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丁还没进来,阿尔萨斯就认出了他沉重的脚步声。他拽开帐篷门帘,对阿尔萨斯怒目而视。两人互相瞪视了不知多久,最后穆拉丁把头扭向外面,放下了门帘。一时间,阿尔塞仿佛跌回到过去某个时刻,那时他还是个孩子,手中的练习剑不小心飞过了整个房间。他皱起眉,起身跟着穆拉丁来到一片远离人群的空地。
矮人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你对你的人撒谎,还出卖了帮你打仗的佣兵!”穆拉丁厉声说,一边竭尽他身高所能逼近阿尔萨斯的脸。“这可不像我教过的小子,不像白银之手的男子汉,也不像泰瑞纳斯国王的孩子。”
“我不是谁的孩子,”阿尔萨斯骂道,一边推开穆拉丁。“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必要的事而已。”
他起初以为穆拉丁会揍他,可怒火却似乎突然从他的前教官身上散去。“你怎么了,阿尔萨斯?”穆拉丁平静的说,他的声音里仿佛装着全世界的痛苦和疑惑。“复仇对你就那么重要?”
“好了罢,穆拉丁,”阿尔萨斯咆哮道。“你又没亲眼见过玛尔甘尼斯对我的家园都做了些什么,对那些无辜的男女老少做了些什么!”
“我倒听说过你干了什么,”穆拉丁平静的说。“你的手下喝了几杯啤酒就管不住舌头。我清楚自己怎么想——可我也清楚我不能评判你。你说的没错,我没在现场。托圣光的福,我不用做那样的决定。但就算那样——还是有些东西不对劲。你——”
炮火和尖叫声打断了他。穆拉丁和阿尔萨斯立即抓起武器奔回营地,士兵们正慌张的找武器。法里克大吼着指挥着人类士兵,而巴尔甘正在集合矮人。营地外传来交火的声音,阿尔萨斯可以看到丧尸的突袭队已经逼近。很明显这不是一场偶然的遭遇战,而是有组织的进攻。
“黑暗领主大人说你会来,”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玛尔甘尼斯在这里!阿尔萨斯一阵狂喜,他们的奔波并非徒劳无益!“你的旅程到头了,小家伙。你会困死冻死在这荒芜的世界屋脊上,只有死神会记得你,传唱你灭亡的挽歌。”
穆拉丁抓着他的大胡子,锐利的眼睛四处搜寻。营地边界之外传来战斗的声音。“看来不妙,”他以矮人特有的含蓄方式承认道。“我们完全被包围了。”
阿尔萨斯瞪着眼睛,痛不甘心。“我们应该能行的,”他低声说。“要是有霜之哀伤……我们就可以了结它。”
穆拉丁瞥向别处。“可……好吧伙计,我一直有些顾虑,对那把剑,而且说实话,对你也是。”
阿尔萨斯好一会才意识到穆拉丁在说什么。“你——你想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怎么找到它了?”
穆拉丁点点头,立刻被阿尔萨斯抓住了手臂。“不管你在顾虑什么,穆拉丁,可现在你不能在犹豫了。玛尔甘尼斯就在这儿。既然你知道在哪就带我去,快帮我拿到霜之哀伤!你自己说过的——你不认为玛尔甘尼斯会高兴见我拿到它。玛尔甘尼斯的兵力远胜过我们。没有霜之哀伤,我们会全军覆没,你知道我们会的。”
穆拉丁难受的看了看他,闭上眼。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伙计——关于那把剑的,所以我才没有急着去找。那消息突然冒出来——让人觉得有点蹊跷。不过我保证我会搞明白怎么回事儿。你去召集人,我帮你找到它。”
阿尔萨斯拍拍老朋友的肩膀。这就对了。恐惧魔王,我会找到那把该死的符文剑,用它刺穿你的黑心。我要你付出代价。
“填好那边的缺口!”法里克大喊着。“达芬,开火!”阿尔萨斯奔向他的副官时,炮火的回声响彻了营地。
“法里克上尉!”
