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第三周举行的那次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董事会议所以令人难以忘怀,有好几层原因。
行方两项重大决策在会上引起激烈争论:一项是向超国公司发放巨额信贷;另一项是建议扩充银行储蓄业务,在市郊增设多家分行。
甚至在正式开始议事之前,会议的基调就已■■可闻。海沃德一反常态,喜气洋洋,潇洒自如,穿一身裁剪入时的簇新浅灰薄呢服,一早就来到董事会议室,在门口迎候前来开会的其他董事。从众人热忱的反应来看,显然董事会大部成员不但已通过财界小道探听到同超国公司达成协议的消息,而且打心底里赞成这一协议。
“祝贺你,罗斯科,”中部大陆橡胶公司总经理菲利普·约翰森说。
“你可真的把我们银行带进了第一流大企业的圈子。使劲干吧,老兄。”
海沃德笑容可掬地答谢说:“感谢你的支持,菲尔。不妨让你知道,我心中还有另一些靶子呢。”
“包你会箭箭中的,别担心。”
一个来自本州北部、长有两簇浓眉的董事走了进来,此人名叫弗洛伊德·莱贝雷,是通用电缆及开关公司的董事长。过去,莱贝雷对海沃德一向并不怎么热乎,可是这会儿却一个劲儿握着对方的手。“罗斯科,听说你要进超国公司董事会了,我很高兴。”通用电缆公司董事长接着压低了嗓门:“我厂开关销售部正打算投标承包一点苏纳柯公司的生意。
我希望不久能提出我们的标价。”
“下星期找个时间谈吧,”海沃德欣然同意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效劳。”
莱贝雷带着满意的神情往里走去。
哈罗德·奥斯汀听到了他俩的交谈,便向海沃德丢了个会意的眼色:
“咱们上回算没白跑吧。瞧你老兄此刻好不得意!”
哈罗德阁下今天的一身打扮使他看上去比平时更象个上了年纪的花花公子:方格花呢上衣,棕色喇叭裤,花花绿绿的衬衫领口上飞出一只天蓝色的蝴蝶结。滑溜溜的银发刚经修剪,发式时髦。
“哈罗德,”海沃德说,“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会有的,”哈罗德阁下让他放心,说完便朝议事桌旁自己的座位信步走去。
甚至精力充沛的诺桑钢铁公司董事长伦纳德·L·金斯伍德——在董事会里他一向是亚历克斯·范德沃特最狂热的支持者——今天打海沃德身边走过时,也禁不住恭维了一句:“罗斯科,听说你把超国公司抓在手里了,这可是首屈一指的好买卖啊!”
其他董事也免不了恭贺一番。
杰罗姆·帕特顿和亚历克斯·范德沃特是属于最后一批来到会议室的。银行总裁径直朝椭圆形会议长桌的首席走去,他依然是一副乡绅的打扮,那四周留了一圈白发的秃头在闪闪发亮。亚历克斯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在桌子左边中间的老位子上坐定。
帕特顿敲敲小木槌,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把几件例行公事很快处理完之后,随即宣布:“第一项主要议程:贷款议案提请董事会审批。”
会议桌周围响起一阵七手八脚掀动纸页的窸窣声,说明董事们正忙着打开那些历来用蓝封面装帧的、专供董事会内部参阅的美一商贷款文件册。
“各位,按照惯例,行方建议的详细说明已放在各位面前。在座的大多已知道,今天会上意义特别重大的议案是本行将同超国公司新建业务往来。我个人对已商定的各项条款均感满意,故大力向诸位推荐,望予批准。这宗重要的新交易是罗斯科替本行一手揽来的,所以我想还是由他来介绍背景情况,并答复有关问题。”
“谢谢你,杰罗姆。”罗斯科·海沃德把无框眼镜小心地在鼻梁上架正——他刚才出于习惯,一直在擦拭眼镜——坐在椅子里的身躯微微前倾。他发言时的神情似乎不象平时那样刻板,声调悦耳动听,充满自信。
