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遮过云层,我捡起面纱,冲出门的一瞬却被恰好从门外狂奔而来的羽子寒撞倒在地。他见我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急忙俯身,伸手将我拉起。眼神灼灼的问道,小仙,你没事吧?我以为是天衣阁出事了!
眼前的羽子寒因情急而至,身着单衣,素白色晓荷团云刺绣衣袍虽宽大飘逸,毕竟质地单薄,身体轮廓影影淡淡出现在清凉似水的月色中,看得我心跳骤然加速,脸剧烈发红,我打开他的手,故作冷漠掩饰自己的失态:公子好嗜好啊,半夜搞裸奔!
羽子寒脸微微一红,瞬间,淡然,黝黑的眸子里泛起一抹坏笑,对小仙姑娘这等女中色狼,我这般舍身,不过投你所好!
突然,他眉目间闪烁起忧虑之色:糟了!说完,一把扯起我的手腕,揽入怀中,飞身纵向羽灵素的聚香小筑。
就这样,整个棋苑的人被惨叫声惊醒后,纷纷出门后都看见,在这月色蛮不错的夜晚,身着睡衣的寒少爷从丁小仙的闺阁里衣衫不整的奔出,且似乎雅兴未尽,带着女主角在夜空之中学蜻蜓飞来飞去。
羽子寒将满脸红云的我带进聚香小筑,随手扯下绣屏前帷幔,横在身上,将自己严实包裹,冲我笑笑,几分玩味的表情,似乎是说,看吧,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好眼福!
这时的羽灵素披着披风从卧房走出,乌云一样的秀发散在襟前,似醒非醒的秀目,笼雾翦水一般,望向羽子寒,笑,我这里自是没事的!不知道母亲那里怎样了?你有没有去看看啊。
羽子寒将霓虹剑靠在胸口,表情极冷漠,冷笑一句:就是整个棋苑惨遭横祸,也伤及不到母亲半分毫的!她的佛心堂如铁箍的金汤一般,何必咱们姐弟费心!
羽灵素轻轻挽起发髻,纤白灵巧的十指如乌木梳一般,悄然一笼,便是神仙姿色,看得我满心妒嫉。她紧了紧披风,转身对贴身的大丫头念慈道,你先去给大少爷拿件披风过来,这春寒料峭的。然后,又转身,柔声对羽子寒说,咱们去看看,说不定下人们已查出个所以然来了。
羽子寒点头,说完,将我的手握入掌心,霸道的拉着我就往门外走。
我把手一扯,眉头一皱,凶巴巴的样子,冲他冷笑:你当我的手是霓虹剑呵,任凭你随时随地随心所欲?
羽子寒刚要反唇相讥,被在一旁的羽灵素拉住。这时,羽灵素的大丫头念慈已十分乖巧的捧来一件墨色披风,羽灵素给羽子寒披在身上,埋怨道:你再担心小仙,也不能这样起身就奔出门!夜凉风寒不说,给下人看到了,也不好说道。
羽灵素的话,激发了我不怀好意的想象,我想,幸亏羽子寒没有裸睡的习惯,否则,是不是他就真裸奔到我面前了?
羽子寒肯定没有想到我在想什么,他回目,墨发长披,白了我一眼:我才不担心她!我只是看看她是不是乖乖呆在天衣阁!如果不在,那么她势必就是谋划了惨叫声的凶手!这不明来历的女人!说完,冷笑了一声,提着霓虹剑,径直走出聚香小筑。
羽灵素浅浅一笑,拉着神经高度紧张的我,细步碎碎,紧跟在羽子寒身后。
恰好这时,一直生活在传说之中的号称眠花台终结者——佛心堂的管事柳五爷,老爷子一身华丽丽的蓝色锦袍,脚上踩着团云惊龙秀无比醒目,与一斛珠脑袋上的那两朵大红花有异曲同工之妙。令我感觉到倍儿亲切,当场就想上前问问他,多年前那场腰间盘突出症好了没有。
柳五爷是来传话给羽子寒的,他捻着胡须,眼睛微合,道:老太太没大碍,少爷放心。有什么事、查什么事,都不必给老太太报忧喜的!
