾成了齑粉。
眼泪倾泻而下,心空了好大一个洞,似乎用再多再多的泪水也无法填补上。
刚才快要窒息的时候,她也只是感觉到难受,并没有感到痛。
可为什么现在她无法呼吸时……
疼痛却排山倒海。
……
<<<
"啪!"
暗黑的夜里响起了清晰的巴掌声。
我疼痛的手紧握成拳。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胸腔内仿佛有一口血要喷涌而出。
盛大的悲哀与愤怒从我的唇齿间迸发而出:"我本来是想要你道歉的,对我的爸爸说'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
周围仿佛结了冰,寒冷彻骨。
夜风席卷着风雪从四面八方涌来。
崔希澈偏着头僵硬地站着,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他缓缓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神里仿佛有大火熊熊燃烧着。紧抿发白的唇仿佛暗示着一场风暴随时会爆发。
那么冰冷的气质,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还要装作不知道地问我,难道死亡在他眼中是那么容易遗忘的吗?
"你……"我颤抖着唇,恨恨地回答,"对害死的人没有一点歉疚的吗?怎么还可以……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问我?"
我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般不断后退。
这个人太可怕,太可怕了!
逃!一定要远离他的身边。
脑中拉响了警报,但是我依然站在那里,坚决不示弱地和他对峙。
忽然,肩膀一痛。
崔希澈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我的肩膀,那种力度仿佛要把我捏碎,狠狠地捏碎,似乎这样也不会抵消他一点点怒气。
他的眼瞳里夹杂着不解、疼痛、愤怒、恨意……那么多我看不透的情感,疯狂地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我。
"什么害死的人?这就是你被移植的记忆里加在我身上的罪状?"
"放开……"我漠视着心中的不知所措,佯装厌恶地想推开他。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脸就朝我压了过来。
他想干什么?!
我惊恐地挣扎,却更深地陷入了他的怀抱。他环抱住我的腰,收紧双手。他的唇朝我逼近,我不断地躲避。可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弱,根本无法挣脱他的力量分毫。
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无助的感觉,泪水涌满眼眶。
"放手!你想干什么?"无论怎么踢他,锤他,他都不为所动。
终于,他抓住了缝隙,用冰冷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声音消失了,夜静得让人发慌。
他的嘴唇如丝绸一般光滑,如海浪一样席卷着风暴,唇齿之间散发出花一样的清香。
他吻得霸道强势不可理喻,仿佛这也是一场斗争,不唇破血流不会停止。我激烈地挣扎,战栗的感觉传到了全身的每一根末梢神经,渐渐地,我陷入了可耻的眩晕之中。明知道危险但是仍然不可自拔,像是掉进了弥漫着罂粟香味的漩涡。在漩涡中,我很努力地寻找最后一丝理智。
大脑缓慢地思考,然后积蓄所有的力气牙齿用力一咬。
他的吻有些微的停滞。趁着短暂的间隙,我大力推开了他。
夜风里隐隐传来一股新鲜血液的芬芳味道。
崔希澈扬起唇,似笑非笑,极为讽刺。
"看来你很享受,如果让你感到了羞辱,对不起,我是故意的。"
"你这个混蛋!"他的话在我心上划下一道新的伤口。
原以为经历五年的时光我早已经把他隔绝在了心门之外,没想到他对我来说仍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滴落摔碎在空中。
不要,不要向他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我不停地警告自己,眼泪还是不听使唤。
我轻轻闭上眼,努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自尊,笑道:"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给我难堪,给我羞辱,然后这样奚落我……呵呵,但是,这还是比以前你给我的那些报复逊色多了。"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我不再看他一眼,孤傲地挺直后背,转身离开。
4
外面非常寂静,隐隐听到假山上流水潺潺。
脚下是柔软的小草,每隔一段距离,草地中就有一个照射灯朝天空发散着光与热。夜空里,月亮只有淡淡的轮廓,忽隐忽现。
我的手指冰冷冰冷,双腿支撑着所有的重量僵硬地迈着步伐。
走着,走着,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包里的手机响起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我才从悲伤的梦境中惊醒。
"爱妮,我打了你家里的电话,总是没有人接。我很担心,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是千叶温柔的声音。
"哦……嗯。"良久,我仿佛连说话都失去了力气。
"你在哪里?想见我就说,我会在十分钟内飞奔而来。"