“各位,在作出发放大宗贷款的许诺之时,理当谨慎行事,须证实贷款户财源殷实才行,即使象超国公司那样信用程度为三个A的贷款户亦不例外。在蓝皮文件册的附录之二里,”——会议桌四周又是一阵翻纸页的窸窣声——“各位可以看到一份本人亲自编制的关于苏纳柯公司群,包括所有子公司在内的资产以及预计收益情况一览表。所根据的资料有:经过稽核的财务报表以及超国公司总稽核师斯坦利·英奇贝克先生应本人要求而提供的一些补充材料。各位可以看到,这些统计数字很出色。我们要担的风险微乎其微。”
“我不知道英奇贝克此人的信誉如何,”一位董事插话说。他叫华莱士·斯佩里,是一家科学仪表公司的老板。“但对你罗斯科我是信得过的,要是你认为那些数字没问题,那它们对我来说就象四个A一样可靠。”
另外有好几人随声附和。
亚历克斯捏着支铅笔,心不在焉地在面前的拍纸簿上乱划。
“谢谢你,华利,谢谢诸位,”海沃德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本人希望,各位对本人所附的推荐意见也会同样表示信任。”
虽然具体建议已在蓝皮文件册内一一列明,但他还是重新讲了一遍——贷款额为五千万,立即全数发放给超国母子公司,贷款发放的同时,银行用于其他方面的资金将立即作相应的削减。海沃德让洗耳恭听的董事们放心,这些削减的款项将“尽早而适时”地予以恢复,但他不愿讲明具体时间。他最后说:“本人将这一揽子建议推荐给董事会,并向各位保证,按这些建议去做,到时候本行自身的盈利额定会十分可观。”
海沃德说完,往椅背上一靠;杰罗姆·帕特顿宣布说:“现在请各位进行审议。”
“老实说,”华莱士·斯佩里说,“我看大可不必审议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想,我们见到的乃是本行交易中的一手绝招。我提议通过。”
好几个声音同时嚷道:“附议!”
“有人提议付诸表决并得到附议,”杰罗姆·帕特顿用抑扬顿挫的调门说。“大家是否同意付诸表决?”他显然希望事情就这么定了,所以手里的木槌已举在半空。
“慢着,”亚历克斯·范德沃特平静地说。他把手里的铅笔和刚才乱涂的东西推在一边。“我认为没有经过充分审议,各位也不该忙着表决。”
帕特顿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木槌。亚历克斯出于礼貌,事先曾把自己的意见告诉过他,而帕特顿则希望亚历克斯在觉察到董事会里几乎是一边倒的气氛之后可能会改变主意。
“我由衷地感到遗憾,”亚历克斯·范德沃特开始谈自己的意见。
“本人竟不得不当着董事会的面同我的同僚杰罗姆和罗斯科唱反调。但是出于责任和道义上的考虑,我不能掩饰对这笔贷款的不安心情,也不能闭口不谈自己的反对意见。”
“有什么不对头的?难道你那位女朋友不喜欢超国公司?”提这个辛辣带刺的问题的是福雷斯特·理查森。此人是美一商的一名老资格董事,举止粗鲁,素有铁面军纪官之称。他是肉类加工业的巨子。
亚历克斯气得满脸通红。毫无疑问,董事们不会忘记三个月前报纸把他的名字和马戈特的“阻塞银行行动”扯在一起的事儿,然而即使这样,他也万万没有防到他的私生活会在这儿被人抖出来示众。他克制着没大声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布雷肯小姐和我最近以来难得谈到银行界事务。至于今天这件事,你们可以放心,我们从未谈起过。”
另一个董事问:“亚历克斯,你倒说说,这笔交易究竟有什么地方使你不喜欢?”
“压根儿不喜欢。”
会议桌周围出现一阵骚动,还有几声气恼的惊叫。转向亚历克斯望着的那些脸上,看不到一点友好的表情。
杰罗姆·帕特顿在一旁冷冷地提醒说:“干脆把要说的话和盘托出吧!”