法里克转向他。“长官……我们被彻底包围了。我们可以坚持一会儿,可最后总会被它们磨死。我们死了人不但会减员,还会增加它们的兵力。”
“我明白,上尉。穆拉丁和我准备去找霜之哀伤。”法里克因震惊和希望而略微睁大了眼。阿尔萨斯曾和几个亲信讲过这把剑——还有它的无边神力。“只要我们找到它就必胜无疑。你能帮我们争取点时间吗?”
“好的,殿下。”法里克咧嘴笑道,但他看起来仍然很担忧,虽然他说,“我们会拖住这些狗娘养的僵尸。”
很快,穆拉丁带着一张地图和一个奇怪的发光物与阿尔萨斯和几个士兵会合。他抿着嘴,眼神不悦,但他的身体还是没有踌躇。法里克给了个信号,开始吸引敌人,绝大多数僵尸立刻转向了他,使得营地后方门户大开。
“我们走,”阿尔萨斯神情冷峻的说。
穆拉丁时不时看看地图和那个不规律的博动着的发光物,大吼着指路。他们尽可能快的按他的指引在深雪里急行军,只偶尔停下来确认方向和作极短暂的休息。乌云聚集,遮天蔽日,开始下起了雪,更加减缓了他们的前进速度。
阿尔萨斯开始机械的前行。大雪使他们只能看清前面几码的范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也不在乎了,只是跟着穆拉丁挪动着双腿。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他可能走了几分钟,也可能走了几天。
他的脑海完全被霜之哀伤占据。那是他们的救星,阿尔萨斯知道它是的。但他们能在营地被丧尸和它们恶魔主人攻陷之前找到它吗?法里克说过他们可以坚持——一阵子。他们会不会很快就看到玛尔甘尼斯出现眼前?——在阿尔萨斯自己的营地里——而他却无力伤它一根毫毛——
“那边,”穆拉丁说,几乎满怀虔诚的指着前方。“就在那里面。”
阿尔萨斯停住脚步,眨了眨眼,大雪使他的眼睛没法完全睁开,睫毛都结了冰。他们站在一个山洞的入口,它在白雪飞旋的阴沉天幕下显得十分扎眼而不祥。洞里有着某种光,蓝绿色的柔光,他好不容易才瞥上一眼。尽管筋疲力竭,几乎冻僵,阿尔萨斯还是感到一阵兴奋的冲击。他强迫麻木的嘴巴讲出话来。
“霜之哀伤……玛尔甘尼斯的末日。它会结束这场瘟疫。上吧!”
他仿佛恢复了气力,奋力向前,强迫自己的双腿服从指挥。
“伙计!”穆拉丁的声音使他猝然停步。“这么珍贵的宝贝不可能摆在那里等人捡。我们得小心点。”
阿尔萨斯急不可耐,但穆拉丁对这种事更有经验。于是他点点头,抓紧战锤警惕的走了进去。突然从暴风雪中解放出来,他感到更加振奋。接着他们进一步深入洞穴中心。刚才他在洞外瞥见的光亮,原来是洞壁、洞顶和地面的蓝水晶和矿脉发出的。他听说过这种会发光的水晶,并且感激它们提供的照明。这样他的士兵们就能专注的拿好武器,而不用举火把了。曾经,他的战锤发出的光亮足以引领队伍前进,他皱起了眉,把这个不快的想法赶到一边。光从哪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用得上。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些声音。穆拉丁是对的——有人知道他们会来。
这些声音低沉空洞而冰冷,他们焦急的语声飘到阿尔萨斯耳中。“回去,凡人。在这被遗忘的宝库里,等着你们的只有死亡和黑暗。你们不能过去。”
穆拉丁停了下来。“伙计,”他说,他语气温和,引来无穷回音,“恐怕我们得听他们的。”
“听什么?”阿尔萨斯喊道。“听它们没用的鬼话,让它阻止我拯救我的人民?靠这点威胁的话恐怕办不到。”
他握紧战锤加速前进,转过一个弯——便立即停了下来,努力把面前的一切看个明白。
他们看到了冰冷声音的主人。一时间阿尔萨斯想起了吉安娜那只温顺的水元素,它帮她打跑过食人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变得这么恐怖和严峻。这些东西悬浮在洞穴冰冷的石板地上,不是由水构成,而是冰和某种奇异的物质。它们还穿着盔甲,更准确的说他们似乎是从盔甲上长出来的。它们有头盔,但没有脸,有手甲和武器,却没有手臂。
尽管这些元素之魂形貌怕人,阿尔萨斯只是瞟了他们一眼,他的视线完全被他们要找的东西牵走。
