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直接歪在了身后人的肩膀上,几遭江南风雨折腾之后,我变得很认命,气如游丝的甩着从一斛珠那里学来的绵羊音调,问道,你是鬼,还是人?
我是鬼,还会来找你啊?我如果去做了鬼也是为了不想再见你才去做鬼的!来人没好气的将我拉到雕栏前,月光下,他青衫飘举,眉眼山水画卷一般清晰,姿容非常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那笑容连同他心中的不屑都从眼前这双明星一般灼人的眼眸中透了出来。
段青衣,你这猫娘……我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张牙舞爪的对他破口大骂。即使不看他那轮廓分明、迷人心神的眉眼,只要看到夜里行动,却不穿夜行衣,那么八九不离十,这个人一定是段青衣。如果再长得这么鼻子是鼻子,眼是眼,那么百分之百就是段青衣。
段青衣不穿白衣,同时,他也不穿黑衣。不穿白衣,是因为他嫌脏得快而且洗起来更麻烦,虽然穿着看起来挺牛X的,挺出尘的。他也不穿黑衣,是因为他嫌头皮屑掉在上面格外分明,影响他一代绝色帅哥的形象。
做贼都做得这么帅,我实在太爱他了。
段青衣一边腾出温热的大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一边用嘴巴将细管中的迷烟进一步吹散,让它们弥散在整个上院。他压低声音,说,小仙,呆在棋苑这半天,你还没淑女一些啊?你最好小声一点,要给人听到了,明年今日,就是咱俩的忌辰了。
段青衣没有吓唬我,棋苑的棋阵,是一道天罗地网,任何人都会插翅难飞的,再加上羽子寒的小霓虹剑这么一挥,我这样的货色据说会立刻会脖子是脖子,腿儿是腿儿。本来段青衣还有点小小的法力通天,估计到时候,羽灵素羽大美人这么小秋波一送,这混蛋立刻腿软。想到这里,我开始哆嗦,有点后悔自己不该铤而走险,来盗这把霓虹剑。但是一想到那灿烂无比的十万两大金子就这么挥着天使的小翅膀在我周围乱转,我的胆子立刻肥了起来。
我指着段青衣手里的细管问道:这是迷烟?
段青衣说,是啊,否则,我怎么能这么人鬼不知的进来?羽子寒怎么可能在霓虹剑如此闪光之后,还不觉察呢?
我一听来劲了,我说,既然这样,我们冲进去,拿着霓虹剑走吧!
段青衣说,如果能这么简单的话,我们还需要这么机关算尽么?你看看,霓虹剑悬挂处,江湖最绝密的一百二十八道机关,在此,道道不少!而目前我只能知道其中的二十八道的秘密,其它的还没研究过呢。估计,你一挪开这把宝剑,我们两个人就变成天使飞往天堂了!你就是要我变天使,也得等我换一身白衣裳啊。
我不肯听段青衣故弄玄虚的话,正准备挣脱段青衣的掌控,用我的热情狂奔向那把霓虹剑时,一只蚊子轻轻的落在霓虹剑柄上,只见霓虹剑金光一闪,匿在暗处的机关突然红光闪过,那只可怜的蚊子立刻化成了一阵青烟。
看得我惊恐万分的呆在原地。
段青衣眉心一皱,继而淡淡一笑,在我耳边轻语道,小仙女,看见了没?这一百二十八道机关,会自动筛选出适合偷袭者的那道机关的,要是你刚才上前去的话,这一百二十八道机关估计会齐刷刷的用到你的身上。
我呆若木鸡的点点头,嘴巴扭曲着问他,段青衣,这,这么说,我这次被捆绑进棋苑,极有可能是有来无回了?
段青衣笑了笑,道:不瞒你说,你中头奖的几率确实很大。不过,你若死掉的话,我一定会将你扛出棋苑,回到角浦令你入土为安的。
我一听,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装死。
段青衣叹气,你这个没出息的,赶紧起来吧!
