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魏明川的陪同下,出了明牢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很厚。
正要和魏明川告别之时,却发现满天风雪之中,有一白马立在远处街边,单骑独立于世。马上似乎是一年轻男子,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远远的,就如同一个几生几世之前的江南春梦一样,上演在北国的雪地之中。
羽……羽……子……
那一刻,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迷茫风雪之中的人——难道真的是他!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马蹄,轻轻踏过,香雪四溅。
白色的雪落在他白色绣花的披风上,像盛开的梅花一样,清冷地向着人间,独自妩媚。眼前男子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俊眉如剑,星眸匿寒,高挺的鼻梁之上落下了点点雪,最终消融在他温暖的脸庞上。
史……将……军。
今时今日,这个男子一脸文雅清逸的出现,突然不似那日安卢小镇上红衣铁甲的一身征尘之气,而是一个如此出挑于尘的俊美男子,微微的霸气与张扬。眼边,那片细细的伤痕,让他有了一点人间烟火气息。
否则的话,在这冰雪之中,只能疑为天人。
魏明川见了他,吃了一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对面满眼含笑望着我的史笑燃。半晌,他才喃喃,试探着问道,史将军,你是代替……宋绯凉宋姑娘来接她的吧?
其实,他想问的更多更深刻一些,比如,小仙姑娘是段公子的挂名妻子了,史将军你没有什么别的用心吧?如果说没有别的用心,我实在是不相信啊!大雪天的,有必要你亲自来接吗?
史将军看了看魏明川,扯了扯马缰,温温吞吞地笑道,我啊,是来接我一面之缘的故人的!本来也是听了尉迟部将的话之后,风雪无隙,为这个一心念着我的小故人,特来向魏公子求情的。不想,情尚未求成,我的小故人,就被释放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带着几分玩味的窃笑,审视着我,满眼揶揄的神情。
哦,不过,魏公子,我也算是受了宋姑娘的意思。最后,他补充上了这句,免得魏明川这个神经病突然不让他把小故人带走。
魏明川沉吟了一下,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史笑燃,说,那小仙嫂子就拜托史将军了。我在此替段兄先行谢过史将军了。
他奶奶的!这男人时刻不忘维护段青衣的利益,一句话,就把我从一个花季少女给贬值成了已婚妇人了。
我真痛苦!
讨厌!
史笑燃点头,笑笑,算是回答。俯身,黑发散落,一把将毫无准备的我捞上马去,搁在胸前。一扯缰绳,白马四蹄腾空,踏雪而去。
披风在身后,荡成了一道醒目的风景,如同心事欲诉不能。
我回头,看了看他,那张精美中透着霸气的面孔,很小心地问道:宋绯凉和段青衣是什么关系啊?(这个莫名其妙的提问说明,关键时刻,我还是把段青衣放在首位的,所以,逮着谁,管你多么帅,我都得把我心头大爱段青衣那小子的事情给问清楚了。)
他低头,看了看我,笑:知己。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段青衣,你一个破贼还需要什么知己啊?附庸风雅也不是这么附庸的。
不过,当我斜了斜史笑燃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又故作淡定起来,是啊,人家宋绯凉的史官人都不吃醋,我吃什么醋啊?多丢面子!
我回头,说,谢谢宋姑娘对我的一番美意啊!
史笑燃笑了笑,冰雪都融化在他的眼角,他说,我来,与宋姑娘没有关系。只是为了一小女子那番凄凄艾艾的话。
我迷糊地看着他。
他笑,那么要命的笑,嘴唇轻轻地念道:将军赠玉之美!马上惊鸿相逢之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巴轻轻地呵着气,弄得我耳朵痒痒的。
我听了之后,真想挖个窝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天知道,当时,我只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才让尉迟副将如此带话的。
他问我,很小声地问,你说,你说这话的时候,算不算勾引啊?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将军赤裸裸的勾引啊?
勾……勾引?我觉得天上的雪都扑到了我的脸上,整个表情都僵硬了。
他继续坏笑,是啊,你想我一介武夫,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话,所以,尉迟副将这么一说,我的魂儿都没了,辗转不成眠啊,也就情不自禁地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穿透了整个雪夜,带着天生的张狂和小小的邪恶。
这时,我才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想想,有简钺公子那么变态的人做朋友,这个史将军又会正常到哪里去呢?
当然,我们还是要相信,史笑燃是个很正统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忧国忧民、救人危难的正义感。而此时此刻,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救死扶伤的正义形象不要那么古板呆滞没有情趣。
后来,我三番五次对段青衣说,那史将军……可能对我有点意思噢。
你们知道段青衣说什么?
段青衣眼都不抬地玩着手里那几个茅草,对我说:当兵三年,母猪变貂婵!
那意思就是,史将军的话,你别当真。就算当初是一头母猪对他说:将军赠玉之美,马上惊鸿相逢之情!他也会屁颠屁颠雪夜来访的!
他奶奶的,难道你忘记了我好歹也是曾经江南最美的女子慕容玉梳的女儿,父亲韩子秋虽然是薄情男子,好歹也是俊美如玉的人物!否则,怎么可能只消墙头马上一眼,就断送了我母亲的一生呢?
我丁小仙,随便长一长,都有可能变成神仙姿色的人物!(注意,是有可能。)
那母猪……母猪就算整容了,也整不成神仙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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