在街边路灯灯光的笼罩下,我的影子变成了几个,渐渐由长变短,由短变长。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另一道影子,让我把准备拒绝千叶的话吞了回去。
"不用,我离你那里不远。现在,你下楼来接我吧。"
"爱妮……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珍妮回来了?她又趾高气扬地乱说话了吗?"听到我的话,千叶担心地问。
"没有,因为……想见你。"
后面千叶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挂断电话的时候我的嘴角扬起了一种奇异的弧度。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失去防守盾牌后拼命寻找利剑的人,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伤害到对手,就能够成为我的利剑。而得到利剑之后会不会使旁人受伤,我已经无暇顾及。
这种念头让我的身体陡然生出了几许力气,甚至还带着兴奋的感觉。
还隔着很远就看见千叶站在房子门外,在庭院灯光的笼罩下,他的身影显得更加修长和俊秀了。
即使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面容,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他眼睛里泛滥的温柔正在迅速地朝我靠近。
刹那间,他的周身仿佛能够发光一般光芒大盛。
"爱妮,你刚刚去哪里了?下次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走,我现在送你回家……"千叶轻触我的手,吃惊于它的冰冷。
没有等他说完,我就抱住了他。
他被我突然的热情吓到,不知所措。
"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我……不想回家。"我睁着眼睛,看到院墙上停落着一只飞鸟。
它看着我,眼神温柔而怜悯。
那种仿佛被看穿了的感觉让我闭上眼,接着就听到飞鸟扑闪着翅膀腾空而去的声音。
"嗯,好。我们进去吧,外面冷。"千叶拉着我进了屋。
他的手很暖,仿佛可以一直就这么牵着,到一个没有寒冷的地方。
千叶租住的房子我来过很多次,但是从没有在这里过夜。
房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但是布置得很温馨。甚至房间里的水晶吊灯,蓝格子的桌布,紫色的装饰花束……都是根据我的喜好买的。
我像猫一样轻盈地走到窗边,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屋外。
"你今天……和平时有些不同。"千叶眼珠乌黑,湿润而晶莹,"不过我很开心。"
他说的这句话,顿时让我心里生起一种愧疚感。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可以因为我小小的热情就开心得不知所措,像个小孩子。
他这样真心,我却怀着他不知道的卑劣的目的。
千叶伸出修长具有灵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脸颊。
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缩短距离。
终于,肌肤相触。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而灼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千叶绝美的脸向我靠近,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娇嫩芬香。他漂亮的眼瞳里升起了淡白的夜雾,美得不可方物。
"千叶……"
我掩饰住内心的紧张不安,轻轻侧开脸。
可是细细密密的吻还是落在了我的脸颊上、鼻上、额头上,最终落在了我的嘴角,缱绻缠绵。
蝴蝶般轻盈的吻,羽毛般的温柔,在这里清冷的夜色里,我冰冷的心开始回暖。
离我这么近这么近的千叶,突然令我心悸。
屋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愤怒地呼啸。
千叶轻叹,眷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带着些微的歉意轻柔地问。
窗外依旧不依不饶响起的引擎声盖住了千叶的声音,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窗外。
"千叶。"我叫住他,安静地拥住了他的脊背。
终于,汽车用引擎释放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快速地远去。
支撑着我身体的力气也随之消失,心里涌起了某种报复的快感。我轻轻推开千叶,眼神异常的冷静。
"我想我还是回去吧。"
"爱妮。"千叶深深地凝视着我。
我原本想强装冷淡,但是不经意间和他的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那目光忧伤而寂寞,沉淀着一种深沉的情感。
我顿时失去了言语,第一次有些胆怯,不敢和他直视。
"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你离我很远?即使我吻你、拥抱着你、看着你……还是觉得你在天涯那边,而我却在海角这边?这几年我们明明天天都能相见,可我却还是会想念。满脑子,整颗心都在不停描绘你的样子。越靠近,越远离;越靠近,越受伤;越靠近,越心痛。心痛得快要死去,但还是无法离开你……"
是这样吗?我经常害千叶这么痛苦的吗?