我睁着眼睛哭嚎着,我不起,我已经死了,你赶紧把我扛出棋苑,扛回角浦入土为安吧。
段青衣很温柔的俯身下来,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小仙女,听话了,其实也没有这么凶险的,否则,我怎么可能放心的将你放到棋苑里来呢?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的。霓虹剑也是唾手可得的。
我立刻爬起来说,唾手可得?怎么唾手法啊?
段青衣侧耳听了听羽子寒房间的呼吸声,很小心的将我拉起来,道:两套方案,霓虹剑都可以顺利到手。第一条路,待我弄清楚另外的一百道机关的奥秘;第二条路就是,想办法让羽子寒不将霓虹剑放在机关处。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问道:哪种方法更为可行呢?
段青衣看了看天上星斗位置,推算了一下自己来此的时间,然后,说道:我也不确定,第一条方案,我不知道我猴年马月才能弄懂另外一百道机关;第二条方案,就是羽子寒怎么可能那么智障,将霓虹剑离身,却不放在机关处呢?
我一听,顿时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直翻白眼珠,最后,我想出了一个极妙的主意,道:段青衣,我们可以给羽子寒下药,把他毒傻了,他不就智障到不把霓虹剑放在机关处的地步了吗?
段青衣一听,立刻昏厥,俊美的脸扭曲不已,他说,丁小仙,你可冷静,我们是小偷,我们要有自己的职业道德。我们是偷东西,不是伤人。你听听你说的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话,你丢不丢人?让刘师爷知道了,非将你拉回角浦游街不可!真要像你那么说,我们怎么不直接联手劈了他,抢夺过霓虹剑啊!你以后可给我记住了,你是小偷,不是强盗,更不是杀手!你有点智商好不好!
我低下脑袋,嘟起嘴巴,我说,我这不是扩大咱们的业务渠道吗?多元化发展吗?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段青衣一听我后面的话,立刻眼睛有些湿润,感动不已的捧起我的脸,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中,道:为了我好?我呸!
就在我怒气中烧,想要剁了他泄愤那一刻,他突然叹气道,不好!迷香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要打斗,以免咱俩都逃不出这个地方。
贪生心切,我收起了自己的拳头。
段青衣手里捏着那半段迷香,说,幸亏这苗疆来的香管用,丁小仙,我可警告你,你身上那些中原的迷香,可是对羽子寒没有半分用途的。
我很迷惑的看着段青衣,问道:为什么?
段青衣说,你以为霓虹剑随便到了谁的手里,都能这么名满江湖吗?羽子寒是铁血政策下训练出来的剑客,可谓中原毒物百毒不侵了。所以,我不能不提醒你。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道,这么变态的训练方式,简直就是训练终极杀手嘛,真不知道棋苑老夫人怎么下得了手啊。
我突然异想天开,厚着脸皮问段青衣,你怎么来这里呢?就是为了来提醒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呢?我说担心二字的时候,特地娇羞无比、仪态万千的冲他甩了甩媚眼,这是我在杏花楼跟关若兮学的,而且白天还对着羽子寒的玉骢马练习了半天,媚眼横飞的,左甩,右甩,上抛,下抛,甩得那匹小马直接没了脾气,也不撂蹄子也不喘粗气了。
可是待我眼珠子滑到段青衣脸上的时候,他正在东张西望,查看敌情。根本没把我苦心甩去的媚眼给接住,我的心立时堵得厉害。
段青衣说,小仙,不是担心你,我来,就是料到你会莽撞行事!我料到你今天晚上肯定按耐不住,会跑进去偷霓虹剑。你当羽子寒是吃屎长大的白痴么?就这么容易让你得手?