“是的,我要说的。”亚历克斯把手伸进自己带来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页单张的发言稿。
“首先,我反对将这么一大笔贷款托付给一个账户。这种做法不单是考虑欠周、孤注一掷的冒险,而且根据联邦储备条例23A款来看,我认为也是欺骗行为。”
罗斯科·海沃德跳了起来。“我反对‘欺骗行为’这个措词。”
“反对并不能改变事实,”亚历克斯镇静地说。
“这不是事实!我们讲得很明白:全部贷款并不是发放给超国公司本身,而是发放给各家子公司的。它们是赫普尔怀特酿酒公司、格里纳帕斯彻地产开发公司、阿特拉斯喷气机租借公司、加勒比金融投资公司、国际面包公司。”海沃德随手抓起一本蓝皮文件册。“具体的分配额这里面讲得清清楚楚。”
“所有这些公司全是超国公司控制下的子公司。”
“但也都是历史悠久,本身就有独立生存能力的企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今天,还有在其他各种场合,我们大家都只提超国公司呢?”
“还不是图个简便!”海沃德横眉怒目。
“不但我知道,你自己也明白,”亚历克斯紧逼不放,“一旦银行的款子到了那些子公司中任何一家手里,G·G·夸特梅因就可以,而且也一定会随心所欲地加以调拨动用。”
“快给我住口!”插话的是哈罗德·奥斯汀。只见他身子往前一倾,伸出巴掌拍了一下桌子,要大家注意。“大乔·夸特梅因是我的好友。
现在听到有人指责他不守信用,我岂能坐视不管!”
“没有人指责他不守信用,”亚历克斯反驳说。“我说的无非是联合大企业经营中的一个事实。超国名下各家子公司之间经常有大笔资金转划过户,这在它们的资产负债对照表里也是一目了然的。由此进一步证实,我们的贷款对象是个不分你我的统一体。”
“好吧,”奥斯汀说;他不再理会亚历克斯,而是转向董事会其他成员说话:“我只想重复一句,我对夸特梅因和超国公司都很了解。在座的多半也知道,罗斯科和大乔商定这笔信贷的巴哈马会晤正是我负责安排的。从各个方面考虑,我得说,这实在是我们银行不可多得的好交易。”
会场上出现短时间的沉默,接着,菲利普·约翰森出来打破了冷场。
“亚历克斯,”中部大陆橡胶公司的总经理问道,“是不是因为被请到巴哈马去打那场高尔夫球的是罗斯科而不是你亚历克斯,所以你有点酸溜溜了?”
“不。我现在谈论的问题丝毫不涉及个人的恩怨好恶。”
当即有人表示怀疑:“实际情况可不象你嘴上说的那样。”
“诸位,诸位!”杰罗姆·帕特顿拚命用木槌敲桌子。
亚历克斯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他不慌不忙地往下说:“我再说一遍,这笔贷款托付给一家贷款客户,款额太大了。而且,硬说它不是单个贷款户,那也是回避法律条文的一种弄虚作假手法,这一点,在座各位不会不明白。”他用挑战的目光向会议桌四周一扫。
“我就不明白,”罗斯科·海沃德说。“我说你对贷款作这样的理解不但有失公允,而且大谬不然。”
会议开到这时,显然已发展成一场罕见的舌战。在通常情况下,董事们开会无非是履行一道盖橡皮图章的手续而已,即便有时出现一些无关痛痒的争执,那也不过是彬彬有礼地相互交换一下意见,发表一通颇有君子风度的议论。象这样吹胡子瞪眼睛,舌剑唇枪的激烈争吵,可以说还是从未有过。
伦纳德·L·金斯伍德第一次发言。他说话的口气很有点息事宁人的味道。“亚历克斯,我承认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事实上,我们这儿所建议的一些做法,在大银行同大公司往来时实在是司空见惯的。”
诺桑钢铁公司董事长出面打圆场,意义非同一般。在去年十二月的董事会议上,带头敦促任命亚历克斯为美一商总裁的,正是这位金斯伍德。此刻,他正接着说:“老实说,如果这种筹款办法也算违法,那我自己的公司就一直是违法户罗。”
亚历克斯遗憾地摇摇头,知道自己今天深深得罪了一位朋友。“很抱歉,列奥,我仍然认为这种做法不对头;同样,我还觉得我们不该听任罗斯科进入超国公司董事会而甘心让我们大家落个有意违背公众利益的罪名。”
伦纳德·金斯伍德双唇紧闭,不再吭声了。
但是菲利普·约翰森却不肯罢休。他尖刻地冲着亚历克斯说:“要是你说了这番话,还指望我们相信这里面不夹杂着个人怨隙,那你肯定是昏头了!”