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却抽紧,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的身体仿佛抽空一般疲倦。
原来仇恨也可以让心脏这样不堪重负吗?
对这样的自己恼怒至极!
该死的慕爱妮!
但是,即使心里饱受着折磨,我也只是唇齿松动了下,说:"千叶,对不起!"
千叶眼底仅剩的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在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不再看我,走到客房前,打开门。
动作那么安静,安静得令我的心猛地疼痛起来!
我终于听到他再次开口:"今晚不要回去了,你睡房间,我睡客厅。"
他的面容被哀伤的灰色笼罩着,他有些负气地抿紧嘴唇,静静地抱来薄毯,在柔软的沙发上躺下。身体呈拒绝姿态向里弯曲,背脊的弧度寂寞而优美。
第一次,我觉得这样的千叶好陌生,陌生到让我不敢接近。
心口残留的痛感,支使我走到沙发前,轻轻地小心地触碰他的手。
他的手能畅游在黑白的钢琴键上弹奏天籁之音,他的手能毫不犹豫地为我挡下锋利的刀刃,他的手心到现在还有为我而留下的"掌纹",而我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开他的手?
对不起,千叶……
半响,我听到大海潮涨潮落时最温柔的轻叹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无数金色奢华的光线破云而落,构成一幅无比圣洁的画面。
在感觉到手被他紧紧握住的那一瞬间,终于……心不再空缺。
<<<
飞速行驶的黑色跑车以箭一般凌厉的速度惊醒了神秘莫测的夜。
崔希澈坐在车内,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指节间都迸发出强烈的怒气。他的眼瞳冰冷暗蓝,紧抿着的好看的唇勾起一抹狭长的苦涩。
所有漂浮的暗影在他的眼瞳里一闪而逝,他的眼前总是闪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慕爱妮站在窗边和朴千叶那家伙缠绵地拥吻着。
他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了吗?同居了吗?
才和他见完面,她马上就感到了寂寞,所以来找朴千叶了吗?
这个让他恼怒得恨不得掐死的女人,慕爱妮!下次见到,你死定了!
可是自己干吗这么生气呢?五年前不就已经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把这段感情清理掉了吗?为什么现在看到她和别人接吻还是那么生气?
还有,为什么要担心地从家里追出来?
为什么现在这么……
嫉妒?
崔希澈被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词惊住了,是嫉妒吗?这种又恨又痛的感觉是嫉妒吗?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喜欢着她,在意她,所以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不!不会的。
慕爱妮,这个让他对幸福充满憧憬然后又亲手把他推向地狱的女人,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她的!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给我难堪,给我羞辱,然后这样奚落我……呵呵,但是,这还是比以前你给我的那些报复逊色多了。"
再一次回忆起慕爱妮说这句话时的情景,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恨意是那么强烈,面容傲然冷冽,和妖娆的黑夜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么耀眼那么倔强,令人心动。
但是……以前的报复?还有害死的人?
那到底什么意思?
她莫名其妙地摆出那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莫名其妙地抛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而最莫名其妙的还是在这里一个人痛苦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叮叮叮叮……"车内,手机突兀地响起。
崔希澈皱紧眉头,不耐烦地瞥了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一眼。
良久,手机仍然在执著地震动着。
"滋滋滋——"
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隐忍着怒气的崔希澈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狠狠地将手机摔下。
世界原原本本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