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暖明亮的地方就是你以前生活的世界。现在,回去的时刻到了。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回到那里了。等一下!那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面了?达夫南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舍。恩迪米温的模样就快消失掉,像看到水滴流掉的样子。残留在耳边的是他最后的说话声。可能我们再也……之后说的是什么话,连想都还来不及想,石珠散发出的光芒已变成波涛,环绕住达夫南的视线。光线实是太亮,眼睛已睁不开。他揉了好几下闭着的眼睛,摇晃了几次自己的头之后,突然睁开眼睛。啊……眼前是一片非常宽广的原野。这肯定不是岛上任何一处。眼前是他熟悉的针尖草,放眼望去可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灰暗的天空与干涸的土地,这里虽然荒凉却刺激了他的内心深处,在他记忆之中,只有一处是这样的地方……少年睁大眼睛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眼前是什么,但却又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之前是在作梦?他如此辛苦独自一人过生活、痛苦旅行的这几年,难道都只是一场噩梦?他曾经失去所有,只拖着一个存活的身体,为了生存而犯下罪行,还有疑心……原来,变得如此肮脏的自己只是暂时离开了这里。这片空旷的原野是他的故乡,他曾经在这里和所爱的哥哥一起奔跑打滚……他犹豫地握起了一串草穗之后又再放开。已经成熟的种子便由手指缝隙间一粒粒掉落下来,随着细碎的黄色尘土在风间飞扬。已经是夏末,正是奇瓦契司开始吹起冷风的季节。在这片长满杂草的原野上,太阳低垂的红影在晃动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下巴微微散开之后坠落下去。他宛如要踏出第一步的婴孩般,犹豫地试着迈出步伐。他踏到的是泥土地,手臂挥开的是生长茂密的长草。啊,原来他不曾离开过这里,原来他一直是在作噩梦。如今梦醒了……波里斯!少年转过身去。他急忙寻找那声音的主人,环视着周围。如同是睡了半天才醒来就忍不住想找妈妈的婴儿一样,有个人他非常想要见到。那个他出来寻找因而睡着作了噩梦的人,正站在那里。啊……!他口中迸出的不知是惊叹声,还是呼唤声,开始跌跌撞撞地往前奔。他伸出双臂,挥开挡住视野的长草,深怕对方会没发现到自己似地跑着。背对着太阳站着而拉长了的熟悉身影正在对他招手。我们是不是已经分开好几年了?还是只有半天时间而已?哥!赶快回去!回去吃晚餐的时间到了!微笑……和眼泪……和所有一切全都混杂在一起,少年跑了过去。哥哥看起来年纪有些小,身高也稍微矮了点,面容还有些稚气。可是令他喜爱的微笑和眼神却丝毫没变,还是老样子。哥哥的褐色头发随着傍晚凉风飞散开来。他停了下来。哥……少年突然担忧起来。与哥哥面对面相视,哥哥的身高简直就跟自己一样高。哥哥应该是比他高很多才会伸手弄乱弟弟头发的呀?不对,这不是那个时候的哥哥,他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五岁左右吧。那么,他自己又是几岁?赶快走吧!爸爸已经在等我们了。哥哥在他面前像是抱起了一个很小的孩子。然后又再往上托了托,就转过身去。然而哥哥的手臂里并没有任何人。应该是七岁小孩的自己并不在那里。在草地上睡午觉会感冒的,你这个小鬼。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声音越来越远了。少年用颤抖的声音,对着一直很想见到的人背影,低声喃喃地说道:不……我才不会感冒。可是……哥……我刚才睡在地上,现在肩膀跟腰都好酸……那是当然。回去叫奶妈帮你按摩一下好了。他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回答。他说出了没有人听的答话,但眼睛里却又再度涌上了泪水。好……哥哥你这样抱我……好温暖……真好……十五岁的少年耶夫南继续走着,越走越远。在这片原野的那一头,贞奈曼宅邸正孤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裂缝的干净外墙与屋顶,那是他以前住的屋子。他的眼前突然朦胧起来。不是因为眼泪的关系,而是因为周围慢慢变得昏暗的缘故,干涸杂草原野以及遥远的地平线开始消失了,宅邸也变得昏暗不清楚了,就像夜晚来临那样,哥哥走路的模样也消失在黑暗之中。突然间,少年忽地把头抬高。哥!哥!不要走!他又一次跑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叫,朝向无法抓住的幻觉奔去。可是周围却立刻完全转黑,令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神智也令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喂,大哥。你如果不想尝点坎塔库尔果特制的黄金蝎,那就随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好不好?他已经嘀咕第五次了,这次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而原本走在前面的柳斯诺此时才停下脚步。于是尤利希满脸喜色,很快地跑到他前方挡住去路,还对他嘻嘻笑着。你都二十五六岁了,怎么对吃还这么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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