罗斯科·海沃德怎么掩饰也没用,终于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亚历克斯绷紧了脸。他怀疑这会不会是自己出席的最后一次美一商董事会议。不过,管它是与不是,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豁出去了。他只当没听见约翰森的话,径自往下说:“我们作为银行家,就是不肯接受教训。我们受到各个方面——国会、消费者、我们自己的主顾、报界——的围攻,指责我们长期利用连锁董事会损害公众利益。平心而论,大部分指责都是打中要害的。在座各位都知道,石油业的各大公司通过在银行董事会里密切合作而串通一气,这还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然而,我们照样我行我素,继续玩弄这种近亲繁殖的手法:你上我的董事会来,我进你的董事会去。试问:罗斯科当上了超国公司的董事,他将首先考虑哪一方的利益?是超国公司?还是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他在我们这儿的董事会里,会不会因考虑到自己在那儿的董事地位而独独偏袒苏纳柯一家?两家企业的股东都有权要求在这些问题上得到答复;议员和公众也有这种权利。此外,假如我们不能立即提供某些令人信服的答案,假如我们不改变目前的这种专横作风,那末整个银行业就会面临强硬而带约束性的法令。而我们呢,也是咎由自取。”
“如果按你的高论作进一步的推论,”福雷斯特·理查森反驳说,“那么本董事会的半数成员都免不了要被扣上违背公众利益的罪名。”
“一点不错。要不了多少日子,银行就非得正视这种局面并改弦易辙不可。”
理查森咆哮着说:“在这个问题上,也许还有别种意见哪!”在场的人全知道,他的肉类加工公司是美一商银行的一大贷款户,而且那些批准给该公司贷款的董事会议他福雷斯特·理查森每回必到。
亚历克斯不顾越来越强烈的敌意径自往下讲:“超国公司贷款事项所牵涉到的其他方面,也同样使我感到不安。为了提供这笔巨款,我们就得砍掉一些抵押借款和小额贷款。单单就这两个方面而论,银行就没有充分尽到它造福公众的义务。”
杰罗姆·帕特顿怒气冲冲地说:“不是讲得很清楚吗?削减是临时的!”
“不错,”亚历克斯承认。“只是谁也说不上这个临时究竟为时多久,也说不上禁令实施期间,银行业务会受到何种影响,银行的信誉又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此外,我们尚未触及到被砍掉的第三个项目——
都市公债。”他打开文件夹,看了看第二张发言稿纸。“在接下来的六周内,本州各县和学区发行的十一种公债券即将陆续公开发售,届时如果本行不分担一部分,可以肯定,那些公债券至少有一半销售不出去。”
亚历克斯突然提高了嗓门。“班·罗塞利尸骨未寒,本董事会是不是就打算摒弃罗塞利家族延续三代之久的老传统了?”