霜之哀伤。
它被包裹在一块悬浮的不规则巨冰里,通体的符文发出冰冷的蓝光。在下方是一个祭坛似的东西,立在积雪覆盖的小丘上。一道天光从穴顶的洞口投射下来,照亮了符文剑。裹在剑周的冰牢掩映折射,半遮半露,反而使它分外诱惑,仿佛半裹在轻纱中的情人。阿尔萨斯认识这把剑——它就是他刚抵达时梦见的那把。它没有杀死不败,反而复活了它,使他回复了健壮。他当时觉得那是个好兆头,而现在他更是相信这是一个真正的预兆。这就是他要找的神剑,它会改变一切。阿尔萨斯着迷的瞪着它,双手、十指几乎因为渴望握紧它而疼痛,他的手臂恨不能立刻挥舞着它击杀玛尔甘尼斯,终结洛丹伦人民的苦难,终结他复仇的渴望。他被吸引着,向前走了几步。
神秘的元素之灵拔出冰剑。
“回去,趁还来得及,”它念念有词。
“你还想保护这把剑,不是吗?”阿尔萨斯咆哮道,但随即为自己的过激反应感到尴尬和恼火。
“不。”那生物隆隆的说。“是保护你免受其害。”
阿尔萨斯惊讶的瞪着它。但很快便摇摇头,眯起了眼。这绝对是个花招。他决不能放弃霜之哀伤——放弃拯救他的子民。他不可能因为这个谎言而功败垂成。他冲上前去,卫兵们也一拥而上。元素围住了他们,用奇异的武器发起进攻,但阿尔萨斯盯紧了为首的那个霜之哀伤的守护者。他把一直压抑着的希望、忧虑、恐惧和挫败感统统倾泻到了这个怪异的看守身上。士兵们也做了同样的事,转而攻击其他的元素看守。他的战锤起起落落,落落起起,喉咙中迸发出愤怒的狂啸,冰甲在他锤下粉碎。这些东西怎敢挡在他和霜之哀伤之间?它们怎敢——
元素之灵发出最后的痛苦呻吟,如同垂死的人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响声,便高举起当作手的部分,消失了。
阿尔萨斯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气喘吁吁,热气从冰冷的唇间呼出,变成了白雾。他转向那来之不易的战利品,一看到那把剑,他所有的疑惧都烟消云散。
“看,穆拉丁,”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们的救星,霜之哀伤。”
“等等,伙计。”穆拉丁命令似的粗声说道,仿佛给阿尔萨斯兜头一盆凉水。他眨眨眼,从恍惚的狂喜中惊醒,转身看着矮人。
“什么?为什么?”他要求答案。
穆拉丁眯眼注视着悬浮的剑和它下面的祭坛。“这里不太对劲。”他用粗短的指头指着符文剑。“这容易过头了。看看它,还带着天知道从哪儿来的光,就像朵显眼的花一样等着人来摘。”
“容易过头?”阿尔萨斯向他射去难以置信的目光。“你找它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们还得打倒这些东西才能靠近它。”
“呸,”穆拉丁哼了一声。“我对古董的所有经验都告诉我这事跟藏宝海湾的港口一样可疑。”他叹了口气,眉头仍然紧锁。“等等……祭坛上有些字。我瞧瞧能不能看懂。这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两人一同上前,穆拉丁跪下细看那些铭文,阿尔萨斯则靠近那把诱人的剑,只草草瞟了一眼穆拉丁感兴趣的文字。它不属于任何他所知的语言,但看矮人闪动着的眼神,他似乎可以看懂。
阿尔萨斯抬手敲了敲隔开他和剑的冰层——它光滑平整,冷得要命——是冰,没错,但它里面蕴含着不寻常的东西,绝不仅仅是结冻的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出来,可他就是能。它有着某种非常强大,甚至神奇的能量。
霜之哀伤……
“好了,我想我认识这个。这是用卡里玛格——元素语写的,”穆拉丁继续说。他读着读着便皱起了眉。“这是……一个警告。”
“警告?警告什么?”很可能打碎冰层会给这把剑造成某种损伤,阿尔萨斯这么想。这奇异的冰块本身,看起来像是——从更大的一块上切割下来的。穆拉丁翻译的很慢。阿尔萨斯盯着剑,三心二意的听着。
“得此剑者将获无穷之力。利刃杀戮生命,力量创伤魂灵。”矮人跳起来,阿尔萨斯从没见过他这么震惊。“啊,我早该知道。这把剑被诅咒了!我们他娘的快离开这儿!”