柳五爷言辞间的傲慢惹得羽子寒面若冰霜,他道:你们佛心堂哪里来的喜忧啊?你们不是都登了极乐的人么?小侄我给你们准备好棺材香案便罢!
羽子寒话音未落,柳五爷长目冷笑,拂云袖一挥,五枚菱花镖齐唰唰飞向羽子寒面门与眉心,速度之快,招式之毒,看得我口鼻发冷。
羽子寒仿佛没看见一般,转身自顾自的走。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羽子寒,你不要命了,我还要霓虹剑啊!
我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做贼也有道德规范。买主规定买霓虹剑,我不能卖给他霸王枪;买主规定是从活着的羽子寒这里取,我就不能从活着的张三李四那里偷。所以,如果羽子寒被这菱花镖打死,意味着我的十万两黄金也成了泡影。所以,我当时急得狠狠攥住羽灵素的手,要是不怕身份外泄,我几乎都想同这五枚菱花镖同归于尽。没想到我话音刚起,羽子寒已悠闲的反手一晃,霓虹剑挥如虹霓,墙壁一般,五枚菱花镖齐刷刷被钉回柳五爷脚边!这一幕吓得我出口的话到末尾已含糊不清。
柳五爷勉强一笑,我真该给老太太报喜了,寒少爷剑术精进不少啊!说完转身离去,回脚却飞起一枚菱花镖直取我的命门。
我当时躲也不是,因为我不能让羽子寒知道我会武功;不躲也不是,你想,我干嘛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死啊。
所以,说时迟那时快,我拉着羽灵素的手往前走,错开柳五爷的菱花镖,假意指着落了一地的波斯米米亚西斯鸽尸体恸哭,极煽情的说,你看,多幼嫩的小生灵啊!怎么都死了呢?
就在菱花镖直直打来时,羽子寒断然挥手,挽起剑花,剑风激起黑发如怒,披风如云,霓虹剑挡回了那枚菱花镖,狠狠钉在柳五爷左肩胛!
柳五爷一声惨呼,让我们想起了刚才凄厉的女声。本来已远去的惊怵,又顺着毛孔侵入,逆着血液而上!
羽子寒本要对柳五爷说什么,大抵也因为想起这声惊呼,便在护院的带领下来到下院女佣住处。月色中,灌木翘楚淋漓,如同欲诉心事的女子一般,潜伏在暗夜中,泪痕浅浅,娇弱无依。
护院的首领武丁楚跑上前来,看了我一眼,对着羽子寒耳语了几句。羽子寒对羽灵素说,姐姐,场面惨不忍睹的,姐姐和小仙回避吧!
羽灵素用纤弱的目光探询着我的意思。我的眼睛却深深盯着武丁楚。
这个男子,就是我初到江南时,偷窃羽子寒玉骢马时,被我用短靴击中的为首的家丁。据我几天前到他的卧房侦查之时,还见过那只短靴被他供奉在正北祭奠着,可谓仇深似海,冤家路窄。好在武丁楚每次见我的时候都低眉顺眼的,似乎没有认出我来。想来也是,那天我一身男人打扮,而如今,在这棋苑之中,身着罗霓,面涂脂粉,饶是一斛珠见了我,都愣上半天。
羽灵素见我不语,便扯了扯我的衣角,小仙,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转身看了看那些因好奇心胜进入现场,却又出来的丫鬟们,无一不神志昏聩了一般掩面而泣。
越是这般,我的好奇心也变得硕大无朋起来,唉,我的文化太浅,词语总是生动有余而恰当不足啊。
羽灵素见我的眼神变得沉静,便对羽子寒示意,她想进去看看。
我不知道羽灵素怎么会与我同一战线。可能在她心中,发生的事情与兰花订单失踪和段青衣未来的命运有关,所以,素来对外界无兴趣的她执意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让她揭开心中的谜。
武丁楚掀开门帘一瞬间,浓重的血腥拂面,令人脑晕目眩。羽灵素刚迈进门槛一只脚,就如软丝一样倒在我身上。骇人景象,令素来怯弱的她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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