会议进行到这时候,董事们才第一次局促不安地相互交换着眼色。
很久以前,银行创始人乔万尼·罗塞利定下一个规矩: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须带头认购、销售本州小城市发行的公债券。这些发行量小、无足轻重、默默无闻的公债券,如果得不到本州最大一家银行的这种支持,发售时很可能无人问津,从而使这些地区财政上的需求无由满足。对于这一传统,乔万尼的儿子洛伦佐和孙子班·罗塞利始终恪守不渝。这项业务无厚利可图,但也不会赔本吃亏。不过,这是一项造福公众的意义重大的服务项目,同时又能借此把这些小城市居民存储在美一商银行里的钱,还一部分给这些城市。
“杰罗姆,”伦纳德·金斯伍德提出建议,“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样的局面。”
一阵表示赞同的喃喃低语。
罗斯科·海沃德飞快忖度一下形势之后说:“杰罗姆……我是否可以发言?”
银行总裁点点头。
“鉴于董事会所表示的意向,”海沃德圆滑地说,“本人确信我们可以重新估量一下情势,说不定应恢复一部分认购都市债券的资金,同时又不妨碍同超国公司商定的各项既定安排。既然董事会已经表明自己的意向,本人建议是不是把具体细节留待杰罗姆和我本人权宜处置。”
引人注目的是他未把亚历克斯包括在内。
有人点头同意,有人随声附和。
亚历克斯可不敢苟同:“这一许诺并不充分,而且丝毫没触及到恢复房屋抵押借款和小额贷款的问题。”
董事会其他成员没吭声,沉默之中却又含义无穷。
“我想我们已经听取了各方面的观点,”杰罗姆·帕特顿提议说。
“也许我们现在可以对整个提案进行表决了。”
“不,”亚历克斯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帕特顿和海沃德相互递了个眼色,大有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已经指出一桩违背公众利益的行为,”亚历克斯阴郁地说。“现在我还要提请董事会注意更为严重的一桩。从超国公司贷款协定开始谈判一直到昨天下午为止,本行信托部已买下”——他看了一下手里的发言稿——“十二万三千股超国公司股票。在这段时间内,由于本行用信托客户的钱款大量买进,苏纳柯股票价格上涨了七个半磅因。我敢说,这一切都是事先经过双方同意而列为一项条件的……”
他的嗓音被淹没在罗斯科·海沃德、杰罗姆·帕特顿还有其他董事的一片抗议声中。
海沃德又一次站起来,眼睛里冒着火。“这是蓄意歪曲。”
亚历克斯厉声反唇相讥:“买股票的事儿决不是什么无中生有。”
“可你的解释完全是歪曲。苏纳柯股票是本行信托账户极为有利可图的投资对象。”
“它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有利可图了呢?”
帕特顿激动地大声抗议:“亚历克斯,信托部门具体经办些什么交易,可不属本会的议事范围。”
菲利普·约翰森大喝一声:“这话我同意!”
哈罗德和另外几个也大声嚷嚷:“我也同意。”
“不管是不是属于本会讨论的范围,”亚历克斯不甘示弱。
“我还是要提醒你们诸位,今天发生的事儿也许是违反一九三三年通过的格拉斯—斯蒂高尔法案的;而且董事们很可能要对此负责……”
又有六、七个人同时怒吼起来。亚历克斯知道自己触到了他们的痛处。尽管董事会成员明明知道他刚才所说的那种欺骗行为继续存在,然而他们宁可装聋作哑,睁一眼闭一眼。了解真情意味着参与其事,意味着必须承担责任。这些人既不想卷进去,也不愿意承担责任。
哼,亚历克斯暗自思量,这些话管它中听不中听,反正现在他们都听到啦。他提高嗓门,用坚决的口吻往下说:“我谨向董事会进一言,要是超国公司的贷款协定连同它的全部细节一古脑儿批准了,我们总有一天会反悔莫及的。”他往椅背上一靠。“我的话说完了。”
杰罗姆·帕特顿乒乒乓乓地敲了,一阵木槌,喧闹声才算平息下来。
帕特顿的脸色比刚才更为苍白;他宣布说:“要是没有什么其他高见要发表,我们就来记录表决票数。”
几分钟后,对超国公司发放贷款的提案通过了,反对的只有亚历克斯·范德沃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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