穆拉丁的话使阿尔萨斯感到心里奇怪的绞痛。离开?放着到手的无尽力量不要,把剑留在这儿,让它悬冰牢里无人问津?“无穷之力,”铭文里是这么承诺的,但同时也警告说,力量创伤魂灵。
“我的灵魂已经不完整了,”阿尔萨斯说。而事实如此。爱驹无谓的死亡,死尸横行的恐怖惨剧,爱人的背叛,无不给他的心灵留下深深创痕——是的,他爱过吉安娜,现在可以承认了,在这魔剑的审判面前,他的灵魂裸露无遗。——他的心灵已然破碎,因为被迫屠杀了无数百姓,因为被迫欺骗自己忠诚的部下甚至杀人灭口。既然他的灵魂已经伤痕累累,那么为了这即将清洗一切可怕罪孽的力量,再多几道又有何妨。
“阿尔萨斯,伙计,”穆拉丁说,他声音粗暴却带着恳求。“你已经够多麻烦了,犯不着再给自己弄上个诅咒!”
“诅咒?”阿尔萨斯悲苦的笑道,“为了拯救家园,我乐意承受任何诅咒。”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穆拉丁打了个冷战。“阿尔萨斯,你知道我是个实在人,从来不胡思乱想。可我告诉你,这绝对不是好事,小伙子。别管它了,让它呆在这儿烂掉吧。玛尔甘尼斯在这里,好吧,没问题,让他的魔鬼屁股冻在这个狗不拉屎的鬼地方罢。别管它了,带你的人回去吧。”
士兵们的影像突然充满了阿尔萨斯的脑海。他看到了他们,还看到了他们旁边无数已经死于瘟疫的人,他们死后变成了腐烂的行尸走肉。他们怎么办?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牺牲该如何计算?另一幅景象悄然显现——巨大的冰块,和封存霜之哀伤的是同一种。现在他看到那块冰是从哪来的了。它是某个更强大的事物的一部分——而存放着符文剑的这一块,是被送来助他为死者报仇雪恨的。一个声音在他脑际低语:死者要求复仇。
和成千上万惨死者所遭受的可怕折磨相比,一小撮活人又算得了什么。
“去他们的!”
这句话仿佛是从他体内某处爆发出来的。“我要对死去的人负责。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为他们复仇,老朋友。”他勉强把视线从魔剑移开,和穆拉丁对视良久,他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点。“即使是你。”
“阿尔萨斯——我教过你怎么战斗。因为我想帮你成为一个好战士和好国王。可当个好战士很重要的一点是知道什么仗该打——还有什么武器能用。”他用一根粗短的食指点着霜之哀伤。“你会发现那个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阿尔萨斯双手扶着作为剑鞘的冰块,将脸贴近它光滑的表面。穆拉丁继续说着,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空间。
“听听我的,伙计。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救你的老百姓的。我们快走吧,回去想办法。”
穆拉丁错了。他就是不明白。阿尔萨斯必须留下。如果他现在离开,就等于再次失败,而他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在每个关键时刻他都受到了阻挠。
但这次不会了。
他相信圣光存在,因为他可以看到祂并运用过祂的力量;他也相信有鬼魂和僵尸,因为他曾与之战斗。直到此刻之前,他还蔑视一切莫须有的力量、灵魂、或任何事物。但现在,他的心脏因为某种仿佛在侵蚀他灵魂的企盼,向往,乃至渴求而狂跳,话语仿佛自己从他的唇间涌出,充满着可怕的饥渴。
“现在,我召唤这里的魂灵们,”他说道,呼吸冻结在冰冷静止的空气中。霜之哀伤悬在他所及的范围之外,等待着他。“不管你们是什么,是好是坏或者两样都是。我能感觉到你们的存在,也知道你们在听。我准备好了,想明白了。现在我向你们表明——只要你们助我拯救人民,我将甘愿献出我的一切,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漫长难熬的沉寂,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呼出的热气冻结,消失,再冻结,冷汗缀满了额头。他呈献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但还是被拒绝了吗?他再次失败了吗?