他的一句吃屎,恶心的我抓狂。立刻,让我对他的所有花痴幻想都退居二线了。段青衣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小仙,我话不多说,你先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我且四处打探一下这一百道机关的奥秘,等老太太寿诞到了,你我里应外合,这件事情兴许还能有个眉目。
最后,他叮嘱了我一句,小仙,记住,棋苑里人人都是厉害的角色,你千万要小心!而且,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对羽子寒有什么花痴念想。
我说,段青衣,你什么时候这么鸡婆了?天下有你偷不到的东西么?你根本就不想偷霓虹剑!你还在这里给我装好人!
段青衣笑,这种笑容只有他才有,就跟波光一样,层层叠叠动荡着,看的人心荡漾不已,这招就是他经常对付那些无知少女的。他说,小仙女,你太高看我了。好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我确实是担心你,才半夜里来看你。而且,我也想跟你说一声,我这人是仗义的,不可能我的好哥们丁小仙在棋苑受苦,我在杏花楼醉生梦死!所以,你不要用你那么龌龊的思想来想我和关若兮。说道这里,他极暧昧的眨了一下眼。
他这么一说,我咬了咬小牙齿,我不知道他最后的话,是来表示他担心我,还是用来表示,我是他的好哥们,而不是其它的什么关系。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用龌龊的思想来考虑你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段青衣笑了笑,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总可以了吧。说完,他打算纵身离开,被我很坚决地拉住。
我说,段青衣,我怎么突然害怕呢?我的小命儿会不会就这么丢在棋苑啊?我还这么年轻,事业刚刚起步,还没什么名气,我若死在这里,多么冤枉,不行,我得离开!
段青衣一把抓住我,眼神幽幽的看着我。我最怕看他的眼睛,眼神中稍纵即逝的微蓝光芒有种吸引死人不偿命的鬼魅之气。他说,小仙,相信我,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我对美男向来没有定力,他这么一说,我只好安静下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在这里?
段青衣说,离开角浦前,我去吴征福他老婆吴大妈那里给你卜了一卦,说你此行有惊无险,非但不会死在棋苑,相反,还会因为盗得霓虹剑而功成名就,成为一代女偷。
果真?我喜滋滋的看着段青衣,这个一代女偷我真喜欢听,听起来就好像一代女皇那样过瘾。
段青衣用力的点点头,他说,小仙,我们都要相信吴大妈。
我也用力点点头,说,嗯,好的。看在十万两黄金的面子上。
段青衣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仙,一切小心!然后,飞身离去,衣袂飘飘的样子,只留下空气中那抹淡淡余温。
那天晚上,段青衣离开后,我悄无声息的退回下院,临了,恋恋不舍的看了看羽子寒屋里的霓虹剑。
一整晚,我都想着吴大妈给我算命算出来的好福气。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太纯洁了,段青衣随便这么一说,就将我给唬住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吴大妈算命的技术多么差。
她算角浦刘土豆家会在院子里挖出金子来,结果,刘土豆把整个屋子都拆了,挖地三十尺,都没见过一粒金子。最后倒是一坛金子从天而降,结果刘土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砸成了重度脑震荡。
她算蒋瞎子六十岁能老来得子,而且据说是状元命,结果,蒋瞎子和他老伴依照《春宫图》为蓝本,一直折腾,不停的炮制所谓的“灵丹妙药”,可是,一年过去,蒋瞎子他老伴没任何动静,倒是他们家的母猪给添了一窝小猪,蒋瞎子一直到处问别人,是不是要给这些小猪请上老师,好让它们中出一名状元……
都怪我当时江湖阅历太少,所以段青衣任何一句话,我都拿来当圣旨。我要是知道吴大妈算命的水准只属于玩票档次,杀了我,当夜我也不会再在棋苑呆着。
其实,段青衣那天,担心我夜盗霓虹剑是假,他来安定军心,让我安静的等在棋苑里,不给他花天酒地的生活添麻烦倒是真的。
枉费我当时还含情脉脉的冲他抛了无数次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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