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到家里,我就开始大吃大嚼,最近在雅索那里淑女得有点过分,差点饿死,弄得自己老晕。
我妈说,小脱,你使劲吃啊。
我就在我妈的鼓励下,狠命的吃了两天。然后就担心丁丁,不知道她的伤口是不是长新肉了。
要说丁丁的生命力就是强,第三天,就跑到我家里来了。头上还缠着绷带。
我说,你不住院了,到处乱跑?
她叹了口气,说,小脱,你说你不在,我住院还有什么意思?
我一听就吸冷气,还有这么说话的,真不容易。
丁丁说,这几天你又在折腾什么?
我说,也没什么,就是帮雅索给一个雕塑征主题命名。
丁丁说,来我看看,帮你想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
我刚要笑她大言不惭,突然门铃响了。
一开门,戈胜虎就拎着大堆水果和补品来了.
我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说,我是晕了,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戈胜虎看了看我,说,你是晕的不轻。我妈让我给我姥姥送这堆东西去,我顺路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我一听,就冲他翻白眼。
戈胜虎假装没看见,就冲电脑去了,一边看一边问丁丁,这是什么?
丁丁说,一雕塑,在征名呢。
戈胜虎就坐了下来仔细的看,边看边问,就这个雕塑——一个女孩半坐着,左手握着一本书,右手放飞一只和平鸽。他眼珠子一转,说,有了。
丁丁说,有什么了?“和平鸽”?“知识是飞翔的力量”?“飞翔在知识的海洋”?
戈胜虎一脸鄙视的看着她,说,都是这么些俗人,没水准。
我说,你不俗,你倒是说啊。
结果他说出了他的命名,就被我三恐龙脚给跺出了家门。任凭他在门外大喊大叫。
因为他说主题命名是——“读书有个鸟用”。
这一次,我没帮雅索完成征名的事情。我没采用戈胜虎那个惊人的命名,其他的命名又觉得在戈胜虎的面前太没创意。我不好跟雅索说戈豆的神来之作,只是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做了。
雅索说,没关系,你千万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青岛了。
放下这件事情,我的生活过得更闲适,更腐败了。
我跟我妈说,我只是想这样活一辈子。
我妈在一边给我织帽子,一边说好。
我看着她戴着老花镜的样子就想笑,笑着笑着,鼻子就发酸。我就想说个笑话缓和一下自己悲伤的情绪。我说,妈,你不要这么急给你小外孙织帽子吧。
她头也没抬,边织边说,你这个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是怕你哪天脑袋冷了,会用得上啊。
她这么一说,我更想哭了,狠命的挑了一个苹果塞到嘴里,狠狠的咀嚼,不让眼泪流下来。突然,电话铃响起来。
我伸手接起,来电话的是安泽。我一听他的声音,心就开始抖,我想什么事情能把丁丁打击得电话都拿不起来了。
安泽说,小脱,唐梅进去了。
我说,进去了?怎么?鸭脖子吃坏了人了?
他说,小脱,别这样,她把那诗人杀了,然后去自首了。
我跟天桥下听说书似的,说,哦,知道了。
我妈问我,怎么了,小脱?
我把头转向她,我说,妈,杀人了。
我妈一惊,老花镜都掉到鼻子尖上了,怎么回事?
我说,说了你也不清楚,不说了,就是一个人被宰了。
说完,我继续吃苹果,大口大口地嚼,什么也不想,就在专心致志的想怎么吃苹果。
下面又来了一个电话,我顺手接起来,劈头一句,说吧,又怎么了?又谁被宰了?
我妈直冲我翻白眼,说我没人样。
雅索说,脱,你说什么?我刚回来,没见你就给你打电话。
我说,是你啊。然后觉得更晕了,我想可能条件反射吧,他都把我饿怕了。
5、最后一次见唐梅,是丁丁他爸的功劳。她坐在我们对面,神情飘忽,眼睛犹如两个死水潭,一点水波纹路都没有。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句话,他的血真好看。你们相信吗?他的血真好看。
丁丁只是哇哇的哭,说唐梅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唐梅仿佛没听见,只是笑,说,他的血真好看,真好看。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疼,喉咙一分一分的紧,我说,唐梅,他的血不好看,很脏,他配不上你这样的女孩,配不上。
唐梅终于哭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下,她说,我以为相爱的两个人是平等的,可是现在知道了,原来卖鸭脖子的爱再干净也活该低贱,高雅的人死也注定高雅啊。她突然停顿住了,表情由瞬间泛起惊喜变成深深的绝望,她说小脱,我们有了孩子,我们有孩子了,可他不要,我就杀了他,也杀了孩子,那么小的一团,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那么小的一团……
最后,她被押解走了。
她回回头,冲我们笑,很温柔的表情,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她的背影消逝后,我突然想起,曾经在春风十里的南京路上,一个女子孱弱如她,扮着两种角色,一分一分地积攒,只为一个有梦的男子。午夜的风吹过她的发,她爽亮的叫卖声还会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里响起?
我们只是想爱一个人。可是城市之中,我们的爱情流离失所,绝望之后,城市成了我们爱情的墓地,墓碑上铭刻着——傻冒!
都说看开点,爱情不过如此,可你如此的爱情会灼烧在谁的心口,每日每夜的,疼痛不眠不休?
原来,所谓的诗,不是白纸上的字。
什么是诗?疼痛如斯,绝望如斯,狰狞如斯,心甘情愿如斯,在唐梅的背影中,我突然明白,原来,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诗人。
我一直在雅索的面前流泪,我说,唐梅真傻。
雅索说,脱,我一直以为东方女子的感情是矜持得近乎神圣,没想到也直白如此。
我仰仰头,抹抹泪,直白就活该低微吗?
他抬手用手帕为我擦擦泪,说,不,直白得让人心疼。
他说,脱,我以为追求一个东方女子,至少要好多年,我觉得太直白了是对她们的亵渎。
我笑,我说,雅索,你没见过这片土地上遍地开花的小姐,还是没见过各高校门前的香车宝马啊?
他略略地伤感起来,他说,脱,你把我弄糊涂了。
我说雅索,我去拿检查报告,马上就回来,啊。
他说,我陪你好吗?
我说,不好,你等着,丁丁一会就来了,还要搭你的便车,给安泽买生日礼物呢。
我像只麻雀一蹦一跳地蹦上阶梯,一抬头,戈胜虎就像小土丘似的压下来,我说,你来干什么?他晃了晃手中的检查报告说,我不是快回美国了嘛,来做个健康证明,证明自己是个健康的品种,玷污不了美利坚合众国。呃,你来干嘛?
我拿过他的报告,扫视了一眼,笨蛋,我还能来干什么?来拿报告的,难道还能来看风景?
他向我身后看了半天,咦,丁丁那个牛皮糖没跟来啊。我陪你吧。
拿了报告,就匆匆赶回来。经过妇产科时,我突然看到了安泽,他坐在门外,表情颓败而焦急。
我想,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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