这时,一声低沉的呻吟使阿尔萨斯屏住了呼吸,突然间冰块平滑的表面绽出一道裂缝,它曲曲折折的飞速向上延伸,扩展,直到阿尔萨斯几乎看不清冰块深处的魔剑。紧接着他倒退一步,突如其来的巨大爆裂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封存魔剑的冰棺猛然炸裂,碎冰四溅,裂片利如刀剑。它们撞到坚硬的墙上和地上便粉碎了,但当阿尔萨斯跪倒下来,下意识的用手臂护住头部时,他听到一声猝然终止的惨叫。
“穆拉丁!”
冰锥把矮人撞飞了几尺。此时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冰冷的石地上,一只冰矛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体瘫软无力。
阿尔萨斯慌乱的爬起来冲到他的老朋友、老教官身旁,一边扯下手甲。他用一只手臂环绕着穆拉丁瘫软的身躯,把手放在他的伤处,祈望圣光给予他治疗的能量。罪恶感仿佛要将他撕碎。
这就是那个可怕的代价么。竟然不是他自己的生命,而是曾经关心他,教导他,支持他的挚友的。泪水刺痛他的双眼,他深埋着头,向圣光祈祷。
都怪我的愚蠢,这代价该由我来付。求求您——
很快他便有了感应,如同挚友熟悉的轻抚,圣光再次灌注于他,祂是那么温暖而亲切。阿尔萨斯咽下了啜泣,看着光芒再次包裹他的手掌。他已经堕落得如此之深,但还来得及,圣光还没有抛弃他,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敞开心扉迎接祂。穆拉丁不会死的,他可以治好他,然后他们一起——
他的颈后一阵寒意。不,不,不是在颈后……而是在他的意识深处。他立刻抬眼看去——
然后惊呆了。
魔剑自己挣了出来,插在了他的面前,苍蓝色的符文散发出冰冷耀眼的光芒,将剑身完全包裹。而阿尔萨斯自己发出的光芒却从他手上黯然消褪,他爬起来,几乎神魂颠倒。霜之哀伤等待着他,如同情人等待着意中人的触碰,等待他将它唤醒,让它大放异彩。
他意识深处的声音并未停止。这才是正道。信仰圣光是多么愚蠢。它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它没有拯救不败,它无力阻止瘟疫的铁蹄踏平他的王国、灭绝他的人民。而这力量,霜之哀伤的力量——是唯一能与恐惧魔王抗衡的。
虽然穆拉丁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意外受害,但很有可能他将是最后一个牺牲品。阿尔萨斯站了起来,步履不稳的走向那发着光的武器,他的手颤抖着够向前方,上面还染有挚友的鲜血。剑柄和他的手指契合得如此完美,仿佛他们就是为彼此而生。
冰寒刺穿了他,通过他战抖的手臂传遍他的全身,直刺进他的心脏。开始的感觉无比痛楚,他隐隐感到一丝警惕,但霎那间,一切都变得非常美妙,极度美妙。霜之哀伤是他的了,他也是霜之哀伤的,它在他意识深处低语着,抚慰着他,仿佛从来就属于他。
他欢呼一声,高举魔剑,以惊叹和狂傲的眼神凝视着它。他将会处理好一切——他,阿尔萨斯·米奈希尔,荣光四射的霜之哀伤现在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如同他的意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全神聆听着它所揭示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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