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把你整整地装在我的心里!
没有如纪戎歌所愿。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去医院照看溪蓝。
我最惧怕别人在我面前给我演一出生离死别的戏,每次在电视机上看这样的情节,我都会哭得眼睛跟牡丹花一样红艳艳,何况这个男主角还是我喜欢的人,我担心那时候我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为了他们缠绵坚贞的感情还是为了自己爱而不得的破运气。
那天晚上,白楚的电话号码一直跳跃在我的手机上,好在我已调成无声,所以在宿舍里没有遭遇群殴。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照在我的枕头上,我侧身看着这个名字,反复地跳跃,跳跃着。有种不死不休的味道。
我想,白楚此时的执著,是不是同我对他的喜欢的执著一样呢?
或者,我和白楚真是蛮相似的人,都是那种不折不扣不死不休的人。只是,他贵如蚕丝一般,我贱如蒲草一样。
此时的他,是想同我发泄他的那些悲愁么?我对他似乎还是蛮重要,能令他这样不眠不休地给我打电话。可是,他打通电话的唯一目的,是不是就是倾吐将要失去溪蓝带给自己的伤心呢?
这个世界上,同样的时空,不同的地点,是不是还有同我一样的女孩子,一直在为那些自己喜欢到心里的男孩子充当忘忧草解语花的职责?
白楚的电话号码最终消失在凌晨的鱼白色中,而我,也昏然跌入了睡梦。
梦里,白楚的眉眼是那么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他站在我的面前,高高瘦瘦的,像一树繁花,笑容明亮凛冽,就在触目的瞬间如刀片一样割破了我的心脏,然后撇竖横折刻下了他的名字,笔画蜿蜒在我心脏的细纹间,混成一体,于是,我的心沦落在他的名字。于是,我哭了,他还笑得那么明亮。他的手划过我清秀的额际,唇角的弧线极淡,却充斥着一种天生的蛊惑,他笑着说,莫春,你怎么会叫春呢?
是的,白楚,我也不想叫莫春。
如果我可以叫溪蓝的话,如果我能让你可以多看我一眼,我并没有像你想像中活得那么如鱼得水,那么满不在乎,那么大大咧咧,那么坚强。其实我比那个叫溪蓝的女孩还要细致,还要敏感,还要容易惊恐失措。如果我没有背负那么多心事和生活的压力的话,如果我不需要在莫帆面前站成一堵挡风遮雨的墙的话,那么,我也会细声细气地说话,撒娇,咬着嘴巴一笑,像那朵狗尾巴花一样不胜寒风的娇羞。这一些我都会。
可是,我有我的生活,所以,我不能不坚强。
如果,这样的坚强,让你感觉到是一层厚厚的壁堡,让你也倾吐你的烦恼,倾吐你的心事,以至于可以不在乎我的感觉,那么我宁愿自己迅速风化,风化成一堆柔软的沙,将你埋入我的身体里,然后后人在这座坟茔的软沙上刻字:莫春的白楚!
当我从这堆乌七八糟的梦里醒来时,发现天已经大亮。
我想我该去看麦乐,如果她没有大碍,我就将她接出院,天天给她炖小母鸡,将她的身体补得见不到一丝伤口,永远像以前那个完完整整,臭屁不止的麦乐。
我一边胡乱地扎头发,一边哼着声音,喊了同宿舍的秦岚,让她上课点名时帮我和麦乐答到。
秦岚虽然前些日子被麦乐推门给撞伤了脑壳,但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她很神秘地探过她有些黄瓜型的脑袋来问我,听说,麦乐住院了?她怎么了?
我眼珠子转都没转,轻轻应了一下说,这女人领舞的时候,从舞台上扭了下来,把屁股给摔成四瓣了。
秦岚一见没有什么可打听的消息,便收拾起课本冲出了寝室,离开前回头眨了眨眼睛说,替我问候一下那个屁股跌成了四瓣的姑娘。说完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补上,对了,莫春啊,我听人说,你最近常和一开宝马的帅哥来往,恋爱了?
我哼哼了两声,看了看秦岚那张柔弱的细条条脸,说,秦岚,你毕业后可不愁工作了,去做狗仔队还真不错的。
秦岚斜了一下嘴巴,说,不和你这个没诚意的女人说话了,一点都不诚恳,姐妹们想替你把一下恋爱的关,不说拉倒!
我收拾好自己之后,反复在镜子中审视自己,就在和秦岚说话之前,我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脸是这样的圆满,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属于小脸美人,怎么和秦岚那张小细条条黄瓜脸一比较,我立刻觉得自己的脸就变成了发面包子了呢?
下楼的时候,碰到黄小诗,她看了看我,问,听说麦乐住院了?怎么回事儿啊?
我张了张嘴巴,又闭上,我说,没什么的,就是在酒吧领舞的时候,摔了下来,屁股摔伤了。
黄小诗不信任地看着我,漂亮的眼角微微下垂,说,哦。可是我听邱总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麦乐当时流了很多血……
我的心微微一凛,邱总?难道黄小诗真的和他……
黄小诗见我沉思的表情,才发觉自己只是着急知道真相,说话也没有考虑,就出了口,不觉笑笑,说,哦,我和那个邱总不熟,只是……
我低头,说,麦乐没事的,你别担心。我要给她买早餐送去了。
我走的时候,黄小诗问了一句,莫春,你和麦乐是不是都讨厌我了?你们和我疏远了后,我连朋友都没有了。莫春,我是黄小诗,是你和麦乐的朋友,不是你们俩的敌人!
我迟疑地停住了脚步,黄小诗的声音让我心生不忍,我说,你别想多了。麦乐这姑娘也就一时色迷心窍,想到自己的初恋丧失在你手里,才会这样子的。她会忘记的。你别担心,我会跟她说的。
黄小诗就擦了擦眼睛,说,那,莫春,你好好地照顾麦乐啊。其实,我也很想去看看她……黄小诗说后面的话的时候,声音几乎低到了嗓子里,让我满心难受。
我看了看她,笑了笑,说,我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我担心我再次难过,就火速冲下了楼去。
结果,一下楼,就看到白楚立在我们的公寓楼下,湖蓝色的衬衫,衬着他幽静的眼神,很剔透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这个男子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漫过了我心脏的沙滩。
他看到了我,耸了耸肩,很浅地笑,如同释了重负一样。我以为他会说关于溪蓝的病情等等让我头昏脑胀的问题,结果,他说,看到你在,我就放心了。昨天晚上一直没有找到你,我以为你出事了。所以,就打电话给麦乐,她说你去找我了,我就更担心了,四处找你。今天一早就到学校里来……你在,就好。
说完,他轻轻地咳了一下,用手轻轻地掩了一下嘴巴。纤长的手指仿佛开在脸上的花一般,看得我眼睛里一阵欢喜悸动,却又掩不住酸涩。
他说:你在,就好。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
我想,我是如何喜欢上这个男子的?
在那个冬日里,他明亮地笑着,黑色的眼睛和眉毛,温柔的鼻翼,唇角在微笑时泛开一个迷人的弧,还有羊绒大衣下那双迷人的手。就这样,毫无预备地将我的心绪全部拨乱了,在隆重的冬天拨出了春天的旋律。
他叫白楚。
白,和楚。都是我喜欢至极的字。所以,他就可以这样蛮不讲理地成为我最喜欢的人?
你怎么了,莫春?白楚看着我发愣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白楚笑了笑,说,知道你没事,我就不担心了,那我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
背影如刀,雕刻入我的瞳孔之中。
我突然意识到,有些话,如果憋了五六年,也没有某些实质性的改变,就应该大声说出来。更重要的是,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我极有可能会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失去。你想想,万一溪蓝死了,他再去殉情怎么办?
所以,我突然喊住了他的名字,我说,白楚。
他转身,一双微微带着血丝却仍然幽静的眼睛看着我,很淡地问,怎么了?
我仰着脸,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就像当初的胡为乐一样勇敢无畏地说,白楚,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把你整整整整的装在我的心里!
白楚的眉毛轻轻地一皱,又轻轻地展开,他的手轻轻划过我的眉心,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啊。
这句话是不是就是拒绝?他懂我的心,只是,他不愿意接纳它。
因此,我焦急着喊,我不是小孩子好不好,至少我比溪蓝大,我哪里不如她?现在,她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想知道,我会不会替代了她在你心中的位置,这个样子,就是任性么?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什么叫不任性?
白楚的眉头紧紧皱着,他说,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昨晚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溪蓝的病危突然解除了……
我的心突然在他这句话后痛了,我看着他,目光倔强而冷冽,我问他,紧紧拉着他的胳膊问他,是不是,我的存在,就是在你悲伤时,听你传达溪蓝的病危,然后同你一起哭;在你开心时,听你传达溪蓝的好转,然后同你一起笑!我永远附属在你们的爱情之中,永远只是你的一个垃圾筐废纸篓!
白楚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碎裂的心疼,但是他却依旧故作冷静地转身,说,莫春,我不希望你这样定义我和你之间……
我痛苦地看着他,那要怎样定义?我本来就是不值一文的人!现在,我表白了,我更是不值一文的人!只是,白楚,我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你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视而不见?你如果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给我错觉给我希望!
白楚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疼痛欲裂。他说,莫春!我不愿意你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不要再说了!
说完,他转身。
太阳之下,留下了他长长的一个影子。
天地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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